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着手臂的阿姨皱起眉，凝视着过分黑暗的窗外，表情严肃地低语道：“直觉告诉我，不是断电这么简单……”
很快，阿姨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别墅宽阔的地下室。
姜渊失败的创业产品都放在那里。
另一边，小区的居民楼里，卫池被噪杂的声音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对着陌生的天花板发了几秒钟的呆。
“哦，我已经出来了。”卫池这才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她从囚禁自己十年的实验室里逃了出来，现在住在黑山白鸟为她准备的临时据点里，外面吵吵嚷嚷的不是熬夜做项目的研究员，而是她的新邻居，一群没有异能没有威胁的普通人。
卫池从床上爬起来，按了一下房间的开关。
“原来这里晚上停电。”刚到同洲市第二天的卫池点了点头，记住了实验室外正常人的生活规律。
醒都醒了，卫池在床上无聊地躺了一会儿，听到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干脆起来上了个厕所。
“哗啦。”她按下冲水键，然后打开了水龙头。
一滴、两滴、三滴。
水龙头里吝啬地滴下了三滴水。
“……怎么晚上还停水啊，这里的条件比实验室差太多了。”卫池对着水龙头无语地撇了撇嘴。
她偷偷摸摸地左右张望一下，确认厕所里没别人后，撕开了手边的空间，把双手伸到几公里外的河里洗了洗。
“嘭嘭嘭。”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住在隔壁的房东用大嗓门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妹子，你睡了吗？”
卫池惊得原地跳了一下，撞到了天花板。
“大妹子，醒醒。”房东没有放弃地敲着门。
卫池胆战心惊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光滑的，没有毛，她现在和人类看上去差不多。
“没事没事。”她深呼吸，“房东就是个普通人，我可是尊贵的……没事！”
她给自己打气壮胆，然后轻轻开了一条门缝，“咋了房东姐？”
门外的房东松了口气，“你在啊，那就好。”
“外面好像出了什么意外，街上有点乱，你能陪我们下去看看吗？”房东对身材魁梧还有刀疤的卫池发出了邀请。
半夜停水停电居然不是正常情况吗？卫池愣了一下，看了眼“瘦弱”的房东和邻居们。
“行。”卫池揣上了白鸟给她的手机，跟着房东下了楼。
“晚上我们几乎不出门的。”房东对卫池解释道，“但今天晚上特别奇怪，不止停水停电，连天然气和网络都没了，所以大家想一起下来看看。”
“哦哦。”卫池跟着房东大步迈下楼梯。
“轰隆！”
窗外的街道上突然窜起了火光，周围的惊叫声随之而起，卫池和呆愣的房东朝那个方向看过去。
是一辆失控坠地的悬浮车，它砸到了地上，不到两分钟就烧了起来。
“今天不是刚出了通知，说晚上不能开车出门嘛。”房东停住脚步，惊呆了，她怔怔地看着窗外，心里升起了强烈的不安感，“怎么会突然爆炸，发生了什么事？没有网络和信号，这也没办法给治安局报个警。”
“我们还下楼吗？”卫池戳了一下一动不动的房东。
“……先不下去了吧，怪危险的。”房东脸色变了变，想起了单位里昨天刚宣传过的危机演练。
她压低声音说，“可能是有堕落者出现了，我们还是先回房间里躲着，不要随便出门了。你家里有吃的和水吗？”
“有的。”卫池说。
白鸟在她家里囤放了很多吃的和饮用水。
“那就先回去吧。”房东拽了卫池一把，两个人顺着楼梯蹬蹬跑回了家里。
独自回到屋里锁上房门后，卫池掏出了兜里白鸟给她的手机。
手机的页面点亮了，不是蓝屏，是正常的页面，甚至还有微弱的信号。
这是城外城的产物。
卫池抿了抿唇，将手机的摄像头对准街道上燃烧的悬浮车，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了白鸟。
然后她轻轻甩了一下辫子，悬浮车内燃烧的电池凭空消失了。
林傲和四人小队的其他三位成员一起，守在了监管区的大门外。
她们的正前方是三栋高楼，分别是异能管理局，异能检测中心，精神病疗养院。
她们的身后则是监管区的大门口，隔着一道铁栏杆，里面关着很多状态不够稳定，有暴力倾向的异能者。
“异管局的电这么快就恢复了。”任宇春看着灯光明亮的异管局大楼说，“她们有备用电源，要不要去清理了？反正这么近，顺手的事情。”
“异管局不是还要用吗？”林傲对着大楼打了个哈欠，拉住了冲动的任宇春，“她们很有利用价值，接下来还要安排她们去抓藏在同洲市里没有编号的异能者们，你这么早断她们电对你有什么好处？”
林傲上下打量着任宇春，微妙地问：“到时候你替异管局干活？”
任宇春哑巴了，她看了眼异管局，又不死心地将目光投向了叶安。
分享了异能以后浑身虚弱的叶安正躺在藤椅上，懒洋洋地盖着一张薄毯，没有对任宇春做出任何回应。
停水停电停天然气等等，这些只是归原计划的开胃小菜，普通人的生活会受到影响，但不会有太多生命危险，即使有人员伤亡也是极少数。
真正的危险在于接下来的混乱，到那个时候，只有几百人的教会可搞不定这座一百多万人的城市。
异管局、治安局，还没有到和她们撕破脸的时候……起码还有一周的过渡时间，等到规则卷轴的规则修改完成才行。
叶安在心里计算着时间，敷衍道：“再忍几天吧。”
“为什么不直接用规则卷轴把异能者们先处理了？”任宇春侧头问，“为什么还要等一段时间？”
叶安怜悯地看了她一眼，“林傲刚才不是已经回答过你的问题了吗？怎么又问？”
归原计划的第一步如果是杀掉卷轴上所有的异能者，那谁来替教会干活？
“但异管局还是在用那些科技产物，枪支器械……”任宇春说。
“你让她们把东西用完，不是刚好不用我们动手清理了吗。”林傲摸了摸下巴，理直气壮地插着腰，“就这么几天了不能忍忍？只要计划顺利进行下去，你管过程怎么样呢？异管局用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怎么不见你有这么大意见。”
说完林傲看了眼任宇春，像是被她不断冒出来的问题问烦了一样，说：“监管区我看没什么事，我去异管局溜达溜达，看看老杜。”
终于找到借口的林傲大步朝着不远处的异管局走去。
“你看，把人问走了吧。”叶安对着任宇春耸了耸肩。
异管局的大楼灯火通明，情况和林傲预料的一样。
林傲溜达到楼下的时候，几个教会成员正站在大门外窃窃私语，互相推搡着。
“你们怎么不进去？”林傲走过去大咧咧地问，“你们的任务是啥来着？”
抱着任务来的教徒扯了扯嘴角，眼神里透露出一丝迷茫。
“我们的任务是，勒令异管局配合行动，和教会安排的人一起抓藏在城里的异能者们。”
“但是、但是……”
“怎么了？”林傲掏了掏耳朵。
“四位副局长打起来了。王局和赵局打得热火朝天，孙局已经被打得晕过去了，只有杜局冷静一点，正在关门。”教徒恍惚地说，“整个异管局都乱成一锅粥了，根本没人能管事，唯一能管住这几位副局长的只有局长。”
林傲惊讶地接了下去，“但是局长已经被我干掉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传进了异能者的耳朵里。
离职的局长已经死了，再也不可能回到同洲市了。
那岂不是四位副局长都有可能成为局长的可能？各怀心思的异能者们眼神微微一变。
几分钟以后，异管局里打得更热闹了。
“林姐，你和杜局是不是挺熟的。”教徒求助地看了过去，“要不你进去劝劝吧。”
第92章
“没想到这么晚了, 异管局还能打得这么热闹啊。”林傲抱着手臂，站在门外，“她们内部打架, 我进去不太合适吧。杜崇明未必会给我这个面子……”
说话间，楼上的玻璃幕墙被人从内部击穿，爆开的玻璃碎片像雨点一样砸了下来。
“啧啧。”林傲往后退了半步，“一群异能者打架，怪危险的。”
“危不危险的倒是其次。”教徒哀嚎道，“得有人给我们干活啊。”
同洲市的四个出入口，目前都是教会的人在管理，为了防止同洲市内部的消息泄漏出去, 每个出入口安排了五十个人, 光这里加起来就是两百号人。
至于同洲市的工业园区，分散的工厂和基建设施, 那里需要的人更多, 教会从各地调派过来的八百成员和庞大的工程量相比，只是杯水车薪。
更别提后续对同洲市内异能者的清剿, 零散设施的清除。
光想一想就是令人绝望的工作量。
因此，教会的归原计划必须有异管局和治安局的支持, 而且是全力支持。
“要不我和叶安一起进去把四个局长打一顿吧, 打一顿她们就老实了。”林傲扭了扭手腕建议道。
“别。”教徒急忙制止了她，“事情要是能这么简单解决就好了。”
武力镇压了异管局这次的动乱, 只会对接下来的计划起到反面作用。
教会需要的是一个能干的异管局, 办事效率要高，做事要干脆利落，手下派出的人要机灵懂事，关键位置的那些领导们要知人善任。林傲进去把四个副局长打一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反而会让四位副局长丧失一定的威信，让她们手下的人心思浮动。
管理团队，是一门很深的学问。
管理的好，一支十人的队伍配合默契，事半功倍。
管理的不好，卧龙凤雏能把领导气到原地升天。
人心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操控的，就算教会在这方面也是无计可施。
教会要是插手异管局的内部管理，只会比这四位副局长更加糟糕。
教徒对着一团乱麻的局势叹了口气。
“你来的时候这里就这么乱了吗？”林傲看似诚恳地说，“她们是为什么打起来的？你从根源解决一下她们的矛盾呗。”
教徒愁眉苦脸地耷拉下眼皮。
“我打听了一下，这几位很早就开始明争暗斗了，局长离职以后，这两天情况就更严重。”
“上面没人能压得住，每个异能者都有自己的派系，都想为自己人争取权力，互不相让也就算了，还互相使绊子拖后腿。今天说这个小队的经费批报不合规，明天说那个小队执行任务的手续不完善，还有举报队友私藏战利品，放走雇佣兵的。再加上之前李局手下那批人，群龙无首，浑水摸鱼，火上浇油。说起来都是小问题，但是累计到最后就变成了无法解决的矛盾。”
“最大的矛盾爆发在今晚。”教徒压低了声音，“我们不是把水电网都断了吗……这些人本来就加班好几天了，大晚上的还在这里工作，结果还断水断电，一下子就爆发了。”
“先是怪后勤组的人没用，再怪到了王局身上，王局手底下的人也不能背这个黑锅，说是孙局资源调配的问题，孙局手下的人又说是安保和供应没有做好，都是赵局放进来的关系户……吵着吵着就动手了，动着动着就惊动上面几位副局长了，再然后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偏偏是在这么关键的时间打起来了，外面的乱子她们是一点也不关心啊。”
林傲听得津津有味，从镜子里抓出了一把瓜子，“网断了，她们没收到消息不知道外面的事，打起来也很正常，只能说太巧了。”
“……唉，我连异管局的大门都还没踏进去呢。”教徒两眼含泪，“现在进去我找谁干活啊，总不能让我指派一个当局长吧，我和她们都不熟的。”
“你等她们打出个胜负呗。”林傲从镜子里拿出了一本《不会带团队，你就只能干到死》，随后她看了眼精致的封面。
“抱歉，之前没注意到它是机器印刷的。”
林傲充满歉意地说，在教徒刚刚亮起的眼睛里，把这本书烧成了灰。
“你慢慢想办法吧，监管区不能离开我太久。”榨取到情报的林傲鼓励地拍拍她肩膀，扭头就撤。
杜崇明提前两天做好了安排，异管局的混乱来得天衣无缝正是时候。只要在归原计划的一开始，给教会留下异管局一团散沙的印象，杜崇明接下来就有充足的借口拖延教会安排下来的任务。
时间，是她们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林傲回到了监管区的大门口，和叶安一起在那里守到了天明，才和另一组人进行了轮换。
在教会人手极度紧张的时候，安排了两位实力干将守在这里一整晚，看似是一种浪费，但这种浪费却是必须的。
监管区内的异能者们太危险了，她们一旦离开监管区的范围就会恢复异能。教会的规则卷轴又暂时不在同洲市，虽然消息没有走漏，但教会不能冒险，必须安排能够看住局面的人守在这里，防止意外发生。
第一晚是林傲和叶安镇守，她们离开监管区后，会有半天的休息时间，等到晚上精力恢复以后再轮换去做清剿任务。
镇守监管区，休息，清剿异能者，休息，再安排镇守监管区……这样高低强度不断循环，是教会对她们这支队伍的安排。
林傲和三个临时队友告别，回到房间以后，背后的触角轻轻一甩。
她身上绽放出一层虚幻的光芒，身影消失在教堂内，直接穿到了杜崇明的办公室。
异管局内的混乱从表面上看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了。
熟悉的办公室里，杜崇明坐在那张舒适的真皮座椅上，一身整齐的制服凌乱得不成样子。
“你们演的好逼真，打得好激烈。”林傲从地上捡起一枚裂成两半的徽章。
“一点点演技，加上很多私人恩怨罢了。”杜崇明揉了揉眉心。
她没有和其他几位通过气，就连她手下的心腹也不知道她真实的打算，以为她安排这么多是为了争局长的位置。
在不暴露的前提下不着痕迹地因势利导，这是杜崇明在两天的时间里能够做到的极限。
“效果还不错。”林傲说，“异管局和城内的情况怎么样了？”
“凌晨收到了教会的指令，已经调了八个队伍的异能者和教会一起看守出入口。”杜崇明说，“四个口子我没有完全安排，只在东西两边留了自己人，必要的时候在特定时间内可以放人进出。”
同洲市的四个出入口，南北通向相邻的两座城市，东西方向是城外城。
根据林傲提供的情报，异管局总局大概率不会支援同洲市，因此杜崇明没有在南北方向浪费人手。
“城内的治安目前是治安局在维护，她们的系统瘫痪了，也没有联络工具和交通工具。”杜崇明说，“暂时借用了异管局的系统，我已经安排了人注意治安局内部的情况，避免有什么意外发生。”
“同洲市内部的情况还在可控范围内，毕竟归原计划是十二点才开始的，距离现在才八个小时，大多数人以为是电网出现了问题，没有大面积的混乱。”
杜崇明微微叹了一口气，“但这样的情况持续不了多久，已经到上班时间了，会有更多的人发现同洲市的异常。那些消失的工厂根本瞒不住……”
谁能想到教会的大主教居然拥有S级的异能【分享】，同洲市内一下子多出了几十个能够使用【消失】的教徒。
这里的科技痕迹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失。
“教会现在的重心还在管控出入口，而且那些人对【消失】还不算熟练。”林傲说，“大主教的异能【分享】是有限制的，每天只能分享给五十个人，但分享出去的异能可以维持一周的时间。按照这个增长速度，不到三天的时间同洲市的工厂就会全部消失。”
“做这些事的是教会的人，异管局无法插手。”杜崇明看向林傲，“我们最多只能转移重点物资，而这一点我们已经在做了。”
林傲抿了抿唇，“不，我们可以插手。”
异能是教会的优势，她们拥有千奇百怪的异能，能做到常人无法做到的事情，也能杀掉所有阻挡她们计划的人。
异能是教会的优势，同时也是教会的劣势。
教会太依赖异能了，一旦失去异能，她们什么也做不了。
“归原计划现在执行的这么顺利，是因为异能【消失】。”林傲缓缓说，“只要没有这个异能，归原计划就会慢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