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帅,人更帅,小粉丝们睁大眼睛,激动得快哭了。
梁柯也有点无奈,笑了下,说:“哭什么啊?演出不好看?”
小粉丝立即摇头,“好看,特别好看,我是激动的。”想了半天,想到一个词,“那个,喜极而泣!”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笑了。
梁柯也也笑,他拿起头盔,对小粉丝们说:“很晚了,快回家吧。”
另一个小粉丝盯着他看了会儿,似乎发现什么,小声说:“今天也神好像格外爱笑,还笑得特好看,是不是恋爱了啊?”
乐队的几个人齐齐一愣,接着,笑得更欢。
梁柯也愈发无奈,挥了挥手,“别瞎琢磨了,快回家。”
音落,机车发出一声嗡鸣,蓄势待发。
小粉丝看了看那车,又看向梁柯也,鼓起勇气,“有人在超话发帖说也神玩机车从不载人,如果有了女朋友,你会载她吗?”
说话时梁柯也已经带上头盔,灯光倾斜着落在面罩上,像金色的雾,明灭闪烁。他侧头看过来,表情模糊,轮廓也混沌不清,但是,小粉丝有种感觉——
他在笑,眉眼间有温柔的痕迹。
不等她仔细分辨,梁柯也已经发动油门,车子缓速开出去,荡起细微的风。
粉丝们没有再跟,被甩在了后面,隐隐约约的,她们听见他说——
“她不害怕的话,我当然愿意载她啊。”
拜梁柯也所赐,整个周末秦咿过得浑浑噩噩。星期一,她早早去了画室,多画几遍大卫石膏像总比胡思乱想要好。
贴上画纸后,也不知是秦咿走神得厉害,还是铅笔质量不佳,大廓形都没定好,她就弄断两支铅笔,章以佟将削笔器递给她,用口型问,你怎么了?
秦咿摇了摇头,没说话。
手机在这时响了声,秦咿没防备,随手点开。
梁柯也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秦咿指尖一颤,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情绪。
梁柯也发给秦咿的是一张照片。
他拍了贴在墙壁上的“琴房管理制度”,其中,“保持琴房清洁卫生,不许脱鞋”一条,被他用红色标记笔圈出来,旁边还有个手写的问号。
秦咿眨了下眼睛,一时没明白梁柯也的意思。不等她细想,忽然发现,聊天框上方,姓名备注消失,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心跳微微悬了悬。
下一秒——
梁柯也:【这守则像是用脚写出来的。】
秦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了滑,犹豫片刻,从表情包里选了个表示偷笑的发过去。
她刚发完,梁柯也秒回:【在上课?】
秦咿想了想,礼尚往来,她给手边的画具箱拍了个照,发过去。
箱子上放着杯冰美式,梁柯也看见了,说:【早上喝冰的容易胃疼。】
不等秦咿回复,他又说:【喝黑糖牛乳茶吗?我让人送到画室。】
秦咿忙说不用,梁柯也很有分寸,被拒绝了就不再坚持,转而向秦咿分享了一个音乐链接,门德尔松的曲子。
他说:【今天练这个。】
秦咿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已经点击播放,旋律流淌而出,协奏曲的第一乐章以优美轻快著称,十分浪漫。
听着耳机里传来的音乐声,秦咿发现,她居然能够想象出梁柯也练琴时的样子——
他持弓的姿势一定很标准,习惯性微微蹙眉,侧脸轮廓立体而清瘦,鼻梁尤其漂亮。揉弦的手指根根修长,手背上青筋微凸,透出一种精致的力量感。
秦咿是画室公认的好学生,乖巧懂事,章以佟很少看到她坐在画架前发呆,很明显的心不在焉。
“今天怎么一直走神?”章以佟小声问她,“有心事啊?”
秦咿回神,有些心虚地将手机反扣过去,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在想午饭要吃什么。”
“这么简单的事也值得全神贯注?”章以佟好笑地看她一眼,“去吃冒菜吧,老街那家?”
秦咿心思不在这儿,根本没仔细听,稀里糊涂地点头说好。
老街的那家冒菜店生意很好,店面不大,食客却多,单是等位就等了二十分钟。点单时,秦咿又收到梁柯也的消息,他也在和朋友吃饭,拍了桌上的菜式给秦咿看。
剁椒鱼头、麻辣子鸡、小炒黄牛肉,放眼望去全是辣椒。
梁柯也:【辣得我都头大了。】
秦咿觉得好笑,将自己这边刚上桌的红油冒菜拍照发过去。
秦咿:【勇士,干了这碗辣椒。】
梁柯也:【……】
紧接着,他又说:【早晨喝冰的,午饭吃辣,胃是铁打的也经不住这么糟蹋。】
方瀛去世后,秦咿一直独来独往,这种被唠叨被关心的滋味,她很久没有感受过了,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手机被她握了又握,半天也没想到该如何回复。
她的沉默似乎让梁柯也误会了,过了两三分钟,他又说:【不是要凶你。】
秦咿眨了下眼睛,不知为何,鼻尖忽然有些泛酸。
她说:【没觉得你凶。】
梁柯也立即说:【真的啊?】
看着屏幕上的消息,秦咿莫名笃定,梁柯也是笑着问出这句话的,他一定边笑边挑眉,模样有点坏,又特别招人心动。
秦咿慢慢输入:【真的。】
一个上午,秦咿的行为都有些反常,上课发呆,吃饭看手机,章以佟想不注意都难,她撑着下巴,故意问:“跟谁聊天呢,这么投入,饭都不吃了!”
秦咿反应有些钝,啊了声,抬眸看着她。
章以佟觉得她这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实在可爱,伸手捏了下秦咿的脸,“是不是在偷偷谈恋爱啊,小姐姐?”
“不是不是,”秦咿连连摆手,否认完,她想到什么,“你会向普通朋友报备在做什么吗?比如,上课、吃午餐……”
“当然不会啊,”章以佟咬到颗青花椒,麻得一哆嗦,吐了吐舌,“只有暧昧对象,或者说,想和你保持暧昧关系的人,才会这样做。”
暧昧啊——
秦咿心思更散,红油泡透的嫩笋吃到嘴里都尝不出滋味。
章以佟想了想,忽然说:“我觉得,就算一个男生能做到事无巨细主动报备,也不一定就代表他特别爱你。”
他爱你——
秦咿狠狠呛了下,咳得脸都红了。
章以佟笑眯眯的,又说:“但是,这应该能代表他想给你更多的安全感。”
话音刚落,秦咿又收到一条消息。
梁柯也吃过饭从餐厅出来,有些意外地看到他那辆添越的引擎盖上被小动物踩出一串梅花印,每个印子都粘着灰,轮胎那儿好像还被尿过。
他拍照发给秦咿,又好笑又无奈地说:【新提的车,给踩成这样,真不客气啊……】
秦咿这里刚好有一个“保持微笑”的猫咪表情包,她立即发过去。
回完消息,秦咿滑着屏幕将聊天记录大概翻了翻,这是她第一次和梁柯也互发日常照片,也是他们聊琐事聊得最多的一次。
她忍不住回想起章以佟说的“安全感”,心里的滋味百折千回。
秦咿想,梁柯也不会知道,她永远都不会让他知道,这些看似平静的对话背后,藏着她多少情绪。
在秦咿看来,梁柯也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他桀骜、冲动,容易心血来潮。但是,这一次,梁柯也的细腻与坚持,远远超出了秦咿的预料。
每一天她都有收到梁柯也的消息,从不间断。他会在将醒未醒睡眼惺忪的时候,给秦咿发一条两三秒的语音,对她说早上好,也会在晚上对她说nighty。
虽然梁柯也是主动的那一方,但他从不逾矩,没有对秦咿说过任何露骨的话,甚至半句不提感情。他曾说,我很高兴能成为你的朋友,也是真的在和秦咿做朋友。
有时候,夜里睡得不安稳,秦咿从梦中惊醒,看到手机屏幕还停在与梁柯也的聊天页面上,也会有些恍惚。
她觉得梁柯也就像隔水融化的热巧克力,加了牛奶和适量棉花糖,质地顺滑而醇郁,丝丝缕缕地渗入进她的身体、她的骨骼,用循序渐进的方式,完成了一次带着甜味的合围
泡夜店之类的事,梁柯也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在语音消息里和秦咿说:“今天有个约,和朋友出来玩,应该要喝酒,我事先叫了代驾。”
收到这条消息时,秦咿已经躺在床上准备休息。她翻了个身,看着从床帘缝隙透进来的光线,偷偷想——
他一定有很多朋友吧?那些朋友里,为什么只有她最特别?
这份“特别”又能维系多久?
玩归玩,梁柯也从不在外过夜。
他告诉秦咿他长住在哪家酒店,还给秦咿拍过窗外的夜景。他一面发照片一面有些任性地说,这家住得太久,有些腻了,餐厅的东西也不好吃。明天搬去中环那家铂悦吧,八十层有观景房,客厅的环绕玻璃窗能俯瞰整个城市。
秦咿睡得早,第二天才看到这条消息。语音播放的同时,透过宿舍阳台的玻璃窗,她看到天边的朝阳,明亮灿烂。
此情此景,让她想起容祖儿的那首歌——
“你别要用我受不住的鼻音跟我说话,令我的心软化。”
专业课之外,秦咿选修了与篆刻有关的课程,老师要求结课时每人上交12方印章,还不许用质地稍软的冻石做石料。听到这些,秦咿头都大了。
上课时,篆刻老师先做了示范,之后,让学生自行练习,有不懂的可以问,秦咿尝试着在纸上画设计稿。
稿子画到一半,身边的空位投下一片阴影,有人轻声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可以的。”秦咿先应了声才侧头看过去。
宁迩穿着料子细软的薄毛衣,气质温婉,笑吟吟地朝秦咿挥手,“在五号楼的连廊里我们见过的,还记得吗?”
秦咿顿了顿,浅笑着点头:“当然记得。”
实际上,她会记住宁迩,并不是因为那次偶遇,而是——
手机屏幕在这时亮了亮,梁柯也又发来什么,秦咿闻到宁迩身上的淡香气,情绪莫名有些低。她不想看他的消息,也不想回复,将手机收进背包,低下头,专心弄印章。
一堂课很快过去,下课后,秦咿准备去泡图书馆,赶美术史的作业。
宁迩在身后叫她一声,“秦咿,你要去图书馆吗?”
秦咿看着她,有点迟疑。
宁迩说:“我朋友请病假了,没人陪我,你去图书馆的话,我能跟你一起吗?”
秦咿一时找不到理由拒绝,点头说好。
宁迩看上去有点自来熟,但并不多话,到图书馆后,她们各忙各的。秦咿的杯子空了,宁迩去接热水时,顺便帮她也接了一杯。
秦咿摘下耳机,向她道谢,宁迩笑了笑,眉眼秀气。
从图书馆出来,已经是傍晚,夕阳漫天,半个学校都被染成橘红色,好多人在拍照。
圆环剧场那里在搞露天音乐会,周围阶梯式看台上坐满学生。秦咿走过去时,正在演出弦乐四重奏,曲子是埃尔加那首《爱的礼赞》。
秦咿对古典音乐了解不多,能听出这首曲子,还是受梁柯也影响。
也是在这时候,秦咿想起来,梁柯也的消息她还没看,进图书馆后,她一直在赶作业,没碰手机。
秦咿将背包拉到身前,从里面拿出手机,解开屏幕锁。
宁迩忽然说:“高中时我认识一个人,是艺术特招,学小提琴的,技法特别好。”
秦咿动作一顿,视线移向宁迩。
舞台上的小型弦乐队中有两个小提琴手,一男一女,气质很好。
宁迩看着他们,笑了笑,继续对秦咿说:“他是学长,比我高一届,刚入校时我经常听到有人在谈论他,说他长得好看。”
“后来,校园艺术节搞演出,其他人都是正装礼服,只有他,穿卫衣和运动鞋,嚼口香糖,那股浪荡劲儿险些把统筹老师气死。上台后,他用小提琴演奏那首《viva la vida》,曲子结束时,掌声几乎掀翻礼堂,是当晚反响最热烈的节目。”
“他让我明白,小提琴这种乐器也可以是随性的,洒脱的,不必拘禁在高雅的框架里。”
长长的一段话说完,秦咿明白了什么,无意识地握紧手机。
宁迩对秦咿的情绪毫无觉察,夜风吹着,她捋了下头发,轻声说:“从高中到大学,我喜欢他快三年了。”
“不是一点点喜欢,是很多很多喜欢,是特别喜欢。”
话音落下,气氛沉默了会儿。
“秦咿,”宁迩叫她的名字,“你呢,有喜欢的人吗?”
秦咿被问得愣住,一时没能发出声音。
宁迩似乎也不是真的想等一个回答,她看了看手机,“朋友约我吃饭,我先走啦。”她走上最高的那级台阶,朝秦咿挥了挥手,“今天谢谢你陪我,下堂课见!”
圆环剧场里,小型弦乐队的演出已经结束,接下来上台的是一个人声合唱团。宁迩的背影很快消失,秦咿听见《白桦林》的旋律——
“他们发誓相爱用尽这一生。”
歌声随风散开,秦咿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脑袋有些空。
虽然宁迩没有提到名字,但是,秦咿猜得出,她喜欢的人,她所形容的那个人,一定是梁柯也——
高中时的学长,长得好看,是演奏小提琴的高手,恣意而自由。
每一项特点,都与梁柯也完美匹配。
宁迩的态度很明确,她依然喜欢梁柯也。如果,他们真的是彼此的前任,如果,宁迩提出重新在一起——
视频通话的提示音忽然响起来,秦咿像是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着,没有接。
时间拖延得太久,“叮”的一声,邀请自动取消,梁柯也的头像从屏幕上消失,好像他这个人也即将从她的生活中消失。
秦咿眨了下眼睛,舌尖隐隐尝到苦味,她赌气似的将对话框点开,输入——
秦咿:【我很累,不想说话,也不想接视频。】
消息发出去后,秦咿才看到两小时前梁柯也传给她一张照片,拍的是他泛红的手指,以及指尖处的薄茧。
他说今天练琴练了将近六个小时,手上的薄茧都快被琴弦磨穿了。
秦咿低头看着,忽然有一点心软。
小小的,一点点。
在此之前,秦咿以为梁柯也的傲气源自于他的背景,“桥王”这名头所带来的荫补,足够几代人取用不竭。后来,她发现,梁柯也之所以在舞台上占尽光芒,是因为他真的有天赋,音乐的领域里,他所释放出的能量是惊人的。
现在,背景和天赋之外,她又看到了他的努力,以及,日复一日的刻苦。
头脑逐渐冷静下来,秦咿觉得自己有点任性过头,在梁柯也面前,她好像越来越收不住脾气。可是,时间已经超过两分钟,那条消息撤不回来了。
秦咿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今天诸事不宜,早点休息吧。
回到宿舍,秦咿先去洗了个脸,从卫生间出来时,听见沈青许叫了声祁诺的名字。
祁诺是最后一位报到的室友,有点语言障碍,心情紧张时会出现表达不流利的状况。她不怎么爱说话,但性格很乖,安安静静的。
“诺诺,”沈青许懒洋洋地说,“我不想下床,麻烦你帮我倒杯水。”
祁诺拿着沈青许的保温杯,走到饮水机那儿帮她接了杯热水。
沈青许喝了水,又说:“我的油画框好像用完了,诺诺,你有空的话,能不能帮我绷个画框?”
绷画框这活不复杂。
用起钉器拆掉钉子,将用过的旧画布从木框上取下来,之后,比量着大小裁一块新画布,再用绷布钳和钉枪把画布钉在框子上,动作利落的话,几分钟就能弄出一个干净的新画框。
但,沈青许这种使唤人的态度实在讨厌。
“你有完没完,”章以佟性子直,最看不惯这种小脾气,“有手有脚的,不会自己弄?”
“我叫诺诺帮忙,又没叫你,”沈青许也不高兴了,坐起来,“你凶什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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