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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物(钦点废柴)


一个是恐惧,一个是情怯。
“小秋。”卢玉芬亲切呼唤,身边还伴着一个中年男人,跟戴四海差不多年龄,个头稍矮,高原紫外线强烈,肌肤比戴柯黝黑。
面相介乎平易近人和严酷之间,相当于戴四海和戴柯的中间档。
“妈……叔叔……”梁曼秋喉头发涩问了好,礼貌中带着拘谨。
卢玉芬眼角皱纹比手机照片里更为清晰,一丛一丛,记载着母女分开的年年岁岁。
天色暗沉,卢玉芬双眼不知道从哪里反了光,泪莹莹的。
梁曼秋悄悄撇开眼。
女儿不经意的防备,刺了卢玉芬一下,她一愣,回过神。
“这就是海城戴家的哥哥吧,”卢玉芬只是简单拍拍梁曼秋后背,望着戴柯说,“你们两个都长这么高了。”
戴柯也跟着叫了人,罕见的耐心和礼貌。
“车停那边,行李箱给我吧。”叔叔接惯了客人,就要接过戴柯手中的拉杆。
戴柯高个头的阴影盖到他脸上,中年人抬头打量,出现长辈式欣慰笑容,“大帅哥长得真高。”
“我自己拿就行。”戴柯体格令人放心,叔叔没再坚持。
叔叔开的民宿倾云居在大理古城去喜洲方向的村里,就在洱海边,车程大概一小时左右。
卢玉芬一路讲解沿途风景,顺便帮他们规划之后行程,抵达倾云居刚好差不多午饭时间。
白族的村落,入眼皆是白墙黛瓦。倾云居分成前院和后院,前院接待客人,后院自己住。
卢玉芬把他们领向后院,张罗着吃中午饭。
除了卢玉芬夫妇,还有一个他们生意上的男性朋友,不久,她婆婆领着梁曼秋同母异父的弟弟回来了。
弟弟抽抽噎噎,看不出一点幼升小的稳重,抱着卢玉芬的腰,叫嚷着让妈妈帮她教训某某。
叔叔不客气教训道:“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事都要哭。”
弟弟说:“他给我起外号!”
卢玉芬摇摇晃晃盛饭,“我先盛饭给姐姐吃,姐姐从海城飞过来,搭了一早上飞机,累坏了。”
弟弟吸着鼻子,泪眼婆娑扭头打量新来的客人,好奇仅持续一瞬,旋即瓦解,继续磨卢玉芬帮他出头。
梁曼秋堆起的笑容随之消散,起身说:“妈,我自己来吧。”
卢玉芬笑着把盛好的饭递给梁曼秋,梁曼秋转手给了戴柯,接过饭勺自己盛。
卢玉芬带着弟弟出门,不知道要声讨给他起外号的小朋友,还是找个僻静角落安慰他。
跟梁曼秋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一走,桌上剩下三个陌生大人,虽然有问有答,气氛莫名微妙紧绷。
卢玉芬离开山尾村时,梁曼秋跟弟弟差不多年纪,听到小朋友叫她“艾滋妹”,她除了远离和偷偷哭,没有其他办法。阿嬷忙着种菜卖菜,没空安慰她,不用想帮她出头。
梁曼秋黯然一瞬,低头默默扒饭。
叔叔跟着他的朋友聊起一件生意上的旧事,互相对不上细节,争论着,暂时忽略了两个小孩。
戴柯突然凑到梁曼秋耳边,悄声说:“带鱼要敢吃饭闹脾气,我直接打烂他屁股。”
梁曼秋一愣,前头落寞转瞬即逝,险些笑喷饭。
卢玉芬带着哄好的弟弟回来,挑新鲜事转移他的注意力,“你看哥哥和姐姐说悄悄话,多开心呀。”
弟弟在前院见惯生人,没有怕生,直率地打量所谓的哥哥和姐姐。
戴柯趁大人不备,凶巴巴瞪了梁曼秋弟弟一眼。
弟弟登时像被鹌鹑蛋卡喉咙,瞪圆双眼,说不出话。接下来的时间,安安静静,老老实实扒饭。不时偷瞄戴柯一眼,一旦对上视线,脸几乎栽进碗里,大口猛吃。
卢玉芬不住夸他今天吃饭效率高。
饭毕,卢玉芬先安排他们住进前院。
民宿可能位置稍偏,入住率没饱和,白天客人外出,只有前台和打扫的阿姨在。
卢玉芬在前引路,把他们领上二楼,打开走廊尽头拐角相邻的两间房,“还剩两间,一间标间,一间大床房。”
卢玉芬口中的标间设了两张一米二的单人床。
梁曼秋跟戴柯交换一个眼神。
卢玉芬旋即明白兄妹俩想讲悄悄话,把两张房卡都交到梁曼秋手中,“你们自己安排吧。”
梁曼秋飞快瞟了眼房号,比照两张房卡,退还了其中一张,“我不敢一个人住,想跟哥哥住一间。”
卢玉芬接回的是大床房的卡,愣怔一瞬,“小秋,民宿很安全,前台24小时有人值班,你只要叫一声,楼下就能听见。”
梁曼秋嗓音发颤,“以前老豆和阿嬷不在家,我一个人住山尾村的房子,太害怕了……”
卢玉芬:“要不,妈跟你住标间?”
母爱来得太迟,梁曼秋有点尴尬。
卢玉芬看向戴柯,眼神压迫,想让他作出兄长表率,拒绝这一荒唐方案。
梁曼秋红着脸,“民宿很安全,哥哥也很安全。”
戴柯暗暗翻白眼,可不想戴这顶高帽。
“阿姨,我们在家住同一个房间的上下铺,从小到大都这样。”
卢玉芬眼里的荒唐行为,只是梁曼秋的日常生活,再寻常不过。
母女俩的命运轨迹,早在她离家那一年就开始分岔,越隔越远,无法干涉对方。
卢玉芬挤出笑意,“哥哥是成年人,你也快满18岁,可以自己拿主意了。”

卢玉芬看到梁曼秋和戴柯只带了一只行李箱,早该猜到情况特殊。
没想到两个小孩不遮不掩,反倒显得大人心理阴暗。
问了他们都不睡午觉,卢玉芬准备带他们租自行车沿着洱海骑行,也是大理旅游传统项目之一。
戴柯直接问:“阿姨,有租摩托么?”
卢玉芬又是一愣:“你要骑摩托?”
在她印象里,梁曼秋心智还停留在她离开山尾村的年龄,戴柯也差不多,就是两个小孩,骑什么摩托。
戴柯点头,梁曼秋替他解释:“哥哥在海城经常骑机车带我上学,习惯了,骑单车太累。”
卢玉芬缺席母亲的角色多年,不指望梁曼秋能听她的话,带他们去了租车店。
听戴柯把老板问得一愣一愣,卢玉芬看出老板遇到行家,稍稍放心。
戴柯挑了一辆,驾轻就熟试了一小段路,折回来让梁曼秋上车。
梁曼秋戴好头盔,扶着戴柯肩膀跨上后座,动作同样娴熟,当着她妈的面,搂紧戴柯的腰,胸脯和他背后贴得严丝合缝。
卢玉芬眼皮抖了抖,像看到街上不要命飙车的年轻情侣。
不由叮嘱:“慢点骑啊,安全第一。路上风景好,适合慢慢看。”
戴柯随意点头,跟应付戴四海差不多。
梁曼秋在卢玉芬眼里,跟青春期叛逆的女儿一样,敷衍丢下一句,“我们走了,会按时回来吃饭的。”
卢玉芬在后视镜里逐渐变小。
梁曼秋已经记不清卢玉芬离开山尾村的场景,是哭哭啼啼,一步三回头,还是某天她醒来就找不到妈妈?
她哭蒙了脑瓜,渐渐接受现实。
梁曼秋更用劲抱住戴柯的腰,超过把他当安全带的力度。
后视镜只出现梁曼秋的头盔顶,戴柯瞥了一眼,“发癫了?”
头盔和风声吞没声音,戴柯更像发癫自言自语。
机车沿着洱海飞驰,凉风呼啸而过。远处苍山如屏,雪顶巍巍,眼前洱海如镜,微波粼粼。
道路通畅,容易激起司机的飙车心理,戴柯油门越踩越尽,触底狂飙。
梁曼秋第一次没有喊天喊地喊他减速,反而诡异地咯咯发笑,戴柯脊背感觉到她胸脯的震动,渐渐慢下,停车。
戴柯踩下脚撑,长腿支着地面,扭头大声问:“梁曼秋,你痴线了?”
梁曼秋埋头不语,死死锁住他的腰。
戴柯下了车,脱下他们的头盔,托起梁曼秋的脸颊,圆溜的双眼红润泛光。
“哭屁啊。”戴柯把梁曼秋脑袋摁进怀里,那些不张扬的泪珠,透过T恤激凉了他的胸膛。
十八岁不全然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成熟的不止身体,还有异常敏感的心理,梁曼秋总能感知到细微的不快。
梁曼秋偏头透气,“哥哥,我好像不该来大理。”
卢玉芬现在的幸福,建立在抛弃她的基础上。目睹她悉心照料年幼的弟弟,好像将她伶仃的童年重演一遍。
戴柯:“私奔还挑地方。”
梁曼秋噗嗤一笑,带着戴柯胸膛跟着轻轻震动。
转念想到,她只是偶然目睹一次,戴柯在家经历戴四海和阿莲组建新家庭,生下新成员,是否也承受着她看不见的痛苦。
“哥哥,我可能没有妈妈了。”
戴柯:“我也没有。”
梁曼秋又是一愣。戴柯从小凶巴巴的,除了跟她打架那一次,梁曼秋没再见过他的眼泪,容易让人误解他没有悲伤。
她抱紧了他,“你还有我。”
戴柯抽出手打了一下她的屁股,“废话。”
就连这样煽情的时刻,他也说不出深情告白,仿佛没心没肺,百毒不侵。
偏偏是戴柯的冷酷,寥寥几字胜过山盟海誓,及时堵住她心底的漏口,成了帮她抵御风雨的围墙。
梁曼秋心满意足地嘀咕,“哥哥,你有时候真的好烦。”
戴柯说:“烦死你,烦你到死。”
戴柯搡着她坐回车上,转身检查她的头盔扣带,“梁曼秋,你就当大理多了一个亲戚,你会奢望亲戚关心你?”
梁曼秋:“哥哥,我还以为你会说多了一个屁。”
戴柯挑眉,“要不是你妈,我早说了。”
梁曼秋淡笑,“这才像你。”
她重新搂上他,“哥哥,我刚来你家的时候,你也当我是亲戚么?”
戴柯:“是个屁。”
“哥——!”梁曼秋含笑轻捶戴柯后背,天空依然乌云低垂,她无法改变天气,只能备好雨具应对。
梁曼秋和戴柯在喜洲逛了一个下午,躲了一会雨,赶在饭点左右回到倾云居。
卢玉芬似乎想跟她单独聊一会,梁曼秋打了一个喷嚏,提前回了房间休息。
她问:“哥哥,你睡哪张床,里面还是外面?”
戴柯:“睡你旁边。”
梁曼秋把手机扔在靠窗户的床,翻开行李箱,在自己那一侧找衣服,“哥哥,一会你拿衣服去洗还是我拿?”
洗衣机在后院,晚上有空,卢玉芬让他们拎过去洗。
戴柯半躺到另一张床玩手机,“大晚上你不要出门。”
梁曼秋点头,“我先冲凉。”
片刻后,梁曼秋果然带着一片凉意出浴,赶紧躲进被窝。
“这里温差好大,晚上比白天凉多了。”
戴柯不经意抬眼打量,视线没再回到手机,“你什么时候有这种睡衣?”
听起来特别出格似的。
梁曼秋只是穿了一条吊带睡裙,细肩带,草莓棉布,宽松可爱,唯一跟性感擦边的地方在里面,空档没穿内衣。
她说:“在学校宿舍穿而已。”
都是女生,互不在意,在家毕竟有两个异性,不太方便。
“我看下。”戴柯放下手机,坐到梁曼秋的床边,掀她的被子。
梁曼秋尖叫一声,想压被子,迟了一步。凉风漏进被窝,又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有什么好看。”
“没看过。”戴柯半趴在床上,锁住她的腰,比起看仔细,梁曼秋发觉他更像要吃一口。
她推他肩头,笑骂:“哥哥,你快去冲凉,早点洗衣服睡觉。”
早上赶飞机,起得早,又没午睡,早乏了。
妹妹的娇嗔就是变相的催情剂,戴柯哪肯走,没扒下领口,已算克制。
扣在梁曼秋肋骨边缘的大手往上游,虎口托住两团柔软,几乎推出领口。
“哥哥……”梁曼秋倒吸一口凉气,扣住他的手。
她的双手娇小白皙,叠在他青筋暴凸的大手上,看着柔弱无力,更像情不自禁的十指相扣。
“你看就看,怎么还动手?”
戴柯:“我不动手,你会自己脱?”
宾语悄然更改,戴柯想看的压根不是她的睡裙。
梁曼秋羞红了脸,不轻不重蹬他一脚,“臭哥哥,快去冲凉。”
白天T恤给雨水浇了又干,透着淡淡霉臭。戴柯扯了扯嘴角,从梁曼秋身上爬起来,拎了衣服进浴室。
梁曼秋松了一口气,拉好被子,灵光一闪,掀被起身追到浴室门口,和戴柯只隔着一道木门。
“哥哥,我换下的衣服挂在门背,忘记收了。”
回应的只有哗哗水声。
梁曼秋讪讪回到被窝。
水花带来一阵凛然,渐渐热雾升腾,浴室如仙境。
湿气加重,却带不走属于另一个人的体香。
戴柯眼前挂着梁曼秋的裤衩,粉色三角,草莓色包边,在家里阳台看到过许多次。
头一次离得那么近,味道极淡,说不清道不明,跟他的很不一样。
若不仔细辨认,气味浮在鼻端约等于没有,钻进脑子却是一股邪恶的幽香,催情,迷醉,摄人心魂。
戴柯堪堪压下的燥火,又故态复萌,不知不觉抬起手,指尖触碰的那一瞬,脑海闪过一幅变态的画面。
他能想象它的触感。揉着会很柔软,跟洗净晒干的软不一样,带着一种陈旧的柔,一种主人穿过的体香。裹住自己会闷暖,搓到娇弱的地方,又变得粗糙,会刮疼。最后会沾上熟悉的潮润与气味。
戴柯触电一般,猝然收手。
他已经不是青春期无法自控的少年。
梁曼秋习惯戴柯的长时间冲凉,没多说什么,见他沉着脸拎着她换下的衣服,不好意思瘪瘪嘴。
“哥,刚刚我想自己进去收衣服的。”
戴柯横她一眼,“还好意思说。”
找了塑料袋兜了脏衣服去后院,片刻后,戴柯拎着一袋葡萄回来。
“你妈说一会帮我们晾衣服,让我不用再跑一趟。这是大理一个叫宾川县特产的葡萄,她洗好了。”
戴柯把葡萄放两床之间的柜子,梁曼秋裹紧被子,蛄蛹过来。
“哥哥,你喂我一个吧,不想下床洗手。”
戴柯摘了一颗葡萄,眼看梁曼秋张开嘴,直接送进自己口中。
“哥!”梁曼秋哀嚎。
戴柯:“自己叼。”
梁曼秋哭丧脸,“怎么叼?”
戴柯:“没见过鸟怎么叼?”
梁曼秋只好钻出被窝,“哥,你好像在骂脏话。”
她就近从两床过道下床,趿拉着拖鞋,刚转身,屁股挨戴柯用脚尖顶了顶。
“你好烦。”梁曼秋半嗔半笑,洗了手回来。
戴柯半躺着,拍拍身旁空位,“坐这喂我。”
“你又不喂我。”梁曼秋嘴上说着,还是坐过去。
戴柯掀开被子,盖住她的肩头,搓掉她胳膊的鸡皮疙瘩,“刚刚又喊冷。”
梁曼秋含笑回头喂他一颗葡萄,“现在不冷了。”
戴柯搓暖了她的胳膊,在被窝里搂紧她,锁住温度,“冷就今晚和我睡。”
梁曼秋的双颊热乎乎的,感觉不到寒意,下意识想挣开戴柯的怀抱,又迷恋持久的温暖。
生硬笑着塞给他两个葡萄,声线紧绷:“哥哥,这葡萄真甜,多吃点。”
戴柯咽下葡萄,虎口卡住她的下颌,吻了吻,摇一摇:“没你嘴甜。”
许是早起奔波疲累,他们温存一会,打着哈欠各自上床困觉。
梁曼秋本想感慨他们很久没有住同一个房间,怕戴柯旧话重提,没再缠着他夜聊。
戴柯眼前又闪过浴室走神的一幕,翻身背对着梁曼秋侧卧。
短短四天,梁曼秋和戴柯靠着机车和手机导航,赏玩了大理的“风花雪月”。
卢玉芬和她的二婚老公开车送到汽车客运站,梁曼秋和戴柯准备乘汽车去丽江。
戴柯接了卢玉芬的红包,终于也体会到梁曼秋跟去他外婆家收红包时的心情,怪不好意思的。
他已经20岁了,若是初中毕业不再读书,小孩早能打酱油。
卢玉芬把梁曼秋拉到一边,讲两句话。
母女俩久未见面,白天梁曼秋在外面玩,卢玉芬忙民宿,没有多少交流时间,真的变成了亲戚。
梁曼秋感觉卢玉芬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可能包括当年为什么扔下她。每当卢玉芬的双眼饱含深情,她总笑着岔开话题,几次之后,卢玉芬不再坚持。
卢玉芬给了她一个厚厚的红包,看了一眼戴柯的方向,“小秋,哥哥对你好么?”
梁曼秋:“挺好的。”
她的不假思索给卢玉芬喂了一颗定心丸,卢玉芬含泪笑道:“那就好,对你好就行,我就放心了。”
梁曼秋愣了下,回过味来。
小心翼翼问:“妈,叔叔、对你好么?”
卢玉芬定了定神,同样毫不犹豫,“也挺好的。”
这一刹那,梁曼秋真切感觉到一股微妙感,她和妈妈分开生活已久,没有交集,心知肚明的默契,仿佛与生俱来。她说不清因为是同胞,还是血缘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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