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明亮的空间,满满当当的人,素食,柔和的视线——攻击性的目光被白布条蒙蔽了。
准备得隆重,但在茆七眼里是笑话,她也确实笑了,“都很好,倒显得我朴素了。”
“你不朴素,你在我眼里比这些东西好万倍。”川至喜悦茆七的回答,慷慨地夸赞她。
说得好听,仍旧是物化,茆七无语地扯扯嘴角。
川至又说:“这些装扮物都是我父母攒备下的,虽然杂乱,也是重视。还有众多的见证,我理解的这就是仪式感吧。”
茆七认同:“是。”
川至满意地坐下,两手拢住袖袍端放在腿面,问道:“那你喜欢吗?”
茆七避重就轻,“比较乱。”
川至眉稍一挑,微微不悦,“哪里乱?”
茆七伸出手指一一指过去,“灯光宾客,见证人,红纱,筵席,看着热闹,像婚礼现场。”
她藉着这个动作纵观七道门,确认所有人都出现在餐厅了。那就意味着其他的门没人守,玉妙音的行动更容易,计划也离成功近一步。
川至哈哈笑起来,“本来这些东西也是我父母为我结婚攒的,被他们一股脑给用上了。”
候在川至身边的侍者告罪地弯腰,应该是他布置的现场。因听出川至话里并于恼意,他弯弯腰又直起身,依旧伺候在旁。
茆七说:“你的父母真好。”
川至没见过其他的家庭,不理解,“难道你的父母不好?”
茆七:“我不记得他们了。”
川至更不解,他父母死去二十年,那些记忆他仍旧历历在目,哪有不记得的?
“怎么会不记得?”
“我忘掉了小时候的事,也许他们就在其中。”
选择性忘掉的,也不是好事,在这样的好日子里,川至忌讳不提,“那先吃饭?”
茆七看向饭菜,除了一道肉粥,其余的素菜有白灼芥菜,水煮西兰花,葱花炖鸡蛋,青椒土豆丝。
绿叶菜不新鲜,西兰花也蔫了,鸡蛋更是淡黄中有黑点,土豆丝软绵绵的呈现出干瘪。
素菜难得,川至真是下了血本。侍者适时地递上筷子,茆七接过使用。
在臻圣和敏繁身旁服侍的侍者也都握起筷子,准备辅助两个失去行动能力的领导用餐。
包括川至,言笑晏晏地注视茆七的行为,仿佛有十成十的把握,她一定会吃。
他们都在等茆七下第一筷。
茆七伸出筷子,夹起一簇芥菜,放进口中,细嚼慢咽。
川至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味道可行?”
茆七没回,不急不慢地咀嚼。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甚至是还有意识的敏繁,他的脸也向着她这边。他们似乎都很迫切,仿佛她吃了食物,就能代表什么。
茆七当然会吃,不然怎么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替玉妙音争取机会。
另一边人潮的末端,有一条瘦小的躬着腰的白影,嗖一下从一道门出现,然后紧走几步,跨进另一道门中。
这过程无声无息,无人察觉。
这是一间中式装修的客厅,玉妙音从未踏足的区域,她好奇地打量,以至于忘记放下怀抱的两大罐酒精。
不过十几秒,玉妙音从惊讶中回神,弯腰放好酒精,然后踅摸在客厅里搜找需要的东西。四面就实木家具,无可助燃烧的物品,她将目光放到过道的房门上。
房间里总有衣服布料之类的易燃物吧?
之前在寝室商量对策,茆七有提过这个空间的大概情形,接近员工寝室的这道门内,住着一名濒死的决策者,动都无法动,更别说出声。
没威胁,玉妙音决定在房间里找易燃物,就先从其他三间房开始。
接连开门,玉妙音看了叹气,可惜,三间房都只有实木家具,没有其他的东西。
紧接着玉妙音又来到第一间房门前,没有犹豫地抬手开门。门开,她先注意到拔步床上的床帘,眼前一亮。
再一细看,床上并没有人,她迈步过去直接踩踏上床沿,动手扯下床帘,再摞走床单,丝毫不拖泥带水。
抱着扯着,玉妙音将床帘床单弄到大门口,整理成条状团卷一起,直接倒了一大瓶酒精在布料上,眼望着酒精慢慢浸透。然后再将另一瓶酒精打开,瓶身靠住布料,使流速减缓。
茆七说不能一下子都倒完,要慢慢地渗过边界,流淌到餐厅里,才不容易被察觉。
做完了,玉妙音露出一个笑容,她好好完成了,她终于能为自己做点事了。
没多感慨,玉妙音又躬身出门,抱缩住身体,从巡逻者的身后经过,小心地挪着碎步。耳边传来茆七的声音,还有另一个男人在说话,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川至。
“味道还行。”
“那你再试试其他的。”
“嗯。”
“西兰花啊,也不错,口感爽脆的,你快吃。”
再之后听不到了,玉妙音安全地回到了寝室走廊。
仲翰如早就在等候,迎上前问:“怎么样?“
玉妙音看他这么着急,忙将进度告知,“臻圣那道门,我已经放好酒精。”
仲翰如:“我说的是外面的情况。”
“哈?”玉妙音才琢磨过来,他在担心茆七,“外面很多人,看着像都聚集在餐厅,茆七好像在和川至吃饭。”
“吃什么?”
“听着是西兰花。”
川至真的安排了素食,可是这里物质缺乏,能有几道素食?茆七迟早要面临那次的场面。
仲翰如还记忆犹新,那块肉伸往他口中时,茆七的惊恐和害怕。
玉妙音见仲翰如将背缓缓靠向墙壁,眼神频繁投向外面,魂不守舍,显然十分心焦。
玉妙音管不了那么多,赶进度地从屋里再抱出两罐酒精,边走边匆匆安抚:“我们不都计划好了吗?你要相信茆七,忍耐住心情,都是为了更好的结果。”
话音刚落,她便消失在走廊。
餐厅内,茆七已经吃完西兰花了。
周围都是人墙,她不清楚玉妙音走到计划哪一步了,不过不清楚,证明玉妙音没被发现。
“好了,再尝尝其他的。”川至催促着,眼中兴味更盛。
“那就炖蛋。”
侍者闻言递上调羹,茆七接过,伸往那盅面上有一层酱料的炖鸡蛋。
茆七的余光中,巡逻者的注意力分散,因为进食的过程太冗长了,她必须要再制造出点动静。她抿一口炖鸡蛋,开口问:“这道是什么粥?”
川至提起笑,耐性地讲解:“那是砂锅粥,粥米细密,裹上炸焦的脑髓,口感相辅相成,十分嫩滑美味。”
“脑髓?”茆七疑问,“不怕得病吗?”
川至摇头。
“难道……”茆七嫣然一笑,“这就是你说的解药?”
解药一词,像一石激起千层浪,人潮里响起轻微的喧哗。
敏繁也激动起来,不知哪来的浑劲挣扎,无奈宝宝椅太结实,他依旧被牢牢捆在椅子。
玉妙音听到茆七说话,她还在巡逻者身后,被突起的一阵哗然吓到。她以为被发现了,差点惊叫出声!
几秒后没动静,她转动脖子去看,无人在意这里。幸好没被发现,她赶忙向第三道门前进。
多用了一倍时间,玉妙音抵达第三道门,快快放下两大罐酒精。
她看到客厅和套间格局,和前一道门无异,装修也一样。当然客厅也没有易燃物,得进房间里找。
茆七说这里有一名行动不便的决策者,那其他三个房间应该可以进入,只要动静不大。反正门关闭着的,看不到听不到。
说干就干,玉妙音悄步过去,在经过第一间房的房门时,异常小心,开门更是轻摁慢放。
然而结果一样,那三间房只有家具,没有其他的物品。
玉妙音再次将目光放在第一间房的房门上,犹豫,蠢蠢欲动。
其实可以试试的,这人不能走动形成不了威胁,即使有嘴,只要捂紧就行了,再不济劈击其颈后风池穴,可以使其短暂昏迷。
种种设想都是玉妙音占主导,她当即撸起白大褂改造成的披袍,深呼吸一口气,决定就这样做!
茆七在拖延时间,仲翰如在等她交接,她不能让进度落在她这里。
脚步接近,玉妙音左手迅速拉下门把,猛一推开,右手早就做好准备,届时一巴掌捂过去。可是面向她的只是一张空凳子,里屋没人。
一道门两道门都没有人,是不是聚去餐厅了?看起来那里正举行重要仪式,不知道茆七有没有能力应付。
没纠结多久,玉妙音脚踩床铺,上去扯床帘,下地后手臂一卷床单,动作形如流水,东西就都到手了。
东西统统拿出来,和酒精混浸一起……重复操作,然后出门。
那阵哗然已经安寂,川至的声音更加清晰:“呵,接下来是青椒土豆丝吗?”
茆七说:“是。”
在茆七还尚有把握的声音中,玉妙音再次安然进了寝室走廊。
仲翰如依旧在等着。
玉妙音主动说:“外面好像在办宴会,他们吃了炖鸡蛋,土豆丝这些。”
仲翰如点点头,目光漂浮。
因为有了念想,玉妙音精神面貌好很多,现在觉着这个男人蔫蔫的,跟被抛弃了似的。
玉妙音多嘴一句, “你急也没用,要相信茆七。等我放好酒精,餐厅内起火,烧到一定程度,你出场将其他门内的玻璃砸碎,到时就能利用气流带来的爆燃,将他们统统烧死!”
她说着,恨意毕露。
这是茆七在看过五道门后制定的计划,每道门后的窗户都是封闭的,那就证明餐厅内的氧气有限,只要燃烧达到阈值,突遇气流,就会发生爆燃。并且他们也制定了撤退路线,就在寝室这道门,届时等三层人力损毁,更容易对付。
如果可行,确实四两拨千金,玉妙音没有设想过那个不行,因为在她心中,势必要将这个计划进行到底。
仲翰如还是埋头不吭声。
“你不能急,一步乱,步步错,你要相信茆七。”玉妙音也没空搭理他,吭哧吭哧地搬酒精,又出去了。
走廊里,就剩仲翰如一人了。他的心仍不能定,摇曳着,抽出一丝丝的不安。
他当然清楚,事态缓急。可是在他心里,茆七的安危比通关更重要,他可以每晚冒险,他会拼尽全力护她安全,但他不能安定地等待危险靠近她。
以往他都在茆七身边,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强硬地要自己去,他答应了,所以受到惩罚了。他总算能体会到她当时在解剖室外的心焦,和她气愤的关心。
餐厅里。
“茆七,就剩最后一道菜了。”
川至趣味正浓,但再也提不起笑容,他看着僵持的茆七,那眼神似是要穿过她的身体,将她内心翻个透。
茆七接过侍者重新递上的干净调羹,搅拌起已经温凉的粥,她低着眼,说:“我知道。”
在一来一往的对话声中,玉妙音顺利进入第四道门。
这是个全然不同的套间,装修简单,地面有个简易帐篷,落地窗被一整面窗帘掩盖。
玉妙音在看到窗帘时眼睛一亮,这个好啊!烧起来耐!她快步走近去扯,窗帘勾子紧,废了好大劲才扯下来。
窗帘掉下的那瞬间,暗影划过面庞,猛然降临的景象让玉妙音呼吸一滞。
灯光照射外,生长着一棵高大凛然的香樟树。
看到这棵树,玉妙音也觉得自己让仲翰如保持理智,是不在此山中。
以前常听林伸提起孤儿院的香樟树,因为占地少,院里只有零星几棵这样的树。那里面娱乐方式也少,没有游乐设施,孤儿院的孩子又不被允许爬树,平时只能玩玩丢手绢那类单调的互动游戏,和捡捡树叶堆堆沙子。平时林伸遭人排挤,只有林跃愿意带着他玩,但林跃也不是时时有空,他便亲自做了一个简易秋千,套在树枝上给林伸坐。他们互相替对方荡秋千,那棵香樟树下有很多他们愉快的回忆。
现在回忆起,她都受影响,更何况茆七身处危险,仲翰如应该担忧的。
玉妙音抹掉眼泪,迅速整理情绪,卷抱窗帘到门口,倒酒精,控制好流量……
出第四道门,回程时,玉妙音听到川至的声音越来越冷。
“茆七,粥凉了。”
四周涌动起唏嘘,“吃呀,吃呀,快吃呀……”
玉妙音的心沉了一分,她也心知茆七那边更动荡,她能有更多时间推进计划。
一进入走廊,玉妙音看到仲翰如,他像被焦躁折磨透了,眼神劲劲地盯着她,在等待她开口。
玉妙音突然觉得他可怜,不过在这里,谁不可怜呢?
“外面……还好,他们正在吃……吃粥。”慌不好撒,玉妙音口齿断续。
仲翰如问:“什么粥?”
玉妙音边往寝室走,“就粥呗。”
抱出来两大罐酒精,被仲翰如挡住前路,他固执地问:“什么粥?”
玉妙音绕道,仲翰如又拦,她着急又走不掉,气他不以大局为重,便恼怒一喊:“脑髓粥!”
得到答案,仲翰如顺从地让路让玉妙音走。
玉妙音抓紧时间,没空多想,跑出了走廊。
在她离去后,在几乎欲湮灭的寂静中,仲翰如双手攥拳,猛地锤在墙壁上!
“砰”地一声,他哑然地怒吼。
错了!都错了!
之前在林跃的寝室,茆七炽热的目光,赤裸的情绪,反常的玩闹,根本不是开心,而是为让他放松警惕。
制定的计划,她说她来起火,让他们等在这里接应她。撤退路线?现在细思都是漏洞,爆燃起来她能从哪撤退?他们连安全出口都没摸到,要怎么及时撤退?
说什么一定能平安带他出去,她到底在干什么?!
她说她死都不会吃的,她根本就没有胜算,她到底想做什么?
这些唏嘘声中,更多的是惋惜。
在比其他楼层生存时间更久的三层,谁不想要解药?更何况听说脑髓脊髓十分美味, 入口即化, 口齿留香, 天天吃那些隐约带酸味的肉,谁都想尝试新口感。
久而久之, 侍者和巡逻者的目光染上怨恨。
这个女人不珍惜食物,不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如果不是川至压着命令, 早该被杀掉!
茆七不动调羹,侍者也不动,敏繁费劲心机要解药,这回近在眼前, 一步之遥。
他嗓子含混, 恨恨地朝川至所在的方向喊道:“川至!你脑子进水还是发春了,对我们那么狠,为什么要为个女人犹豫?她根本就不属于这里,她不会在这停留,你以后就剩我了, 就只有我了!哈哈, 快把解药给我,给我!在这无望的岁月里,只有我能陪你, 只有我!”
敏繁怒吼着,宝宝椅被他晃动,侍者几乎控不住他, 后边上前两名巡逻者摁住他肩膀,才让他稍微平静。
一言,戳破川至和茆七的处境。
而川至眼中的兴味,变成失望,再是释然。
他抬手一挥,侍者退下,抓根布条将敏繁那张嘴死死堵住。
敏繁嗯嗯地叫,再也发不出喊声。
川至看着茆七说:“我按照你的意思做了,那你想好了吗?”
敏繁原本还在抵抗,闻言不动了,呵呵冷笑。川至还在给她机会,一个来历不明只听闻过消息的女人,他这般挽留,该是多么孤独呀!
想到这,敏繁冷静下来,此前他癫狂,是因为怕死。现在清楚川至不会舍得杀他,毕竟从今以后只有他能证明川至存在的痕迹。
所有人屏息,不敢出声,注视着餐桌里的茆七。
就见她丢开调羹,缓缓抬起眼睛,那里面没有惊恐惧怕,而是如一泓清透的泉水,原原本本映照着周边的环境。
她说:“我拒绝的话,会有什么下场?”
这算已经拒绝了,川至无语地笑了。也是,他都称赞茆七的生命力,她怎么会甘愿屈服于他?就像那棵独立之外的香樟树,他只有观赏权,从不属于他。
他恼怒,可是他面不改色,皮笑肉不笑地问:“是只有你吗?你应该问,你们有什么下场?”
茆七目光一凛,川至又感受到那种用刀剐的冷飕飕的感觉。
在这目光里,他夺回一丝快感,“你在为谁担忧?那个男人,他躲在哪了,让你一个人来,你们在谋划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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