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至心知肚明的表情,语气却是满不在乎,也许茆七有无谋划他都无所谓。
茆七不确定他知不知道,或是知道多少,她试探着问:“没有谁,没有谋划,你会放我离开吗?”
川至慢调说:“不会。”
言出,四面人墙更密集地涌近。
在威慑,凭她的力量,插翅难逃。
茆七倒没什么惧怕,只是担心玉妙音。按照计划她先行动,仲翰如在后,他现在还安全。
如果川至真的察觉到计划,玉妙音第一个有危险,不确定的情况下,茆七不能激怒他。
她心平气和地问:“为什么一定要我留下?”
川至冷冷说:“现在问这个有意义吗?”
茆七笑了笑,“你要让人死,总得让人瞑目吧。”
玩笑似的话,川至听着,牙根紧咬。她那冷静的眉眼,在对待他时,也是冷静的,她好像不再惧怕他传达的恐惧。
川至突然很想打破那里面的平波,想看看表皮之下的汹涌。他换上笑脸,起身踱步到茆七面前,推开食物,抬起一条腿侧坐在餐桌上。
他弯腰靠近茆七,看着她冷淡的眼眸,装成富有情感地说:“当然是喜欢,跟仲翰如一样的喜欢。”
肃整以待的巡逻者又恍惚了,一时威胁,一时喜欢,不知道川至拿的什么主意。
在茆七心里,川至跟仲翰如不配并提,她忍抑反胃感,平声说:“以后还会有其他的人来,你可以有更多的选择,你现在只看到我,只是因为你的控制欲。”
川至轻笑,不以为然,“控制欲不好吗?想要,就设法留住。”
这个人真自我到可怜,世间万物并不依循个人意愿,他被困在这里,连思想也是禁锢。茆七眼里闪过一丝同情,“你一直都这样吗?”
川至没有看到那抹会令他失控的同情,他说:“从小到大,我都如此。”
茆七问:“那你留住什么了?
川至猛地一怔。
臻圣在他身旁,半死不活;敏繁被他拘禁,反目成仇;还有父母,已经身殒二十年。
没有,他从来没有留住任何东西!他终于恼怒,手臂扫掉桌面的餐食。
“匡当”几下巨响,烛台也差点倒了,侍者们腿脚打颤,不敢动身去收拾。包括巡逻者在内,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纷纷避开眼神,像是知道他们的统治者即将要做出什么暴戾行为。
就连敏繁也是,放轻呼吸,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川至站起身拖出茆七的座椅,俯身到她眼前,死死地盯住她,“我已经给你机会了,留在这里不好吗?为什么你不珍惜?”
就像以前父母逝世,川至对着他们的尸体质问,为什么要留他孤独一人?他明白小孩才会这样,大人从不质问,而是接受,可是……谁又懂他的惊惶和孤独?
茆七也不知道,自己一句拖延时间的话,会触到他的逆鳞。她感受到他的怒意,那她也没必要谨慎了。
她冷漠地反问:“这里有什么好的?”
川至怒火中烧,因为不好,才要逃离,因为他无法反驳。
她又说:“你想留下我是因为喜欢吗?那不是喜欢,只是你的控制欲,你的控制欲从何而来,因为你的恐惧!你这个被禁锢着扭曲成长的人,永远不知道外面的阳光有多好,永远不知道喜欢会让人有多么强大的力量!”
茆七越说,声量越大,充斥满整个空间,铿锵地传出很远。
因为她的反常,巡逻者又将警惕锁在她身上,仿佛只要她一作出动作,就会立马上前歼灭她。
可是,又怎知这不是契机呢?人这么齐,这么聚,烧起来也快呀!
茆七在想,按照时间和步速,玉妙音起码成功进入三道门了。酒精早该流出界限,也许已经淌到餐厅。
足够了,足够她放手一搏。
她心中祈祷玉妙音能察觉:快听到吧,赶快跑吧,快去好好地躲藏起来。好好的,都要好好的。
川至浑身气息冰冷,被气到脸皮抖颤。
茆七忽而莞尔,伸出手。
近前的巡逻者立即出刀,刀刃就挟在茆七的咽喉边,她不顾危险,手指轻触碰川至的脸,轻声说:“真正喜欢我,会把我当成人,会尊重我,会千方百计带我出去,而不是想方设法困住我。你真可怜,没人爱过你吧,所以你不懂怎么去爱人。”
川至听着,眼角通红,仿佛滴血。他仍旧挤出笑,扬起高傲的姿态,道一句:“唉,无趣。”
他直起腰,抬手臂动动手指,人墙里立即分开条道。
那条道中,茆七看到玉妙音头发蓬乱,鼻青脸肿,嘴角还有血迹,被反剪住双手,押上前来。
川至欣赏着茆七脸上的惊愕,说:“我早就说过这里资源难得,你以为我不清楚你们的计划?你烧了我一个解剖室,还以为我能再着你一道不成?”
快到餐桌跟前,玉妙音被巡逻者松开,猛然一推后背,眼看就要撞上桌脚。茆七随着她跌倒的姿势跪低去接她,全然忘记了脖子还有一把匕首。
刀刃贴着肌肤划过去,痛感丝丝密密,倒也不是不能忍受,只是血立时涌出,很快洇透了衣领。
两人搀扶着跪倒,玉妙音抬眼见到不停流出的鲜血,自己身上的疼也顾不得,急忙用手捂住茆七伤口。
“你没事吧?哈?这可怎么办啊!”
“没事,皮外伤而已。”茆七拉下她沾满鲜血的手,万分歉意地说,“对不起。”
玉妙音原本可以不用遭受这些的,是因为茆七这个不缜密的计划,才白白搭进来。
玉妙音摇头,笑着安慰,“我本来就是活不了的,没事,没事的……”
川至在一旁嗤笑,“互相关心,感情可真深啊。”
这时,外围挤进一名巡逻者,报告道:“地板的酒精已清理干净。”
寝室走廊里。
仲翰如焦急地等。
按照每道门的距离,和之前玉妙音所花费的时间,她应该要回来了。
现在迟了,是不是外边起了什么变故?他猜测着,如被火炙,无法安定。
即使这样焦躁,仲翰如也没冲动,按耐着按耐着。
之前计划时,他们就讨论过第四第五道门较远,往返步程加倍的同时,还要留出应变突发状况的时间。
仲翰如给这段时间计数一百,数到一百玉妙音还不回来,他就要闯出去。
一百统共就3分多钟,也快也慢,玉妙音始终未归,仲翰如心中做了最坏的打算:计划败露,玉妙音被控制,茆七……茆七怎么样了?
他不敢想,藉着规划接下来的行动去逃避,搬来剩余的六罐酒精,放在最近的墙角。
来到走廊与餐厅的连接处,仲翰如抓握匕首,先伸臂出去劈砍两刀。无埋伏,他臂弯圈抱两罐酒精,随即跃身过去!
在一阵强光过后,仲翰如只看到挤挤挨挨的巡逻者,他刚一站定,他们便像背后长眼一般,刷刷转身,并揿住匕首围拢上来。
仲翰如战略性退后两步,脑中极速思考:玉妙音埋酒精的流程从左开始,她来四趟,往三趟,起码能成三趟。现在就剩右边还未埋酒精。
仲翰如先恐吓地挥出一刀,趁着巡逻者迟疑不定的瞬间,他拔腿就朝右跑!一边跑,一边咬住匕首,留出手拧开酒精盖,霎时刹步,扭身狂往后撒酒精!
反正都是洒,怎么洒都随意,只要能均匀地烧起来就行。
一时间刺激味道漫天开花,也伴随着一声声嚎叫。
刺激性液体一沾到眼睛,那酸爽只有试过的人才知,前排的巡逻者遭了殃,痛苦地捂住眼睛,瞎子般乱转。
后面的巡逻者忌惮仲翰如怀中两罐开盖的酒精,谨慎地没再上前,而是后退,退到远在酒精的射程范围外。
不过退也退不到哪儿去,原本巡逻者就都集中在餐厅内,不过很快就有人出声指挥:“两队人马从左右两侧列出,包抄拦截餐厅外围的移动路径!”
这样后背就有了空余,主部队继续退,留出二十人与左右那两队人马配合,齐力围攻向仲翰如。
四面八方,仲翰如的安全空间越来越窄,他并不担忧,反而更兴奋,眼睛闪烁着荧荧的光。
来吧!最好统统一阵上!
餐厅内人潮人涌,仲翰如没处活动,所以无法得知茆七的位置,只要多处理掉一些巡逻者,空间松阔了,就能突破包围见到她了。
但是这些打头阵包围的巡逻者,唯唯诺诺慢慢吞吞,想是因为那两罐酒精。仲翰如没有任何犹豫,全部倾倒开,扔掉罐,下颔挑衅地一扬。
巡逻者们见状,哪还有犹豫,一鼓作气提刀冲刺。
面对攻势,仲翰如右脚松弛地退后半步,上身微微前倾,腰背呈现出伏击的耸立状态,贴腕的匕首半空中抡了个圈,稳稳地落进他的掌心。他沉下气息,目光如隼,在巡逻者第一刀刺向他咽喉的瞬间,侧肩推出右臂!
刀刃划过巡逻者喉管,只割动脉,连喉骨都未曾碰到,所以极速无声。只见血液喷射而出,眼前人便直直倒下,紧接着一把刀从其身后骤然刺出。
是另一名埋伏在后的巡逻者,眼看刀即将刺进仲翰如眼睛,他立马摆腰向后仰,让过去这一刀。随即双腕夹住巡逻者伸到面前的手臂,而后猛地拧身,将其手臂拖往地面,掌中匕首同时上竖。就着这个手势,巡逻者身体下落,匕首稳稳地插进他胸口。
抽刀起身,仲翰如只觉手心黏腻,于是用嘴衔住干净的匕首把柄,手心随意地往衣摆上擦血。后背破风声倏然而至,他矮身躲避,就见一铁杆带着劲力扫过他头顶。
趁其抽力未及,仲翰如抓握住铁杆,同时身向后转,右腿扫堂而过!
“砰!”
偷袭的巡逻者应声倒地,这时,后背再起动静,仲翰如右手抡棍后劈,同时左手擎刀插进倒地未起的巡逻者胸口。
鲜血又喷涌沾上手掌,仲翰如皱眉,白擦了。一刻不缓地拔刀转腕,朝后猛刺,他看都不看,再次抽出匕首,起身踹掉已经丧命的从后背偷袭的巡逻者。
左右前后皆又来敌,仲翰如右手抓铁杆,左腕划刀,投身进去。
招过刀出,无往不利,所到之处哀鸿遍野。
有巡逻者见识过仲翰如的身法,他擅近身格斗,往往要先过两三招才取命。然而这次他仿佛无耐性,招招要害,刀刀毙命,倒像是那个女人的手法。
眼看阵势要破,巡逻者又出一队人,人墙松动,人影影影绰绰。
仲翰如在打斗时的一瞥,看见了茆七。
她被拘在人群中央,川至架着一把刀横放于她脖间,她的脖颈领口全糊着血,她的目光透过摇晃的人影缝隙,轻柔地落在他身上。
身后偷袭的人一晃,仲翰如回身又劈一刀,双眼更被血染得血红。又受刺激,他身上那股愈爆发的悍劲,迫得巡逻者一时不敢上前。
他犹如地狱来的罗刹,携着一身煞气步步逼近,妄图冲破重重包围。
“仲翰如。”茆七终于出声喊他。
第57章 如果他最后只能这样做,那他的存……
仲翰如理智地做了该做的事, 现在他要去找茆七。
可是她呼喊他名字,在他脚步向前时。
她望着他的眼睛,在述说什么, 他清楚。
仲翰如想, 如果他们没那么默契就好了, 他可以一意孤行。但是他看清了,茆七要他后退。
在被仲翰如逼退的巡逻者中, 有人提刀哧溜冲出来,趁他不备向他腹部刺过去!
这一刹那,茆七呼吸都停滞了。
仲翰如确实分神了, 但身手还在,他下意识侧开要害,并用手臂挡开刀锋。呲一下,不可避免的, 臂膀瞬间割开道口子。
而同一时间, 仲翰如的匕首已插进那人颈后。只见他双目瞪大,不可置信地转头,然后泄出一口气,颓然倒下。
从他身上涌出的血,与地面的酒精流淌到一起。
即使仲翰如没伤到要害, 茆七整个人还是害怕地一抖。
川至感觉到了, 也看到她专注的目光里,冷静还未散。
莫名地,川至感到痛快, 真是个冷血的女人。
在茆七的目光中,仲翰如牙一咬,狠下心, 突然急速撤退。
仲翰如上一秒还是誓死不休的气势,下一秒又撤走了,他转变太快,巡逻者后知后觉地追上时,他早已跳进了一道门内。
乌泱泱的的脚步,将血和酒精踩得更混乱,血脚印布满整个餐厅地板,使得原本明亮的光线染上一丝暗。
玉妙音一直目睹,她也被巡逻者用匕首挟持在喉,只有手能动。她担心地勾住茆七的手指,茆七安慰地碰碰她,让她不用担心。
从一开始听到打斗声,茆七就猜到仲翰如在找她,她不敢出声,怕影响他。她也清楚仲翰如的实力,巡逻者一时半会奈何不住他。
但之后就不一定了,血肉之躯脆弱,总会疲,总会受伤,仲翰如挡不住那么多人,所以起火势必要快。
餐桌上的两个烛台,在茆七的余光里旺盛地燃烧着。
空气中已经隐约泛着酒精味,虽然血腥味更重。
此前让玉妙音埋的酒精,茆七有特意提醒让流速减缓,巡逻者禀报地板的酒精已清理干净,那门内的呢?
只要门内埋的酒精没被发现,他们还有胜算的,只要仲翰如再将酒精洒进餐厅其他角落,火势一起,燃烧更迅速充分。
仲翰如跃过门进了走廊,他低眼看着剩余的四罐酒精,这就是茆七让他后退的原因。
玉妙音也被抓了,那左半边的酒精可能被发现,被清理掉了,现在就剩他手里这些。
即使对茆七计划的安全性存疑,仲翰如也没多犹豫,旋即进寝室拿上打火机,再打开两罐酒精,抱上冲出门去!
巡逻者守在门外,但不敢靠前,一则那是一夫当关的门,怕有埋伏,二则他们人多,想着耗也能耗死他。
这也给了仲翰如发挥的空间,在面对巡逻者的再次迫近,他先是往半空洒开一罐酒精。
那些巡逻者吃过亏,皆都以手挡额,丝毫不拖沓行动。然而在看到仲翰如手里高举的打火机,那束脆弱的火苗,让他们全体忌惮停步。
弥散开的酒精味,和鞋底越湿润的脚感,不知道何时,餐厅各个角落的地板,一直在渗出酒精。
有人惊讶地喊:“酒精不是已经清理干净了吗?怎么又流出来了?”
“怎么回事?”
“你和你们,快!快速去清理!”
急迫的声音此起彼伏。
茆七和玉妙音听了,双目对视,眼神也似乎明亮起来。
她们都知道是为什么,离计划成功又近一步了,不过还不够。还要更多的酒精,蔓延到中间地带更好,才能起到瞬间被火湮灭的效果。
敏繁被捆了动作,蒙蔽双眼,他只能用耳朵去听局势,乍一听见酒精泛滥,而且有火,如临大敌。他开始大喊大叫,摇晃宝宝椅,力气之大,连两名巡逻者也几乎按不住他。
“川至!川至!你搞什么?放开我……”敏繁被堵住嘴,口齿不清,但细听也能琢磨其意。
归根究底,人,怎么会不怕死呢?
这一出二出的,扰乱了众人的心。
在这当口,仲翰如将酒精罐投进右边较近的第七道门内,再次转身入走廊。
巡逻者里,被拨出一部分去清理酒精,防御变薄弱了。
餐厅内,由原先的秩序变得混乱,吵嚷无比。
没有武力的侍者也在担惊受怕,空气中酒精的气味已经压过血腥气,那餐桌上的烛火成了催命符。
但川至始终淡定,侍者们摸不透主人的心思,又惧怕他阴晴不定的性子,便都不敢私自行动,只好任由烛火招摇。
期间,仲翰如抱出最后两罐酒精,依旧用打火机震慑巡逻者,以确保可以右行。
他还心存侥幸,茆七的位置在餐厅深处,外围起火,短暂烧不到那里。他会完成她要他做的事,也能有时间将她带出来。
“仲翰如!”
可是,茆七的声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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