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斗转,站在她身侧的人从薄司礼换成了他。
褚新霁却并不确定,她的所谓喜欢和热情,能持续多久。
又或者,只把他当做谁的替身。
想到这里,褚新霁眸色渐沉。
沈月灼的手腕被他握着,两人的距离极近,寒潭般的眸子垂着视线落向她,指腹的温度很烫,像是要将她给灼伤。往常也就罢了,褚清泽摔门而出,成年男女共处于一间卧室,她还坐在床边,这样暧昧的情境之下,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霁哥,我们是不是该下楼去了,爷爷还等着你陪他下棋。”她仰头看着他,海棠般娇艳的脸颊有些红。
“他输得心服口不服。”
沈月灼默了一会,才明白过来,他是在暗点她先前在大家面前故意说给他听的那句话。
“所以,一时半会不想看见我。”
褚新霁松开了她的手,在她身侧坐下,温沉的目光落向她,被那双含情眼注视着,沈月灼只觉得刚才被他触碰过的地方涌过一阵细密的酥麻感。
两人并排坐在床沿……
这太奇怪了。
沈月灼耳根泛红,蹭地站起身,局促道:“我们要不去书房?我想再看看霁哥珍藏的笔墨。”
褚新霁无奈,却配合着跟她走到书房,临行前,还嘱咐佣人将她的房间打扫干净。
书房内泛着淡淡的笔墨书卷香气,全景落地窗外,隐约可见远处灯火影绰,鳞次栉比的高楼隐在月色中,唯独这里,清幽的意境隔绝了喧嚣纷扰。
桌台上的镇尺压着上次他没能写完的那副字卷,佣人们不敢随意挪动,这里每天都会清扫,用鸡毛掸子拂去尘埃,再用吸尘器处书柜、金丝楠木椅下的灰尘,因此看起来像是昨夜才写的一样。
沈月灼生出一股微妙的即视感来。
上次来的时候,她还有些怵,生怕褚新霁将她扫地出门。
如今已大不相同,无论心境,还是两人的相处模式。
沈月灼凑过去,捻起纸张,念了几句,其中夹杂着她看不懂的文字,为免出丑,嗓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不念了。
“霁哥,你写的是什么呀?”
“《黄庭经》”
沈月灼:“没听过。”
她听过《黄帝内经》《金刚经》,要是这话让沈歧听到,估计得感慨对不起奶奶。沈奶奶出身书香世家,早些年还留过学,在那个年代写得一手毛笔字,又会一口流利的英语和钢笔字,坚定地宣传着新思想。
因此对孩子们也格外严苛,别看沈歧如今已至中年,浑身都沾着商人的精明感,实际上是个行走的诗词库,姑姑沈时也是单位里出了名的才女。
只有沈月灼看起来不务正业。
毛笔字写得歪歪扭扭。
“传统的道家思想著作。”褚新霁知道她不感兴趣,一笔带过,“王羲之临摹过。”
褚新霁不仅小楷写得清秀,行书更是飘逸飞舞,仿若力透纸背。
沈月灼又仔细地欣赏了一番,真心实意道:“霁哥毛笔字写得真好。”
褚新霁打开一盒墨汁,在红木椅上坐下,蘸取点墨,怕她一个人在旁边看会觉得没意思,“我教你?”
沈月灼:“要不重新拿一张宣纸?我写得不好看,怕糟蹋了这张。”
“不用。”褚新霁说,“又不是什么传世之作。”
就算是传世之作,也未必不是一段有情人成眷属的佳话,最好让几千年、几万年之后的人将他们的名字紧紧联系在一起,再难分开。
褚新霁将笔递给她,掌心覆盖在她手背上,清冽的雪松香气和书卷香气混合,沈月灼心跳漏了半拍,笔尖随着他的起落而勾折,竟也写出了一个还算看得过眼的‘暇’字。
她目露惊喜,像是体会到了成就感,连写了好几个字,直到将这张纸写完。
“霁哥,我好像发现写毛笔字的乐趣了!”
之前沈歧各种威逼利诱都没能让她静下心来。
沈月灼兴奋地转过头去,却因没站稳,险些跌倒,被褚新霁长臂一带,跌坐在他腿间。
凝着她的黑眸黯了一瞬,沾着饱满墨汁的鼻尖坠至桌面,在宣纸上晕染成一片乌团。
褚新霁恍若未闻,喉结滚了滚,眸光在她潋滟着水色的唇瓣上停留稍许,炙烫的指腹抬起她的下巴,强势地吻了上去。
书房的墙壁上挂着‘宁静致远’‘天道酬勤’几幅题字,笔墨尚未干,房门也并未关阖,在这样处处透着清心寡欲的地方,她被他压在书桌台上,掌心撑着她的腰,用力地碾过她的唇瓣。
沈月灼杏眸微微睁圆,感受到他喷洒在她颈边的呼吸,灼热而湿潮,托在脊背的大掌也愈发失控,像是要将她揉进骨子里。
撬开她的牙关后,褚新霁斯文地吮咬着下唇的那一片软肉,强烈的荷尔蒙气息侵略性地搅乱她的思绪,分明是温柔的吮吸,却让她觉得他吻地又凶又急。
最后,他似是不满于这样的浅尝辄止,书桌上的宣纸、镇尺、摆件叮铃咣当洒落一地,发出闷响声。
“霁哥……”
得以喘息的间隙,她低声唤他,嗓音又酥又娇,连她自己都觉得耳热。
吻她的间隙,褚新霁分出心神来回应她。
他的嗓音哑得要命,伴随着极轻的一声喘息, 宛若裹挟着电流的颗粒,滚过耳畔时, 像是低醇的大提琴,光是听着都让人酥了半边身子。
沈月灼见过他太多矜冷肃然的样子, 看他游刃有余地穿梭于名利场,淡漠的眸中却不染半分浮华。她也曾将他视作追寻的人生目标, 这份爱慕混杂着敬仰、青春期的艳羡与嫉妒,在时间的长河中发酵。
她以为她永远只能仰望着他, 仰望着高山之巅的那一捧清雪。
却没想到, 也会有这么一天。
古板禁欲的人为她破戒。
长辈们在楼下的庭院里品茗下棋,偶有说笑声传来, 而他们在仅一窗之隔的书房无所顾忌地拥吻, 这种随时有人撞破的风险让她浑身都竖起了警惕。
“霁哥,门没关。”她小声嗫嚅。
他吻得很凶也很用力,她的唇瓣都被亲得有些麻。她双手抵在他的胸前,阻止了铺天盖地落下来的吻。
褚新霁退开稍许, 高挺的鼻尖抵着她, 近在咫尺的俊颜早已褪去了平日的斯文外衣,黑眸为她而染上情潮,薄唇因吻她而沾上浅红, 坠于情欲的深渊中, 也依旧赏心悦目。
被那双黑眸盯着, 沈月灼的心怦怦跳,感觉自己像是要被他吻化, 在粘稠而暧昧的空气中,化成飘荡的软云。
“不会有人来书房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手指,他哑声问:“怎么这么紧张,你在担心什么?”
他呼出的热息喷洒在她的脸上,清冽的香气比平时更烫,恢复了些许正经音色的嗓音依旧好听得过分,如果不去仔细辨别,恐怕还以为他在说什么动人的情话。
“也不是紧张,就是好奇……”沈月灼压住剧烈起伏的心跳,艰难吐字的声音有些糯,“为什么要突然吻我。”
她本该大声质问,可他太会蛊惑人心,轻而易举地就让她着了道,浑身软得像是一滩水,脑子也快要团成浆糊,就算有底气,也被男狐狸精勾了魂,只剩下三分。
沈月灼抬眸望着他,少女纤长的睫毛因羞赧而轻颤着,浑身上下都泛着微醺的淡粉色。
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娇怯地为他绽放出花蕊。
“没什么由。”他直截了当地拆穿她,“你跟着我走进书房的时候,就应该设想过现在的局面。”
沈月灼瘪嘴:“我没有,你污蔑我。”
“那你应该知道,我生气了,要哄好并不容易。”
她抿着唇不吭声了,脸颊涌上一片躁红。
褚新霁很想继续扣住她的下巴深吻,他尚且留有余地,她就已经快要招架不住,明明先前已经告诫过自己,要浅尝辄止,要隐忍克制,留有足够的余地,让她适应这样的转变。
但吻上她唇瓣的那一瞬,他才发现自己二十九年来的禁欲自持都显得荒唐而可笑。
这些年来,他要做的是学会压抑自己的欲望,收敛可能被人窥探到的情绪,用层层伪装包裹,没有软肋,亦没有逆鳞,撑起整个家族的兴衰与繁旺。
但是现在,他开始贪心,逐渐不满足于现状,任凭自己被汹涌而热烈的情绪裹挟,想要她也爱他。
只爱他。
褚新霁:“难受的话告诉我。”
“别一个人憋着生闷气,回头又委屈怪我。”
沈月灼的臀被他拖着,半抵在桌台前,整个人没有支点,只能依偎在男人强有力而坚实的臂弯中。
她心一跳,下意识糯声道:“桌子太硬了。”
这句话一出,沈月灼立马抿唇收声,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他浑身都烫,属于成年男性的热意像是要将她烘熟,她后悔自己说话不再像从前那样谨慎。
褚新霁没说话,只低‘嗯’了一声,抱着她落座。座椅是黄花梨圈椅,造型质朴,价格却不菲,当初还是费了好些劲才从胡同巷子迁出去的一位收藏家那买过来,据说如今市价已过七位数。
她环侧坐在他腿上,小腿同他冰凉的西裤布料磨蹭。
褚新霁单手懒怠地倚在椅侧,衬衣领口解开了两颗纽扣,露出锁骨和喉结,薄唇淡抿着,整个人透着一股松弛,若有似无地散发着魅力。
沈月灼也是现在才发现,原来男人的锁骨也可以这么好看。
隐约记得帮他上药那天,宽阔而遒劲的胸膛肌,再往下延伸,则是块垒分明的腹肌,充满着张力。
只可惜,这些都被掩藏在单薄的白衬衣之下。
沈月灼想到这里,赶紧打住胡乱飘飞的思绪,目光在他流畅而锋利的下颚线停留,“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想亲了就跑,做个不负责任的渣男?”
回答她的是男人从喉间溢出的一声嗤笑。
在谈判这件事,沈月灼承认自己没有足够的耐心,对方什么都还没有说,她倒是先怂了,“对不起,刚才的言辞有点激烈。我绝对没有骂你的意思,你别误会。”
褚新霁眉眼轻皱,抬起她的下巴,周身溢出丝丝危险的意味,“吻了你几次,有数过吗?”
“没有……”
他似笑非笑,“都不记得有几次,就敢光明正大地赖上我?”
沈月灼生出一阵恼意,“不许说了!”
温沉的视线罩住她,将她的窘迫尽收眼底,“所以是不要我负责?”
乌墨色的瞳孔转动,沈月灼反应过来他在跟自己玩文字游戏,骄矜地别开脸不肯他,像一只高傲到无法无天的布偶猫。
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家伙。
褚新霁唇边弧度略松,不再逗她,声音放低:“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的指腹落在她的唇瓣,慢条斯地摩挲。
沈月灼捉住那如玉笛般的指节,想说实话,又怕他生气,垂着眼睫,半晌都没嗫嚅出一句话来。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拨玩着他的纽扣,嗓音没什么底气地飘着:“兄妹以上,恋人未满?”
见他眸中阴霾更甚,她更没底气,主动环住他的脖颈,把话题重新抛给他,“我哪知道,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褚新霁声音微冷,耐着性子引导她:“有想过以后吗?”
沈月灼眉头略松,不解道:“什么……?”
“我们的以后。”褚新霁摩挲着她下颔处的细腻肌肤,“倘若我们最终走到婚姻那一步,需要面对的困难并不少。譬如,首先要学会在长辈面前调整心态,而不是将我视作洪水猛兽。”
“还有,在大部分亲戚、朋友眼里,你跟阿泽是两小无猜,注定要步入余生的一对。你在对我不断试探的同时,难道就没有想过,这种信息差将会把你与我境地推向畸形的危险境地吗?”
他所说的问题,沈月灼从来没有考虑过。在她的计划里,只有拉着他下神坛,帮她解决联姻的困顿,至于别的,她并不敢奢望。她自知自己有许多坏毛病,在他面前习惯拿腔作调,将乖戾的一面藏得很好,他未必能容忍。
下颔处的肌肤腾升出一抹痒意,她下意识偏头躲避,低垂的长睫簌簌轻颤,“我没有想那么远。”
少女清甜的落息同他的勾缠着,柔弱无骨的身躯快要同他相贴。
“婚姻而已,算什么深远。”褚新霁漆黑的眸光深笼着她。
沈月灼有些心虚,手指也跟着蜷了蜷,将他纤尘不染的衬衣拧得皱巴巴。
“怎么?只想谈恋爱,不想结婚。”褚新霁那张如远山般的面庞辨不出丝毫情绪,“原来不想负责任的是沈小姐。”
先前的喑哑散去,他的嗓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冽,音质清淡,宛若山间冷玉,透着高不可攀的威严。
“我又没有对你怎么样。”她觉得有些委屈,嗫嚅着反驳。
褚新霁仿佛能够洞穿她的心事一般,“不是只有睡过才需要负责。”
从他口中说出这样的词,沈月灼心头重重一跳,她鼓起勇气道:“那你会和我结婚吗?”
“结婚不是儿戏,没有反悔的余地。”褚新霁没有直面回答她的话。
这就算是拒绝了。沈月灼心情跌宕入谷底,小脾气作祟,反驳他:“难道结婚后发现不合适,也要一辈子锁在一起吗?”
“既然是基于爱情,选择走向婚姻前,没有谁会提前想好离婚的布局。”褚新霁眯了眯眸,“除非一开始的目的不纯粹。”
须臾的沉默让沈月灼浑身发毛,挣扎着要从他腿上下来。
褚新霁却锢着她的腰,不让她逃离。
“沈月灼,你在利用我?”
“利用我,解除褚沈两家的婚姻约定。”褚新霁眉尾轻抬,“因为这些事,阿泽做不到,也没有话语权。”
沈月灼哪里见过这种路数,反驳道:“我才没有那么想好不好!”
回味过后,她更加羞恼,“你又诈我!”
他怎么可以这么坏!动不动就诈她,还真拿她当三岁小孩吗?
褚新霁敛唇,语气没什么温度,“我以为你心里还记挂着薄司礼。”
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小女孩的心思简单又好懂,后来被她搅乱了静心思考的能力,才发现根本没办法看穿她的内心。薄司礼对她而言是不重要的人,那褚清泽呢?
“是薄司礼追的我,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对他印象还挺好的。不过相处下来,才发现一点都不合适,尽管他真的很体贴,也很温柔,在我遇到琢磨不透的难题时,会站在长者的角度带我分析。”
褚新霁三番五次的在她面前提起薄司礼,沈月灼只好趁着这个合适的时机主动解释来龙去脉。
察觉到他眸中的森寒更甚,沈月灼连忙给出转折:“但是心动的感觉随着磨合而逐渐消失,他后来对我越好,付出的爱越多,我才意识到,原来逃避只会让我越来越无法回应。”
“许夏说这可能是回避型依恋,大概就是只对不喜欢自己的人动心,我还去看了心医生,结果是并没有任何问题。”
沈月灼省略了许多细节。
比如初见的那天,薄司礼穿着白衬衫,车窗降下的那瞬,和二十岁的褚新霁很像。
听完她近乎吐露真心的话,褚新霁没再为难她。
沈月灼疑惑:“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我对你和你前男友恋爱细节不感兴趣。”
她急声解释,“我的意思是,我后来意识到,自己可能自始至终都没有爱过他。”
褚新霁冷笑:“不爱他还谈了半年?”
越解释越显得她像个爱情骗子,沈月灼绞着他的衣摆,“感情总要慢慢磨合嘛,最初的心动也会模糊。而且我长这么大只谈了这一场恋爱,又不是早恋,你别那么敏感……”
褚新霁笑了一声,差点又被她气到。“既然过去了,以后就别再我面前提起他。”
“如果你今天来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他微微一顿,“沈月灼——”
听到他这么严肃地念及自己的名字,沈月灼焦灼得地脸都红了,生怕他再一次和她划清界限。
她小心翼翼地揪住他衣摆,眼眶溢出一点湿意,脑袋一热,急忙道:“我想跟你从恋爱开始……”
他抬起眼,目光冷寂,到底还是止了声。
见还有转圜的余地,沈月灼因激动而急出的泪珠凝聚滚落。
“我知道你从没谈过恋爱,也很介意对方是否有过相关经历。”她语速飞快,带着抽噎,“我只是想跟你坦白,我已经斩断了上一段关系。”
她仗着自己掉眼泪,又怂又怕,声音也低低的:“你别推开我了,我胆子很小的。”
窗外掀起淅淅沥沥的雨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灰尘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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