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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枝欲栖(梅燃)


终没能挣脱,却不慎,激活了一头蛰伏的野兽。
他兽性大发,竟再顾不得得到那种欢愉,抽下腰间的鞭子,奋力向她抽打来。
“贱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下贱玩意儿,敢咬我,老子今日就弄死你!”
无数鞭打在身上,她被抽打得满身血痕,体无完肤。
疼痛混杂着血泪麻痹了她的神经,她数不清自己被打了多少鞭,也许,也许她命已该绝,该随着阿耶一起到黄泉地底了……
沈栖鸢闭目,等候着死亡的来临,不愿再反抗。
直到——
一只手,抓住了那条皮鞭。
正如此刻。
一只修长的皮肤泛着微微麦色光芒的手,长指攥住了那条即将落在她头顶,打在她脸上的马鞭。
周遭破空的声音一息静止。
沈栖鸢的双眸霍然睁开,只见时彧拽着那条质地纤巧但破空声凌厉迅捷的马鞭,鞭子尾部,被少年紧攥在虎口。
他的身上看不到任何发力的痕迹,但无论谢幼薇怎么抢夺,都无法将马鞭从他手里夺去。
“我说了,冲我来。”
少年抓着马鞭,目光阴鸷,一字字强调。
谢幼薇连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对方却坚若巉岩,崔巍不动,她心头暗暗吃惊:这野小子是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我好像敌他不过。
不过谢幼薇自忖男女天生体格存在差异,输给对面的男人不丢人,只是面子上不能难看。
见势不妙,谢幼薇将马鞭扔还给时彧,一叉柳叶细腰,轻谩道:“你想要我的鞭子?早说,送你了就是,男子汉大丈夫这般无赖羞是不羞!”
好汉不吃眼前亏,丢丑了事大。
时彧抓住鞭子两端,随手掷在了地上,蹙眉:“谁想要。”
谢幼薇气恼地翻身上马,平复了心情,回眸睨他一眼,“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
时彧光明磊落:“随时恭候。”
谢幼薇气得面红耳赤,带着她的飞骑离开了馆舍。
马蹄轰鸣声远去,密林恢复了清寂,唯余鸟啼,幽转久绝。
时彧一行人得到了馆舍,可从上到下谁也开心不起来。
平白无故地杀出一个长阳郡主来搅和,惹恼了她,也就相当于得罪了长阳王。
将来若不在京为官还好,若留于长安,凭长阳王的威信与手段,只怕不会给少将军好果子吃。
他们这些裨将追随广平伯征战多年,广平伯战死以后,他们也就成了时彧的副手,从戎的军士谁不想获得军衔,少将军若只是因为这件小事就前途未卜,实在忒不划算。
与副将等人的抱怨相比,时彧显得尤为镇定,下榻馆舍之后,便在房中一直未出。
沈栖鸢送来金疮药,敲开门,屋舍内烛光堂皇,杲杲如昼。
时彧坐在罗汉榻旁,正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虎口,仿佛在沉思。
长阳郡主留下的马鞭,此刻被放在梅花案上,上面闪动着银屑的碎芒。
沈栖鸢将金疮药放在梅花案上,看向时彧的伤口,他的虎口上是一串刮烂的外翻的皮肉,被烛火漂出暗红狰狞的血色。
她吃惊不已:“只是抓了马鞭,怎会伤得这般厉害。”
时彧淡淡勾唇面有嘲意:“你看看那条鞭子。”
沈栖鸢这才留意到,这条马鞭的尾部,竟有许多的银质倒刺,稍微触碰便疼痛难忍,若是用力抓握,必会割破皮肉。
想来长阳郡主平素是用它来赶马,可万物有灵,马也是血肉之躯,这般抽打如何能不疼。
这位长阳郡主的确不负刁蛮跋扈之名。
沈栖鸢小心翼翼地咬唇,将金疮药取出于掌心,为时彧上药。
她垂目,看着他这可怖的皮肉溃烂的伤势,心里有些发抖:“少将军本可以不必忍受此辱的,郡主要打的是我。”
时彧挑眉:“难道我就让你被她打?”
金疮药擦在伤处,火辣辣的作痛。
少年终究没忍住轻轻“嘶”了一声,于是她更加谨慎,丝毫不敢下重了手。
指尖的伤药抹过伤处,沈栖鸢屏住了呼吸,搽得聚精会神。
“无论如何还是多谢少将军相助之恩。”
时彧把手缩回来,用衣袖将伤处拢上:“你不必谢我,就是换成我身旁任何一个人,即便只是一匹马,我也不会让它任由外人欺辱。”
时彧呢,从来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
沈栖鸢也知晓也厌恶自己,他救她,多半,就是他说得那样。
更深露重,男女有别,沈栖鸢不便滞留,将金疮药放下之后,轻声道:“少将军记得按时搽药,我便先告辞了。”
她端上空荡荡的托盘,转身离开。
女子衣裙微摆,一抹清幽怡人的芙蕖芳香,朦朦胧胧地散逸开来,吹拂向他的鼻端。
轻云般的薄罗袖口,顺着女子手持木盘的动作,沿玉臂滑下。
正露出一截皓质无瑕,犹如玉笋般清莹的小臂,腕白肌红,活色生香。
时彧目光一震,仿佛被施了定身法。
那夜的闷燥不适之感,似重临心间,缓缓抬了头。

月明星稀,驿馆外苍老消瘦的梅树丫杈旁逸,将月光筛得斑驳。
时彧用纱布裹缠住右手虎口,长阳郡主的软鞭威力惊人,现在他的虎口已经上了药,依旧清晰作痛。
双足踏在木廊上,长靴踩出橐橐的声响。
沈氏的房间与他相对,中间隔着一片四四方方的天井,庭中柏木不扶而直,绿意幽森,柏木枝叶到了二楼,已经分外稀疏,堪堪掩映住她的窗子。
屋内挑着灯火,于纱窗上勾勒出窈窕纤盈的身影,似空谷幽兰,绝尘独立。
时彧注目片刻,刚刚压制住的躁热,又有了蠢蠢欲动之态。
他急忙撤回目光,凉薄的唇形,倒无意识地显出了一丝温度。
“贤侄。”
听到孙孝业叫自己,时彧更加摒弃了心中杂念,稍颔首,迎了上去。
“孙叔这么晚了还没睡?”
孙孝业来到他身旁,二人凭栏而立。
少顷,孙孝业叹了一口气,“我适才让人悄悄跟上长阳郡主,见她打点了城门,已径自入城去了,这才稍稍放心。”
如果长阳郡主因为没有夺下驿馆,而露宿于外,长阳王定会因此大发雷霆。
“郡主是长阳王的宝贝疙瘩,时彧,你可想过,若是因为与郡主不合连累得你此次无法升迁,岂不是辜负了,你父亲对你的希望。”
时彧笑了笑,“我父亲对我的所寄的希望,是保家卫国,不是登高望远、出人头地,打退北戎,父亲当以我为傲。”
孙孝业道:“但你是要留在长安为将的,总不能一直做潞州刺史。”
时彧不以为然:“京官有何足道哉。如若可以,我愿一生驻守边陲,何况,封疆大吏,自有风光。恕我直言,父亲半生羁留长安,像个战战兢兢的守财奴,唯有在疆场时,才显男儿本性。”
孙孝业觉得,这个侄儿还太过年轻,少不经事,没有遭遇世情的捶打,才露出这种天真姿态,等他以后成了家立了业,也就不大会这样想了。就算为了一家老小,他也说不出要永守边疆这种话。
“也是,”孙孝业唯有附和,“天子履祚之际,我们就已经追随陛下四处平定干戈了……那时候,是真正痛快!”
听说当今陛下并非顺位继承,曾引起过轩然大波,经历了七王之乱后,方才真正坐稳了含元殿上那张龙椅,父亲从龙有功,才得重用,被封广平伯。
当年父亲平息内乱,打退七王的雄风,也正是时彧后来坚定从戎的志向源泉。
孙孝业望着天井中那株深深植根于土被之中的柏木,犹豫转了话题:“对了,时彧贤侄,入城之后,沈氏,你考虑如何处置?”
时彧微愣,这段时间以来,在沿途中时彧观察到孙孝业对沈栖鸢照顾得很周全,以为出于朋友之义,对其遗孤有所体恤,但他倏然又问起沈栖鸢,时彧心头有一种不妙的错觉。
少年眉峰轻折:“孙叔,明日就要入城了。”
孙孝业没有与时彧对视,几乎是不敢对视,他想了想,失笑道:“是,正因为明日就要入城了,今日,就是最后期限,若是不提,日后再无机会。贤侄,沈氏对你来说,算不得什么亲眷,她跟着你也有不便之处。”
时彧听出了一丝不对劲,额侧太阳穴,青筋抽动了几下,“孙叔之意,沈氏不当跟着我?”
孙孝业连忙摆手:“不,不。我是见贤侄,对沈氏终日不假颜色,可见对她曾经与时兄谈及婚嫁心怀芥蒂,既是如此,嗯,贤侄,你看,能否让我,带走沈氏?”
时彧蓦然扬长声量,厉声呵斥道:“孙叔!你也年纪一大把了,怎么也趁人之危……”
孙孝业的老脸被时彧啐得一阵发红,面皮紧绷,他急忙再摇手,制止时彧继续往下说。
时彧卖他面子这才不说了,但孙孝业涨红的老脸,这温度就没消下去,说到一半了,怎么敢不继续说下去,他急欲替自己做辩护。
“贤侄,你孙叔年纪确实,给沈娘子做爹那都是绰绰有余的,我也年过半百早不想那事了,我不是让沈氏跟了我,就是你知晓的,我有一子……”
时彧恍然大悟。
孙孝业的确有一个儿子,名唤孙钧。身为将门之后,孙钧也是年纪轻轻投军,但因能力不济,以对方十倍兵力,合而围之,仍是被杀了个人仰马翻,不仅损兵折将,孙钧也在那场战役中失去了一条腿。
没有了腿,他再也不能当将军,多年来一直待在长安养病。
时彧曾听父亲谈起过,说他没了腿之后,自暴自弃,整日眠花宿柳,糟蹋女子。
后来他一直独身不娶,也是因为长安没有娘子愿意嫁他。
孙孝业却提出,希望能接走沈氏。
他的儿子分明在长安求娶无门,眼下,是何来的自信沈氏就一定会从?
是仗着与沈栖鸢亡父的家门渊源,还是看不起沈栖鸢之前流落乐营,是罪臣之后,曾在乐籍为伎?
就那么笃定?
时彧的双唇不觉抿得更深,几乎成了一条线,少年眸色压沉,瞳仁间山雨欲来。
孙孝业感受到时彧的沉怒,对此也不敢继续深谈,自己儿子是副什么德性,再没有人比自己更加清楚的了。
他也是万分无奈。
孙钧才二十出头,就没了一条腿,好人家的娘子谁人愿意嫁他?
“孙叔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眼看着,香火就要断了……这一路上我也在观察沈氏,真心以为,沈氏温淑贤良,宽宏大量,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还能不嫌弃孙钧,那就差不离是她了。”
孙孝业悻悻然耷拉着头,语气却很是真诚。
“要是放在以前,我不敢想。但时兄已殁,而她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今后也不大可能再嫁做人妇,所以……”
时彧冷笑道:“你既然说,沈栖鸢没有过门,不算我时家的人,那在你看来她就是自主的,你为何不过问她,看看她是否愿意跟你走,反而来求我,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孙孝业被驳斥得哑口无言,老脸一阵青一阵白。
但他听出了时彧不由置喙的拒绝之意,再往下谈,多少是不识好歹,也不知廉耻了。
孙孝业叹了一声,习武之人,大多不拘小节,事有不成,那就作罢,不得拖泥带水。
他向时彧拱了拱手,以拳抵掌心,“我也只是一提,看在时兄亡故,沈氏无处可去的份上,想给两个人搭个桥,让他们天残地缺的能做个伴,余生互相扶持着也是好的。假如早知贤侄你如此看重时兄的遗孀,我是怎么也不该开这个口的。罢了。”
她不是父亲遗孀,时彧心中漠然道。
但不必与孙孝业解释什么,时彧背手侧过了身。
“今夜侄儿就当孙叔是喝醉了,没听见过这番话。”
孙孝业惭愧地点头:“哎。”
他灰溜溜欲离开,时彧在身后叮嘱道:“望孙叔明日一早起来,也忘了这件事,不要对人讲这些话,尤其是在沈氏面前。”
孙孝业唯有应承,讪讪离去。
人踏上楼梯,消失在天井下的柏木之后,时彧锁眉目送其离去。
薄雾冥冥间,银釭朗照,柏影轩窗后,那道纤柔窈窕的身影,兀自停在窗前。
她低着头,延颈秀项犹如雪白的天鹅,折曲垂落,灵活的素手穿着银针,一根根丝线在她十指间交织成花。
听孙氏说过,沈氏平素无大爱好,不过是抚琴弄花、做做女红。
夜里挑灯刺绣伤眼,时彧正想提醒她一句。
可他才举起脚步,又因为某种奇异的感觉,生生把自己摁住了。
他说不清,自己刚才为何没有答应孙孝业,还将父亲的旧友申斥了一遍。
时彧舒了口气,再度望向天井对岸的直棂窗。
她在灯下穿针引线,纤手如花间蛱蝶轻飞,曼妙无比。
她做得很专注。
方才这畔两人在此谈话,她应该是根本没有注意到的。
这样也好。
沈氏这一路上与孙孝业走得近,倘使她知道,她以为孙孝业对她的关切出自沈馥之的兄弟袍泽之情,而实则只是因为看中了她的性情与出身,要将她配给那个淫虫儿子,她会如何想?
时彧希望她什么都不知道,有些事被蒙在鼓里,有时也是种幸运。
月华为她的直棂窗镀上一层银晖,女子忽仰起雪颈,向天叹了一口气。
她揉了揉因为过度低头而酸胀的后颈,这时,仿佛终于察觉出对面有人。
一道挺拔清俊的身影,被月光笼着,停在天井那头。
她惊讶着,素手缓缓拨开半扇窗。
轻灵而夭袅的夜雾裹缠着时彧玄青的衣影,他在对岸与之视线相碰。但只是一瞬,少年冷淡决然地扭头,入门不顾,再没给她任何回应。
沈栖鸢有些沮丧地放下了针线。时彧不大喜欢她,也不怎么与她来往,她心知肚明。
这一路走来,两个人在一起说的话只怕也不超过二十句,他更不会同孙孝业那般对她嘘寒问暖、客气周到。
但他毕竟受了伤,沈栖鸢自嘲了一下:你同个半大孩子计较些什么,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便也缓缓阖上窗棂,起身前去就寝。
翌日清早准备入城,沈栖鸢掐准了时辰醒来,于驿站馆舍,借用了梳妆镜,为自己梳好发髻,穿上菱花白烟罗轻衣,下楼预备登车。
时彧与副将秦沣一起出来,少年姿态高昂,穿一身暗赭色及膝束袖口短袍,腰系文武双股鸦青绦,衣襟上绣有银线锦鳞暗纹,日光洒落,一步一动,纹理随光浮游。
他出外来,看了她一眼,姿态孤傲冷清,看去盛气逼人。
沈栖鸢更不敢与他搭话了,她虽把时彧当小辈看,但荒唐的是,她其实内心里还是有些畏怕时彧。
这种杀伐果决的气息,就是在时震身上,她也没有领教过。
时彧知道她在揣度什么,见沈栖鸢往后探看,他哂然掠过她,去牵自己的乌云盖雪。
路过之际,少年牙冠发酸,嘲了一声:“别看了,孙孝业今早已经分道入城了。”
沈栖鸢“哦”一声,默默收回了目光。
没有与他道别,倒是挺可惜。
毕竟这世上,还能关心她的人,已经寥寥所剩无几了。
时彧见她竟敢为此怅然若失,心里更刺了一刺,不舒坦地牵马跃上,他头也不扭,吩咐秦沣:“起行!”

未时正刻,时彧一行人入城。
沈栖鸢坐在摇晃动荡的马车中,时隔数年,终于又听见了来自长安城的声音,喧哗,热闹,声如鼎沸。
可她早已不是当年游骑将军的独生女儿,不是清白无辜的官宦之后,她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的罪名和骂名,将永世不可洗清。
沈栖鸢坐在马车中,头不摇,肩不晃,始终没有掀开车帘,去看一眼窗外的景致。
城中寸步难行,好在道路终于平坦,马车四平八稳地驶入深巷,停在广平伯府门前。
沈栖鸢被时彧送入内宅,庭院深可无重数,复道行空,道路在两侧竹柏影中,尤为清幽。
迷花倚石,忽已天色昏暝。
时彧送沈栖鸢到后园,入园前的月洞门上有楹联,书: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
“这是波月阁,沈氏,你今后就住这里。”
时彧一指门内,漆黑深长的双眸凝着沈栖鸢。
沈栖鸢悄然张望,这里人烟稀少,不见有什么下人伺候,地界空旷幽寂。
她心有惊喜,素白如霜的面容泛出一丝柔软的悦色。
“多谢少将军。”沈栖鸢拎着包袱,步步往里去。
时彧停在月洞门外,没再入里。
沈栖鸢所居之地,与正堂隔了两重深门,正堂那边议事,不会与这里有任何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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