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顺着六扇门中的其他重要人物查下去,倒是让傅宗书发现了金九龄这个家伙。
他直接以事涉早年间的一桩盗窃疑案为由,将金九龄给捉拿下狱,而后以六扇门中尚有奸党为由,奏请先由刑部审理段天德。
为了防止段天德进了刑部,就被酷吏任劳任怨这哥俩玩成了标本,六扇门给出了答案,会尽快将金九龄的所有钱财来历都调查清楚,给汴京一个交代。
这么一来,也只能让金九龄尽快上路了。
好在,师青若本也没将这种意外的“消消乐”放在前列,除了替陆小凤惋惜两句,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
“原来这背后还有这样的一桩博弈。”花满楼有些唏嘘。“我刚到汴京的时候,就听说金九龄被捕,身涉多桩疑案,没想到将他推到前台,是为了另一件事。”
那些在茶馆酒楼中说起金九龄的,大概也不会太在意这背后的权衡。就像,他们只会觉得,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比斗,就是这一南一北两名剑客的恰逢其会,仅此而已。
却不知各方汴京势力早已是风云涌动。
倒是花满楼这个刚到汴京的人不得不在意这背后的事情,谁让……
“我记得你有个兄长在朝中为官?”
花满楼应了声“对”。
师青若道:“倘若他有空的话,不妨让他往迷天盟中多探望你几次吧,说不定能在有些人面前混个眼熟。”
这个“有些人”到底是指代的谁,在师青若这里,显然没有什么其他的可能。
花满楼却有些吃不准她话中的意思。
但他沿途听过不少与师青若有关的传闻,知道她办事自有自己的道理,既不愿意多说下去,他也不必多问,只点头称了个“好”。
师青若见他是这表现,不由笑意更深:“其他的事情便先不说了,花公子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迷天盟自当好生款待。”
花满楼谢道:“那就有劳了。”
迷天盟的厨子,正如师青若早前和黄蓉所说的那样,是从皇宫里退下来的御厨,更换了上头的主事人后,也不知算不算是已经适应了此地,照旧领着薪水留了下来。
今日既要设宴,自然还是由他做个主厨,送来的菜肴陈列一桌,琳琅满目,再加上席间还有陆小凤和司空摘星这两个活宝,怎么都能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但还么没等用完餐后的甜点,师青若便见她的一位直系部下在院外走动,步履之中隐有几分焦急之色。
见她示意他上前来,快步走到了她的身边,喊了一声“圣主”。
“什么事那么惊慌?”她朝着席间致了声歉,起身随着这部下走开到了一角。
便听得对方小声说道:“有人送了一份礼物上门。”
师青若眉峰微动,无需多问也能猜到,这送礼之人必定极不寻常。
“我去看看。”
陆小凤已站了起来:“需要我帮忙吗?”
师青若摇头:“不必,你先招待好你的朋友就是。若有用得着你陆小凤的地方,我可不会跟你客气。”
她放下了这句话,便随同报信之人一并行到了书斋。
在半道上因不必避开外人耳目,报信的部下已将礼物是由何人所送告知于她。
说实话,师青若也有些意外。
她本以为,叶孤城当日在楚河镇上从她那里得到了一句答案,知道她必会信守承诺,起码在决战之前不会再找上门来。
哪知道,他本人是没有上门来,他的礼物却由专人护送,抵达了她的面前。
像是唯恐这礼物会被人截胡一般,当她抵达书斋的时候,负责送礼的那名白云城剑仆还并未离开,直到师青若接下了这方匣子,他这才沉默地行了个礼,预备退下。
师青若忽然觉得手中一重。
只因她看到,那剑仆虽是低垂着眉眼,却还是有一个转瞬,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那个眼神之中的意味,竟是让她没能第一时间解读出来的复杂。
“你先下去吧。”她伸手挥退了先前那报信之人。
眼看着书斋的大门被重新关上,她坐回到了桌前,看着面前的木匣叹了口气,方才缓缓伸手,将那匣子打开。
饶是先前已隐约有了个猜测,当她看到那装在匣中的白玉腰佩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呼吸一滞。
她送了叶孤城一枚白云掩鬓,是她要用特殊的手段,让苏梦枕找到叶孤城幕后的那位主使者。
叶孤城送她一枚白玉腰佩,却绝不是在向她还礼。
她曾经在白云城中住过,曾经距离叶孤城那样近,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枚腰佩并不仅仅是个挂饰而已,也是白云城的信物之一。
与叶孤城的剑一样,能够……
号令白云城上下。
这样的一份礼物,不,与其说是礼物,还不如说是交托,实在是太过沉重了。
沉重到在刚刚穿越之初,在叶孤城抵达汴京的时候,师青若曾经两次盘算过谋夺此物,最终也没有下定决心动手,现在却被叶孤城亲自送到了她的面前。
随同白玉腰佩而来的,还有一张只写有寥寥数字的信笺。
在上面写着一行字,“论道之争,或将授命,知君一诺,愿以信物相托。”
“他真是个疯子!”师青若不由骂了出来,将这句先前丢在公子羽头上的评价,又转头扣在了叶孤城的头上。
他说的是“论道”而不是“论剑”,足以让人看明白,他在说的远不止是他和西门吹雪比剑这件事,也带着后头更深的意思。可就算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甚至知道这背后很有可能是“授命”的结局,也不会改变他的想法,他唯独能做的,是将白云城交托到一个他愿意相信的人手中。
这个人不会是与他合谋的南王世子,也不会是他那白云城中的其他人,而是一个在外人看来仍与他站在对立面的人。
那个人还在上一次的剑拔弩张中,割伤了他的指尖。
师青若无法确定,叶孤城对她的熟悉感到底到了什么地步,居然会让他做出这样的决断。
只能说,这毫无疑问是一份砸在了她面前的重礼。
重到……
直到她恍惚地想要重新将白玉佩放回匣中收藏起来,方才瞧见,在那一张信笺之下,居然还有一张纸。
也正是这一张纸,让她忽然眸光轻颤。
纸上并无一字,只有右上角以浅粉色的彩墨画着三片桃花。
当它是与那托付飞仙岛白云城的玉佩一并前来的时候,简直要让人以为,那是叶孤城非要得到那个答案,所以多送了一张纸来。
若是他不幸身死,那就让她将答案写在纸上烧给他,总算让他做一个明白的鬼。
但师青若知道,并不全是这个原因。
她手握着玉佩在座椅上阖目凝神,仿佛还能看到那个画面。
白衣遗世的剑仙站在她的面前开口:“我比你大将近十岁,绝不敢说自己明白年轻人的想法,飞仙岛远离中原,更不知道俗世人情……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就直接告知于我。”
提着裙摆的姑娘站在沙滩上,脚边的桶里是赶海抓的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虽有几分狼狈,仍旧漂亮得让人心惊。
他也更没见过,为什么会有人明明身负武功,还会放弃内力相助,纯靠着体力去干这种杂事。
可她脸上的生命力,却旺盛得像是海滩星夜上的一堆熊熊篝火,一路烧进了他的心里,一如她发间练剑之时的鲜红绑带。
她歪着脑袋沉思了片刻,忽然说道:“在我的家乡,提到海就会想到一个东西,叫做漂流瓶。你平日在近海的海岛上参悟剑道,能不能试试,若是趁着涨潮的时候丢个瓶子出来,能不能飘到我面前?”
“就只是这样?”白衣剑仙茫然得很,总觉得她只像是要玩个什么游戏。
她想了想,又道:“我还喜欢桃花笺,那就再用这个作为信纸吧。”
“你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她一把挽起了身边人的臂膀,“你有什么心得体会,就写在信笺上,我在海边凑巧捡到,便知道是你在挂记我,若是我没捡到——”
“你不会想说这是没缘分吧?”叶孤城冷着一张脸,完全不明白这年轻姑娘天马行空的想法。
“不不不,”师青若比划道,“那就是叶城主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要将自己的本事传递给白云城的百姓。”
“白云城虽是海外孤岛,但既与中原有贸易往来,就逃不出人情算计,总不能只靠着你一把剑,就想太平长乐……”
信纸在前。
涛声依旧。
第41章 041
师青若选择白云城作为攻略的第二周目时,才因为扛起金风细雨楼殚精竭虑了好一阵,只想安心躺平,做个闲云野鹤。
所以刚遇到叶孤城的时候,她甚至提了桶盐,在海滩上捞蛏子。
后来才开始正儿八经练剑习武,攻略这位白云城主。
直到……直到叶孤城为了种种原因,走上了协助谋反之路。
师青若睁开了眼睛,朝着呼出的游戏面板看去。
她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到一个和攻略游戏如此相似的世界里,更不能解释,为什么在第三个周目死于她手的公子羽,居然好像有着全部的记忆,还将那段记忆完全代入到了眼前。
所以现在她也无法确定,叶孤城到底对那第二个周目想起了多少,才让他忽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但她可以确认一点,叶孤城的托付白云城,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他本可以将这枚信物的启用,放在他真出了意外之后,而不是如同现在一般……
在师青若面板上的“白云城城主”称号,已经亮起了大半,就连下方一排排的“白云城”阵营人名,都随之被点亮了起来。
这意味着,在叶孤城麾下的人手,已得到了一条足够明确的指令。无论他叶孤城到底能否从此次行动中活下来,白云城都已多出了第二个主人。
这是他为白云城谋求的生路。
“你何苦呢?”师青若忍不住幽幽出声。
可对于叶孤城的这个选择,当她站在迷天盟圣主的位置上,站在这满盘将要决出胜负的棋局面前,她又必须接受,甚至乐于见到,有人送了这样的一份厚礼。
她既接下了这份礼物,叶孤城就应当明白她的选择了。
也正如师青若所猜测的那样,当叶孤城看到回来的剑仆并未带着被退回来的礼物时,他一向淡漠的神情间,也多出了一缕温和的笑意。
同在此地的人又险些觉得,那只是个稍纵即逝的错觉。
因为此刻,叶孤城正在擦拭着面前那把秋水凝光的宝剑。那张干净的绢帕缓缓拂过剑身,好像根本不见其上有任何的尘埃与血渍,但他依旧虔诚而细致地将其从头到尾擦拭了一遍。
对于一位将剑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剑客来说,会对着自己形同半身的宝剑露出微笑,好像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却不知叶孤城在笑的,是他想起了在他看来最应该想起的片段。
她说的有一句话很对。白云城虽是海外孤岛,但也逃不出人情算计,他是个剑客,却不是能够破碎虚空,凌驾于规则之上的剑客。那么仅靠着他的一柄剑,并不能撑起一道无懈可击的屏障。
能说出这句话的人,就比任何人都值得信任,值得他将白云城托付。
“老师,你走神了。”南王世子不悦地出声。
近来汴京城中发生了不少事情,也来了不少前来观战的武林人士。
虽说越是混乱的局面,也就越是有利于他浑水摸鱼,但人多眼杂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算起来他已有数日没见到叶孤城了。
为了防止被人察觉出端倪,饶是他听到了不少有关于叶孤城和那位师夫人的传闻,他都并未找上门来警告。
可如今决战在前,为保万无一失,他必须好好与叶孤城说道说道这个问题。
“我说过,我们只是合作,不是上下级。”叶孤城抬眸的刹那,本就不多的温情已冻结在了眼眸之中,“你起先希望我助你刺杀,在得到了傅宗书的帮扶后你又改了计划,只用我和西门吹雪的决斗轰动一时,用来吸引走皇城守卫与武林人士的注意。你放心,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其余的事情你也不用管我。”
“你……”南王世子面色一沉。
若是先前他还因为叶孤城的剑术造诣,对他心怀一份敬畏之心,也为了防止事败,懒得跟他呛声,近来见到了相府的诸多高手之后,他的心思又已活络了起来,当即怒道:“别说的好像你只是被胁迫上了贼船一般,是你自己先前也这么说的,你有你的追求。”
“所以我会做好应尽的职责。”叶孤城一把将剑收入了乌木剑鞘之中,起身便朝着内堂走去,“论剑之前你就不要来找我了,我要斋戒静修数日。”
南王世子冷嗤了一声,暗骂了一句装模作样。
傅宗书说,他的师父元十三限虽然师承自在门,武功比之诸葛神侯也不差多少,但为了朝廷的功名利禄,依然愿意为人鹰犬。哪像是叶孤城这般傲慢无礼。
等到他凭借着那张和当今天子格外相似的面容,坐在天子的宝座上,能够驱策元十三限的就变成了他,何必再与叶孤城这样的家伙为伍。
到时候,非要拿他治罪不可!
现在忍他一时又有何妨。
但他不知道的是,叶孤城说要斋戒静修,还真不是一句不想见他的托词。
外界的赌局盘口上,接连有数日不曾更新过叶孤城的消息,就好像外界的纷扰都已彻底和他无关,也消失在了这座汴京城中。
从海域开阔到陋室闭塞,唯独没变的,是他每日雷打不动的数百次挥剑,以及一道从绚烂而迅疾的“天外飞仙”渐渐慢下来的另外一道剑招。
当他再度走到那人声鼎沸的汴京街道上时,已是决战当天。
一如他来到汴京时候的样子一般,这头戴檀木宝冠的白衣剑客仿佛并不是走在尘土飞扬的街上,而是行走在云端。
不知道是因为近来并未出门的缘故,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他本就看起来偏向于冷白的肤色,看起来更白了三分。
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好像经由过水洗一般,愈发明亮锐利。
“都说白云城主叶孤城像是谪仙临世,这话果然没说错。”
“……但比剑又不是比美,总不能说他长得像神仙,就真能拿出神仙的本事吧?要我说,他先前不敢出来见人,谁知道有没有什么暗伤。”
“你这话敢说得大声一点,当着叶孤城的面说吗?”
“……”那先前出言嘲讽的人顿时一噎,止住了话茬。
别看叶孤城不像是西门吹雪一样,每年出门四次去追杀恶徒,但他的年纪比西门吹雪要大,成名更早,放在江湖上也不差那威慑力。
他也并非是什么弱不禁风的体格,此刻持剑而来,仿佛已与他手中的剑融为了一体,怎么看都让人有种本能生出的恐惧。
又怎么敢贸然出言挑衅……
就算他敢,那些下注押了叶孤城取胜的人,也绝不会允许他做这样的事情。
见周围仍有目光看来,他讪笑了一声,“我只是开了个玩笑,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斜上方的屋顶坐着个头发蓬乱的青年,听到这句改口,一把将先前抛弃的棱镖接在了手中,玩世不恭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冷笑。
那棱镖在日光的折射下,泛着一抹幽蓝如寒冰的光。
然而还没等有人注意到他,他就已如同一尾游鱼一般,从房顶上滑了下去,消失在了众多议论声中。
至于作为今日主角之一的叶孤城,更是没将这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
他朝着皇城脚下的金水河走去,不像是去参加一场严肃的决斗,而像是下午的散步。
直到行至一个街口……
“咦?他怎么突然停下来了?”亦步亦趋跟着叶孤城的人顿时惊问。
不过好像并不需要有人给他一个答案了,因为眼前的场面已经给出了回答。
只见在街口的另一头,忽然行来了一支队伍,正要与叶孤城相遇在此。
这支打着迷天盟招牌的队伍,要去的方向显然与叶孤城相同。
更让叶孤城不得不停步的,是这队伍中那辆四面垂纱马车之上的人。
像是为了不影响到两名顶尖剑客的比斗,今日的汴京城中无风,只有车辆行进之中带起的风,将垂落的纱帘吹开,让人能看到那朱漆马车之上端坐的身影。
叶孤城也早在第一时间便朝着那个方向看去,正对上了师青若掀开车帘回望的眼神。
她今日少见地穿了一身宽袍黑衣,虽能在日光下看到衣上流动的金丝暗纹,仍是一身极为肃穆的颜色。偏偏这颜色全然压不住她眉眼间的明艳,反而更多了几分神秘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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