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高中同学、大学同学，其实她和她们都相处得挺好的；虽然现在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想起前世的一些朋友。
庄如静还在继续唱着歌，唱着《北京东路的日子》，唱着《同桌的你》，唱着《毕业歌》，唱着《友谊地久天长》。
那群高三学生哭得稀里哗啦的，那群不是高三的学生也哭得稀里哗啦的。
尚雅攥着纸巾，悄悄擦了几次眼泪。
“最后一首歌了，让我们一起来唱，希望我们的明天会更好。”
庄如静和南珍同时举起了手中的话筒。
熟悉的音乐响起，全场都跟着唱起来。
“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
慢慢张开你的眼睛
看看忙碌的世界
是否依然孤独地转个不停
……”（注释5）
唱完后，尚雅又狠狠干了两口水。
唱了一晚上的歌，搞得她口干舌燥，反而是眼睛湿润了。
摸了摸放在旁边的红色塑料袋，里面都装了六个盐焗鸡翅的包装袋，难怪她疯狂想喝水。
幸好她没有想要中途出去上洗手间。
主要是周围的人也太多了，就算想要出去也根本挤不出去。
前面太嗨了，现在想要站起来才发现腰酸背痛的。
尚雅和陈路欣互相掺扶着起来，看见外面一圈圈的人逐渐散了，两人慢慢拍了拍落在裤子上的灰尘。
尚雅正要说什么，突然感觉到一滴冰凉凉的东西砸在她的脸上。
她便伸手摸了摸脸：“下雨了？”
“没有啊。”陈路欣伸出手，却并没有接到雨。
尚雅很疑惑地抬头望天，结果就看见豆大的雨滴恶狠狠地继续砸落到她的脸上。
啊啊啊，夭寿了！
上天不公！故意针对NPC！
发觉下雨的人们尖叫着四处逃窜，尤其是中间的合唱团还要拉着道具音响跑，一群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离小广场最近的就是体育馆和艺术楼，尚雅和陈路欣也是挤在人群中一路跑进了体育馆里面。
虽然今晚大家都哭得比较厉害，但总体来说还是挺开心的。
结果就被这场莫名其妙的大雨泼了一头的冷水。
一大半的人挤在体育馆上面，因为大家几乎都没有带雨伞出来，就只能在体育馆里面干等着雨停。
但是雨却越下越大，天上还不停地打雷闪电，并没有停雨的趋势。
不知道是谁起了头，她们听见歌声从楼上传来，于是她们也跟着一起唱，甚至有了几分喊楼的气势。
等下一个天亮
去上次牵手赏花那里散步好吗
有些积雪会自己融化
你的肩膀是我豁达的天堂
等下一个天亮
把偷拍我看海的照片送我好吗
我喜欢我飞舞的头发
和飘着雨还是眺望的眼光
……”（注释6）
虽然没有感情，但是真的很有气势。
尚雅也敞开嗓子来唱，然后成功将周围的一大群人都带跑调了。
雨没有停，最后尚雅和陈路欣是淋着雨回到宿舍。
快要到熄灯时间了，现在洗头也来不及了，只能匆匆拿着吹风筒到楼下将就着吹干了头发。
熄灯前，尚雅又出去打了一回热水，然后坐在床上看书。
对面床的林楹在看《Utopia》，尚雅也在看《Utopia》。
陈路欣在阳台外面洗衣服，她们两人就借着看书的名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觉得赛博朋克属于反乌托邦吗？”
“算是吧。”
“那么蒸汽朋克呢？”
“我觉得蒸汽朋克应该是属于乌托邦主义吧。”
“那仿生人真的会梦见电子羊吗？”
“不知道。但是……”
尚雅停顿了一下，然后望向窗外。
她突然想起一些前世的记忆。
其实在十余年后，虚拟现实技术已经发展到很强的地步了。
如果她没有死得那么早，说不定有一天真的能看见赛博朋克在虚拟现实的降临。
所以这次她要不要尝试选一个前景远大的专业，比如人工智能、虚拟现实技术产业什么的……
尚雅的思维已经跳跃了好几回，然后跟林楹聊起：“对了，林楹，你大学想读什么专业？”
“哲学什么的……”林楹刚说出来，她自己就笑了，“可能读英语吧。”
前世林楹就是读了英专，后来考进外交部当译员，可以说是这一届里面最有出息的同学了。
想必林楹始终都保持着初心的。
尚雅便笑着道：“加油，我也觉得你读英语就挺好的。你英语那么好，以后肯定会有大好前程的。”
她相信以林楹的能力水平，无论是文科还是科，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你呢？你想读什么专业？”林楹又反问她。
“嗯，还没有想好。”尚雅沉默片刻才说。
这真的是人生一大难题啊！
读什么专业好呢？
其实她可以像前世填的专业那样，选个比较喜欢的，难度也没有那么大的，比如汉语言文学什么的，都挺好的；只要她能考上更好的大学，就算是汉语言文学这种万金油专业也可以找到很不错的工作。
但是吧，她又想读一些比较专业的专业。
大家都知道她的数学和综成绩比较突出，她也确实对学的东西感兴趣。
哎呀，好纠结啊！她真的要选择困难症犯了！
算了，不想了！
只要不是广告，什么都好说。
要是再被调剂到广告专业……
她应该还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尚雅咬咬牙，大不了复读。
林楹就给她建议道：“你可以学化学呀。你不是最享受最实验吗？”
尚雅战术性后退：“四大天坑啊！”
林楹继续思索着给她提议：“那你可以读数学呀！数学不天坑啊！而且林老师可喜欢你了，说你要是早几年开始学奥数，绝对大有作为。”
尚雅摸着下巴，怎么所有人都知道之前林老师提议让她参加竞赛的事情了。
“不行不行。”尚雅连忙摆手。
生化环材是四大天坑，但那至少还有一个坑给她看得见。
但数学绝对是危险的黑暗旋涡，智商130-的孩子尝试探一下脚，就被旋涡卷进去了，最后连渣渣都不剩。
哎，怎么学科选专业也这么累人！
真的是左边一个坑，右边一个黑暗旋涡，中间却是悬崖峭壁。
将《Utopia》合上后放在床头边，尚雅就先躺下了。
晚上那些唱过的歌又像洗脑一样在脑海里不断循环，而且是像串烧一样。
为了让自己能静下心来，尚雅想着要不要背诗来转移注意力，结果就听见林楹开始哼唱起歌：“以前人们在四月开始收获，躺在高高的谷堆上面笑着，我穿过金黄的麦田，去给稻草人唱歌，等着落山风吹过……”（注释1）
她才发现原来林楹唱歌也还挺好听的。
至少不像她一样，唱着唱着就莫名其妙跑调了。
林楹似乎特别喜欢这首歌，开始反反复复地唱着。
正好陈路欣从阳台进来，就听见她唱到“等我们都长大了就生一个娃娃”，然后露出惊奇的表情：“哇，你要和谁生一个娃娃呀？”
林楹直接翻身滚进床上，用被子蒙上头。
本来陈路欣只是开个玩笑，但是林楹的这个反应就很神奇。
尚雅也从上铺床探出头：“林楹，你喜欢谁呀？”
在高中，任何恋爱都是苗头都是疯狂八卦的源头。
“没有喜欢谁啦！”林楹嗔道，“我就是随便唱唱的。”
尚雅就竖起大拇指：“唱得真好听！”
说来惭愧，曾经有一段时间她还是林楹和梁森的cp粉，她这个英语学渣对于英语好的学生有滤镜，于是觉得他们的英语都那么好，俊男美女，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大学的时候，林楹可是校花级的美貌、国奖级的才华，表白墙上公开表示要追求她的男生数不胜数，但林楹都没有接受他们任何人的追求。
但是现在看起来，林楹和梁森好像也真的只是纯友谊。
好吧，她这个两辈子都是母胎solo的人也不懂这些东西。
林楹又开始哼唱起刚才被大雨困在体育馆时大家喊楼唱的《下一个天亮》。
只不过林楹似乎并不太会唱这首歌，所以她反反复复唱的都是副歌部分，从“等下一个天亮”唱到“和飘着雨还是眺望的眼光”。
外面又开始闪电，就像一道强烈的白光，将夜幕撕开变成白昼。
随即而来的就是轰隆隆的雷声，她们的宿舍楼都好像在暴雨中摇晃了一下。
尚雅吓得差点从床上弹跳起来。
不是吧！她怀疑这雷是奔着NPC来的。
与此同时，她们听见宿舍走廊外面传来很疯癫的尖叫狂笑的声音。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尚雅几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跳下床往门外跑出去，林楹和陈路欣也连忙往外面跑。
她们的宿舍是在四楼，走廊上都是湿漉漉的水渍，一不小心就会滑到了。
三人齐刷刷从走廊上探出头，看见楼上楼下也探出一排排的脑袋，就像是从鸟窝里齐齐探头的一群呆头呆脑的呆呆鸟。
一个看起来应该是高三的女生在雨中的露台像疯了一样奔跑着，一边跑一边哭着大喊，我不读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不要高考了，我要回家。
“哦，我知道了，她应该是在做避雷针实验吧？”尚雅听见楼下的高三师姐在很震惊地讨论。
另一个女生则说：“这也太危险了吧。万一把我们也给劈了，怎么办？”
这雨实在是太大了，她的舍友冲上去抱住她，似乎想要将她拉回走廊。
天上又开始打雷闪电，担心会出事的几个宿管阿姨也纷纷冲上去拉她。
尚雅和陈路欣面面相觑着。
其实这种事情，她们都见怪不怪了。
年年都有五六七八个学生会在某个晚上突然大喊大叫，然后暴走。
学校里面广为流传的校园灵异传说，90%都是暴走学生贡献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高三的学生心压力本来就很大，可能一次考差了，心防线就崩了，哭着闹着不想读书了。
外面还是继续下着雨，但是那个高三的师姐应该被宿管阿姨拉进去了。
于是她们三人也回到宿舍。
刚关上宿舍门，就听见熄灯时间的音乐响起来了，宿舍灯也应声熄灭。
三人连忙回到床上躺下。
宿管阿姨开始在走廊外面巡逻，手电筒的亮光在宿舍天花板闪来闪去的。
尚雅躺在床上，盖着被子，但依然觉得有点冷。
雨还在滴滴答答响着，就像是时间行走的声音。
渐渐的她睡着了，前半夜一夜无梦。
直到她半夜起上了一趟洗手间，再回去睡觉，后半夜她就做了一个诡异到离谱的梦。
梦中应该是黑夜刚刚降临的时候，她站在路的中间，周围空无一人。
直到听到一声刺耳的哨子的响起，她开始奔跑。
她不断跑着跑着跑着，平时她跑个八百米都气喘吁吁，但是这次她却好像被安装上了飞毛腿，跑了好久都丝毫不觉得疲惫。
她跑过大街小巷，穿过树林荒野，直到跑到了一条河流前。
她突然发现身边出现了一辆自行车。
然后她就将自行车架起来，扔进了河里，再将手机也一同丢进河里。
看见自行车和手机都被河水冲走了，她好像完全松了一口气。
醒来后，尚雅还记得这个梦的细节，就觉得实在是特别的莫名其妙。
不是……这太离谱了！
她可是个讲文明的好学生，平时她都不随地乱扔垃圾，她这么可能做出把自行车和手机扔河里的行为。
如果在家里，她现在估计就打开电脑去找周公解梦了。
天已经亮了，雨停了，她看见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格。
在床上躺了一会，尚雅才在心里骂骂咧咧地起床出去洗漱。
昨晚她至少在梦里跑了30公里的路，把一年的运动量都补回来了。
难怪她现在感觉腰酸背痛的。
尚雅没有吃早餐，只是跟陈路欣说，她想去操场跑跑步。
就像昨晚的梦一样，在那条蔓延过荒野山林的路，在那个没有路灯的黑夜，只有微弱黯淡的月光照亮前面的路。
经过一夜暴雨，操场的沥青跑操还是湿漉漉的颜色。
今天的阳光很明媚，却并不会让人觉得热。
暂时放空脑子，跟着风的方向跑着。
但是梦中的飞毛腿并没有长在她的腿上，只是跑了大概200米，她就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然后就停下来沿着操场的边沿慢慢走着。
几只小小鸟停在电线杆上，尚雅抬头辨认了一下。
对于她认不出来的鸟，她都统称为呆呆鸟。
就像地上的鸟，不认识的、嘴巴大的，她都统称为鹈鹕。
好吧，现在还是2017年，GOOSE GOOSE DUCK这款游戏还没有发布。
对她来说，未来的世界大致是透明的，她相对能够知道在哪一年会发生哪些重要的事情，但是更为详细的细节就不清楚了。
尚雅减慢速度继续慢跑着，一边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
直到跑了400米回到出发的地方，才拿起放在操场边背包慢慢走回教室。
她在教室里有面包牛奶，吃了两片面包和牛奶后，就开始继续复习。
周四和周五就是本学期第一次月考了，她得要捍卫自己的桂冠，不能被别人抢走了。
做完生物卷子后，尚雅就拿着语文古诗词到外面走廊背诵着。
“《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唐，刘禹锡。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注释1）
每一次背诵这首诗的时候，她都会想起大学同学跟她说起的灵异传说。
作为重生者，她当然不是无神主义者。
所以她还是挺相信这种鬼鬼神神的东西的。
但是关于烂柯人的传说，她觉得大概率是时空折叠的产物。
而她的重生，和烂柯人的区别只在于是折叠还是灵魂折叠。
在现在流行的穿越小说当中，也就是魂穿和身穿的区别。
不过暂时先不想这么复杂的东西了，反正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学物。
尚雅就继续背着后面的古诗词，等到差不多十一点的时候，就回到教室怂恿陈路欣和她一起点外卖。
“吃螺蛳粉？”陈路欣思考着。
“或者别的也行。”尚雅就道。
反而她们有一大堆各种门店的通讯卡片，基本涵盖各种类型的食物。
两人拿着一堆卡片挑挑拣拣，最后决定吃木桶饭。
去年校庆周的时候就吃了木桶饭，她记得味道还是挺不错的。
陈路欣点了一份青椒炒肉饭，尚雅点了一份黄焖鸡盖饭。
商家送餐的时间基本都是半个小时，到十一点半她们还是到操场小树林拿外卖。
尚雅也想着，她要不要也买一台二手机带在身边；虽然她现在也适应了在学校里没有手机的日常，但有时候还是带着手机更方便一些。
不过还是等月考后再说吧。
回到教室后，打开木桶饭包装盒的盖子，饭香味和肉香味瞬间四处飘逸。
嗷呜，这又是引人犯罪的香味。
这家黄焖鸡的肉很嫩，酱汁也很美味。
她将酱汁和米饭拌裹着，让每一粒米饭都裹上美味的酱汁。
吃完午饭，将外卖盒用塑料袋装好，扎了口，然后扔到垃圾桶。
从洗手间回来，走过廊桥，就闻到到清风徐来的气息。
对面是21班和22班，几个音乐生站在走廊上吊嗓子，她听着感觉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尚雅就站在走廊上安静聆听了一会，过了片刻就感觉到有人站到她身旁，回头看见是林楹。
“唱得真好啊！”林楹轻声感慨着。
“对呀。”尚雅对于唱歌好的人都有着与英语同等的敬佩，于是点头道。
两人站在走廊上，直到对面吊嗓子的音乐生都进教室了，林楹才突然问：“我们，以前是不是在网上认识？”
尚雅依然望着远处在风中飘落的叶子，然后缓慢地摇头：“没有吧。”
“我在网上认识一个女生，她说她也是我们学校的，然后约我昨晚散场后见面。结果下雨了，我手机又没电了……”林楹低声说道。
“不是我呀。”尚雅连忙澄清，她都不明白林楹怎么会觉得那个在网上和她约定见面的人是她，而且还憋到今天才说。
林楹只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尚雅闻言便有些好奇，怎么网友面基还要搞得神秘兮兮的：“她没有告诉你，她是哪个班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