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迅疾在场中逡巡了一圈,并未见到王小石的踪迹,顿时更觉口中泛苦。
是了,王小石先前就说,他师承天衣居士许笑一,那么从自在门的传承上来说,他和四大名捕乃是半个同门,诸葛神侯是他的师叔。
如今王小石要在汴京城中站稳脚跟,他想邀请师叔前来观礼。
这虽不代表着神侯府要在此间划定立场,但对于王小石来说,显然有着不小的意义。
他接人去了,又怎会在此地。
若是王小石还在的话,还能为白愁飞帮忙拦上一拦。
现在……
他唯一占优的一点也不过是,他已猜到了桑小娥为何前来,那么大可以将自己化用自长空神指得来的招式藏得再严密一些。
他不出全力,还能说是对“长辈”的尊重。
白愁飞心念急转,难免有刹那的分神,只觉桑小娥蓄势而来的冷冽剑光直逼眼前,惊得人喉核一阵战栗。
他咬牙飞身,凌空一指,正是惊神指中的“惊蛰”。
骤然拔高的气劲激射而下,对上的却不是持剑的桑小娥,而是一把脱手掷出的短剑。
金铁交击之声中,那只本该握剑的手已五指蓄力,长空神指窜向了白愁飞的命门!
桑小娥平日用剑,长空神指却毫不含糊。
这数十年间的造诣更非等闲。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白愁飞铤而走险,飞身而上,其中一道指劲蓦然贯穿了他的肩膀,飞溅起了一道血色,可他的“大寒”指风也已直点桑小娥面门而来。
但是,他敢舍命一拼,以图破局,桑小娥满心愤慨,又如何会避让。
骤然爆发出的剑气,甚至难以区分开到底是从那把剩下的短剑上发出,还是自她指尖发出,已尽数交织成了一道如电的厉芒。
白愁飞瞳孔一缩。
他半空拧身,以极其高明的身法斜飞五尺。
若是趁势再起,或能有机会扣住桑小娥一只发功的手。
但那道厉芒赫然急转而来,根本避无可避。
他必须……
“噗——”
一口鲜血猛地溅上了他的面颊。
桑小娥运劲中断,与反噬无异,更是被那凌空挥出的一掌拍出了数丈,突出了一口鲜血。
一道凶悍非常的掌劲出现得无声无息,正卡在白愁飞准备运功反扑之际,抢先一步击中了桑小娥。
发出这道掌劲的身体,更是突然挡在了白愁飞和桑小娥之间。
“七爷。”白愁飞惊呼出声。
他完全没有料到,关七向来对事对人漠不关心,仿佛只有师青若能和他正常交流,竟会挡在他的面前。
“照看好夫人。”关七冷声开口,人已疾跃数步,一把握住了桑小娥丢出的那把短剑。
这把切金断玉的好剑,落在了关七的手中,发出了一声轻鸣,便已被操纵着朝那另外一把相同的宝剑砍去。
桑小娥仓促收剑回防,却在凌空之中难以稳定住招架的身形。
碰撞的剑意横扫,顿时又让她倒飞而出。
桑小娥眼眸圆睁,几乎不敢置信地看到,在她手中的那柄短剑,像是蒙上了一层秋霜,而后一寸寸断裂了开来。
然而关七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招还未消余力,正撞上了她的心口。
当方歌吟和方应看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正是桑小娥有若断线的风筝,就这么自空中栽倒了下来。
“住手!”方歌吟勃然大怒。
他手中的金红剑立时出鞘,直指关七而去。
原本只浮现一寸的剑芒,在剑势奔涌之间,倏尔化作了整片惊涛骇浪,横亘在了关七和桑小娥中间。
关七的面色动也不动,似乎被这惊天剑气激起的,只有他鬓边两缕泛白的头发。
他也径直以先前未能用出全力的剑招,正对上了方歌吟的这一记“天惊石破”!
奔流的剑气顿时将靠近场边的江湖人士惊得连连后退。
只有一道身影纵身向前。
“义母。”方应看一把接住了桑小娥坠.落下来的身形,连连倒退了数步,方才站定在地上。
只见桑小娥又吐出了一口血来,却总算伤势不重,仍能挣脱方应看的帮扶,自己站起身来。
她的目光担忧地看向了方歌吟的所在,见他手中的金红剑威势不减当年,和关七正战成了平手,顿时先松了一口气。
可再一看,又觉自己心中怒意上涌。
只因那本要露出破绽来的白愁飞,竟是仰仗着关七阻拦在前,已经退了回去,还是退到了迷天盟那位圣主夫人的身边。
桑小娥尚未得到个结果,怎能容忍看到这样的一幕。
在她看来,白愁飞这根本不是应承了关七的话,要去保护圣主夫人,而是仰仗着如今身在迷天盟中,给自己选择了一个最是安全的地方。
然而不等桑小娥再度发难,她已先迎来了一句高声的质问:“桑夫人,先前白愁飞问话无用,那便由我再问一次——”
“我迷天盟是何处得罪了贤伉俪,要选在今日上门砸场!敢问,这便是方巨侠与桑夫人的礼数吗?”
师青若的余光看向了交战之中的二人,颇为放心地看到,方歌吟的天羽奇剑确实惊人,远高于常人的内力底蕴,更是让他的剑招早与寻常人不在一个水准,但与他相抗的关七,同样已经站在了寻常武林人士不可想象的高处,竟是已凭借本能的先天剑气扛住了他的进攻。
相比起交战中心的两人,真正需要担心安全的,反而是其他人。
这也给了师青若以质问的时间。“桑夫人,请给我一个答案。”
桑小娥还未来得及出口答话,方应看已顶着有一瞬又涌起的恐惧,抢在了她的前面:“我义母并非无理取闹。圣主夫人不如问问身边的白愁飞,到底为何要从白一呈改成现在这个名字,又为何要偷盗走长空帮中的不世武功长空神指,改成现在的惊神指,更是为何要不顾梅老帮主对他的栽培,对长空帮上下痛下杀手!”
方应看这话一出,全场顿时哗然。
若是方应看此言不虚的话,这白愁飞简直就是个背信弃义、杀人如麻的禽.兽。那么先前桑小娥的突然袭击,就根本不能算是过错,反而只能算是激于义愤,前来报仇。
师青若眸光顿时一厉,“敢问方小侯爷,这些话说出来,可有凭证?若我未曾记错的话,这不是方小侯爷第一次上我迷天盟来,若是此言不虚,为防逃犯走脱,大可趁早说来。我师青若自入迷天盟来,上下统筹,划定规矩,莫不尽心,若是帮中出此败类,必然不会姑息,却为何要堕我迷天盟的脸面,打砸上门!”
“今日诸位挑衅之举,若不能拿出可靠的凭证来,便是与我迷天盟为敌,纵然是神通侯府与天羽剑派,也要讲这个规矩!”
师青若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她本就容色盛极,今日还身着一袭赤红色的裙裳,愈发像是一团明艳灼人的烈火。
台下的迷天盟帮众中,也顿时响起了一阵叫好之声。
“夫人所说不错!”
“方小侯爷若要问罪,让人拿出证据来。”
“……”方应看横眉立目:“白愁飞灭门长空帮,正为了消弭证据,但他的武功就是最好的证据,他身边的梁何曾经协助他完成长空血案,同样是个人证。”
白愁飞早已在关七和师青若接手局面的时候缓过了一口气来,现在面对方应看的这句质问,他也并未表露出任何的一点慌乱。
反而是在众人全数朝着他看来的时候,突然叹了口气:“方小侯爷,武功这东西多少都有相似之处。在我迷天盟中暂住的黄姑娘出自东海桃花岛,所用的弹指神通,还与我的惊神指也有相似呢。至于你所说的梁何到底是何人,我也并不知晓。若是方小侯爷真觉得此人与长空帮血案有关,为何不让他出来对峙呢?”
白愁飞心中冷笑。
自打他向文雪岸确认了方应看在查探他底细后,梁何在他这里就被宣判了死刑。
不错,他确实和梁何,还有文雪岸,都是湖北惨案的共犯,对于拥有同样秘密的人,他也更愿意“交付信任”。他在之前也想好了,若是他能在迷天盟中得势,他便会成立一支只属于自己的队伍,到时候就让梁何来负责统领。
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他自己的安全不受到威胁的情况下!
倘若秘密外泄,那自然要斩草除根。
方应看为了怕打草惊蛇,没敢直接将梁何带走,就是他做的最失败的一件事,因为白愁飞早已仗着迷天盟中鱼龙混杂的好处,将梁何给杀人毁尸了。
这样一来,方应看无论如何,都没法再找到这个人质。
而白愁飞虽没想到方应看的发难会来得这样快,他的还击也不慢:“这两条质疑根本站不住脚,不过是方小侯爷因为被我察觉了自己在京郊干的龌龊买卖,还被圣主夫人救出了你那奇珍异兽园中的受难女子,便硬要往我们头上栽赃罢了!”
方应看提剑怒喝:“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小侯爷何必动怒,”白愁飞不疾不徐,“你做过的好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为了将人安插进知政殿,也好往后为你遮掩,便让人栽赃陷害,导致李皇芳惨死,李文华被贬为奴。自此京中官僚为你遮掩,在京郊放贷,难道不是事实吗?”
“若非罗兄正好途经,将那乔姓一家救了下来,只怕你方小侯爷又要害死一家老小。”
方应看面色一变:“什么罗兄?”
他这一问,让桑小娥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若是方应看根本不曾做过这些事情,她先问的,根本不应该是什么罗兄,而是那李文华李皇芳,还有什么乔姓一家到底是谁。
但还不等桑小娥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已听到了人群中一个声音响应:“他说的罗兄,是我。”
方应看循声去看,顿觉眼前一黑。
只见那人群之中有个并不起眼的青年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闭眼假寐的时候,因他身量矮小,看起来毫不出众。
可当他睁开眼睛的刹那,一种惊人的剑意顿时升腾在了他的周遭,也让方应看的脑子里顿时蹦出了一个名字。
七绝神剑。
他是七绝神剑之中的小师弟罗睡觉!
这样的人在江湖上本就能算作一流高手里的佼佼者,又和京城中的任何一方势力没有牵扯,作为证人,要远比方应看只提了个名字的“梁何”可靠得多。
但方应看却曾经从米有桥的口中得知过,傅宗书这两年间对七绝神剑多有拉拢,想要让这七人入府为他效力,恐怕已经得手了。
罗睡觉会出现在这里,绝不可能只是因为路见不平,只有可能出自傅宗书的命令。
方应看无暇去想,这到底是傅宗书看不惯他表面和乐奉承实则暗地里聚拢高手,还是他不希望看到六分半堂倒台之后,汴京城里又多一路未知的势力,连忙高声回道:“此事与我无关,勿要扯开话茬,我们现在要说的,分明是白愁飞。”
他向前一步,“到底是不是公报私仇,敢请你将那三指弹天用出一看便知。”
白愁飞冷笑了一声,回得干脆:“方小侯爷真当此地是你神通侯府的地盘不成!”
有关七在前做了最有利的挡箭牌,又有师青若在此据理力争,还有文雪岸支使前来的罗睡觉做反咬方应看的人证,白愁飞说不出的有底气。
他也并未看错,桑小娥先前还在喊打喊杀,现在却已隐约透露出了几分犹豫与怀疑。
只有方歌吟与关七交战正酣,却不是因为方歌吟非要为妻子的受伤讨还一口气,而是因为关七这武痴终于遇到了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战意高昂地牵绊住了方歌吟的手脚。
他不觉更助长了威风:“方小侯爷若觉我在胡言乱语,不如与我对簿公堂。”
什么对簿公堂,有方歌吟在这里,若是方应看折腾出的那些事情全被捅出来,先要解决的绝不会是他的事情。
可他先等到的,不是方应看的答复,而是一声闷雷一般的冷哼:“那也得先看清楚,你是什么人再说。”
白愁飞抬眸,顿时瞳眸一震。
今日的天色本就算不得太好,稀薄的日光被云层遮住了大半。
那头的方歌吟和关七的交手,又添一份飞沙走石。
而现在……一道烈风忽然迎面而来。
白愁飞当即要退,可来人远比他想象的速度还要更快。
他甚至只能隐约看到一双亮蓝色的眼睛,就已见一道棍风扫落了下来。
如果说桑小娥先前的剑招,只是咄咄逼人,那么现在这一棍,便是遍身凶相。
白愁飞从来没见过这样吊诡莫名的棍子。
它不止比寻常的棍子要长,一端还比另一端要细长得多,于是当挥动起来的时候,那尖细的一端便发出了一种令人胆寒的锐响,带着狮啸龙吟奔涌而来。
更为惊人的是,白愁飞接连数指,都像是打进了一片迷雾当中,只有来势不减的棍风,带着夺命的架势。
龙盘蛇舞的笼罩之下,濒临死亡境地的威胁,让白愁飞几乎是本能地朝天发出了一指破煞,试图阻止这兜头罩下的一棍。
一道剑气也在同时凌空斜穿而来,正对上了米有桥的这记朝天一棍。
一棍朝天!
白愁飞死死咬紧了牙关,眼看着那道由罗睡觉发出的剑气,同样像是泥牛入海一般没了声息,哪还顾得上形象,数指接连迸发出寒芒,自己则已借势急退,就地一滚摔了下去,也正避开了那砸在看台之上的棍风。
这求生拼死爆发出的剑气,何止是让白愁飞本还没有彻底痊愈的伤势,再度席卷而来,更是让他在这仓促出手间,完全来不及去思考,他到底用出的是那长空神指,还是经由过自己改动的惊神指。
嘶鸣的棍风还让他的耳鼻被震出了鲜血。
不,还有其他的血。
看台被棍风砸碎,带起的木片纷纷从他的脸颊擦过,带起了一道道血痕。
白愁飞却来不及去将其抹去。
在这生死大劫面前,他哪来的时间去留心此事。
更让他心惊胆战的是,在这本就危难的紧要关头,他听到了一声惊呼,“是他!”
桑小娥死死地盯着那突然发起交手的方向,原本还被分散到义子身上的注意力,都已在一瞬间被拉拽了回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作为大内高手的米有桥,会突然在此时主持公道,突然对着白愁飞动了手。
但她知道,米有桥的朝天一棍,确实对得起淮阴张侯对这个弟子的全力栽培,根本不容任何一点伪装遁形。
白愁飞没能藏住,就这样露出了马脚。
他方才扬天去应对米苍穹那一棍的指法,根本不是什么自创的武功,就是长空神指,也只有可能是长空神指!
那么他也理所当然地就是长空帮灭门惨案的真凶。
无边的怒火再次席卷上了心头,眼见白愁飞已然露出了左支右绌的窘迫,桑小娥又哪里顾得上自己的伤势,直接朝着他杀奔了过去。
足以支持桑小娥做出此举的,是当米有桥到来的同时,神通侯府和方歌吟的部从,都已晚到一步地杀入了迷天盟的驻地当中。
“七哥!”师青若站稳在地,拂开了先前苏梦枕将她接下台来的那只手,面色忧虑,甚至又想往那风口浪尖走去几步。
若非本在台下的苏梦枕又将她拉住,迷天盟众人只怕都要看见,圣主夫人要凭借着自己并不算高明的武功,试图去往那中间闯上一闯。
“你疯了,先前米有桥那一棍,打的可不仅仅是白愁飞。”
“可是……”师青若皱紧了眉头。
关七显然不能理解,桑小娥的那一句“是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只能理解,又横空杀出了一个陌生的家伙,要对他迷天盟中的人动手。
而他身为迷天盟圣主,又怎能容忍这样的挑战!
自旁人看来,就是在桑小娥的那句“是他”出口的下一刻,关七已然颠倒了功法,以脚代手,逼退了方歌吟,直逼米有桥的后心。
而方歌吟方巨侠本已不想跟关七这般缠斗,却在听到了桑小娥那句笃定的判断后,立刻直追而来。
那本应是米有桥和桑小娥联手杀向白愁飞,关七和方歌吟继续切磋的场合。
可师青若分明看到,就在关七掉头的刹那,还有两个人也变更了进攻的方向。
出自七绝神剑的罗睡觉以腿代剑,攻向了关七。
——文雪岸跟他说过,若是不能将方应看的罪行宣判到底,那就为相爷除掉另外的一个心腹大患,也就是迷天盟中那个最不能听凭指挥的关七。
米有桥棍风横扫,掉头反扑的速度同样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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