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若是公子羽和苏梦枕与叶孤城都不相同,并不仅仅是保留了一些零碎的片段和好感,而是根本就记得另一个“平行时空”的事情,还已亲自动手,策划了这样的突袭,目标正指向她而来,先前的准备,就显得太过单薄了。
苏梦枕身为金风细雨楼的楼主,为了家国大义,本就已经和她站在了合作的同一阵营,可以无需担心。叶孤城虽有剑道执念,也隐约有走错路的迹象,但以先前的两次相见来看,他仍能算是一个正人君子。
公子羽却不同。
他想要的东西太多,便难免会用出非常手段。
其他人干不出对她直接动手的事情,公子羽深知她大有可为,却未必做不出擒贼先擒王的事情。
那么关七传授给她的内功,外加上系统解锁的面板助力,就还依然很不够看。
偏偏汴京城里的两方对峙格局,因为方歌吟之死,已然打破了僵局,不会再额外留给她多少时间。
若要尽快得到足以对抗公子羽的力量,要么就是像早年间的方歌吟一样,得到那种速成武功的奇遇,要么就是……
师青若刚想到这里,眼前忽然多出了个东西。
她抬眼一看,就瞧见了个笨拙扑棱的铁皮小鸟。
它不知道是凭借了什么机关术的助力,竟然能够停留在空中。虽然飞行的状态极其滑稽,活像是在下一刻就要从半空摔跌下去,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铁皮小鸟从头到尾都熔铸得格外精细,就连翎羽都雕镂得很是用心,必定出自一双巧手。
但更有意思的,是这铁皮小鸟本是个冷冰冰的疙瘩,却在头上顶着一只格外可爱的草编花环,看起来平白多出了几分生机,让人不由想要发笑。
眼见这小鸟肚子里的轴承旋转之声忽然停下,直接朝着地上摔去,师青若连忙伸手将它接在了手中。
“师夫人总算是笑了。”
师青若转头就见,陆小凤斜靠在这回廊的另一头,摸着自己打理得格外认真的胡子开口。
既已出了声,他便也不必站得那么远,干脆将腿一支,站直了起来,走到了师青若的面前,从她手中将那只铁皮小鸟接了回去。
“这是我有个朋友的大作。”
“妙手朱停。”师青若接道。
“正是。”陆小凤点了点头,“朱老板这个人,我陆小凤有时候都跟不上他的想法,就比如说,他总觉得人迟早能坐在这样的铁皮小鸟上飞到天上去,若是我坐在上面,也绝不会突然落下来,跟着这铁鸟一起摔成死鸟。”
师青若道:“可他能将这东西交给你保管,是不是代表,你还是相信他的发明创造?何况,谁知道百年千年之后会如何呢,说不定他的构想还真能够实现。”
“是啊,谁知道呢?”陆小凤神采飞扬地答道,“反正朱老板又没有狂妄自大到刚有了点苗头,就瞒着他的夫人,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托付在上头,去尝试来个载人飞行,那我身为他的朋友,只需要尊重他的创造,听听他的想法就行了。再说,这世上有这么多的困难事和麻烦事,也总有越过去的时候,何必总是去想什么办不成,来让自己平添烦恼。”
师青若垂眸,又轻笑了一声:“你想同我说的,其实也就是那最后一句而已吧。”
“不不不,”陆小凤一本正经地答道:“我只是很少看到运筹帷幄的师夫人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好像遇到了什么极为棘手的事情。若是你不愿说出遇到的是什么麻烦,那就给你看一点稀奇的玩意好了。”
师青若忽然朝着他伸出了手。
陆小凤一愣。
“那铁皮小鸟是朱老板的心爱发明,暂时放在你陆小凤的手里保管,花环总是能给我玩的吧?若我没猜错的话,那花还是从我迷天盟的园子里摘的。既是借花献佛,我总不能连个花都拿不到。”
见师青若脸上的郁气,已像是这屋檐上的暑热,在无形中蒸腾去了大半,陆小凤脸上的笑容也轻快了几分,将那缀着白黄色小花的花环递到了她的手中。
“多谢你了。”师青若摆了摆手,又朝着先前离开的屋子重新折返了回去。
陆小凤望着她的背影,颇为无奈地笑了笑,又将那先前启动的机关鸟重新塞回到了随身的锦囊之中。他心中暗忖,这边的事情若是帮不上忙,或许还能找汴京城里的朋友问问。
但他这刚一转头,就对上了司空摘星微妙的眼神。
不,或许用微妙来形容还不太合适……
那更应该说是,略带杀气的眼神。
陆小凤猛地咳嗽了一声,快步走到了司空摘星的面前,一副哥俩好的架势,“你先听我跟你解释。”
司空摘星恨不得当场翻个白眼给陆小凤看看。
他若是在被“抓包”的时候表现得坦荡一些也就罢了,偏偏上来就是这么一句话。
跟不打自招真没什么区别了!难怪他先前就觉得陆小凤不对劲!
饶是司空摘星的脸上仍戴着一张大众脸的人.皮.面具,陆小凤都能看得出他此刻危险的表情。
虽然陆小凤仔细一算,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内疚的。
关七破碎虚空之后,师夫人便不是“已婚”的身份,司空摘星的暗恋固然人尽皆知,但也没见真有玉成好事的迹象,那反正他陆小凤脸皮厚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了,最多就是……
先前还想劝朋友别跳火坑,现在却自己栽了而已。
“我……”
“巨侠!”
司空摘星刚准备在陆小凤开口的一瞬间,直接给这混蛋来上一个过肩摔,忽听远处传来了一声哭喊,打断了他的举动。
他和陆小凤先后转头去看,见庭院的那一头,正有一个衣着朴素、背着个褡裢的年轻人疾跑过来,前头有个迷天盟的领路人,后头则跟着王小石和戚少商,以及一个对陆小凤来说的熟人。
他跑去的方向,正是先前师青若折返回去的地方。
再结合他先前喊出的那个称呼……
他是什么人,好像已经无需多说了。
“走,跟去看看!”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对视了一眼,都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当他们抵达那停放方歌吟夫妇尸体的屋中之时,那年轻人早已哭倒在了当场。在被人搀扶起来的时候,仍旧目光失神地看向前方,仿佛是不敢,也不能相信,为何距离他与师父师娘分开,也不过才短短数日,就会忽然落到天人永隔的地步。
为何方歌吟和桑小娥都能算是江湖上的高手,却会遭人暗算以至身死。
高小上极力压制着面上的悲痛,伸手抹了一把眼泪,颤抖着朝着无情发问:“这是谁干的!”
“能杀方巨侠的人,在这世上寥寥无几,他是中了谁的暗算,还是被人围攻所致?”
他话中字字不落“巨侠”二字,算是这位入室弟子对师父的另一种尊重。反正就像四大名捕对诸葛神侯以“世叔”相称一样,高小上对方歌吟也是叫的“巨侠”而非“师父”。
但现在位处于这个简易的陈尸灵堂之上,这“巨侠”二字,听来便怎么都有些讽刺。
高小上却顾不得想这么多,他执着地看着无情总捕,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无情想了想,还是回道:“目前只能确定,动手的人里有一个人,极有可能是元十三限。”
“元,十,三,限……”高小上一字一顿地念出了他的名字,因方歌吟过世而悲痛到失去血色的脸上,也忽然闪过了一抹凶悍的冷光。“傅宗书的师父?”
他本就因长年陪伴在方歌吟左右,混出了个“乱世蛟龙”的名号,此刻勃然大怒,意图去寻找杀害师父的真凶,竟也有着一份势不可挡的气场。
然而他刚要拔腿向外走出,角落里便传来了一个声音:“我看高公子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高小上朝着说话之人怒目而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明面对的是这等剑拔弩张的场面,那人的笑容却还有些腼腆:“没有别的意思,凡事捉贼拿赃,六扇门想要将此事扣在元十三限的头上,我刑部却未必是这个判断。”
“再说了,当日师夫人能用此魔针非彼魔针,暂时洗脱掉无情总捕和司空摘星身上的嫌疑,改为由我们几人在旁监督审断,如今傅相也大可以说,方巨侠身上只有箭伤,不见箭簇,伤势也和早年间死于伤心小箭的人大不相同,凭什么直接给元十三限定罪?”
出自刑部的酷吏任怨细声细气地作答,却宛然像是一盆冷水直接扣在了高小上的头上。
若是按照任怨这么说,他直接召集了方歌吟的旧部,前去相府问罪,非但不能得到一个结果,反而完全可以被傅宗书反过来打杀了事!
高小上低垂着目光,完全让人看不出,在方才的须臾之间,他已和那跟他呛声的任怨有了一番眼神交流。
自王小石这里看到的,是这可怜的年轻人突然失去了自己视为父母的师父师娘,偏偏那贼子难缠,明明手握不少人脉,却连师出有名地为他们报仇都做不到。
任怨声音轻柔,说出的话却格外难听:“我看高公子现在最该做的还是让方巨侠夫妇入土为安。也不知道你高小上精通三种武器,能不能挑得起那三个帮派的大梁。若是连这都做不到,还谈什么报仇!”
高小上死死地捏紧了拳头,咬着牙关再度抬头,怒视着任怨骂道:“昔年我师父活着的时候,你们对他讨好有加,现在他死了,你们刑部都去做了傅宗书那老贼的走狗。这般两面三刀,迟早不会有好下场。”
“我这就去召集巨侠的部从,在他老人家灵前盟誓,若不能将杀害他的真凶绳之于法,以血祭奠,我还算什么徒弟!”
“说得好!”师青若拊掌轻拍,像是对这位年轻人表现出的血性分外赞赏。想想他既要接替方歌吟的位置,也确实需要有这样的血性。
可当高小上看向师青若的时候,却惊觉,她除了做出了拍手称赞的举动之外,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上,都看不出任何一点支持的意思,反而是略显玩味地将目光自高小上身上扫到一旁的任怨那里,像是将他们两人方才的碰撞都当作了一场好戏。
这样的眼神高小上曾经见过……
当日师青若与苏梦枕联手,助力于那个盲女亲自杀死方应看的时候,她看向方应看的,好像就是这样的目光。那是在看人间败类的目光。
这由不得高小上不为之一惊。
师青若随后的开口,也果然没有给他留半点的情面。“高公子说要召集方巨侠旧部盟誓复仇,这一点很好,但在此之前,我还想先问高公子一个问题——”
“人人都知道,方巨侠在武林之中的地位尊崇,可崇敬他的人多,想要他命的人也多,所以方巨侠与夫人折返湖北,沿途是藏匿了行踪的。若非如此,以金风细雨楼和迷天盟联手探查情报的本事,怎么会需要数天的时间才能找到人。”
高小上唇角微不可见地一颤:“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师青若挑眉冷笑,“在方巨侠夫妇遗体的数里之外,我们的人找到了他们骑乘的马匹,发觉有人提前埋伏在了这条经行的道路上,让第一波交锋之中,那两匹宝马都已死于非命。这便是为何,方巨侠不得不进入那处驿站,去重新找马代步。那么烦请你告诉我,他们夫妇二人的行踪,到底是如何被泄露的!”
若是没人通风报信的话,以方歌吟数年间不在江湖上走动,又向来低调行事的作风,很难被人以这样的方式伏击。
高小上的脸色顿时白了又白:“你是怀疑我泄露了我师父的行踪?简直荒唐!他待我如待亲子,我为何要这般叛他!”
师青若摊了摊手:“这点我没法解释,但他的那个养子方应看是这般人物,听说还和你数次比较高下,那谁又能保证,你今日的伤痛不是强装出来的?金捕头——”
“你来得晚,不似无情总捕他们有先入为主的想法,不如来评一评理,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先前跟在王小石和戚少商后头来到此地的金九龄一愣,没想到师青若竟会突然将这个问题抛到他的头上。
但想想先前陆小凤要找方歌吟的时候,他也帮上了不小的忙,说不定已在师夫人这里挂了个名头,会在此时遭到问询也不奇怪。
这位六扇门的捕头,俨然和四大名捕不是一个做事的画风。
若是只看他的衣着的话,简直像是个汴京城里的富贵公子哥,衣着布料都用的最为时兴的款式,就连扇上的玉坠也是上好的名品,让人难免有些怀疑,这年头捕快的俸禄是不是真有这么高,竟能支撑起这样的花销。
但听闻他有些其他盈利的资产,起码陆小凤就从未觉得,他的朋友穿着这个打扮有何不妥。
金九龄摇着扇子走上前来,险些被那张近看之下愈发摄人心魄的脸给镇在当场,连忙重新加快了摇扇子的速度应和道:“若是这么说的话,师夫人的猜测也不无可能。高公子若要取代方巨侠统领血河派等帮会,最好还是先洗脱了自己身上的嫌疑为好。”
高小上简直要被金九龄的这句话气出个好歹来。然而他转头去看无情等人,发觉这些人似乎并没有其他的态度。
也不知道究竟师青若的话到底是为何有这样的魔力。
“你们……你们好得很。我会尽快召集各帮长老前来,将巨侠的遗体接回去,其他的事情,我自会与武林同道有个交代!”
他将话说完,当即拂袖离去,迈出了门槛。
若是有些人看来,他这般表现属实是被人冤枉,气得着急了。但让师青若说的话……
金九龄见师青若已让人将任怨这个负责盯梢的,也给暂时请了出去,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夫人方才这么说,就不怕冤枉了那高小上,让他记恨于你吗?”
方歌吟的义子方应看已死,能够继承他衣钵的人只剩下了这个高小上。
若是他能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继承方歌吟的位置,便会在顷刻之间成为武林之中堪称泰山北斗的人物。
这样一来,对他提出质疑的师青若,也便是已经提前得罪了他。
这对于迷天盟来说,好像并不是一件好事。
师青若却面色沉静地摇了摇头:“但你没发现吗?自打我问出了那个问题,质疑方巨侠的行踪为何会泄露之后,高小上便再没有看过他师父的遗体一眼。就算是说要召集各方长老前来的时候,也没有看过。这好像不是一个孝顺而老实的徒弟会做出的事情。”
金九龄回忆了一番方才的情景,发觉好像真是师青若说的那么回事,当即将扇一合:“好哇,那小子果然心中有鬼。”
师青若已继续说了下去:“就算他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方巨侠的事情,我先前的那一番话也大有作用。”
她的目光有短暂地看向了方歌吟,似有几分悲悯:“有人会选择方歌吟动手,绝不仅仅是因为他为人正直,武功高强,还因为他麾下的势力。方歌吟一死,血河派、天羽剑派和金字招牌便会在顷刻间群龙无首,必定会有人乘虚而入。”
“与其让高小上以最快的速度继承方歌吟的位置,让那幕后主使不得不行事小心,还不如干脆先让高小上遭到质疑,短时间内无法接位,到时候那些别有居心的人也更容易办事激进、露出马脚来。到时候,便是我们肃清秩序最好的机会。”
“想来若是高小上真与这阴谋无关,也不会介意我用了这样的手段,来为他师父报仇。”
金九龄闻言大为叹服:“久闻师夫人有大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师青若叹了口气:“只是这样一来,有一件事情就需要劳烦金捕头去做了。”
她忽然拱手,朝着金九龄行了一礼:“当日我一意孤行揭穿方应看的底细,将他杀死在当场,令方歌吟夫妇痛失养子,虽是替天行道,总有几分对他们不住。如今他们遭此横祸,我为他们做一些事情也很应当。”
金九龄忙道:“师夫人不必如此客气,但说无妨。”
师青若道:“前几日相府内的事情,想必金捕头也有所耳闻,近日无情总捕他们的行动多有不便,所以我想劳驾金捕头跟着高小上。借着先前你赞同我的判断这个立场,对他做出一番调查,也在同时保护他的安全。”
“我听闻方歌吟夫妇平日里生活简朴,但他所统辖的各派却在江湖上地位超然,名下不乏大买卖,想来存有一笔相当可观的积蓄。方巨侠死了,这笔财富便掌握在高小上这里。若是那幕后黑手想要夺取这份财物,难保不会对着高小上动手,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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