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里娜看着眼前的林傲。
年轻，潜力十足，拥有异能【融合】，还长出了触角，能够吞噬比常人更多的异能。
最重要的是，这是一个极为贪婪的人。
同洲市目前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你手头的任务暂停吧。”卡特里娜主教说，“先去一趟中州市，把规则卷轴带回来。”
一下子，整间屋子里的人都朝林傲看了过去，就连奄奄一息的赵晴都忍不住抬起了脑袋。
“好的。”
林傲没有询问为什么，立刻接受了这个新的安排。
卡特里娜把那枚戒指抛到了林傲面前，林傲按耐着激动，伸出手接住了宝石戒指。
宝石戒指入手冰冷，沉甸甸的，还带着一股酥麻的电感。
“顺便把它带回中州市，交给总教堂。”卡特里娜说，“宝石和卷轴都有限制，不能通过空间异能直接传送。你亲自跑一趟，注意安全。”
说完她又郑重地看了眼林傲，怜惜地说：“你太弱了，连个S级的异能都没有，这枚戒指路上由你保管，必要时可以暂时使用。”
“明白了。”听到这话，林傲眼中的贪婪淡了几分。
居然只是暂时的吗？她还以为自己要升大主教了呢……
像是知道林傲在想什么，卡特里娜瞪了她一眼。
“你加入教会满一个月了吗？”
说着，她抬起手，精确地朝后扇了一巴掌，把叼着信刚探出脑袋的无眼信鸽一巴掌扇了回去。
林傲眼皮一跳, 目送那只肥美毛秃的信鸽离开，心中略有些遗憾。
肉眼可见的，那信鸽翅膀上还有几根羽毛可以拔……真是可惜啊。
林傲摩挲着手里的青色宝石戒指, 手指极为短暂地停顿了一瞬。
宝石戒指表面篆刻着诸多符文，符文像闪电又像扭曲的文字，每隔几秒，符文上就会划过一道微弱的光芒，宝石表面会窜出电流，摸起来有酥麻的刺痛感。
这样的电流再强一点，林傲就要当场切换成林狂了。
林傲举着戒指，向卡特里娜主教虚心请教：“我该怎么使用它？”
“用的时候套到手指上就行。”卡特里娜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条细细的项链, “不用的时候可以挂在脖子上, 或者藏在兜里。你没有S级异能，不能长时间佩戴这枚戒指, 每天最多只能佩戴十五分钟。”
这十五分钟里, 林傲会拥有S级的力量，甚至比一般的S级更强大。
林傲点点头, 把卡特里娜的嘱咐记在心里，又把戒指串进项链, 挂到脖子上。
项链的长度, 恰好让戒指垂在林傲心脏的旁边。
好像心脏除颤仪啊……林傲把项链扯出来，挂到了教袍外面。
“太高调了。”
看到林傲的举动, 卡特里娜皱了下眉毛。
林傲听话地把戒指摘下来塞进教袍的袖子里, 顺理成章地贪走了项链。
“稍后你回去准备一下，最迟今晚出发。”卡特里娜又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份黄纸地图，上面标注着同洲市前往中州市的路线。
这条路线不是完全笔直的，而是蜿蜒曲折地绕开了一部分危险的黑暗领域。
林傲在心里飞快地计算了一下地图的尺寸比例和两座城市之间的实际距离。同洲市距离中州市非常远, 她日夜兼程地全力赶路，也需要三天三夜的时间。
今天是归原计划的第一天，如果路上没有耽搁的话，林傲去中州市跑一个来回，恰好能在归原计划的第二周带回规则卷轴……让归原计划进入第二个阶段，使整座城市的异能者失去异能。
这原本是大主教的任务，因此【命运的指引】才会提醒林傲今天动手，不要等到明天。
因为今晚大主教就要离开同洲市了，届时林傲想要找到她人就难了。
“白色之羽不能用吗？”林傲对着地图提出了合理的疑问。
她记得卡特里娜曾经带着她的戒指穿过了贾前辈打开的拱门，直接跨越到城外城干掉了冷寇。
“我可以，你和大主教不行。”卡特里娜淡淡地说，没有过多解释。
林傲：“？”
是因为我们的异能太少，太弱了吗？林傲颇感心酸地收好了地图。
“对了，你有精神系异能吗？”卡特里娜突然提问。
“有的。”林傲老实地回答。
她在教会的地牢里干掉了占光明的妹妹拿到了B级异能【蒙蔽】，当时还付了积分，这是过了明路的异能，因此林傲回答的时候没有一丝迟疑。
卡特里娜微点脑袋，追问道：“什么等级？”
这是教会内部第一次这么详细地打听她的异能……林傲心里不由一惊，脑筋急转。
“B级【蒙蔽】。”她如实说。
“B级，好弱。”卡特里娜嫌弃地顿了一下，自然地说，“尽快把这个异能升级到A级吧，精神系异能非常有用。”
此话一出，整间屋子的人都朝林傲看了过去。
坐在林傲斜对角的教徒流露出惊愕的神色，“异能还能升级吗？”
大家的异能只有降级的，什么时候还能升级？不都是直接吞噬一个更高等级的异能替代吗？
“你们不行，林傲可以。”卡特里娜目不转睛地看着林傲，“我说的没错吧？”
你说的没错，但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又该怎么解释？
几乎是一瞬间，林傲想到了自己之前没有处理好的细节，心里有了猜测：
她的异能数量有问题！
她把异能融合了，导致卡特里娜发现她的异能数量变少了……卡特里娜不是不会数数，教会的传闻是假的。
林傲脑海内的念头疯狂转动，脸上没有露出丁点异常，镇定地迎着卡特里娜主教的目光说：“没错。我有一个异能，可以让我其他异能升级。”
这个世界上的异能千奇百怪千变万化，林傲可以把任何事情推到神奇的异能头上。
卡特里娜主教之前发现了她的异能数量有问题，却没有流露出明显的异常，这说明她的情况不是个例，卡特里娜肯定见过相似的例子。
异能升级融合，想必不是【菟丝子】的独家专利。
“居然还有这种异能。”赵晴坚强地站了起来，痛苦的脸上带着一丝大彻大悟，“怪不得你贪婪得这么有动力，原来是可以升级啊。”
“你都这样了，就不要凑热闹了吧。”赵晴左手边的教徒咬牙切齿地把她按回了位置上。
赵晴嘟囔着嘴：“我已经差不多好了。”
她从椅子上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摸出了自己第三个水晶球，不抛弃不放弃地说：“我再试试看……一定，一定能看到的。”
“够了。”卡特里娜主教打断了赵晴的尝试，“你的异能【窥视】太弱了，存在缺陷，很容易被窥视到的内容反伤。等林傲的【蒙蔽】升到A级，你们两个再一起看吧。”
A级的【蒙蔽】不仅可以蒙蔽他人，也能反过来破解他人的蒙蔽。
“呃……这是看到了什么，居然会伤成这样？”林傲迷惑地问。
“她尝试【窥视】大主教死亡时的场景。”有人解释道，“结果什么都没看到，身体还遭到了前所未有的严重反噬。要不是大家都在这里，她已经化成一滩血水了。”
“也不是什么都没看到。”赵晴倔强地澄清，“我看到了漫天的纸钱在燃烧……那些纸钱上画着啊——”
话说到一半忍不住回忆画面的赵晴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又开始飞速溃烂了。
“你……”坐在赵晴左右两边的教徒眼睁睁看着自己刚才的努力付之东流。
林傲：“……”
我当时撒的分明是白纸啊。
“你要注意身体啊。”林傲摇了摇头，走到了赵晴身后加入了治疗大军。
坐在长桌尽头的卡特里娜若有所思地用眼角余光仔细打量着林傲的一举一动。
林傲的反应、神态、回答，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林傲的状态不对劲，她太虚弱了。
不是身体上的虚弱，也不是睡眠不足的虚弱，而是受伤带来的虚弱，看上去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这么敏感的时间，卡特里娜很难不联想。
问题是，林傲是教会的成员，她没有理由对大主教下手，也没有可能对大主教下手……这意味着林傲背叛了教会，而背叛教会只会有一个下场。
那就是受到神明的惩戒，当场死亡。
一股古怪的直觉萦绕在卡特里娜心头。
她的直觉告诉她林傲存在问题，理智却在告诉她，这不可能。
不管怎么样，先这样安排吧……卡特里娜复杂地吐出一口气。
如果林傲没有问题，那她是值得栽培的潜力股，安排她去中州市是正确的选择。
如果林傲有问题，那这个问题就太大了，大到难以想象。
整个教会一直以来坚信的某种规则轰然倒塌，教会内部将出现飓风一样的风波，她们再也不能对教徒们产生毫无保留的信任。
事关重大，卡特里娜暂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分辨林傲的异常，同洲市内部需要她处理的重要事务太多。
安排林傲去中州市才是左右兼顾的正确选择……卡特里娜深深看了眼林傲塞进袖子里的宝石戒指。
她没必要去问林傲为什么变得虚弱，这只会打草惊蛇。
语言给不了答案，只有行动才能证明一切。
从卡特里娜主教的房间出来后，林傲去了一趟材料室兑换了一些物品，才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出门的行李。
门关后，林傲凝重地拿出了那枚青色的宝石戒指。
她用手指抚摸着上面复杂的符文。
这枚戒指的符文，不对劲。
林傲一点一点对比着记忆里的画面，和戒指上的符文做对比。
“改过了，但是改动得不多……”林傲脑海中浮现出预警，随即想起了另一个细节。
从大主教死亡，卡特里娜主教拿回戒指，再到她传召自己，中间的时间有点太长了。
林傲之前觉得是教会内部的效率问题，毕竟教会没有手机，没办法实时联络，慢一点也很正常。但现在林傲改变了想法。
中间间隔的时间这么长，是因为卡特里娜对这枚戒指进行了一些处理。
再结合刚才卡特里娜的表现，林傲确信，卡特里娜对她产生了一定的怀疑。
卡特里娜有所怀疑，但没有足够说服自己的证据，教徒背叛教会还能活蹦乱跳，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没有足够的证据她不会妄下结论，从她的行为来看，她对林傲的重视暂时还是超过怀疑的。
这次去中州市，既是卡特里娜给予她的机会，也是考验。
只有通过考验，林傲才能获得机会。
卡特里娜的考验会是什么？既然有所怀疑，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戒指交到她手里？这未免也太冒险了……思绪纷呈间，林傲一下一下抛着手里的戒指，很快想起了重点。
戒指是有定位符文的，教会能感应到它的位置……戒指的符文改动不大，不太像加了什么新功能，那很有可能就是针对定位进行了加强。
林傲摊开了地图。
教会这次给她安排的任务时间紧张，林傲按照路线必须一刻不停地赶路才能在规定时间到达中州市。这也意味着她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除了赶路做不了任何多余的事情。
这枚只能随身携带的戒指不仅是保护她安全的武器，也是教会套在她身上的定位器。
林傲不能再像往常一样随意地溜出去做自己的事情，也不能再跨越空间了……一旦她这样做，就会在卡特里娜面前暴露。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林傲挑了挑眉，几乎没有过多思考就拿出了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发送信息。
人不能离开教会，但是手机的信号可以离开教会。
戒指不能通过空间传送，但是卫池可以代替林傲拿着戒指赶路。
她一脸恍惚地站在队伍里, 这是一条通往教堂的队伍。
几个小时之前，卫池搬了几百磅的弹药和林傲一起炸死了同洲市的大主教。
几个小时之后，卫池在人群中排队, 拎着个塑料桶，厚着脸皮想从教堂里领一些干净的水回家。
魔幻，实在是太魔幻了。
魔幻到卫池这种不是人类的家伙也忍不住感到了心虚。
“也不知道排到我们的时候还有没有水。”房东排在卫池的前面，努力垫着脚尖观望队伍前端的情况。
她用胳膊捅了卫池一下，“你长得比我高，你看看前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这队伍怎么不动啊？”
卫池朝教堂门口看了过去。
这是离她们公寓不远的一座小教堂，规格不高。
教堂的大门现在没有开着, 只开了两边的小门, 门外竖了照明的火把，在夜里远远看过去, 像两只燃烧的眼睛。
门外原本站着六个穿着深色长袍的教徒分发纯净水和营养米糊。
不过现在情况有点混乱, 她们从队伍里抓了个人。
卫池隐约听到前面的人说被抓的是异能者。
那个被抓的人很快被推搡进了教堂，教堂的大门打开又关闭, 轰的一声，没人能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外面的队伍很快重新开始移动了, 那些教徒面色和蔼地对普通人笑了笑。
卫池毛骨悚然地收回视线, 她不应该来这里排队的。
虽然白鸟把她伪装成了一个普通人，但教会的人有可能会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太危险了, 卫池想跑了。
“没什么事, 就是她们累了，暂时休息几分钟，现在又重新开始了。”卫池没和房东说实话，心里纠结着自己该怎么办。
直接从队伍里离开好像没有合适的理由……她是和房东一起来的, 房东说外面有点混乱，两个人一起出门安全一些。
所以卫池现在也不好抛下房东一个人直接回家，除非她有令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房东完全不知道卫池的内心活动，她松了口气，露出安心的表情，“那就好。”
已经一天了，同洲市的自来水停了，所有人的生活用水都成了大问题。
她们可以暂时不洗澡不浇花，但不能不喝水。
所幸还有万能的教会。
“教会真是好人啊。”卫池听到队伍里有人这么说。
“是啊是啊，不然我们连水都喝不上了，那可遭老罪了。”有人附和道。
卫池听着更想跑了。
她不是人类，一时半会儿不喝水也没什么。
而且她还能偷偷溜到其他城市喝矿泉水和饮料，根本没必要在这里排队……
她到底为什么要在这里排队啊！该死，她就应该拒绝房东才对！
被关在实验室里逆来顺受十年，从来没有拒绝过人类要求的卫池懊恼地想。
队伍缓慢地朝前挪动，卫池距离教堂更近了。
房东紧张地攥着卫池的手臂，生怕轮到她们的时候已经没水了。
没水吧没水吧。
想不到理由离开的卫池在心里祈祷。
教堂门口，一位教徒突然举高双手，遗憾地对着大家宣布：“没水了。”
“诶？”
队伍一下骚动起来，排在后面的人忍不住往前挤去，嚷嚷起来。
“怎么会没水了呢？”
“那可怎么办啊，我家里一滴水都没有，家里好多人呢。”
“就是啊，总不能让我们去喝河里的水吧，那水绿哇哇的。”
很快，就连隔壁排队领营养米糊的队伍也骚动起来，忍不住朝教堂的方向挤过去。
一道道声音里，教徒将手掌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
“不要慌张，我们有近乎完美的解决方案，请大家跟我们来。”
所有的声音一下平息，大家对教会充满信任，没有领到水的人们提着水桶，跟在教徒的身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穿过街道。
教徒闭着眼，感受着附近的地下水资源。
几分钟以后，她在马路中央停下了脚步。
“在这里，打一口深井。”教徒睁开眼，信心满满地说，“以后周围的人就可以来这里打水喝了。”
“……？”
“打井？”
“啊？打井？”
质疑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错愕与诧异在众人脸上互相交织，所有人都对教会的提议感到不解。
“有什么问题？”教徒看着众人的反应奇怪地反问。
人群里有个胆子大的硬着头皮说：“同洲市断水一天，我们只是需要一些水应急，暂时过渡一下而已啊。”
这种情况没必要打井，况且新打的井，井水需要等上起码一周的时间才能喝。
解不了她们的燃眉之急。
再退一步说，什么人会在马路中央打水井啊？这条路难道以后都不走了吗？
几个敏锐的人从教会的态度里察觉到了不对劲。
从教会的反应来看，断水，似乎是一件即将常态化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