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她只是一个弱小又无助的A级异能者，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
那个夜晚，陈原就是这样隔着一扇门，在外面不停地敲着。
“咚咚、咚咚。”
多吓人啊，林傲记仇地想，终于轮到你来感受这种滋味了。
林傲动了动手指，打开车门，把局长从越野车里“请”了出来。
另一辆车的保镖跟着下车，七八个保镖身上同时亮起了异能波动。
“先滚远一点。”林傲温柔地挥了挥手。
A级异能【操控】，启动。
林傲周围一瞬间只剩下了三个人。
两个A级异能者，和一个局长。
第76章
同洲市, 明面上活着的A级异能者目前是十五人，除了三个刚刚升到A级状态尚不稳定的异能者，剩余十二人都在异管局内任职。
十二个人里, 职位做到最高的是杜崇明，副局长，职位最低的是保镖，也就是跟着钱局长离开同洲市的这两位。
林傲在教会的名单上详细看过她们的资料。
高一点的那位A级异能者叫张山，异能是【替换】，可以替换目标与元素。
另一位A级异能者叫李海，异能是【柔软】，可以把任何东西变得柔软且充满韧性。
光从资料上来看, 这两个A级异能者的能力都不强, 且不具备太大的杀伤力，因此一直没有人兑换她们的异能。
但有杜崇明做先例, 林傲不会小瞧任何一个A级异能者。
为了活命, 几乎每一个异能者都会藏拙，没有在人前表露过自己全部的实力。
更何况林傲现在是一个人, 面对十二个对手。
张山和李海一前一后交错护住了局长，林傲见状抻了抻胳膊, 从越野车的车顶跳了下来。
“林傲。”钱局长看着一步步逼近的林傲, 看似冷静地开口，“是教会派你来的吗？只有你一个人？”
林傲歪了歪头, 目光从两位A级异能者身上滑过, 落到了处在中间的钱局长身上。
“对。”她简略地说。
异能【操控】，让她准确地感知到了钱局长真实的状态……这位局长已经吓得心率失衡了，但脸上的表情依然控制得很好，声音也听不出破绽。
这些久浸官场的人最会做表面功夫, 林傲叹为观止，认真学习。
“你可以杀掉几个人回去向教会交差。只来了你一个人，没能把我们全部留下，这是合理的。”钱局长用自然的口吻，理所当然地吩咐道，“只有我们离开了，同洲市的消息才能传出去。今天你为了人类和异能者的未来做出了贡献，历史会记得你的。”
林傲脚步顿了一下，露出些许笑容，语调古怪地说：“交差？”
她动了动手指，局长握在掌心的通讯设备就不受控制地飘到了半空中，上面传给杜崇明的简讯只写了一半，显示尚未送达。
“林傲的异能和弱点是什么，马上发……”林傲眯起眼，读出了简讯上的内容，“马上发什么？发给你？现在调查我是不是有点来不及了，局长大人。”
钱局长惊疑不定地看着不受控制自己控制的通讯设备，又扭头看了眼被林傲圈禁在一个无形空间内的低级异能者们。
那些异能者中不乏B级，只有A级异能才能如此轻松地操控她们。
同洲市内，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
“你已经把杜崇明杀了？”钱局长脸色终于产生了明显的变化。
“你猜？”
说着，林傲不再浪费时间，打了个响指，蓝紫色的电流在她指尖闪过。
【变形】异能把她身体的一部分变成了闪电，酥麻的电流走遍全身，等待已久的林狂在刺激下代替林傲掌控了这句身体。
林狂一登场，没有半句废话和铺垫，直接弓起身，朝着目标三人冲了过去。
李海也在林狂暴起的同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她蹲下身，五指张开按住地面，将这条坚实的公路变成了柔软的泥潭。
林狂一脚踩上变得柔软的公路，半条腿立刻陷了下去，紧接着，她整个人开始下沉，似乎要被公路包裹起来。
林狂皱了皱眉，正要【操控】自己强行脱离柔软的陷阱，公路的属性却发生了变化。
它从柔软的沥青，替换成了燃烧的白磷。
蓝橘色的火焰带着上千度高温附着在林狂左腿之上，无法忍受的疼痛瞬间夺去了她所有感知。
很快，她的皮肉被烧穿，腿骨也裸露在外。
林狂用【变形】把燃烧的左腿变成了水，但燃烧没有停止，火焰在水中继续燃烧。
空气里弥漫着诡异的大蒜味。
“……？”
没上过学的林狂愣了一下，干脆利落地把整条左腿砍掉，【操控】着自己脱离附加了层层属性的危险地面，同时用【操控】驱散了空气中的有毒气体。
林狂扫了眼自己断掉的大腿，用手在断茬处轻轻一抹，白光闪过后，伤口处不再往外喷溅鲜血，创口表面愈合，并开始逐渐蠕动出新的肢体。
而在她大腿尚未完全恢复时，林狂已经迫不及待地张开了双臂。
一股巨大的吸力撕扯着下方三人，她们开始不由自主地摇摆身体，在地面上踉跄着，身体像延伸性极佳的硅胶一样来回收缩。
林狂的【撕裂】和李海的【柔软】正在博弈。
被拉扯得面目全非的钱局长含含糊糊，艰难地说：“小李王琦……鲫鱼和私立……”
林狂不耐烦地皱了下眉。
正在被来回拉扯的三个人犹如被人按下了加速键，拉扯的频率加快了，像一颗在狂风中摇摆的小草一样开始了抖动。
异能【加速】。
柔软的物体具有韧性，但反复的拉扯会逐渐破坏这种韧性，况且她们三个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橡皮泥。
这种快速的拉扯一步步撕裂了她们的皮肤和肌肉。
“唰。”
就在这时林狂眼前一花，发现自己【操控】的对象被替换了。
钱局长、张山、李海被替换成了三个C级异能者，几乎在替换完成的一瞬间她们就被林狂的力量撕裂成了两半。
鲜红的血雾地面上炸开。
林狂刚要继续追击，动作却诡异地一顿。
“这样好残忍啊。”
林狂看着下面失去生息死状凄惨的三具尸体，不忍地别开了视线，两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她的内心变得【柔软】了。
趁着林狂“柔软”的时候，李海将自己的双腿变得极为柔软且充满弹性，她一左一右地拉着张山和钱局长，双腿在地面一蹬。
三个人像没有重量的蒲公英一样飘了出去。
张山替换了她们三个人的身体属性，将她们变得十分轻盈。
但很快，李海突兀地松开了手。
她“看到”公路的尽头，是一片海洋。
深蓝色的海面上洒满金色的阳光，浪花起伏，波光粼粼。
代表着圣洁与净化的水从半空中倾泻而下，溅起的水珠犹如珍珠般饱满。
李海感觉到了安宁与归宿。
成为异能者以后，无时无刻不绷紧的神经在这样宁静的海面前不由放松了下来。
“去吧，去接受净化，这是恩赐。”一道不知名的声音在她耳边说。
大海开始奔涌，海浪拍打在沙滩上溅起白色的泡沫，对她发出热烈的邀请。
李海朝着大海的方向跑了过去，她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感觉自己快要飞起来。
她穿过了灰黑色的公路，淡黄的沙滩，与蔚蓝的大海相拥。
冰凉的海水冲刷着她的身体，抚慰着她疲惫的身躯，使她感觉到了净化。
圣池之水洗去了她的污染，让她从异能者重新变成了普通人。
无忧无虑的普通人。
她把自己当成了普通人，不再使用自己的异能。
李海安详地闭上了眼。
在【蒙蔽】中，被林狂温柔地杀死。
张山茫然地朝着大海走去。
“净化、净化、净化……”一道声音伴随着潮水声，在她耳边不断诉说。
“净化？”张山轻声重复，“什么意思？怎么净化？”
拍浮着她的海浪停歇了，半空中不断倾斜的水源也消失了。
海面开始咆哮，巨浪冲天而起，裹挟着暴怒，朝着张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张山反应极快，立刻从变化极快的场景中脱离而出，意识到眼前所见到的一切并非真实。
已经不再“柔软”的林狂眼中褪去了一抹淡淡的紫色。
她的【蒙蔽】对张山失效了。
在各个等级的异能中，高等级异能对低等级的异能有着极强的克制效果。
A级异能者与A级异能者作战时，往往需要进行激烈的撕杀与博弈，你来我往地数次交锋后才能找到微妙的契机，分出胜负。
但A级异能者在面对B级异能者时，却能做到秒杀，B级异能者几乎无法对A级异能者产生威胁。
只有一种情况是例外的。
精神系异能。
因为精神系异能，可以借助知识的力量。
知识是一种污染，也是一种力量，林狂可以以精神系异能为媒介，污染目标，瓦解目标，或是迷惑目标。
李海知道并且相信“圣池之水可以净化污染”，她在获得这个知识的时候就受到了无意识的污染，林狂利用了这种污染，杀掉了李海。
同样的手段却对张山不起作用，因为张山没有获得这个知识，她不相信耳边的声音。
不相信就无法被污染，无法被利用，无法被【蒙蔽】，也无法被杀死。
林狂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钱局长。
她能理解张山没有死亡的原因，但钱局长是怎么活下来的。
即使有两个A级异能者的保护，钱局长也不应该一次又一次地活下来才对。
除非，她也是A级。
一个深藏不露的A级异能者。
林狂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起来，兴奋地舔了舔嘴角。
“这真是太好了。”大丰收啊。
“异能蒙蔽，异能治愈，异能操控，异能撕裂，异能狂奔……”钱局长语速极快地念出了林狂的异能，她对林狂的【了解】正在逐步加深。
A级异能【了解】，使用者越了解目标，则目标对她造成的伤害越弱，了解达到一定程度时，目标将被她所利用。
钱局长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通过刚才的对战，她已经【了解】了自己的目标。
钱局长对林狂露出一个微笑，抬起腿彻底摆脱了林狂的【操控】。
异能【撕裂】的作用也减轻了，林狂用尽全力，只撕裂了钱局长表面的皮肤，无法对她造成致命的伤害。
钱局长一步步后退，林狂朝她的方向追去，张山挡了上来。
“局长，快跑！”她声嘶力竭地说。
钱局长无情地瞟了一眼张山，拉开停在一旁的越野车车门。
她顺利地爬上车，关上车门，拉掉手刹，油门踩到底。
越野车的发动机发出轰鸣，在原地弹射而出。
十秒、二十秒、一分钟。
张山呼吸急促，肾上腺素快速分泌，凭借着自己一个人，在林狂手下支撑了一分钟，给局长争取到了宝贵的逃命时间。
一分钟以后，张山【替换】了钱局长。
一瞬间位置互换，站在林狂面前的变成了愕然无比的钱局长，坐在越野车里逃命的变成了局长的保镖张山。
“呀。”林狂面对突如其来的惊喜挑了挑眉。
钱局长再次使用【了解】，降低林狂对她造成的伤害……林狂身上却突然冒出了雷电，她的双臂变成了柔软的水柱，轻轻搭上了钱局长的身体。
钱局长的眼睛睁大了，她艰难地说：“你……”
这句话没有说完，她就死了。
觉醒异能，必然伴随着缺陷。
A级异能【了解】，缺陷是：
对了解的目标产生了极为错误的了解，将遭到严重的反噬。
可惜她们的敌人恰好是教会。
林狂哼着歌，花了几分钟处理掉其他人以后，骑着扫帚去追逃跑的张山。
张山开的是辆性能堪比跑车的超级越野车，即使面对城外城这种糟糕的路况，它也能将速度拉升到极致。
张山快把脚踩到油箱里了，仪表盘上的指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拨动，越野车像头猛兽般一路咆哮着逃窜，越过地面的坑洞时颠簸得像在云端飞翔。
“别追上来, 别追上来, 别追上来。”
张山不停地用眼角余光去看两侧的后视镜，她额头的冷汗越来越多, 两只手剧烈颤抖, 紧张得几乎握不住手里的方向盘。
A级异能者很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刻，但面对死亡时每个人的恐惧都是一样的, 刚才独自和林狂对抗的那一分钟已经给张山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那位打起来就像不要命一样。
面对教会，张山提不起反抗的念头, 只想逃得越远越好。
但很快, 张山听到了她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人体在空中飞行造成的破空声和发动机的轰鸣相比并不明显，但张山还是凭借着自己出色的身体素质捕捉到了这道细微的声音。
在绝望里, 张山的瞳孔中映出了林狂的身影。
她黑色的长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扬起的袍角犹如恶魔张开的翅膀。
林狂从扫帚上跳下来，直接挡在了公路中央，张山连忙去踩刹车都来不及，林狂和越野车的车头悍然相撞。
“砰——”
正在疾驰的越野车车头瞬间扭曲变形, 巨大的冲击力撞得林狂蹬蹬蹬后退了三步，每一步都在地上踩出了裂痕。
接着哗啦一声，足以抵挡狙击子弹的前挡玻璃被林狂一拳轰爆。
林狂踩在变形的车前盖上，刚想把张山从车里揪出来，脚下就爆开了火焰。
一声巨响，这辆越野车爆炸了。
周围的空气瞬间升温，爆开的火焰犹如一轮红日升起，林狂丝毫不受影响，升腾而起的烈焰和气浪没有撼动她分毫。
火光、爆炸，黑色的长袍，以及没有表情的脸。
这些映在张山眼里，组成了末日般的场景。
林狂稳稳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忘记挣扎的张山，把她从车里拖了出来。
“是我通知的教会，不要杀我。”
这里没有其他人，张山飞快地说出真相，生怕晚一秒钟就来不及。
林狂面无表情，听到了也像没听到。
能够阻止她的只有林傲，林傲现在是醒着的，只要她没有开口，那么林狂就不会停下。
张山的肌肉、内脏和骨骼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一寸一寸地撕裂，她不断地受伤，随后这些伤口都被【替换】到了其他地方，暂时没有对她形成致命伤害。
“是局长要跑，我们当时根本不知道情况，我发现不对以后就发出了通知。我没有背叛，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杀我。”张山拼命解释。
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
张山原本想着，局长从同洲市跑路，如果让她真的跑掉了，那她们这些名字留在卷轴上的保镖毫无疑问，只有一个下场。
但如果局长半路被抓了，那她们这些不知情的保镖就不会受到牵连……毕竟同洲市的A级异能者只有那么几个，杀一个就少一个。
只要她们不是犯了原则性错误，及时回头，在监管区里安分地待上一段时间就能重新出来了。
就是因为这些想法，张山才冒着风险发了通知，为了及时拦下局长，她甚至还匿名给异管局的高层发了别的内容。
但她千算万算，没想到来的是教会的人，事情比她想象得更加严重。
没有谈判没有审问，也不给半点辩驳与解释的机会，教会做事不留一丝余地与情面，彻底打碎了张山心里的希望。
A级异能者在异管局里是顶级高手，是稀缺资源，但在教会眼里就是盘菜。
不管她说什么，林狂都没有反应。
撕裂逐渐蔓延到了内脏，张山身上已经没有可以替换的地方了。
她张了张嘴，用最后的力气不解地问：“为什么？”
她没有从林狂嘴里得到答案。
林傲沉默片刻，发出了只有林狂才能听到的叹息声。
从私人情感层面，林傲并不想杀了张山，甚至很想放了她，利用她放出消息。
但从理智的角度，教会给她的指令是全部杀光，林傲不能手下留情。
从临死前的表现来看，张山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她如果知道归原计划的存在，就会清楚，教会不会放过任何人。
每一个异能者都会死，只是早晚的问题。
林狂绕过张山的尸体，走到燃烧的越野车后面，把车里的物资通通塞进了镜子。
然后她又回到张山面前，歪了歪头，拖着她的腿试图把她往镜子里塞。
空间镜子不能塞活物，张山的尸体还带着余温，林狂没能顺利把她塞进镜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