“是不需要太大。”明月一时转了转手里的杯子，杯壁上挂下一行冷凝水沾上他的手指，他探手轻轻抹了抹，“外型够讨巧，半透材质撑起神秘感，引人入胜；口感合格，有足够吸引人的兴趣点；关键是制作不复杂，小成本就可以运营。幽烟一缕能在与大管事一谈之后，这么快就想出这么个主意，算得是个人才。”
我不提，老板你还自己主动提啊？吃瓜汗。
他偷摸摸地瞄明月一时，没在他脸上看到什么不虞的神情，倒反而觉着，眼前这位，看着手里的东西，有那么一点点……若有所思的意思？反正不管是什么吧，当前这话题，不适合再往深了展开。吃瓜“哈哈”了两声，问道：“那个，咱们进不进本啊？”
鲤鱼很捧场地接嘴：“进！走！”他捧着奶茶嘬着吸管，一马当先，一边走一边还开启了新话题：“话说，明天又是一轮一次的‘族类大师兄’转换日了吧？老大的位置我看是稳当当的没人能挑战，那就只剩下一个悬念了——这一次，又会开什么样的‘大师兄’专属剧情呢？”
陆悠悠这一天忙了个昏天黑地。
结束了云起堂驻地里的“草坪试吃”, 跑回铺子里和木匠师傅NPC们沟通调整了一些小细节，又盯着新雇来的店员NPC从头到尾把奶茶制作的步骤操作了一遍，事情还没完。还要去裁缝铺子里把自己这两天不断试验改进的成品制作出来, 成品总算看着还不错，她最后跑了一趟雇员的家，给她送去了一套, 叮嘱好明天开业一定要穿这身。再走出来, 游戏里月亮都西斜了。现实里，天也黑了。
捧着杯子站在阳台上，陆悠悠一边喝着营养液，一边听光脑给她汇报论坛里的反响。
“主人，大家都很期待呢。”光脑的声音很兴奋，“我给您念几条帖子标题哦。‘今天又是申请加入云起堂被拒的一天’。噗，主人，这条帖子后面的回帖排起了队呢——‘我是云起堂的, 我今天喝到了奶茶’。哈哈哈，真有意思, 这句话霸屏了。”
云起堂的弟弟妹妹们在帮她造势呢。这种想做什么的时候, 有人在身后帮忙支撑的感觉还真是很温暖呢，陆悠悠微微地翘起了嘴角。
“还有呢，主人。”光脑继续着, “‘八一八那些我们瞧着没用的东西，是怎么红遍了全三界的’。主人, 这帖子里说，有人爬千帆岭去砍翠竹了呢, 还有人蹲惊涛岸拔芦苇呢, 就为了高价来卖给您。”
陆悠悠：“……”
“这里这里, 还有一条：‘论在云起堂驻地抢劫幽烟一缕的可能性’！”
陆悠悠：“……”
行吧，不管怎么样，她今天做的，想要的效果那是绝对达到了！
奶茶铺子在预定的吉时准点开张。
陆悠悠没去学人家搞一个开业典礼，这期间还婉拒了帮里小伙伴们各种奇思妙想，比如说“仙族妹妹们御剑飞天，人手一只花篮，往下抛洒七彩的鲜花”，又比如说“魔族哥哥们魔兽开路，从千灯这头，舞到那头”。她是觉得吧，该打的广告昨天已经打出去了，到底卖得好不好，也该让骡子自己出来走两步。
不过，紧张还是紧张的。
全千灯的，也就明记酒楼最高，陆悠悠包了一间雅座包房，和夏蓉两个缩在屋子里，悄咪咪地推开了花格窗朝外看。这个位置好，能看到千灯的传送点，那边符阵长亮，已经好一阵子没暗过了，“呼啦啦”地，不断有人过来，都是走的脚底下的长街，去的是她奶茶铺的方向。奶茶铺子其实距离这边有点远，没办法，市口比不上这家酒楼好嘛，但这边包房位置高呀，没遮没挡，望过去也是一览无余，刚刚好能看到铺子前攒动的人头——一个接一个，和上次长安一样，排起了长长的队。
夏蓉抱了碟花生米，嚼得“嘎嘣嘎嘣”响：“稳了稳了。”
陆悠悠也松了一口气：“还好这游戏里NPC的智能化程度够高。”
“不是这游戏里NPC智能化程度高，是你请的那个比一般人高，管事级别的啊！你花的那钱，我都替你心疼。”
“不心疼不心疼，以后出个十七八样的品种，请个笨的学不会，容易惹一堆麻烦事。还不如一次到位省心点，这钱花得不亏。”
说着话的，楼下开始有人买完了奶茶从这边过，很多都挺兴奋的，时不时地就有交谈声往上飘过来：
“果然好喝。两支营养液不到，在这里换这么一杯，太合算了。”
“哎，她那边预告说，三天后会出一款叫杨枝甘露的，你知道是啥东西吗？”
“不知道啊。反正现在有的这些，我一天一杯，三天后刚好都试完，正好接上新品。”
“哎，你这样一说，我忽然发现，幽烟一缕好会做生意，定了个三天的时间，根本就是故意的嘛。”
“会做生意有什么影响。我倒希望她更会一些，最好新品不断，承包我全年！”
“就是可惜了，现实里没有。幽烟一缕要是能把奶茶店开到现实里就好了。”
“哎？现实？”雅座包房内，夏蓉听到了楼下的对话，“悠悠，你的奶茶这么受欢迎，考虑考虑现实，我觉得也可以哎！”
“唉——”陆悠悠叹气，“知道我奶茶做出来的时候，系统给我评定了一个什么等级的灵宝符不？”
“普通呗。”夏蓉回答，“全服到现在都还没有出过一个精品级的呢。”
“我很不服气啊。我做的这珍珠、这芋圆、这茶奶相配的创意，你们都没见过是吧？”看夏蓉在那边点头，陆悠悠愤愤地继续，“我就召出了客服大蝴蝶来问啊，我说，独一无二的东西，怎么就不配一个精品级别呢？”
“是啊，为什么呢？”夏蓉被陆悠悠感染得，也不平起来。
“大蝴蝶说，健康。”
“健……康？”
“嗯。”陆悠悠身子一侧，坐到了夏蓉对面，从她碟子里挑了颗花生米往嘴里一扔，也嚼得“嘎嘣嘎嘣”地响，“大蝴蝶说，游戏里食品类级别的评定，都是交到联盟美食协会那儿去的。我的奶茶，经过了几轮评选：先是初审，初审意见不统一，往上送，二审再次出现分歧，最后送到了委员会那儿。”
“这么曲折啊？后来呢？”
“后来委员会评议，定了个普通罗。因为每一轮，都有一个超低分——机器评分。机器测定程序是定死了的，说是最终结果：热量超标，脂肪超标，糖分超标。”陆悠悠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吐槽起来，“哎，我也是真不明白了，这个年代的人是一点奶一点糖都不能碰的吗？我里面可是一点奶精一点合成物都没有啊，全天然的！”
夏蓉自动把她“这个年代”代换成了“这座星球”：“这也不奇怪，首都星的人跑个步还要政府出道强制令，限制一下饮食也算正常吧。”
“唔。”陆悠悠点头，“大蝴蝶说，如果在游戏里定了精品级别，外面现实里是会给联盟专利的，给了专利就意味着联盟有意推广，可这么几样东西超标了，委员会觉得，官方意见不适合定‘推广’这个性。”
“呃……”夏蓉看看陆悠悠，安慰道，“至少，美食协会还是肯定了这样东西是‘好吃’的。”
“哈哈，也是！没事儿，评级是前两天的事了，那天是有点生气。但现在嘛，我也接受了。”陆悠悠说着，从夏蓉那儿又顺了颗花生，把边上的窗推开了些，继续看外面。
奶茶铺子前，长队都快排到这边酒楼门口了。往回走的人也越来越多，议论纷纷的。陆悠悠听了几耳朵，笑起来：“我家NPC穿的衣裳，好像也挺引人注意的。”
“我早说了，你那一套要是上架卖，绝对是高价。好好的给个店员穿，弄得像是工作服一样，想买的只要想想这个，就膈应着不愿意下手了！”
“想买也要有个地方先‘看得到’，才会动心嘛。”陆悠悠笑道，“那只是基础款的，比那好的，我这边还有得是。”
“恩？”夏蓉手托下巴，上上下下地好好地打量了陆悠悠好一会儿，“不是吧？你给她穿那一身，是早就打好了注意，做展示广告用的？”
“不然呢？”
“牛！(/紅/楼/渎@//傢/)”夏蓉竖起了大拇指，“你被你那破公司关家里几个礼拜，看来是没闲着，这一套一套的，学得是真开了窍了啊！”
陆悠悠：“……”
奶茶铺子目前看起来是上了正轨，没有什么大问题，不用再盯着了。但这雅座是花钱包下来的，陆悠悠觉得不能浪费了这花了的钱，她和夏蓉两个，就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夏蓉有一堆的谈资，刚说到这次在B17拍戏的趣事呢，“滴”的一声，游戏全服公告提示音响。夏蓉“噌”地一下就兴奋了起来：“悠悠，悠悠，各族大师兄重新排定。你超40级啦，这次，你们鬼族肯定会换成你了啦！”
说着话呢，全服公告划入了界面中央：
【全服公告】一入江湖岁月催，江山代有豪杰出。三界八族，且看今日谁占鳌头。
“来了，来了。”夏蓉搓手，“每次公告都是按照族类人数的多少来排定次序的，第一个出的肯定是仙族。”
果然，公告一闪。在画面的左手边，出现了三个名字：“明月一时”高挂在最上方，隔了两行，又有两个名字，字体小了一个号，一上一下，上面那个是“小生逍遥”，下面那个是“我就是个吃瓜的”。
“耶！吃瓜这两天紧赶慢赶的，终于还是赶上来了！牛！仙族这前三名，稳啊，真是的，一直都没动过。”夏蓉感慨着，又说，“接下去，应该是魔族。”
她猜得很准。明月一时的名字边上很快出现了三个字：“我老大”，紧接着空两行出现了第二名的名字：“金戈铁马”。
陆悠悠看着这个名字，忍不住有点奇怪：“魔族的第二名，不是风秋画扇吗？驻地没了，还会影响个人排名的吗？”
“你不知道？”夏蓉更奇怪，“风秋画扇自杀退游了。”
“啊？不是吧？打输了一场仗而已，一个大男人，至于吗？”
“打输了一场仗是不至于，但如果女人也因此跟人跑了，那啥啥的，也能理解。”夏蓉说着，撇了撇嘴，“我听说哦，乱红尘掉了帮派排名之后，走了一票人，但风秋画扇还挺稳的，号召着大家再占一个驻地，预备着重整旗鼓之后再找你们报仇雪恨来着。结果他前脚热情激昂地发表演说，后脚只若初见就退帮走人，转头就做了众神之巅的副帮主。”
“一去就副帮主？”
“早勾搭上了。算算时间，她和风秋画扇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和那边暧昧不清了。后来，风秋画扇又发现，乱红尘走了的那些，很大一部分去的也是众神之巅。小道消息说，他去找只若初见要说法，两个人也不知道谈了什么，反正结果肯定是谈崩了，只若初见直接开始正大光明地挖人。乱红尘又走了一批。”
虽然是敌对帮，可陆悠悠听着，也感同身受地生气了：“乱红尘的人，都瞎啊？这种人，也能跟着的？”
“帮派福利在啊。乱红尘现在掉出前十了，众神之巅却在榜上。现在又是大批量的人手进去，他们实力大增，绝对会再往上升。”
“风秋画扇这一退游，现在乱红尘是个什么情况啊？”
“凋零呗。烈酒对月被你连杀五次，也没脸继续了，一样自杀走了。管理里浪出天际跟着只若初见去了新帮，独自狂也离开了，现在，就剩下魔王大人带着人在撑。不过这个人强横霸道的，很多人不服他，基本上，他们帮里剩下的没多少了。”
“唉——”陆悠悠唏嘘，斗了这么久，对方最后这么一个结局，也实在是让她有些感慨世事无常了。
“哎哎，别说他们了，我们看名单！妖精一只！哈哈，这位也稳啊。山山寒色，我家亲亲帮主。树树秋生，鲤鱼过龙门……悠悠，悠悠，到你了！幽烟一缕！”
全服公告里，幽烟一缕的名字出现，陆悠悠这边也弹出了系统信息：
【系统】少侠幽烟一缕，在本次三界八族实力大考里，您脱颖而出！恭喜您，成为鬼族大师姐！
几乎是同时，还有另一条消息也跳了出来：
【系统】少侠幽烟一缕，地府孟婆请您去阎罗殿相见。请选择，是否接受任务？
孟婆？孟婆居然不在奈何桥上, 跑阎罗殿去了？
陆悠悠忽然间就想起了孟婆之前说过的话，那时候孟婆说，如果有一天, 她超越了鬼族之前的那位大师兄，当上了大师姐，老太太会出面请阎君寻个天底下最好的雕像师，帮她塑那尊站在阎罗殿前的雕像。
总觉得有点兴师动众呢，可，又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小期待。
陆悠悠这边目光迟滞了一下，那边夏蓉很快就发现了：“是不是接到任务了？”她一把把碟子里剩下的花生米全都抓到手里, 站了起来：“这里散了吧。你快点去, 应该是‘大师兄’的专属剧情任务，奖励很丰厚的。快去快去！”
陆悠悠告别夏蓉，点开回城技能，直接飞了阎罗殿。
守门的鬼童子依然站在角门前, 看到陆悠悠，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 往陆悠悠的身后指了指, 陆悠悠一转头，看到了孟婆。
孟婆正站在一尊雕像前。
雕像面朝外, 从陆悠悠的角度, 只能看到一个背影。只光这个背影，她就看出与之前不同了——虽然都是40级的族类服，但男装女装差别还是挺大的, 这次的雕像明显是女子打扮, 白裙飘飘, 两侧腰间还各有一支武器斜插, 仔细一分辨，还是她的峨眉刺！这尊雕像，真的是复刻了她的特色。
“婆婆！”陆悠悠喊着孟婆走上前。走到雕像正面，抬头一看，更像了，这尊像，眉眼之间，全都是她的影子，难得的是，没有全息影像照搬，还真是有雕塑感，是那种写实的风格，既看得出是她，又有那么一丝丝的艺术品独有的高贵。
“喜欢吗？”孟婆问。
“喜欢！”陆悠悠“恩恩”地点头，“这还是我第一次有一尊自己的雕塑呢。”
“阎君出面，特地请的‘人间繁华’里的大师亲手打造的呢。”
“婆婆，你真为我去求阎君了啊？”
“婆婆许允你的，自然要做到。也是娃娃你生得好，那位大师瞧着你的模样，说是有灵感，才应下的。全三界里，他不过应过两个人。”
“哎？”陆悠悠好奇，“另一个是谁？”
“凌霄殿上的明月一时。”
“哦。”三界第一人啊，这就难怪了。陆悠悠应答着，想起刚刚孟婆说的话：“婆婆，‘人间繁华’是什么？”
“是一处神奇所在。就在长安城里，只不过啊，一般人看不到也进不去。”孟婆抬起手，抚了抚陆悠悠的头顶，“娃娃啊，若是哪一日你能进得那地方去，你便是对这三界有了大贡献啊。”
听起来像是什么隐藏任务，难度还不小的样子，这个不急，下次再说。夏蓉说了，有“大师兄”专属任务，孟婆叫她回来就应该不会是只为了观赏一尊像的，陆悠悠直接问了：“婆婆，你叫我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事。”孟婆说着，抬起头，看向了雕像，“三界动荡啊。虽然娃娃你还小，但，唉……但你现在，是我们鬼族最得力的弟子了，若是有什么，便也只能由你来多承担些，可知晓？”
陆悠悠点了点头。
孟婆叹了口气：“去吧，婆婆不能久待，去殿里，寻你黑大人，听他的安排吧。”
孟婆说得好像很严重似的，陆悠悠进阎罗殿找黑无常的时候，心里头都有些紧张。结果黑无常任务发布，不过就是要她“捉鬼”。
捉一个鬼而已？陆悠悠拧起眉头，点开了任务界面，看详细介绍——
“任务对象：骚扰人间界的鬼魂。
近日，人族诉状增多，多为厉鬼入屋搅扰。经查，野鬼村有异。嫌疑鬼性别男，年约四十有六，连续多日夜离地府。暂未查清离开方式，也未查清去往人间界何处。”
行吧，线索很少。但这老往上面跑的，一般来说都是人间情未了，就是这连着几天“厉鬼入屋”的，很明显是跑人家那边去吓人的，应该不是什么爱情，大概率是生前仇怨。这种任务，不会只是简简单单地要求捉一只鬼，很大可能，是要帮这只鬼解决掉他的执念。
要解决执念，当然需要先找到这只鬼。
可陆悠悠把任务介绍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没看出别的来——没了，除了男，除了五十不到，没别的线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