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选还是在上次的地方。
一走进等候室，陆悠悠就觉得不对劲。
不是说好的“古装片”嘛，怎么在座的，穿的都是她最熟悉的那些，就上辈子，她看习惯也曾经在拍戏时穿过的那些。星际时代的服装，和她上辈子是有区别的，面料上有区别，款式上也有，眼前这些“待选”们身上穿的，明显和这个时代有代沟，形容起来，都可以冠上一个“古旧”的抬头。
陆悠悠：“……”
合着于岚嘴里说的“古装”，是指这样的“古装”啊。
再细看，果然一股子“古地球风”。满屋子里，一大半人穿的是皮衣，或皮衣配皮裤、或皮衣配皮裙，款式是不完全一样，但给她的感觉很是统一——就上辈子古早剧里常见的那种古惑女，要是往边上再摆上一台摩托车，就更和谐了，妥妥的一炮灰女反派；还有一小半，更奇怪，也不知道是受到了什么奇怪东西的启发，走的是萝莉风，一堆古早校服，白衬衫方格裙，其中有一个，直接穿了身运动服，就上下一色，只在边边儿上留一条白，一直从肩膀到脚踝的那种。
宋悦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满脸“一切尽在掌握”的小得意，凑到陆悠悠的耳朵边，小声嘀咕：“就猜她们会穿成这样。”
陆悠悠简直是被眼前莫名的统一震惊了，问道：“为什么？”
“古装动作片范本呀。”宋悦回答，“电影学院那边收藏了几部片子，很有名，是从古地球文物里复原出来的，里面经典反派角色就打扮得是这个调调。”
陆悠悠：“……”
行吧，看来这个时代，古地球文物还真是流失了不少。看看动作片着装，都固化成个什么样子了！
相对于这么一堆人，陆悠悠觉得自己像个异类，别人看她的目光，也确实像在看一个异类——满屋子的皮衣格子裙运动服，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她身上了。
万众瞩目啊，经历了这辈子游戏里面的洗礼，陆悠悠都习以为常了。不就是看看么，那就看呗，也就那么回事。她一抬头，一挺胸，继续自己走自己的路。
一路走，一路无数视线如影随形。
“她穿的什么呀？”前边座位上，有人交头接耳。
“哗众取宠罗。”有人回应，“还能是什么！”
“可我看着挺好看的，这样式以前没有见到过。”
“好看有什么用？也不看看今天选的是什么。穿成这样一会儿要是要求展示打斗你看她拿什么出来？呵——”接话的人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每一次呀，总有人不走正道，以为穿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就能压过别人拿到角色了？哈，还真是有意思。”
陆悠悠：“？？？”
有意思？不走正道？
她忍不住顺着声音的来源看了眼。说话的是个长得挺出挑的妹子，妆容应该特地设计过，细眉弯目、薄唇桃腮，勾勒得一眼看过去就很是符合这次选角的主题。唔，陆悠悠的视线往下移……妹子还好意思说她不走正道，看看你自己哎，你身上那皮衣，胸前开了那么大个方口，都露出白花花一片起伏了哎！
大方口妹子看到陆悠悠看她，一横眉，挑衅地扬了扬头。
唔，这副模样，去演那种偶像剧里无脑给女主下绊子的女二，还挺合适的。
想到无脑女二，陆悠悠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上辈子刷到过的那些视频，一想到那些视频，她就忍不住觉得好笑，一好笑，就反应到了脸上。笑意落在对面眼里，大概就是她嘲讽地挑衅回去了。肉眼可见的，对面大方口妹子的眼睛都用力起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后面“滴”的一声，进来的大门再次打开。“悠悠！”陆悠悠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一回头，夏蓉！
夏蓉是风风火火的性子，一嗓子过后，快步就追了上来。
夏蓉要来，陆悠悠是知道的。她和夏蓉走的是不一样的初选通道，但是入选结果拿到却是差不多的时间。两个人视频通话的时候，还一起讨论过复选的事儿。夏蓉对她这次的服装选择是表示震惊的，现在一看到她，依然是最初的反应：“你还真把游戏里的那套穿过来了啊？”
陆悠悠还没回答呢，边上大方口妹子又插嘴了：“游戏里的啊？居然还有人把那地方的服装穿出来。”这话说得一股子鄙夷的味道。
夏蓉很淡定，先轻飘飘地一眼看了过去。她个子高挑，今天过来也是特意打扮过的，固有模式自然是脱不开的，但她的皮衣穿得洒脱，拉链一开，露出内里紧身的白色打底，随意中自有一股子浓浓的御姐风。居高临下往那边一看，气场上先压了个密密实实。“呵！”她气贯丹田。
大方口妹子摆出了一副迎战的姿态。
夏蓉却没说话，只嘴角微挑，眼神飘忽地在那妹子身上扫来扫去，最后露出个比她还不屑的表情，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拍拍陆悠悠拽住她的手，转身就走。
陆悠悠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准备上去大干一场呢。”走出两步，大方口妹子已经落在身后了，不过眼角余光还能看得见，陆悠悠瞥到她略有些茫然，有种攥起了拳头却忽然发现没地方打的不知所措。这场景实在有些好笑，她戳戳夏蓉：“今天长进了，懂得不正面硬杠也让人难受的手段了。”
“风度。咱们是来做究极反派的，又不是那种拍桌子的小喽喽。”夏蓉说着，一甩长发，“再说了，无事生非，怕是出得了这间屋子的门，也进不了后面那间。”
眼角余光里，后面大方口妹子的脸色更难看了。
夏蓉却是自顾自的：“人剧组挑人，也是要看人品的。”陆悠悠以为她故意气人呢，手上却觉得一紧，是夏蓉用力握了握她：“哎，悠悠，你们那个慕容琪今天没来吧？”
“是啊。”说起慕容琪，是挺奇怪的，照她上次那副得意的样子，没理由没进这次的复选，可妈妈桑她们已经见过，身边只带了一个人，可见慕容琪确实是被淘汰了。陆悠悠好奇心起：“你怎么突然说到她？她怎么了？”
“内部消息啊。”说着话的，一行人找到了一处空座坐下，边上的人隔了几个位置，夏蓉往那几个人看看，往陆悠悠这边凑了凑，贴得更近了些，声音也压得更低了，只有她和陆悠悠两个听得到，“那天回去，这边的制作公司就发了公告，说是慕容琪这个人，永不录用。”
“啊？”陆悠悠吃惊了，“为什么？”
“还是内部消息啊，说给你听听，你别往外传。”夏蓉神秘兮兮的，“说是慕容琪欺压同门，被抓到了。”
同门？那天的同门就她和现在桑蕙身边那个，桑蕙身边那个比慕容琪资历深不少呢，要欺压，也欺压不到那边去，那这个同门不就是指她吗？
陆悠悠汗：“我啊？”
“是不是你不重要。”夏蓉说，“我只是和你说这件事。慕容琪是在哪儿翻的车呢，我没问出来。但不管怎么样吧，这事算是给我们提个醒儿，一会儿，你行事也小心些，这地方，不一定只看考核的表现。”她像个贼一样，偷偷摸摸地四下瞄了瞄：“说不定现在，就有监控对着我们呢。”
“……”陆悠悠，“我说呢。怪不得你那暴脾气，刚刚都收了。还害我提心吊胆地拽你一把。”
“拽了才好呢。拽了，说不定给人感觉我们互相扶持、情深义重，值得托付呢。”
陆悠悠：“……”
“哎，不说这个了。”夏蓉话题一转，“我这里还有个内部消息，想听不？”
“啊？还有啊？”
“恩。”夏蓉一挤眼睛，“我那消息说，今天，男主也会来，导演要求的，说是要搭着一起看看。”
第123章 chapter 123
“男主？”陆悠悠有点怀疑夏蓉消息的可靠性, “今天来的不都是试反派角色的吗？还需要和男主搭着一起看？”
“动作片么！”夏蓉回答得飞快，“反派就是拿来给男主打打打、杀杀杀的呀，当然要放一起看一下, 要是反派帅过了男主怎么办。”
陆悠悠：“……”
说着话聊着天, 不多久后, 工作人员出现了。
今天是复选，照常理, 这个阶段应该是直接见导演组当面面试了, 陆悠悠以为流程会和上一次一样, 叫着名字地一个一个带出去。没想到，工作人员走进来，往她们所有人跟前一站, 面无表情地一张嘴，说道：“请入选的各位随我来。”
所有人……一起啊？
陆悠悠有点迷迷茫茫的，夏蓉也显然很意外，犹犹豫豫着往上起身。和夏蓉一样动作的不少，带着自家艺人一起过来的经纪人、陪同人员，各处都冒了好几颗脑袋瓜出来。工作人员再一次开口，强调道：“请入选人员。”说完这句，她又补充了一句：“如有随行的, 还请留在这里稍待。”
多出来的几颗脑袋瓜缩了回去，但其中有人开口发问了：“不好意思啊，能问一下, 接下去是要她们去做什么么？”
“考核。”陆悠悠都开始怀疑这个工作人员也是个人工智能了, 因为她回答得就像事先设定好的一样, 语气完全没有一丝丝的起伏。
这种回答当然不能让人满意了, 马上又有人追着问：“考核是要所有人一起吗？怎么考？”
工作人员继续面无表情：“不便透露。”
“不便透露”四个字简直就是万金油不想继续聊天的意思。陆悠悠一听就转回了目光, 不再关注前面，只微微侧了头去看于岚。于岚面带沉思，看得出这样的场面她也没有经历过，但她注意到陆悠悠看过去的视线，马上就很坚定地点了下头。
也是，见招拆招么，陆悠悠忽然就想起了于岚上次说过的话。不就是要再考一次么，那就再“拆”一次呗！她身子一挺，也站了起来。
等候室里闹哄哄的，很明显，这次的安排不止于岚，各家公司各大经纪人都没见过，一时间各种嘱咐各种耳提面命，不过，一会儿会面临什么谁也不真的知道，能说的也就不多，吵吵嚷嚷的声音喧嚣了一阵，终于是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工作人员很淡定地等，等到这会子，很淡定地一点头：“都准备好了？那我们走吧。”
离开等候室，依然走的是上次那扇门，门后，依然是长长的廊道。工作人员在前引路，十来个人跟在她身后，没什么人说话，只有脚步声，皮衣们配的都是皮靴子，皮靴子踩在地面上，“嗒嗒”作响。
陆悠悠缀在队伍的最后面，看着身边一扇又一扇紧闭的屋门经过，觉得眼前这场景很有点像是上辈子看过的科幻片，而她们一行人，就像是那种片子里什么也不知道的试验品，正在被带向恐怖的实验室。这感觉挺不好的，她抬起手臂，戳了戳身边的夏蓉：“哎，有没有种我们正在被拉去过秤的感觉？”
“啊？”夏蓉一脸愕然，“过秤是什么？”
呃，这该死的几千年的代沟！
“就是杀猪前，称一下猪有几斤重。”
夏蓉更一头雾水了：“悠悠，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形容成猪？”
陆悠悠：“……”
终于是走到了这条廊道的尽头，工作人员“滴”的一声，刷开了门：“请进。”一行人跟着她进去，等到最后的陆悠悠和夏蓉也进入，又是“滴”的一声，门在所有人的身后合上了。
这是一间没有座位的空房间，房间很大，十来个人进去，一点也不显拥挤，房间也很空，一点装饰也没有，四面白墙，只有其中的一面被打上了影像，一行四个大字：“复选开始”。
“已经开始了？”“啊？什么也没有，怎么考啊？”“谁来考？导演组在哪里？”人群一阵骚动，不少人四下里东张西望起来。
“咳咳！”带她们进来的工作人员轻咳了一声，“正如你们看到的。从你们各位踏入这间房间起，复选就正式开启了。”这句话像个警醒，瞬间，杂乱的场面一静。
能进复选的，都不是傻的，已经“正式开启”，意味着她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看到，陆悠悠叹为观止地看到眼前，一堆人像戏剧换幕一样，瞬间拿捏体态、管理表情，一个个都变得仪态万方起来。
工作人员似乎对眼前的变化习以为常，神色间一丝变化也没有。“这一次的复选，我们希望考察的是各位的表演能力。”她说着，一抬手，墙面上文字变换，变成了几长行字，指着这几行字，她又说，“公平起见，在场的各位，你们的角色是一样的。角色描述请各位仔细阅读。”
陆悠悠顺应着，看那边的墙。
——你是一个杀手。你这一次的任务是斩杀敌对方首领。
——首领只有一位。但他有很多的护卫。
没了。就两条。
陆悠悠微微皱起了眉。这要怎么表演？没有特定的场景，没有具体的事件，完全自由发挥吗？
“各位，请牢记你们的角色特性。”工作人员在一边再次开口，她显然没有为大家释疑的意思，很自然地跳到了下一步，“如果都已牢记无误，我们走这边。”她抬起手，这次，指向的是一侧的角门。
和初选的时候一样，这间屋子一侧墙上也开了一扇门，随着工作人员的一指，门无声无息地滑开了。
“这里，是我们的一处小型造景区。”工作人员一边介绍着，一边往那里走，走到门前，她微微探了探身，大概是按动了什么按钮，那边门后滑出一台小型运送机器人，机器人高举托盘，托盘上摆了一溜的黑色腕表状机械，她取了其中的一台，举起来向所有待选的人示意，“各位，一会儿请佩戴这台临时监测仪。”说完这句，她手指一落，开启开关，监测仪上绿灯亮起，她点了点这灯：“绿灯表示请继续，如果变红了，那很遗憾，这意味着，您被淘汰了。”
人群里有人变了脸：“为什么需要身体状况监测仪？”这人显然知道那边一溜东西是什么，紧张得声音都有一点变尖了：“一会儿不会是有什么危险吧？”
“怎么可能？我们只是来试镜的……”人群里有人不以为然。可还没等这人说完，那边工作人员接口了：“危险，只是一种感觉。有些人觉得不危险的，换了一些人，可能会觉得惊心动魄。”
陆悠悠：“……”
这回答简直就和完全的肯定没什么区别了。那边提问的妹子瞬间不知所措起来。往边上看看，不止这一个妹子，其他的人也都或多或少地露出了疑虑。
陆悠悠忍不住有点好笑，一个试镜的复选而已，弄得像是要闯龙潭虎穴一样！
但是，没有一个人往那边走。
她也就先站在了原地没有动，探头往那边门里看了看。从这个位置，看不全门后，但只这么一点，也能看出那边是一个非常大的空间，远超想象的大，都够得上一个超大型的摄影棚了，一瞥间，她看到了无数全息影像分隔，每一道接天接地的全息半透明分割虚拟墙都切分开了空间，每一处空间都是截然不同的地貌，沙漠、废墟、高楼……一眼过去，像是个微型的小世界。
这眼看完，还是没有人动。
这就尴尬了。僵在这儿不是个事儿啊。陆悠悠觉得，现在的第一，大概只好由她来勉为其难地做一做了，不过在那之前……她微侧了侧头，问夏蓉：“怎么样？走不走？”
“走！”夏蓉和那边那些人不一样，她是兴奋得分了神，被陆悠悠一问，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唯恐天下不乱地摩拳擦掌，“走走走，这次好玩。哎，悠悠啊，你说，我们这儿有小二十个人呢，都是‘杀手’的话，我们这些，是同伴呢，还是对手？”
如果是对手，那么互相之间，照着“杀手”的角色特性，就是可以互相攻击的。这事儿不用点明，很快就有人想到。瞬间，又绿了几张脸。
陆悠悠扶额。
她一把拽过夏蓉，附到她的耳边：“蓉啊，这不是大逃杀，这是试镜！”
“哦，哦！”夏蓉一副醒觉的样子。
陆悠悠没松手：“别忘了，我们是杀手！”她话说一半，藏了一半，那一半是：“你要真是杀手，事还没办，先给自己树了一堆敌，早就在这道上儿混不下去了！”
夏蓉只是太亢奋，人不笨，不需要后半句，也反应过来了。她四下里看看，已经有好几个人在这一刻端起了冷峻来，朝她望的视线也暗潮汹涌地带上了一点防备一点嗜血。这是都入戏了。她转了转眼珠子，抬手一撩自己的波浪长发，也冷下了脸来。“走！”她高跟靴子在地板上重重一跺，当先往那边角门走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