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凭这一点，郝医生就不能再说是江璃的「臆想症」加重，擅自破坏白墙。
“原来……呃，原来……是这样。”郝医生表情抽搐。
他的体内，似乎有两种人格在打架。
一种，是医者仁心的人格。
他希望江璃的病情好起来。
另一种，是被污染之后，逐渐沦为诡异世界NPC的人格。
他希望江璃犯错，希望江璃病情加重，最好是能直接成为他的口粮。
郝医生的表情怪异，在好坏之间来回切换。
最终，医生的人格暂时占据上风。
郝医生的表情，逐步恢复成正常。
见到这一幕，江璃紧绷的神经，才稍微得以放松下来。
面前，郝医生伸出右手，拍了拍江璃的肩膀，语气变得和善起来。
“门锁我会叫人来修。1037，病情控制得不错。”
郝医生难得地赞扬了江璃一句。
江璃礼貌的回之一笑。
郝医生说完话，就去到铁门旁边，走到评分表面前。
他抽出胸前口袋里的钢笔，打开笔盖，在表格上填上了新的分数。
60分。
涨了10分。
评语：按时吃药，症状减轻。
做完这些，郝医生又例行交代了两句，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目睹了郝医生离场，护士扭过头，走到江璃的面前。
“1037，你回答我，你在医院有没有见到过一个扎双马尾的小女孩？”
护士抱着一本小册子，询问江璃。
此时的小女孩，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躲到了厕所门口，只探出半个身子。
江璃想起病人守则第八条：
【当护士询问，是否在医院见到扎双马尾的小女孩，请一定坚称没有看到。】
江璃抬眼看向护士，一口否认，“没有。”
江璃话音刚落。
墙角的小女孩，脸色就变得悲悯了几分。
“真的没有看见吗？她妈妈一直在找她，她在医院走丢了。”护士追问。
江璃依旧没有改口，“没有见过。”
这一次，江璃刚说完这句话，小女孩的脸上便迅速爬上一层可怖的青筋。
小女孩望着江璃，呆呆站在厕所门口，缝合的脖颈处流出粘稠的血水。
江璃注意到，小女孩的身子微微战栗，正抱着手臂在瑟缩发抖。
那种姿态，分不清是害怕，还是寒冷。
“那行吧。”护士不再询问江璃，而是转头去了另外两个病友的床前。
“你们呢，有没有见到扎双马尾的小女孩？”护士问。
那两个病友暗戳戳看了江璃一眼，然后猛甩头。
“你看见了吗？”老头问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抱着儿子，一直摇头，“完全没有，我连病房都没有出过。”
“我也是。”
听到二人的对话，护士的表情似乎很苦恼。
她从手中的小册子里，撕下来三张纸，分发给了屋里的三位病人。
“这是小女孩的照片，要是见到了，记得跟我说。”
护士嘱咐完，就转身离开了病房。
江璃拿着纸张，看了一眼上面的照片。
照片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小女孩。
而是几块辨认不清的，四分五裂的肢体。
“眼睛大大的像葡萄一样，真水灵……”
江璃没有理会那二人的言语，而是反手把照片翻到了背面。
那里有新的规则。
【疯人院-黑夜守则】
【1、黑夜来临之前，一定要送走病房里的所有客人！否则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2、夜里如果听到野猫的哭叫，不要理会，那是正常现象。医院收养了很多没人要的流浪猫。】
【3、夜间巡逻的保安，每逢整点会在走廊巡逻一次。请不要在走廊上闲逛。】
【4、医院楼下设有「夜间小卖部」，营业时间为00:00-07:00，欢迎各种宾客随时光临。】
【5、如果在黑暗中迷路，可以寻找「夜间小卖部」的灯光。它将为你指明方向。】
【6、小猫的身上不会长出猪的器官，请牢记这点。】
【7、医生护士已经下班休息，他们不会深夜到访。】
【8、晚上不要照镜子，这是忠告。一旦触犯本条，请在五分钟之内入眠。放轻松，第二天你会忘记这段可怕的经历。】
江璃看完之后，面色凝重。
她尤其关注第一条规则：
【黑夜来临之前，一定要送走病房里的所有客人！否则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外面的天已经越来越黑了。
这件事情必须要抓紧！
那么现在，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分清楚现在病房里面，谁是主人，谁是客人。
很明显，江璃、老头、中年女人，他们都有自己的胸牌。
因此他们三个很有可能是病房的主人。
而除了他们仨，病房里还有红婴、小女孩，以及中年女人怀中被当成真人的假儿子。
江璃若是把红婴赶走，势必会惹得红婴生气。
而那个小女孩，则一直躲在厕所门口那里，阴阴森森地瞪着江璃。
请小女孩出去，也比较难办。
但更更更难办的，是中年女人的假儿子。
她那么宝贝那个儿子，让她把儿子送走，肯定不会愿意。
该怎么做……
江璃有些头痛。
她的视线在屋里环视了半周，试图找到一些解决的办法。
不经意间，江璃和中年女人怀中的假娃娃对视了一眼。
那个假娃娃的嘴角上翘，挂着隐忍又诡异的笑容。
它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半圈，最后定格在江璃的方向，不动了。
江璃挪开视线，沉思了一会儿。
三秒后。
她看向厕所门口的小女孩。
“小妹妹，我答应帮你找妈妈。”江璃露出和善一笑。
反正这林毅医生，江璃本来就是要找的。
她这么说，不过是顺水推舟，还能卖给小女孩一个人情。
“……真的吗？”小女孩的表情又惊又喜。
她踩着小皮鞋，慢慢地从厕所门口挪出来。
江璃点头，“嗯。但是我家宝贝想在此之前玩一局捉迷藏，需要你来组织一下。”
红婴愣了一下，挠了挠小鼻子。
宝贝是在说他吗？
他有说过要玩游戏？
耿直男孩红婴正在思考要不要解释一下，他没有那个意思。
结果江璃突然丢给他三颗热乎的猪心。
红婴的眼睛一亮！
当即就抱着猪心，大口大口吃起来。
“可以的。那我来组织捉迷藏。”小女孩郑重其事地点头。
江璃笑，“我要让屋里的所有人都参加。”
小女孩一听，转身去了厕所里面。
江璃心头一紧。
是她说错了什么吗？
正当江璃疑惑之时，小女孩从厕所里出来了。
她抓着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护士小姐姐。
这名护士穿着粉色护士服，和疯人院里统一的白色制服不同。
并且，这名护士没有五官。
她的脸上全都是软烂的腐肉。
江璃的心里咯噔一下。
差点忘了，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去过病房的厕所！
因此，厕所里的这位「客人」，她还没有找出来。
“大家都到齐了，还有什么要求吗？”小女孩拉出来护士，看向江璃。
“有。”
江璃伸出手，指着中年女人怀里的假娃娃：
“我要他来当「鬼」。游戏范围是402病房以外的任何地方。”
江璃刚一说完，就看到中年女人变了脸色。
中年女人小心护住儿子，眼神里怨气很重。
她张了张嘴，刚想驳回江璃的提议，结果就被小女孩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江璃勾唇。
她早就想到了。
这个中年女人，刚才被小女孩画成那副鬼样子都不敢拒绝，想必是害怕小女孩的。
并且，小女孩对病房里的主人也好，客人也罢，肯定比她和红婴初来乍到的要熟悉很多！
因此，小女孩出面组这场局，再合适不过。
很快，大家都准备就绪。
假娃娃被放置在走廊中间，孤零零的。
其他人则是四散逃开，各自寻找藏身之所。
江璃猜测，这个假娃娃，大概率是只有在病房里面作为「没有被送走的客人」，才能激发它的诡异力量。
所以已经出了病房的假娃娃，就是一个毫无生气，不能跑不能动的洋娃娃罢了。
这场捉迷藏，只要大家不主动结束，就不可能结束得了。
江璃看着其他人，都要么去了楼上的天台，要么往楼梯下层跑了，江璃这才慢悠悠走回了402病房门口。
她又扔给肩上的红婴一颗心脏，让他去其他房间，随便找个空床位睡觉。
红婴抱着心脏，屁颠屁颠就走了。
江璃看到红婴一脚踹门，大步走进了409病房。
而江璃则扯下铁门上402的牌子，和401的调换了位置。
然后气定神闲地推门，回到了原来的病房。
这下好了，别说送走客人，主人她也一并送走。
江璃往2号床铺上一躺，盖上被子，蒙头大睡。
直到深夜，被一阵阵凄厉的猫叫声吵醒。
江璃打开电灯，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是凌晨1点45分。
她想了一下，从床上起来，推门走出去……
江璃想到黑夜守则第二条：
【夜里如果听到野猫的哭叫，不要理会，那是正常现象。医院收养了很多没人要的流浪猫。】
所以，这些都是医院收养的流浪猫。
不过这些小猫的脖子上，都统一挂着一块铁链牌，牌子上标有数字。
就和疯人院的病人一样，有自己的编号。
每一只小猫都看到了江璃。
它们通人性一般，不约而同地为江璃腾出一条道路。
黑夜中，无数只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江璃。
江璃小心翼翼地走到走廊的中间。
原本中年女人放在那里的假娃娃，已经被很多小猫撕扯咬烂。
头是头，胳膊是胳膊，肚子是肚子。
假娃娃里面填充的棉花抖了一地。
江璃过去的时候，假娃娃的眼珠子滚落在江璃的脚边，冷冷盯着她。
她弯腰捡起眼珠子。
现在这颗眼珠已经不会动了，就是一颗普通的玻璃珠子。
看了两眼，没什么异常，江璃顺手揣进了兜里。
接着，江璃继续往楼梯口走。
她走的时候，发现不停有小猫跟在她脚后跟后面。
时不时蹭江璃两下，嗷嗷叫两嗓子。
离得近了，江璃才发现，这些小猫，不少都长出了像小猪一样的蹄子。
又或者是长出了小猪尾巴。
这些猫的身体变异程度都各不相同。
少则20%，多则70%，都在往小猪的方向发展。
江璃猛然想起黑夜守则第六条：
【小猫的身上不会长出猪的器官，请牢记这点。】
这条规则是错误的。
江璃记下心中的疑惑，快速下了4楼。
她来到第3层。
3层的走廊情况，和4楼差不多。
但这一层的小猫更诡异。
与其说是小猫，江璃更倾向于叫“小猪”。
因为这层楼里的小猫，身体变异程度已经高达90%。
在这些小猪当中，有一头尤其胖的猪，特别招眼。
那只肥猪和江璃对视了一眼，江璃浮出一丝熟悉的感觉。
江璃没打算多留，正要往楼下继续走。
但那只小肥猪却跑过来，拦住了她。
小肥猪脖子上挂着“022”的铁牌，它咬着江璃的裤腿，似乎想带她去什么地方。
江璃压住心中的疑惑，跟着去了。
小肥猪带着江璃来到一处库房。
它从一排架子上拱下来一样东西，用嘴巴叼到了江璃的跟前。
是一只黑色手电。
江璃摸了摸小肥猪脑袋，将手电装进了兜里。
虽然不知道小肥猪是什么意思，但是本持着动物通灵的想法，江璃觉得相信它应该不会错。
时间逐渐接近凌晨2点。
忽然之间，一道“嗒、嗒”的脚步声传来。
3楼楼道里的动物们，像是听到了什么信号。
惊慌失措的奔跑声持续了两到三秒。
那只小肥猪也跑了。
始料未及之下，3楼的走廊里就只剩下了江璃一个人！
黑夜守则第三条：
【夜间巡逻的保安，每逢整点会在走廊里巡逻一次，请不要在走廊上闲逛。】
江璃突然反应过来，应该是保安来了！
她立即躲进库房，合上房门。
“嗒、嗒、嗒”的脚步声，距离江璃越来越近。
江璃就蹲在库房的窗户下面。
四周静得可怕，落针可闻。
江璃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小心。
心脏的“砰砰”声，一下接着一下。
外面的保安拿着手电，正在走廊巡逻。
保安的手电筒往库房晃了一下。
光线透过窗户，照亮了库房里的一块空地。
江璃的头顶隐藏在光线下方一点点，差一点就要被发现。
“库房的门怎么是开着的？”保安往库房的门口走。
库房铁门斜开了一个小缝，不算很大，大约1厘米。
江璃蹲在门缝正对的地方，呼吸不由得发紧。
库房的铁门，根本没法从里面上锁！
江璃心跳加速，屏住呼吸。
她摸到兜里的东西，心中快速闪过一个想法。
就在保安即将推门的一瞬间，远处的走廊里，响起玻璃珠子滚落的声音。
“谁？！”保安立马调转了手电筒的方向，朝走廊那边过去。
那是江璃从窗户处扔的，是那个假娃娃的眼珠子。
没想到正好派上了用场。
趁着保安走远。
江璃正要去拉门，却猛然发现了门后面站着的一个人，在盯着江璃笑。
门后那人的脸色死白死白，脸颊中间两坨大红色的腮红。
那人自上而下俯视着江璃，咧嘴诡笑。
江璃汗毛都立起来了。
她突然想起来，是捉迷藏游戏里，那个被小女孩化了妆的老头，躲到了这里！
没有卸妆工具的老头，只好顶着这个瘆人的妆容到处跑。
“你也到这里来了？”老头惊喜地询问江璃。
江璃无奈跟着点头。
这老头比较惨，估计在这里躲了三四个小时了。
其实江璃都已经回去睡了一觉了。
门外，又听到保安过来的脚步声。
糟了，被这老头分了神！
保安又要过来了！
该死……
江璃慢慢挪动脚步，和门后的恐怖老头站到了一起。
此时的保安，也走到了库房门前。
“吱呀——”
保安推开库房的铁门，大约推开了80度角。
江璃在铁门后面垫着脚尖，贴着墙壁，大气不敢喘。
保安走进来两步，发现了掉落在地上的两三个手电。
他弯腰捡起来，放回了架子上。
江璃就在保安的右侧后方。
她看得到保安的背影，只要保安往右边回一下头，江璃肯定会被发现。
江璃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与此同时。
外面传来了4楼保安过来的声音……
两个保安！
江璃已经开始摸刀了。
4楼的保安走到库房窗户外面，拿着电筒往里面照。
他敲了两下窗台，催促问：
“走不走？4楼检查完了，你3楼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马上。”3楼保安应付了一句。
他去到左边窗户那里，关上打开的玻璃窗。
随即离开库房，拉上了房门。
所幸，保安没有给库房上锁的习惯。
江璃松了一口气。
高度的紧张，让江璃汗湿了后背。
她收起刀，从紧贴的墙上下来，在确认保安走远了之后，拉开库房大门。
“1037，你不躲了吗？”老头问。
江璃连忙笑着敷衍了两句，“要躲要躲，你先躲着，我换个地方。”
老头点头，“去吧。你小心一点，别被抓到了。”
江璃暗暗吐槽了一句这老头有病，然后出了库房。
一个捉迷藏游戏，让假娃娃当「鬼」，要是还能来抓人，那才是有鬼了。
江璃出了库房后，揣好兜里小肥猪给的手电筒，快步下了楼。
医院确实没有0层。
但是现在，透过「真实之眼」，江璃能明显地感觉到，这条规则的真假……变了。
江璃正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黑色的楼道口。
楼道口的上方，绿色的指示牌告知着江璃，这里是——0层！
江璃有些犹豫。
要不要进去看看？
江璃的本意，是今天晚上去一趟-3层。
因为江璃在-2层食堂洗手的时候就想过了。
那个时候，水龙头里的红色血水，被污染过。
顺着水龙头的来源，可以往附近的两处楼层查起。
如果医院食堂用的是地下水，那么-2层的水，很可能是从-3层停尸房来的。
污染源很可能是在停尸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