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欢和瘦猴等人将贴上红纸的正梁抬进新屋堂前,李母则在桌子上摆上猪、鱼、鸡、鹅、蛋、豆腐,至于香烛等祭品就免了。
瓦匠、木匠几个汉子围绕着桌子边说好话边敬酒,这是祭梁,等祭粱结束后,便由几个匠人把正梁抬上屋顶。
抬梁时候,鞭炮齐鸣,陈为党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走了过来,他是要唱上梁歌的,还要连声高喊:“上梁咯,大吉大利!”
程巧紧张的看着他们上梁,这可是寓意着他们将来的日子是不是过得平稳最重要的基础。
见他们将正梁平平稳稳往上抬,丝毫没有一前一后,高低倾斜时,一颗吊着的心就放了下来。
等大家将正梁放平稳后,李欢将装了红枣、花生、米、麦、万年青的红布袋子搬到屋顶,放在梁的正中,寓意“福、禄、寿、喜,万古长青”。
接下来是所有村民最喜欢的仪式了,抛梁。
陈为党站在梁上,看着下面的人头济济,不由的暗道二流子这次可是花了大血本,看看篮子里装的,都是实打实的好货啊:
他将手伸进了篮子,嘴里也开始大声喊了起来:“抛梁抛到东,东方日出满堂红;抛梁抛到西,麒麟送子挂双喜;抛梁抛到南,子孙代代做状元;抛梁抛到北,囤囤白米年年满”。
霎那间,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成为了欢乐的海洋,开始是孩子们欢声笑语的去捡糖果和馒头,当有人捡到一分、二分和五分的硬币时,场面更是推向了高潮。
村妇们蜂拥而上,她们的眼睛盯着每个孩子的手,但凡有一个孩子捡到钱,那钱必定会被人给抢去。
被抢了钱的孩子急红了眼,他们的父母爷奶也急红了眼,原本只是看孩子妇孺在闹腾的男人们也坐不住了,都加入了抢钱的行列。
李欢一看苗头不对,连忙从程巧的手里拿过一个小小的篮子往外跑,这个篮子里可是程巧换的一分钱的硬币一百个,就是为了应付这种事情的发生。
“二流子撒钱了,快追。”
眼尖的人看到李欢一边朝外跑,一边朝着空中撒钱,银色的硬币在阳光下熠熠发光,把大部分的人都吸引了过去。
“天呢,二流子果然发财了,这么多的钱,得好几块了吧。”
“你管他呢,他娶的媳妇可是程巧程知青,手上有大把的钱。”
“也对,快抢,多抢一分钱也是好的。”
陈为党看到大部分村民都追着李欢出去了,着急的心终于落了回去,这也太疯狂了,等上梁仪式结束后一定要好好批评这个二流子。
抛梁结束后,大家都退出新屋,让太阳晒一下屋梁,这叫做“晒梁”。
这个时候大伙都自觉的回家拿碗了,因为主人要煮菜煮饭款待匠人、帮工和亲朋好友,还要分发红包。
陈为党第一个拿到了红包,手微微捏一下,就知道里面是一张十块钱的大黑,微微的摇了摇头,这个小子,还真会做人。
第五十一章 份子钱
帮工们都拿到了工钱和红包,还能带着一大碗的饭菜回去,对李欢的印象瞬间好转,一个地皮无赖的二流子变成了一个稳重大方的好男人。
一帮老娘们也都围在王家婶子边上套近乎,不为别的,因为王家婶子今天是打饭人,那把勺子能关乎到多吃一口或者少吃一口。
王家婶子这几天过得非常的滋润,尤其是今天,挺着身子昂着头,眼神里带着傲气,一把大勺子在她手里玩出了花样,关系好的,明显的肉多菜少。
张月芳看了一眼自己的饭盒,杂粮米饭上七八块切得不怎么薄的肉片,还有韭菜和鸡蛋,把自己的饭盒撑得满满的。
“谢谢王婶,你真是一个好婶子。”
张月芳不要钱的发好人卡,把个王家婶子乐的,看到张月芳将韩春梅推了上来,也是肉多菜少的大大一勺子。
小琴和小萍有些不好意思,她们两人这些天上山捡柴去了,没有帮啥大忙,但张月芳也把她们两人给推了上去。
王家婶子看上去粗粗咧咧的,实则是个人精,两个小姑娘可是凑了五块钱的份子钱给程巧呢,哪能在一碗饭上苛待她们。
许来弟也拿着饭盒排在了后面,知青点所有人,包括柴建民也去吃饭了,她怎么能脱离组织呢。
“王婶,也多给我点肉呗。”
“许来弟,你可没有资格在这里吃饭。”
王家婶子看到许来弟,眼神不由的瑟缩了一下,毕竟偷偷捡了人家十块钱,心里还是有些虚的。
“我为啥没有资格。”
“你来干过活吗?”
“她们两个不也是没干活。”
许来弟气死了,陈大柱给自己的十斤玉米面也快见底了,她还不知道去哪里弄粮食呢。
“她们两个可是给了五块钱的份子钱,你给了吗?”
此话一出,所有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气,天呢,五块钱的份子钱,他们大多数人都是准备给二毛钱五毛的,给一块的都很少,五块钱,这怎么比。
“原来这对姐妹花也是有钱人啊,要不要…”
大郎的老娘一把拉着自己的儿子,小声的问道。
大郎的眼神也往小琴和小萍这边望了过去,嗯,虽然没有程知青长得肤白貌美,但比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可好看多了。
“娘,你说我选哪个?”
“当然选小的,一般城里的人家都喜欢最小的,到时候嫁妆也能多给一点。”
“嗯,我等会找机会过去看看。”
钱隆坤悄默默地往四周看了一眼,入眼就是一双双带着算计的眼神,深感不妙,程巧因为有了二流子这个恶名在外的男人护着,还能对付。
但小琴姐妹两就危险了,分分钟就会被人算计上,比如故意推你一下,再抱你一下,然后让一些碎嘴的老娘们对着你喷口水,不死都要拉层皮下来。
他和赵小宝对视一眼,决定护着小琴和小萍回去:“你们两个看来被人盯上了,以后千万不要落单,最好身边有熟悉的男同志在。”
“都怪那个王婶,咋这么咋呼呢。”
“也不能全部怪她,她是在怼那个许来弟。”
“对,许来弟最讨厌,咋有脸去来要饭吃。”
“你都说她要饭了,要饭的人哪里要脸,不然咋能要到饭。”
“王婶,你可不能瞎说啊,那五块钱可是他们八个人一起凑的份子,钱隆坤和赵小宝,还有点长他们三个男知青出了二块五,她们五个女知青出了二块五钱。”
程巧一看周围村民的样子,还有啥不知道的,她可不愿意因为王婶的一句话而葬送了两个小姑娘的前程,连忙跳了出来,大声解释道。
大家都掰着手指头计算起来,二块五毛钱五个人出,妈呀,一个人也就出五毛钱啊,还城里来的知青呢,也就这点能耐了。
王家婶子看向小琴和小萍的饭盒,觉得自己勺子里的肉打多了,连大郎的娘看向五个女知青的眼神都是鄙视的。
“大郎,还是算了吧,都是从城里来,娇气的很,口袋里没钱,肩膀又扛不起一担粮食,这样的女人要来干嘛,当祖宗供嘛。”
大郎深以为然,他要娶的是能扛能挑,能下地能做饭,能生娃还听话的媳妇,可不是娶一个祖宗回来的。
小琴感觉到周围的眼神都不再注意她们两个,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吓死人了,这里的村民好可怕啊。
可她根本没有想到,原本已经解除的危机,就是因为她的这个看上去可爱的不得了的动作,又重新降临在她的头上。
一行人都回到了知青点,程巧偷摸摸的将小琴她们给的份子钱给退了,还真的只收了五毛钱。
小琴几个有些难为情,都送出去的东西咋能再要回来,可韩春梅却点点头,她觉得程巧做的很对,实在觉得不好意思,就添些嫁妆吧。
“今天我来给大家煮饭吧,明天我要出嫁了,以后也没有机会给你们煮饭了。”
程巧笑眯眯的站了起来,打开自己的柜子,从里面拿出米和油,还有一条大约一斤左右的猪肉和半个野鸡。
小芳吃惊的走了过去,看到柜子里满满的吃食,眼睛都冒出了小心心:“程巧,这些都是二,不,李欢给你的吧。”
“是啊,不过明天我要当做嫁妆给带回去的。”
“应该的,不然放在这里干嘛,便宜某些人吗?”
许来弟刚走进宿舍,就听到小芳的话,眼神往程巧的柜子里瞥了一眼,就这一眼,把自己给气得恨不得揍程巧一顿。
自己辛辛苦苦干了十个月,居然就拿了二毛钱,而程巧的柜子里有这么多吃的喝的,还要从自己的手里扒拉辛苦钱,没天理了啊。
好想发泄几句,可惜没有人理睬她,韩春梅忙着把程巧那件嫁衣给完工,小芳小琴和小萍忙着洗菜切菜烧锅煮水。
连钱隆坤和蒋光荣也带着赵小宝去了山脚砍柴,秋收一过,天气明显的冷了起来,他们也要准备过冬的柴火了。
厨房里传来了叮叮咚咚的切菜声,还有几个小姑娘的欢声笑语,把待在宿舍里的柴建民和许来弟逼出了知青点,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第五十二章 结婚(1)
两人同一时间出了宿舍的门,相互对视了一眼,柴建民翻了一个白眼,快速走了出去。
自从许来弟接受了陈大柱的十斤玉米面,他的脸就被许来弟打得乓乓响,他恨程巧,但现在却更恨许来弟。
“切,拽什么拽,小气鬼一个,不成大器的垃圾。”
许来弟也翻了一个白眼,气鼓鼓的小声嘟囔着。
等钱隆坤几个担着柴火回来,知青点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吃食,一大盆的猪肉饺子,边上还放着陈年的老醋。
还有一大碗的小鸡炖蘑菇,那蘑菇可是小琴和小萍辛苦采摘,又细心晒干的好东西,还有醋熘白菜,鸡蛋炒西红柿、豆角炒辣椒。
“哇,今天的晚饭怎么如此丰盛啊,好想整两瓶酒喝喝。”
赵小宝夸张的说道,钱隆坤笑着点点头,明天程巧结婚,应该有酒喝的,大家刚想动筷子,程巧却跑到了知青点门口,似乎在等什么人。
“咦,难道李欢要来吗?”
“不会,明天都要结婚了,他们两个人咋还能见面。”
“那程巧在等谁。”
“程巧~”
一个爽朗的女声出现,钱隆坤笑了,原来是自己的妹妹来了,怪不得上次碰到她,还神秘的告诉自己有秘密。
“隆鑫姐姐,来到早不如来的巧,我们准备动筷子了,你就来了。”
“太好了,我这段时间可是馋肉馋得紧,你可别告诉我你今晚没准备肉。”
“哈哈,进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程巧,介绍一下,赵小贝,赵小宝的妹妹,跟你同年同月同日生。”
“程巧,我是赵小贝,那我叫你巧巧吧。”
“好的赵小贝,那我就叫你贝贝吧。”
赵小宝摇摇头,就知道有隆鑫的地方必定有小贝,如同有隆坤的地方必有自己一样,他默默的去准备份子钱了,明天可是要多两个人吃席。
只是当赵小宝看到赵小贝的脸色时,心里莫名有些紧张,妹妹今天的神色不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乾隆鑫朝着钱隆坤使了一个眼色,有什么事饭后再说,大家都呼啦啦的坐在一起准备吃饭,天大地大吃饭要紧。
晚饭后,赵小宝和钱隆坤两对兄妹出去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四个人的脸色都非常的难看。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李欢架着牛车来到了知青点的门口,跟瘦猴两个人将程巧的彩礼和嫁妆都运了回来。
牛车上还有牛叔做好的各种箱笼,箱笼上都漆上了火红的油漆,当然,这油漆也是李欢好不容易弄来的。
众人看着堆在知青点院子里的大包小包的东西,眼里都露出了惊羡,张月芳还不断的用手摸着每一个包裹,想象着她将来嫁人,也有这么多的嫁妆就好了。
“都傻站着干嘛,还不帮着整理东西。”
知心大姐姐就是知心,看到大家都傻站着,连忙低吼了起来,张月芳连连点头,她举手说自己做监工,防止被人趁乱偷东西。
此话一出,蠢蠢欲动的许来弟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咬下张月芳身上的一块肉,刚才她去村长这里借粮食,可村长连面都没有露,看来后天只能去修建水库了。
有了张月芳做监工,几个女孩子都放心的帮程巧将东西规整规整,顺便也满足一下好奇心,程巧到底有多少嫁妆。
牛叔帮程巧打了两个大箱子,一个箱子里装的全部是崭新的被褥和衣服,另一个箱子里装的是彩礼和程巧自己添加的米面油等口粮。
小芳羡慕的摸着柔软的棉被,这么厚的被子,冬天肯定不会冷了。
其他的小箱子也有二个,都分别装了一些日用品和锅碗瓢盆,还有程巧平时穿的一些衣服鞋袜,都整整齐齐的码放整齐。
边上还有洗脚的、洗脸的、洗澡的大小浴桶和木盆,几个小木盆里也被程巧放了些红枣、花生、瓜子和糖果,这些明天一路上要撒给大家吃的。
“程巧,这么多的嫁妆,会不会让人说闲话啊。”
张月芳开口问道,看到程巧看过来,往许来弟的位置努了努嘴,韩春梅笑着摇头:
“不会的,一个箱子是彩礼,一个箱子是嫁妆,小箱子里都是程巧的私人物品,一点都没有过格,没有问题的。”
张月芳得意的瞥了还在生闷气的许来弟一眼,将箱子全部上了锁,又把钥匙用一根红头绳给串了起来,挂在了程巧的脖子上。
乾隆鑫和赵小贝一看就知道这个女人跟程巧不对付,也都远离许来弟,只是今晚多了两个女孩子睡觉,许来弟一个晚上连翻身都困难。
十月的东北,气温已经降到七八度了,程巧身穿薄袄,外面再加一件韩春梅赶出来的大红咔叽布罩衣,下身一条黑色的毛呢裤子,一双黑色的皮鞋走出了宿舍的门。
蒋光荣将擦得干干净净的自行车放在了院子的中间,几个男知青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红色布条子,在车头上扎了一个蜻蜓结。
韩春梅笑着摇头,一边催促陈巧去洗漱,一边自己去把蜻蜓结给拆了,重新打了一个胖胖的蝴蝶结,蒋光荣点点头,这才顺眼嘛。
外面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用说,李欢来迎亲了,小琴连忙将洗漱完毕的程巧给按在凳子上,拿出梳子帮程巧梳头发。
粗黑的辫子尾端绑上两根红色的丝带,安安静静的垂在脸颊的旁边,一张白皙的脸上出现了微微的红晕,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程巧,你咋能这么漂亮,要不嫁给我得了,小生一定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乾隆鑫油嘴滑舌的开着玩笑,大家哄堂大笑起来,程巧的脸更红了,连讨厌程巧的柴建民看了也低下了头,幻想自己以后的媳妇也能如此清纯美丽。
知青点的大门彻底被推开了,王家婶子带着一帮老娘们来搬嫁妆了,当他们看到二个小箱子和二个大箱子,还有浴桶和木盆时,都愣了一下。
王家婶子走了过去,试了试箱子的重量,确定里面绝对都是满的,这才放心大胆地将箱盖打开,每个人看了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程巧这个傻姑娘,不会把三百块钱都买了嫁妆吧。”
“看看这么厚的被子,还有这些细粮,热水瓶,糖果糕点的,估计还不止三百块,这个傻丫头,不会把自己的贴己都花了吧。”
“这不是李家给了彩礼嘛,咋又送回去了。”
“都说程巧傻白甜,果然是真的,二流子这次可是捡到宝了。”
柴建民眼睛死死的盯着箱子里的厚棉被,眼睛都充了血,他一直在找棉花票,要买一些棉花补充到已经僵硬的被子和衣服里,可至今连根毛都没有见到。
可程巧不动声色的弄了这么厚的一床被子,这实在是有些欺人太甚了,如果不是村里这帮老娘们在,他肯定要让程巧把被子给让出来。
瘦猴和李欢也来了,瘦猴在知青点门口燃放起了爆竹,这就意味着嫁妆要出门了,王婶连忙让大伙帮忙,把嫁妆都抬出了知青点的大门。
牛叔坐在牛车上,一张满脸都是褶子的脸也笑得见牙不见眼,今天二流子这个小痞子在他口袋里塞了一包烟,那可是一整包的香烟哦。
看着自己亲手打的箱笼一个一个抬上了牛车,牛叔笑得更欢了,钱隆鑫急吼吼的拉着赵小贝坐上了牛车,顺手给了牛叔一个小小的红包。
“牛叔,今天辛苦你了,这是新娘子让我们给你的红包。”
牛叔摸了摸红包,凭经验知道里面肯定是一块钱,乐呵呵的笑了起来:“我认得你,你是向前村的钱隆鑫,钱隆坤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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