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刘季这般做派,卢绾摇了摇头,笑着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王上不过是问咱们要一批人罢了,你何至于如此?为王上选拔培养人才,本就是咱们的职责所在。”
“我这是在伤心王上管我要人吗?我分明是在伤心,我刚为王上选拔培养出一批通晓秦律的人才来,王上就开始管我要下一批人了!”
说到这里,刘季忍不住流下了辛酸的泪水:“地里的老黄牛,都还有打盹歇息的时候呢,就咱们没有。秦国的官,可真不是人干的活呜呜……”
刘季这话还没说完,他的嘴就被卢绾和周勃联手给堵住了。
卢绾在他耳边道:“噤声!这话被秦王听到,还要命不要了!”
周勃亦道:“秦王交办的差事虽然不少,但他对待手底下的有功之人极为大方。自咱们入秦以来,他可不曾亏待过咱们,也不曾因咱们出身不高而轻视咱们。遇到这样的明主,咱们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如今,咱们在咸阳备受王上看重,出了门,也是受人看重的大人物了。从前在楚地,咱们哪里能想到会有今天?刘季你可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刘季挥开卢绾和周勃的手,悻悻地道:“王上的好处,我自然知道。只是,从前我过惯了悠闲的生活,如今却忙得连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还不许我抱怨两句么?”
抱怨归抱怨,等抱怨完了,该干的活,他还不是照样乖乖干吗?
刘季深深觉得,从前跟他一起遛鸟摸鱼的小伙伴们,再也不是原来的他们了。
自打来了咸阳之后,他们一个比一个更像是秦王的官员。
嬴政在与手底下的官员们商议好接下来该如何管理韩地,如何安置韩王以及原韩国官员后,终于可以好生歇息片刻功夫了。
在手底下的官员面前,嬴政还需端着秦王的架子,此时唯有他与李令月在,他便无需再掩饰自己心中的雀跃。
李令月看着他亮晶晶的眸子,以及上扬的嘴角,忍不住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说起来,她以前似乎还疑惑过,他在灭亡六国的时候,会不会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呢。
今天,她的这个疑惑,得到了答案。
李令月忍不住对嬴政道:“阿政,你真是太可爱了!”
然后,她就感觉灼热的气息覆了下来,她的唇被堵住了。
辗转研磨之后,嬴政捧着李令月的脸,开口道:“令月,不要用可爱二字来形容我。”
“可是,方才你双眼发亮的样子,的确很可爱呀。阿政,你可真是霸道,连实话都不许我说了。”
“这个词,有损寡人的威严。”
“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在,有没有威严,当真那么紧要吗?”李令月的食指,在嬴政的胸膛处画着圈圈,她的气息似有若无地喷洒在嬴政的脸上。
欢脱的气氛,不知不觉变得暧昧了起来。
只听李令月低声道:“还是说,陛下准备对着我耍威风?”
话音刚落,她作乱的手指,便被嬴政一把握住。
他漆黑的瞳眸中,似有一把无名之火在燃烧:“令月,你在拱火。”
“哪有?我分明只是见陛下高兴,便用自己的方式与你庆祝一下罢了。”
他的手覆在了她的眼上,接着,便是衣料滑落的声音。
天色尚未黑透,残阳挂在半空之中,将落不落,然而对于他们而言,这一日的夜晚,已提前到来。
夕阳终于没入地平线以下,不见了踪影。
天边之月却被乌云所覆盖,时隐时现,让人瞧得不是那么分明。
不知过了多久,有淅淅沥沥的水声在耳边响起。
原来,竟是下雨了。
“陛下,这雨不会落进来吧?”李令月睁着一双朦胧的眼眸,望向窗外的方向。
没有人回答她,黑暗中,只有一阵粗重的喘息声传来。
很快,她便顾不得旁的事了。
似是在惩罚她的不专心,他扣在她腰间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
翌日,当二人从睡梦中悠悠转醒之时,谁都没有动弹。他们就这样静静地依偎在一起,享受着片刻的温存。
不知过了多久,嬴政开口打破了这片静谧。
“令月,我心中甚是喜悦。”
“我亦高兴。”
李令月也眉眼含笑,只是笑着笑着,她眼中又多了一丝怅然。
秦国协助魏王与赵王灭蝗,救助两国黔首,李令月的积分在这期间迎来了一次飙升。
韩王然向嬴政上书献地之后,李令月的进度条就超过了90%,这也表明她可以让手底下的人收拾收拾,准备回家了。
若蒯彻能说动燕王喜像韩王然一样,主动向秦王献地,李令月便可立刻凑够回家的积分。即便燕王喜实在难以被劝服,凭着现在的积分涨幅,李令月一行人也可以在数月之内离秦归唐。
这是李令月日夜期盼之事,她原以为,当这一日到来的时候,她会欣喜若狂。
然而,她未料到,自己竟也有这般儿女情长的一面。
她看着自己身畔之人,心中暗道,往后,便再也见不到这人了吧……
不过,他们原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今各归其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李令月的手自嬴政的眉眼间滑落,最后被他一把握住。
“令月,可是寡人的表现未让你满意?”
“那倒没有,陛下的威风,我已见过了。不过,眼下时辰尚早……”
“既如此,便如你所愿……”
从前还稍微好一些,这几日,他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莫看楚地有楚王启,魏地和赵地有姚贾与顿弱,韩地如今有了隗状,但这大局,还需要嬴政来把握。几地若是遇到什么突发状况,还得嬴政来拿主意。故而他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待嬴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范围中后,李令月将自己手底下的将领们召集了起来。
她对房绰问道:“我知你一直在抽空抄录先秦典籍,如今你抄录得如何了?”
因着秦末战乱,先秦时代的许多典籍,都遗落了。他们难得有机会重新阅览这些典籍,房绰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于是,李令月向嬴政提出想借阅秦王藏书。这对于嬴政而言,不是什么为难的要求,他自然不会拒绝。
为了提高效率,嬴政甚至还让李令月与房绰等人列了个清单出来,他照着这个清单来为李令月等人寻书。
若是他的藏书阁中有的,他便直接命人将这书给找出来,若是他的藏书阁中没有的,他便即刻命人去搜罗。务必要确保李令月等人手中有一份,他自己手中也有一份——能被后世之人关注的书籍,自有其过人之处。
在嬴政的配合之下,房绰等人住处的典籍早已堆砌成山。尤其先秦书籍皆是以竹简写就的,往往一本书就要花费好几分竹简来书写。如此一来,自然是既笨拙又占地方。
李令月与房绰等人从一开始便知道,这些书籍,他们是不可能全部带走的。
从一年多之前,他们就开始苦哈哈地抄书了。
房绰对着李令月摇了摇头:“军中识字的不过一小半人。这些人中,能够熟练运用秦国文字的,少之又少。别不用说有些书还是用别国文字写就的……”
他们光是想要将这些文字读懂,就要花费不少功夫,别说将这些书籍全部复刻下来了。
除非把大唐的官员和学子们都召集过来,大家一起抄书,否则他们想在短时间内把这些书籍识别完、抄录完,根本不可能。
李令月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她叹了口气,道:“既如此,你便将那些没有完成抄录的书籍整理一下,按照重要程度来分门别类。一些重要的书籍,如若实在来不及抄录,到时候便将竹简带回去。”
“主君这么说,可是我们离回去之日不远了?”房绰心有不甘:“若能再给我些时日,我定然……”
“再给你些时日,你当然能够抄录更多的书籍。可是,阿绰,我们已经离开大唐一年多了。对于我们来说,尽快回去,才是重中之重。”李令月道。
他们突然在战场上消失,也不知朝廷后来又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来寻找他们。
对于李令月成为皇储一事,朝中有诸多人不满。
李令月完全有理由相信,某些人会趁着她不在大唐之时作妖。
也不知,她家阿娘能不能顶得住来自这些人的压力。
李令月这么一说,房绰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片刻后,他才道:“罢了,是我贪心了。”
哪里会有两全其美之事?
李令月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道:“想开点吧,能够翻阅一些早已失传的书籍,我们已经足够幸运了。”
不过,若当真有选择的余地,他们恐怕宁愿不看这些早已失传的书籍,也不会来秦国。
对于他们而言,研究古籍固然重要,却比不过他们当今生活之世。
“我们大概什么时候能回到大唐?殿下可与秦王说过此事了?”陈茵问道。
秦国既非他们的故乡,生活水准又不如大唐,即便秦王对他们颇为礼遇,可他们在大唐时,也能得到来自武皇的礼遇呀。
对于陈茵等人来说,这个时代毫无吸引力,他们早已归心似箭了。
如果不是不想让李令月烦心,陈茵等人也不会一直按捺着自己,不去找李令月询问此事。
他们相信,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他们的主将定会带他们返回大唐。
“我也说不清。”李令月摇摇头:“估摸着少则半月,多则数月功夫吧。我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我又该如何告诉陛下呢?”
“如今,秦国正处于最紧要的关头,我如何能让他为着这件不确定的事悬着心?倒不如,等到那一日真正到来的时候,再说吧——其实,说与不说,大约也没甚要紧,我早早便与他打过招呼了。若时机不凑巧,我们怕是要不告而别。”
说着这些话的李令月,看起来与平时没什么差别。细心的陈茵,却从她的神色间看出些许不同来。
陈茵心中不由暗自叹了口气。
她记得,自家主将,最是厌恶别离了。
她曾听侍奉李令月的人说过,李令月年幼之时,李治病情加重,将她叫到病窗前去与她道别。
李令月哭得稀里哗啦的。当时,她便抽抽噎噎地对李治说,她最讨厌道别了。
尤其是一去不返,再也无法相见的那种道别。
彼时,李治已经几乎要失明了,却依旧摸索着,将她揽入了怀中:“那耶耶不与令月道别了,令月不要讨厌耶耶。”
可是,怎么可能会讨厌呢……李治所在的那几年,是她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他的离开,也带走了这份纯白之色。
李令月一方面为李治早早离开而感到遗憾难过,另一方面,又庆幸自己不曾走上史书中太平公主的老路。
因为没有李治为李令月遮风挡雨,没有父母的温情蒙蔽视线,李令月早早便看清了权力的无情,于是选择出动出击。
事实证明,早早便开始做打算,的确能够掌握先机。若是等到李令月成为他人妇了,她再想做些什么,只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至少武皇不会再轻易松口让她去边关历练。
这些话,有一部分是陈茵从李令月身边伺候的人那里听来的,还有一部分,则是她自己琢磨来的。
因此,当陈茵听李令月主动提起“告别”一词之时,心中不由微微一颤。
她的主将,大抵还是不想直面这个情形的吧?
若是秦王知道了,也不知他会如何恼怒。不过,如果没有意外,他们此番离秦归唐,就要桥归桥路归路了。
日后,李令月与嬴政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他们之间的婚姻,会永远地成为一段过往,尘封在记忆深处。
既如此,即便嬴政会恼怒,也只是一时之事罢了。
他们的心中都装着家国天下,想来是不会让这等小事在心间停留太久的。
陈茵这么想,也就没有再劝李令月,她只愿李令月不会因此而后悔。
韩王的受降仪式就在不久之后进行。
当韩王然将一国印玺交给秦王派去的人,并跟着秦人来到秦地之后,韩国就当真不复存在了。
韩王向秦王投降一事,在六国之间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魏王、赵王等人怎么也想不明白,韩王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为何要这么做。
是,韩国现在是很弱小,完全不是秦国的一合之敌。但只要能够保住韩王的名头,韩然至少还有尊贵的身份。日后时来运转,韩国未必不能再起来。
向秦国投诚,将韩地尽数献给秦国,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日后,韩然去了地下,他该如何与韩国的列祖列宗交代?
“寡人定不会像韩然那般愚蠢!”赵王偃和魏王增纷纷对自己的臣子们说道。
他们愿意对秦王卑躬屈膝,那也是建立在他们还能继续做赵王和魏王的份儿上。
倘若秦王要将他们的名头,地位,地盘全部夺走,他们定然是不会答应的。
魏王和赵王的臣子们嘴上与他们虚与委蛇着,心中却打定了主意,要好生看看韩国那些降臣们的待遇。
倘若那些人在秦王手底下过得比在原本的君王手底下过得滋润,他们倒也不是不能考虑向着秦王靠近……对于他们而言,国君的利益,哪里比得上自己的利益重要?
当发生这等重大变故之时,赵王、魏王与他们手底下的臣子各怀鬼胎,各有算计。
小张良与韩非在得知韩国正式亡了的时候,一个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一个几乎哭成了泪人。
可偏生,他们还没有办法责怪秦王政。秦王政并没有派人攻打韩国,他甚至还派出秦军去帮助韩国度过蝗灾。
这地,是韩王主动献的。与其说韩国是灭于秦王政之手,倒不如说,韩国是灭于韩然之手。
在心灰意冷过后,小张良自嘲一笑。
他不是早就该料到会有今日了吗?这一年多以来,他与公子非在咸阳见了不少,也思索了不少。
他们不是没有将自己的心得告诉韩王然,不是没有劝着韩王然变法图强。可韩王然一句也没有真正听进去过。
有时候,小张良和韩非说得急了,韩王然还会让他们好生为秦王效劳,莫要想些有的没的。
这次,韩然向秦王献地,虽给了小张良重重一击,但等待小张良回过神来,却发现他竟然并不感到惊讶。此时,他的心中,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死寂。
在对着窗外枯坐良久之后,小张良终于折身往室内走去。
他想,罢了,韩王都不在意,他在意又有什么用呢?
自那日过后,一切似乎都变了,一切又似乎没有改变。
咸阳城里悄无声息的多出了一个韩然,初时,人们倒还会在意他几分。等到后来,周围人对他的存在习以为常了。
而这时,远在赵国的赵王偃终于从韩国灭国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送走了秦军的他,在郭开和王后的提醒下想起了李牧。
他决定把李牧好生召来邯郸折腾一番,拿他来出口恶气。
李牧在听闻赵王偃将他召入邯郸之时,他原本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向赵王偃陈情。
他要让赵王偃相信自己,明白那满城风雨是秦王与秦王后的离间计。
可惜,李牧一进入邯郸,连赵王偃的面都没见到,就被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的人兜头打了一顿。
当他拖着满身的伤去求见赵王偃的时候,却被告知,赵王偃已经派了赵葱去接替他在代地的职务,他已不再是赵国的臣子了。赵王偃还责令李牧伤好之后就离开赵国,他不想再看到李牧。
郭开怕李牧死在半道上,完不成秦王后交办的任务,还特地请了医正来为李牧治疗伤势。
他看着满脸愤懑之色的李牧,思及李牧与秦王后有亲,有心想缓和一下他与李牧之间的关系,便道:“不就是赵王不信任你么,何必这样要死要活的?秦王后既然这般看重你,你去为秦效力,照样可做你的高官,拿你的厚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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