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随即消失在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唉。”
扭曲的空间内，大主教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声模模糊糊的轻叹。
她愣了一下，眼眸重新变得清醒，掩在教袍下的双手忍不住攥了攥，闪过一抹青色的光。
“轰隆——”
一道夸张的闪电凭空出现，它穿透空间的缝隙，使虚幻的世界变得清晰。
大主教的身影陡然从空间的缝隙间消失不见，随后一道接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闪电劈了下来。
“嘭。”重物落地的声音。
大主教猛地转过身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不远处一道白色的身影砸在那里，身上不断流窜着电光。
失去了精神系异能的暗示与干扰，她一下子就看清楚了女人真实的模样。
不是浑身雪白，而是浑身涂满了劣质的白色颜料！
不是没有瞳孔，是戴了白色的隐形眼镜！
最过分的是那件白色的长袍……该死，那就是一件普通的白色长袍，被雷轻轻劈一下就破了好几个口子，和教会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大主教额头血管直跳，抬手唤出数道雷电，当场将那个不敬的女人劈成了灰烬。
随着女人的身体化为灰烬。
林傲和女人之间的【操控】消失了。
藏在角落里的林傲动作极缓地从镜子里拿出另一张符咒，贴在自己额头上，换下了原本那张已经焦黄的符咒。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动静，深怕引起大主教的注意。
符咒上，带着隐匿气息的符文流动着浓郁的金光，细密的纹路在林傲身上延伸，将她的气息笼罩得严严实实。
几分钟以后，大主教召唤出的雷电才初初停歇。她意犹未尽地收了手，眯起眼睛观察四周陌生的环境。
这是靠近黑暗边缘的城外城，无人居住，距离黑暗的屏障只有几公里的距离。
大主教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女人的打算。
毫无防备穿越黑暗屏障时，会被屏障震荡产生眩晕，那是下手的最佳时机。
也就是说，这里极有可能有那个女人的同党。
大主教对着周遭没有异常的环境皱了皱眉，取出来一枚镶嵌着青色宝石的戒指，戴到了手上。
林傲立刻使用空间的力量就要暂时离开这个地方，但是来不及了。
“雷电。”
随着大主教一声令下，一眨眼得功夫，目之所及整个世界都被刺眼的白色闪电吞没，一道接一道没有间隙的闪电席卷了整个空间，数不清的闪电在林傲周围肆虐。
无差别攻击。
林傲额头的符文顷刻之间消失无踪，她身上浮现出的虚幻光芒也被雷电所击碎。
大主教冷笑一声，朝着林傲的方向抬起手掌。
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带到了大主教面前。
“你胆子很大。”大主教淡淡地说，语气平静与周遭暴躁的雷电截然相反，但细品之下却比闪电更令人感到恐惧。
她的手掌轻轻搭在了林傲头顶，身后爆出了明亮的光芒，动作粗暴地从林傲头顶拽出了数条虚幻的银色丝线。
每一条银色丝线代表着一种异能。
“你是教徒？”大主教愣了一下，拇指搓动，将林傲的异能【分享】给了自己。
她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教徒竟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无数肉眼难以辨别的细丝落在了大主教身上。
“操控……变形……”
不远处，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一道空间的裂缝无声张开，“杜崇明”鬼鬼祟祟地塞进来一个巨大的东西。
东西落地的动静不小，可大主教已然无暇顾及。
她整个人都懵了。
“命运的……指引……”大主教喃喃道，下意识地挪开了放在林傲头顶的手掌。
“你怎么会有命运的指引？”
林傲抬头，拍了拍自己快要被震聋的耳朵，露出了一个挑衅意味极重的微笑。
“你猜？”
“敢这样挑衅我, 你是第一个。”大主教点了点头，“很好。”
她身上骤然升腾起强烈的压迫感，背后浮现出巨大且虚幻的影子, 那道影子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模糊的脸庞上有两只黑夜般深邃的眼睛。
A级精神异能，【威吓】！
林傲顿时浑身僵硬脑海一片空白，灵魂像是被人撕成两半，赤裸裸地摊在那里，产生了一种被人俯视、碾压的感觉。
她无法做出任何反抗。
“你是谁？”大主教不急不缓地开口，她身后的影子也张开嘴，发出了时而尖锐, 时而蛊惑, 时而虚幻的声音。
两道声音在林傲耳边不断回荡，层叠交错, 冲击着她的脑海。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林傲迷茫且诚实地说, 她眼神涣散，看起来已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 只能凭借着本能回答问题。
大主教微微皱眉，身上的压迫感愈来愈重, 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一样压在林傲心头。
“命运的指引, 来自何处？”大主教换了个更为重要的问题问道。
“是她逼我的，是她逼我收下的。”林傲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 语调忽高忽低, 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我怎么可能对她下手呢……不是我干的……我不会这么做的，我对组织是忠诚的……我不会背叛……是她跪在我面前……”
她说着，一边挥动手臂试图驱散眼前不存在的迷雾, 一边扭动身躯想要摆脱周围无形的束缚。
大主教没有表情地看着林傲，暗自拆解着林傲话里的逻辑。
她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受到精神压迫的人只会说出内心最认可的想法，但这不代表着正确与真实。
人类是脆弱的，且会被蒙蔽的生物。
她们所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都未必是真相。
如果在之前就受到过精神方面的影响与误导，那么她们的认知就会发生变化，所交代的内容也会随之改变。
教徒是无法背叛教会的，更不可能对教宗阁下起丝毫的违逆之心。
……有人利用了教会的成员，用精神系异能摧残了她们坚韧的意志，并伤害了教宗阁下。大主教内心升起了几乎无法抑制的愤怒。
就在大主教即将结束精神【威吓】时，林傲的眼神却突然变得异常清醒。
她微微抬起头，视线从下往上缓慢移动，掠过了大主教指尖硕大璀璨的青色宝石，掠过了她抽动的脸庞，停留在大主教身后那道庞大且虚幻的影子上。
虚空中一声无形的脆响，那道犹如山一样不可撼动的影子飞快粉碎裂开，如同一面被打破的镜子。
林傲以自身为诱饵，进一步【了解】了大主教的精神系异能，瓦解了她的异能。
大主教身上那股一直存在着的，令人提不起丝毫反抗意识的压迫感消失了。
“好玩吗？我写的剧本怎么样？”
林傲顶着满头散开的银白色丝线，擦了擦眼角流下来的鲜血，露出了深紫色的眼眸。
“哐当。”角落里再次响起奇怪的动静。
可大主教却无法转移自己的视线，她的眼睛牢牢盯着林傲的眼睛，眼眶周围的肌肤不断跳动着，昭示着她内心的愤怒与失控。
眼前这个无名教徒，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发起了挑衅。
居然有人敢对教会的大主教进行精神系的攻击，居然想要蒙蔽她！大主教几十年生涯中从未遇到如此可笑之事！
一道粗壮的银白闪电凭空产生，紧接着，比之前暴躁百倍的雷电犹如暴风雨一样出现在这片已经布满焦痕的土地上空。
“轰隆！”
林傲露出一个微笑，眼中的世界突然变得缓慢。
半空中出现的闪电，一点一点露出银白色的行动轨迹，它一吐一吸地闪烁着刺眼的白光。
无数闪电交缠在一起几乎凝成了麻花，它缓缓落下，充满末日倾颓的美感。
异能【加速】。
异能【变形】。
林傲在闪电即将降临的刹那，抛出了大把的白纸，同时与角落的物体替换了位置。
在同一时间，她的脸庞发生了变化。
黑发黑瞳，黑色的眼圈，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就这样出现在大主教的视线之中。
是杀了玛丽安娜主教的凶手，偷走并损坏了克什谬权杖的小偷，踩在教会头顶扬名的黑山白鸟佣兵团创始人。
站在原地的大主教目光顿时凝固，她忽然动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丝无需思考与反应的狰狞。
林傲的头顶毫无征兆剧痛起来，开颅般的剧痛撕裂了她的大脑，如电流般顺着神经击溃她的意志。一瞬间她眼前发黑，耳膜鼓震，手脚一软膝盖重重地撞到了地上。
“杜崇明”一把抓住了林傲的胳膊，藏在睡帽里的辫子一扭，连滚带爬地带着她穿进空间缝隙。
空间的缝隙开始闭合，即将消失不见。
而在这时，点点银光从林傲头顶散落，代表着异能的银色丝线被暴力扯断了。
同时，“杜崇明”身上被加持的【加速】也消失不见，她的速度立刻变慢数倍。
千分之一秒里，大主教内心闪过无数的念头。
她看了眼即将逃离的背影，漫天飞舞的白色纸张，地面奇怪的尖头圆柱体……还有那三番四次的挑衅。
绝不能就这样放过她！绝对不能！
这样的念头刚一产生，一丝莫名的惊悚顺着【命运的指引】降临，大主教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但她已经来不及做出正确的反应，来不及收手了。
S级的异能一旦发动，它的速度是如此之快，没有人能真正阻拦一个暴怒的S级异能者使用她的异能。
即使是本人也不可以。
“轰隆！”
闪电前后脚劈进了虚幻的空间缝隙，几乎要将这个脆弱的地方撕成碎片。
“轰隆！”
闪电击穿了白色纸张，上面的符文瞬间燃烧，在空中留下了一闪而逝的痕迹。
“轰隆！”
闪电击穿了地上几百磅的炮弹。
轰轰轰轰！
翻腾的火焰瞬间蔓延，震耳欲聋的爆炸让整个世界都在颤动。
近千磅的炮弹从空中降落足以炸平一座山头。
炮弹炸开，伴随着闪电瞬间夷平一切，原本充满焦痕的地面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坑洞，升起了漆黑的蘑菇云。
溅起的烟尘逐渐落下，空气中只剩下炽热的温度。
几秒钟以后，滚滚烟尘中，一道空间的裂缝再次无声裂开，一道身影踉跄着从里面被人踹了出来。
计划还差最后一步。
林傲强行站直了身体，等待着最后的表演。
同洲市的大教堂，幽暗潮湿的地下密室。
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地面桌面插满了几百根蜡烛，就连墙壁都没有放过，钉上了架子，架子上插着蜡烛。
微黄的烛光在房间里无风摇曳。
密室里十分安静。
两双眼睛轮流看守着八百根蜡烛。
是有【窥视】异能的赵晴，和有空间异能的贾前辈。
她们两个一起值守在教会最重要的地方，随时监控着教徒们的一举一动，时刻准备着救援。
一枚剔透的水晶球在赵晴手掌间不断游走，她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东西，一只眼睛放哨，一只眼睛休息。
一旁的贾前辈揉了揉自己苍白的手腕，拿着剪刀慢慢剪着手里的窗花。
气氛安静而祥和。
这里是同洲市的教会，这座城市足足有八百位教会的成员，她们此刻分散在这座城的每一个角落里，她们几乎不会遭遇到危险。
那些蝼蚁一样的异能者们翻不起风浪，无法对教会做出任何有力的反抗。
“咔嚓。”
贾前辈手里的剪刀突然将手里即将完工的窗花剪成了两半。
她抬起苍白疲惫的脸，揉了揉太阳穴，正要放下剪刀，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种不详的气息，她蓦然抬眼，目光瞬间锁定。
一支摆在房间正中央的蜡烛火光霍然腾起，火光中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庞。
黑发黑瞳黑眼圈。
“哧——”
蜡烛停止了融化，火光中的画面停留了几秒钟，伴随着火光消逝在空中。
房间中央的蜡烛，燃烧了几十年，从未出现过一丝波动的蜡烛。
熄灭了。
贾前辈的瞳孔急剧扩张，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根熄灭的蜡烛。
赵晴手里的水晶球啪嗒一声砸在地上，裂开了。
“这……这不可能！”赵晴声音犹如风中落叶般颤抖，她不敢相信自己见到的画面，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幻觉，一定是幻觉。”
“狗屁的幻觉。”贾前辈狠狠在赵晴后背拍了一巴掌，几乎是吼了出来。
“窥视！”
赵晴如梦初醒，扫了眼地上已经牺牲的水晶球，仓促地从镜子里掏出了一个更大的替代品。
她盯着那支熄灭的蜡烛，眼睛里爆发出深邃的紫光，手中的水晶球发出柔和的波动。
千里之外。
虚空中勾勒出了虚幻的线条，一只硕大的眼睛睁开，在漫天的烟尘与火光里见到了看上去完好无损的凶手。
刚才在蜡烛里出现过的那道身影居然没有离开自己的犯罪现场，正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她嘴角勾勒着笑容，对着那颗无形的眼珠漫不经心地歪了歪头。
随后，林傲伸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
谁说蝼蚁不能反抗？
轻视蝼蚁，将付出死亡的代价。
归原计划启动的第一天，同洲市的大主教死亡。
她死于傲慢、愤怒，对异能的依赖，与智慧的抵触之下。
那颗无形的眼珠很快消失, 但贾前辈的空间拱门却没有立刻打开。
“你们怕了……”林傲轻声说。
她一个人杀了大主教，教会没有搞清楚她是怎么做到的，她们因此而恐惧, 不敢第一时间来这里抓她。
即使是无法无天的教会，也有退缩和恐惧的时刻。这个发现让林傲忍不住弯下腰放肆地笑了出来。
“跑吧跑吧，可以跑了吗？”蒙着脸的“杜崇明”从空间缝隙里探出一个头问。
“稍等，马上。”林傲忍耐着头顶的疼痛，目光在狼藉的地面上飞快地搜寻。
大主教的尸体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和当初的占光明一样，尸骨无存就无法寄生，获得异能。
林傲略有遗憾, 但早在谋划这个计划时就有了心理准备。对教会的人下手就是这么不划算, 她们难以对付，有麻烦的后续, 林傲还没办法获得什么有用的异能。
“大主教几十个异能, 就算寄生了，大概率也是获得一些低等级的异能……嗯……我才不在乎。”林傲在心里对自己说。
“干掉她, 最重要的是我能获得接近规则卷轴的机会了，那才是真正的好处, 比异能珍贵多了。”
人不能既要还要……林傲动手拂去了地上一层灰烬, 找到了那枚青色宝石戒指。
这枚戒指和克什谬权杖有着本质的不同。
宝石必须配合符文篆刻和相应的承载体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实力。经过教会和“贪婪”的两次加工以后，这枚戒指不再那么脆弱, 即使大主教被炸成了灰, 它也没有受到半点损伤。
林傲深深地凝望了宝石戒指一眼，记住了上面的符文，再攥紧拳头别开了视线。
她不能拿走这枚戒指。
一来，这枚戒指相当于自带定位功能, 教会对它相当重视，戒指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比大主教的地位还要高。教会是给每一颗极品宝石配备了它的携带者，而不是给主教们配备了宝石。
大主教死了还有人能替补，宝石丢了却很难找到合适的替代品。
林傲把它拿走是非常冒险且危险的行为，即使放在镜子里也未必安全。
二来，失去了宝石的教会，将从贪婪的教会转变为疯狂且贪婪的教会，做出更加不可控制的事情。
整个神国，三十四座城市，所有人都会遭殃。
如果把这颗宝石丢到异管局的总局里去的话……算了，她们只会光速滑跪，双手将宝石奉还给教会。
思来想去没有妥善的处理方案。
林傲面无表情地后退半步，确认没有留下什么能够暴露自己的东西以后，才头也不回地和“杜崇明”一起离开了这里。
过几分钟以后，透明的拱门终于在这里浮现。
一身红袍，浑身燃烧着火焰的卡特里娜主教从拱门内跨了出来。她微微眯着眼，按耐着怒气打量着周围。
惨烈的爆炸以后，这里已经面目全非了，凶手更是溜之大吉，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黑、山、白、鸟。”
卡特里娜咬着后槽牙，浑身血液逆流，漆黑的火焰以她自身为圆心猛然暴涨，扭曲的火焰席卷整片空间。
“嘶——”刚准备迈出拱门的赵晴眼疾手快地退回了门后，拍了拍自己被火燎卷的头发。
火焰燃烧了足足五分钟才停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