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鬓发如云,两边各插一只凤钗,华贵张扬,步步生莲,只有眼角几条细纹才暴露出她已不再年少。
来人就是应贵妃了,按理说这是朝会,她一个贵妃无论如何不该出现在此地,但她极受宠爱,不管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皇上都不忍苛责。
见她来了,皇上也只是微微皱眉,“咱们的皇儿无碍,朕不是怕你着急,已经派人告诉你了嘛,怎么还亲自过来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应贵妃脖子一梗,“怎样才叫无碍?脸上都要留疤了还叫无碍?是不是在陛下眼里,只要宇儿没丢了性命都无关紧要?哼,陛下的心胸宽广能包容四海,可臣妾只是个女子,却做不到如此雅量!”
“母妃~~!”
皇长子受了这么大委屈,见了亲娘终于绷不住了。
应贵妃看了更是心疼,上前扳着他的脖子仔细查看伤口,然后搂着他哭得梨花带雨,“我苦命的宇儿啊,都是为娘没用,护不住你,才让你备受欺凌啊……”
“这,应贵妃她怎么……”
“唉,你之前不常在京城,这回待长了就知道了。这才哪到哪,以后稀奇古怪的事儿多了。”
“真是有失体统……”
“嘘,您小声点啊,仔细陛下听见。”
群臣一阵小声议论,八卦是人的天性,不要觉得朝堂上都是男人就不八卦了,皇室的料谁不想扒?
再说应贵妃确实做的过分了。
皇上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轻轻咳嗽两声,“既然乖龙不再作祟,也没什么雷劫了,你们就散了吧。”
众朝臣:……你还记得这是上朝的地方吗?
怎么贵妃撒泼,你倒把我们撵走了?
谁让他是皇上呢,群臣三呼万岁缓缓退下了。
应贵妃恨恨指着太子和宁濛,“他们两个不能走!”
宁濛:……我也没打算走。
皇上揉了揉眉心,“你别闹了,宇儿冒犯乖龙,才被乖龙所伤,与太子和太傅何干?”
“怎么无干?那畜生是不是他们降服的?谁知这一路上他们有没有动什么手脚?”
“胡闹,乖龙这等神通广大的异兽哪会如此听话?再说,就算他们能控制乖龙,难道还连宇儿也控制了不成?刚才可是宇儿自己凑过去的,太子还劝他别靠太近呢。”
应贵妃蹙着眉头,面带怒容却更添几分颜色。
“八成就是他们控制了宇儿,他们那般神通广大,连乖龙都能捉到,何事做不出来?”
“你不要不讲道理!”
“分明是皇上偏袒,臣妾不服!”
皇上也有些不耐,应贵妃却丝毫不惧。
她的脾气都是皇上惯出来的,皇上最喜欢她这样了,不像那些世家之女呆板无趣,说话做事都一板一眼,像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
更不会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就把他像菩萨一样供起来。
而是像寻常夫妻一般,敢跟他拌嘴使性子,让他得到了从未有过的烟火气。
应贵妃看出皇上没动真气,就嘴上不停,“宇儿不过被妖道骗了,就受了不少白眼,自己也愧疚得不行。凭什么太子寻来的乖龙伤了宇儿,就跟太子无干,反倒还是我宇儿的错?”
“臣妾自知出身低贱,万万比不得大行皇后,可宇儿也是陛下亲生啊,陛下如此厚此薄彼,不怕寒了宇儿的心吗?”
“朕不许你这么说,你是朕钦封的贵妃,哪里低贱了?论宫里的位分,除了皇后谁又能越过你去?那你倒是说说,你到底要如何?”
明明就是应贵妃胡搅蛮缠,可皇上偏偏吃她这一套,口风竟然松动了。
若是应贵妃的条件开出来,就算太子没受罚,降服乖龙的功劳肯定是没了。
朝臣们都没在场,以后光看结果,说不定还真以为是太子利用乖龙伤了皇长子。
应贵妃他们若再散布些风言风语出去,事情八成就坐实了。
反正在场的人除了宁濛,谁也不会有心帮太子正名。
宁濛看看太子,只见他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只是身影落寞,也没开口帮自己辩解,似乎知道辩解也是无用。
宁濛:……这爹的心是偏到天边了。
他不能看着应贵妃污蔑太子,浅浅施了一礼,“陛下,臣有要事上奏。”
“何事?没看见朕正在跟贵妃说话吗?”
“回陛下,臣要上奏的正与贵妃的话有关,贵妃刚才说皇长子被妖道蒙骗,臣奉命搜检妖道的道观颇有收获,正要跟陛下复命。”
“什么?你们去搜检道观了?陛下不是说怕妖道留下害人之物,不许任何人进去吗?”
应贵妃朝他们走了两步,脚步有些虚晃,但皇上并未留意,他的心思被宁濛引过去了。
“是啊,朕怕旁人被妖道之物所伤,所以不许他们靠近,但太傅术法高深,妖道就是他拿下的,他当然不用怕。太傅,快说说你有何收获?”
“陛下!”
应贵妃突然跟被马蜂蜇了一样,差点蹿起来,“陛下商议国事,臣妾不该在此,就先回宫了。”
“爱妃这是怎么了,脸色竟如此难看,可是身子不适?”
“臣妾……”
“贵妃之疾只怕与妖道有关!”
宁濛不容她把话说完,“陛下请看,这是臣在妖道那里搜出的几道符,此符名为缩地符,拿着它普通人也有缩地之能,但那妖道有些缩地之术,这些符应该是他给别人画的,只是还未来得及送出去。”
“你是说这个人不会术法,却需要缩地来见他?”
“正是如此,但是那妖道自身缩地之术就有限,更何况只是拿着他符咒的普通人,根本缩不了多远。这点路程为何此人不能骑马坐车过来,又为何不能妖道主动去见她,却要耗费法力画符呢?”
皇上沉吟,“想必是此人身份特殊,不能让别人发现他二人相见,而且此人能见面的时辰不定,所以只能是此人来见妖道。”
“陛下圣明,臣这里还有些证物,陛下请看。”
第107章 人心比妖邪更可怕(8)
宁濛拿出个同心结,这同心结看着有些年头了,彩线颜色都褪了不少,但样子保存完好,似乎冲凌子很爱惜。
皇上扫了一眼当即眼睛就定住了,一把将同心结抢过来,恨不得看进眼睛里。
“爱妃,这同心结怎么跟你打的一样?”
“许,许是有人也会打这种结呢。”
皇上又惊又怒,“你不是说这是你娘家独传的,天下只有你一人会吗?”
宁濛,“对了陛下,还有两封信呢。”
皇上:……最重要的你最后才拿出来是不?
他没空跟宁濛计较,把信抢过来细读。
略微泛黄的纸上,那笔迹再熟悉不过,但皇上眼前阵阵发花,好像突然不识字了。
“母妃,你怎么了,母妃,快,快传太医!”
那边应贵妃似要晕去,皇长子急忙扶住她,一叠声唤太医。
皇上茫然地打量他们几眼,突然变了脸色大吼,“住口!把殿门给朕封起来,朕不发话谁也不许出去!”
“父皇?”
皇长子懵了,母妃身子不适最着急的不应该是皇上吗?
那妖道信上到底写了什么,怎么父皇突然变了?
还有那同心结是怎么回事?
他没糊涂多久,皇上就帮他解答疑惑了。
皇上颤抖的手捏着信,一步步走向应贵妃,“冲凌子就是你先夫?你不是说他病入膏肓,和离不久就死了吗?怎么他其实没死,你还背着朕跟他私会?”
宁濛:……吼吼,刺不刺激?
这瓜吃撑了没?
他拉着太子悄无声息地躲远些,只用安静看戏就好。
应贵妃面白如纸,重重跪倒在地,“陛下赎罪,臣妾不是有意欺瞒,是冲凌子当初痴迷修仙,去深山老林寻仙访药,臣妾真以为他死了。”
“贱人!”
皇上怒极,终于一掌打了过去!
“信上明明说你对他旧情难忘,还偷偷出宫与他私会,真是不知廉耻!”
“皇上,臣妾死罪!”
应贵妃几个头狠狠磕下去,额头顿时破了,“臣妾没想到冲凌子竟真的道术有成,还找了过来,一时鬼迷心窍,求他来帮宇儿,谁知他对臣妾贼心不死。他身怀异术,臣妾无法反抗,呜呜,臣妾真是被逼的……”
她不说这话倒好,说了皇上更怒,一把将她拎了起来,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你那些脏事朕且不跟你计较,朕要你说实话,宇儿到底是谁的儿子?”
应贵妃一愣,哭得更厉害了,“陛下,您千万不能疑心宇儿啊,臣妾只想让冲凌子全心全意帮宇儿夺位,才骗他说宇儿是他的儿子,和离时臣妾已经有孕了。”
皇上放开她,眼神空洞,“他又不是个傻子,你如何能骗过他?还是朕替你说吧,那同心结是用宫中的丝线编的,你进府后跟他还有牵连,所以他才能相信宇儿是他的亲骨肉。你心里一直有他,只是他痴迷修仙,把家产败得一干二净,你才会转投朕的怀抱。呵呵,朕疼了十几年的女人啊……”
应贵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是几个头磕下去,“臣妾罪该万死,但求陛下不要冤枉宇儿,他真的是陛下的儿子!”
辩解已经无用了,应贵妃只是万分后悔不该说谎,到如今百口莫辩,也不知皇上到底信不信,要是连累了儿子,她罪过可就大了。
对于冲凌子,她真是恨得牙根痒痒,那死男人明明在她面前把信烧了,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居然骗过了她。
早知冲凌子手头有这些证据,她拼死也不能让人进道观。
皇长子都快疯了,“你们说什么呢?冲凌子居然……,那我,那我到底……”
宁濛:……唉,应贵妃你看好了,猪队友就长这样了。
皇上一把过去揪住他,恶狠狠瞪着他,吓得他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陛下,你要干什么?你不能伤害宇儿!”
应贵妃扑过去拦皇上,被皇上狠狠推开,像块破布一样跌到地上。
她这些年一直养尊处优,名义上是贵妃,其实跟皇后也没什么差别,还从未有如此狼狈之时。
她也顾不得仪容了,只是紧紧盯着皇上,生怕他对皇长子不利。
皇上从未如此仔细打量过皇长子,拼命想从他五官中找到自己的痕迹,或者冲凌子的痕迹。
可惜他失望了,皇长子相貌酷似应贵妃,既不像他,也不像冲凌子。
皇长子过去因这副相貌倍受他宠爱,如今也因这副相貌令他倍感厌恶。
他只望能得个痛快,别让他猜来猜去的受折磨!
良久,他失望地推开皇长子,“来人,传朕的旨意,贵妃御前失仪,着废去尊号,打入冷宫,非死不得出。皇长子不识大体,罚他在府中思过,没朕的旨意,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父皇,父皇,您饶了母妃吧!”
“陛下,求您不要怪宇儿!”
两人高呼求情,但转瞬都被拖下去了。
皇上仿佛瞬间老了二十岁,背都直不起来了,对太子和宁濛疲惫地挥挥手,“你们也退下吧。”
做了多年皇上,他头一次觉得,他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应贵妃和皇长子受罚抢了太子和宁濛的风头,盖过了乖龙,成了最大的八卦。
应贵妃有多受宠大家都看在眼里,她到底是何等失仪,才让皇上翻脸将她打入冷宫,还连累皇长子都失了皇上的欢心?
有人不信皇上能如此绝情,想赌一把,出面为皇长子和应贵妃求情,结果惹得皇上大怒,罢官治罪,全家流放。
朝野震动,大家这回都明白了,皇上这是动了真气,应贵妃就是皇上的心病,以后提都不能提了。
宁濛:……失恋的人惹不得啊!
皇上也不想让大家盯着他后宫的事儿,于是,又提起太子降服乖龙的功绩,对太子大加封赏,以图转移众人的目光,连带宁濛也得了不少好处。
不过太子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了,再封赏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只是这下所有人都心里有数了,太子的储君之位已经牢不可动,千万别再有什么出格的念头了。
第108章 人心比妖邪更可怕(9)
皇上衰老的很快,他不算一个有作为的君主,对修仙的兴趣比对国事大得多。
在他看来,所谓黎民百姓就是他的钱袋子,他身为帝王就是要享受天下供养来换取自己和心爱的人早登仙境。
所以他索取民脂民膏修仙,毫不心疼。
对国事也不用心,只要不出大乱子影响他就好。
但如今他被心爱之人背叛,修仙的心气儿也没了。
有时他静坐想想,都觉得了无生趣,这几十年除了享尽荣华富贵之外,什么都没干,活得实在没意思。
就算修仙他也是带着应贵妃这女人的,他是想和她做对神仙美眷,可人家不稀罕。
这几天他亲自带人查抄了应贵妃宫里,既想搜出些什么,又怕真搜出什么给自己添堵。
好在应贵妃还知道这是皇宫,没有留下任何与冲凌子私通的证据。
皇上悄悄擦了把汗,但这堵他还是给自己添上了。
因为查抄应贵妃后,他发现应贵妃是真的嫌弃他,也根本不相信他的修仙大业能成,一直在捏着鼻子敷衍他。
应贵妃也不知自己走了什么霉运,前后两任丈夫都对成仙抱有极其浓厚的兴趣,她都快腻歪死了。
什么肉身成圣、凡人升天的事,她根本就不信。
在她看来,冲凌子多少还有股狠劲儿,肯为了修仙折腾自己,上山下海,吃素炼丹。
而皇上呢,他修仙折腾的可是别人,只是舍得花钱、舍得征用百姓,上天不计较你的过失就不错了,你还真以为能有福报呢!
所以皇上兴致勃勃寻回来的功法,她从来不练。
皇上亲手给她做的莲花冠,她根本不戴。
皇上耗资甚巨炼来的丹药,她也不敢吃。
只是这男人大小是个皇上,该敷衍还是要敷衍,于是,能藏的她都藏起来了。
这回抄检都被抄出来,气得皇上的心一阵阵抽痛。
珍爱多年的女人不但不爱他,还一直瞧不起他,还有比这更伤人的嘛!
气得他皱纹增加,鬓发脱落,连牙都掉了两颗。
最重要的是,他周身笼罩着浓厚的死气,任谁看了,都觉得这是个行将就木的人。
大臣们劝他放宽心,多加保养,他摇摇头,他还有事要做,除此以外他什么都不惦念了。
宣来太子,他看着眼前沉静自持的少年,仿佛看到了当年皇后的影子。
皇后刚入宫时不过比如今的太子大几岁罢了。
她眼中还带着少女的新奇和忐忑,只是自以为掩饰的很好。
还记得大婚时皇后的羞涩与紧张,还有成婚后皇后对他并不熟练的爱重和关心,以及知道怀上太子后的羞怯和欢喜。
想必皇后也是对他有过几分真心,想跟他做对恩爱帝后的吧。
可他满心只有应贵妃,生怕皇后仗着家世和地位打压应贵妃和皇长子。
于是,他对皇后百般敲打,只要应贵妃稍有暗示,说自己受了委屈,他就要冲到皇后宫里厉声喝问。
应贵妃说她身子不适,他就免了应贵妃给皇后的请安。
在宫中的一切待遇,应贵妃都比着皇后来,甚至比皇后更好。
若是什么珍稀东西只有一份,那肯定是应贵妃的。
总之,他在用一切言行告诉皇后母子,应贵妃才是他心爱的女人,皇长子才是他最喜欢的儿子。
至于你,不过是我为了安抚群臣,不得不娶的女人罢了。
所以皇后变得越来越沉默,眼中满是疏离,神情也变得冷淡,两人见面后除了行礼问候,再也无话可说。
若当年他心里的位置能分给皇后一些,想必他们也不会成为一对怨偶。
可哪有什么如果?
皇上苦笑,即使到了今日,他心里还是满满的应贵妃。
这女人他放在心里的时间太长了,过往的一切都与她有关,若将她拔出,他整颗心不但会鲜血淋漓,更变得空落落的,不剩什么了。
“咳咳……”
皇上咳嗽两声,勉强打点起精神对着太子。
看着他长成挺拔清秀的少年,皇上心里还是涌上一丝欣喜。
他走近两步伸出手,想拍拍太子的肩膀。
但他何曾与太子这么亲近过,太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退了一步。
皇上的手空留在那里,落寞的收了回去。
他神情彻底淡下来,“朕当日心绪烦乱,对应贵妃有许多话没有问清,你陪朕一起去问问她吧。”
两人来到冷宫,应贵妃这段日子过得也不好。
起初冷宫的管事太监还怕皇上只是跟她赌气,没几日就迎她回去了,对她很是客气,还调了两个宫女伺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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