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石头风风火火地冲进了食肆之中,但目光急切扫视一圈后却并未见到念儿的身影。
他不禁张开嘴巴高声呼喊起来:“念儿姐!”声音清脆而响亮,在这不大的食肆内回荡着。
“小郎君,您可是来用饭的呀?”就在此时,食肆掌柜的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然而,石头此刻满心惦记着念儿,对他的殷勤视而不见,只是紧绷着小脸,语气严肃地问道:“念儿姐在哪里?”
面对石头的质问,那个人依旧笑嘻嘻地打着马虎眼,说道:“小郎君,您口中所说的这位念儿姐究竟是谁啊?要不还是先坐下用饭吧?”
石头瞪大眼睛紧紧盯着眼前这个油嘴滑舌之人,心中没来由地涌起一股怒火。
眼见石头被气得胸脯一起一伏,脸色也越发难看,那人还一味地打哈哈。
气得石头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大声吼道:“我要找念儿姐!”
恰在此时,夏潮迈步走进了食肆。
他环视四周,发现只有石头和那个掌柜的之后,开口询问道:“刚才叫石头的人去了哪里?”
这几人经过的时候,那小贱人只叫了“石头”,现在这掌柜已猜出石头是谁了,他赌夏潮不认得念儿。
掌柜的恭敬地低垂着头,笑着回夏潮的话:“郎君们怕是听错了,没有人喊什么石头,砖头的。”
这人越是这样圆滑地周旋,夏潮越觉得有猫腻,他手伸进怀里掏出一张象征他身份的腰牌,送到那人眼前。
那人睁开眼睛看了看,忙拱手道:“小人见过军爷。”
“若还想好好经营这家食肆,赶紧去将人带出来。”夏潮上过战场杀过人,眼神里透着一股骇人的气息。
那掌柜的不情不愿地去了后面,待他再出来,身后跟着个小心翼翼的女娘,看年岁也就跟香穗差不多。
石头歪着头往掌柜的身后看,他看了一眼就笑了起来,“念儿姐,我就知道是你。你一叫我,我一下就看出你了。”
那掌柜看了夏潮一眼,讪讪地往旁边挪了挪,对念儿说:“看是不是相熟的。”
“不,不是,刚才认错人了。”念儿低着头,头也不敢抬。
那掌柜的看向夏潮笑,笑得很是僵硬,“兴许是认错人了。”
“念儿姐?”石头不知道念儿为何又不认他了,忍不住叫了一声。
“石头走吧,不过是认错人了。”夏潮牵着石头就走。
念儿一滴泪没有忍住,从脸上滑落下来。
“念儿姐,你怎么哭了?谁将你从柳林村带出来的?他为何要打你?你爹呢?”
夏潮牵起石头,石头正要跟他走,转身前看到念儿落下的眼泪,一连串的问话就出来了。
说到念儿的爹李老栓,念儿不禁又悲从中来,哭得不能自已,她不敢哭出声,人一抽一抽的。
马氏见人进去一直不出来,便让香穗停了驴车,她也走了过来。
那掌柜的看到念儿哭,牙齿紧咬着走到她跟前,他柔声拍了拍她的背,“你哭什么,有什么话就说,是相熟的就认。”
念儿只顾摇头,眼泪唰地就飞了出来。
刚巧这时马氏进来,她就看到念儿边摇头边哭,于是,她开口问道:“念儿,你哭什么呢?”
念儿抬头,见是马氏,她扑通一声跪到马氏跟前,抱着她的腿哭:“大田婶子,救救我,他们要把我卖了。”
那掌柜的见此,伸手就拉念儿,边拉边吼,“你发什么神经,谁要将你卖了。”
念儿死死地抱住马氏的腿不松手,掌柜的拉念儿的时候,马氏跟着差点儿摔倒。
后面跟过来的程乾,伸手将他拽去了一旁,拿出匕首的手柄顶着那人的胸口,“退后。”
程乾还穿着兵服,倒是不用什么证明自己的身份,那掌柜的看了心儿打颤。
食肆里动静有点儿大,除了夏娘子抱着舟儿在外面看行李,其他人都跟了过来。
马氏拉念儿起来,“念儿你起来,有话慢慢说。”
念儿顺着马氏的力道站起来,抓着她的衣袖就躲去了她身后。
“婶子,我爹将我送去县城给人家做童养媳,那家不是个好的,转手将我卖出去了。”
念儿见那穿兵服的果然跟她大田婶子是一起的,便不再那么害怕。
“有卖身契吗?”香穗盯着那掌柜看。
有什么卖身契,这小丫头就是他们骗过来准备卖掉的,因着临阳突然发生变故,城门被关人出不去,这才砸手里,让她来店里干活。
程乾站在掌柜的身旁,他见掌柜的额头冒汗说不出所以然,果断下定论,
“私卖人口。”
说着他迅速将人控制住了。
“没有私卖人口,她就是别人暂时让我照看一段时间。”掌柜的还想狡辩。
程乾在刑房没日没夜的学习,也不是白学的,这很大可能就是私卖人口,他看向夏潮。
夏潮这时也明白了过来,他们大概是先将人骗到手里,然后再卖出去。
这明显就是违法犯罪。
于是,他叫来严雄,“严雄,你押着他去县衙。是私卖人口?还是暂时照看?审一审就知道了。”
严雄领命,直接押着那人去了县衙。
念儿扑通一声又给马氏跪下了,“多谢婶子,你救了念儿一命。”
马氏伸手将她拉起来,发愁道:“你这该怎么办呀?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将你送回去。”
“婶子,我不回去。”念儿抓着马氏的手,态度坚决地摇头。
念儿脸色苍白地摇头,坚决不回去。
香穗在旁边站着,适时地说了一句:“阿娘,要不先将念儿带回去吧。咱们的车子还都在外面停着呢。”
念儿的后爹李老栓是怎么对念儿的,马氏也是知道。
不说现在县城都关着城门,即便是能自由出行,怕是念儿也不愿意走。
李老栓将念儿给人做童养媳,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他们穗儿去做童养媳那可真是逼不得已,算了,带回去吧,也是个可怜孩子,在这边也没有个依靠。
夏潮也着急回去。
这掌柜的,若是拐骗私卖人口,最少都得有两个同伙,不知道县衙里的人会不会派人过来封查食肆。
后面他又想,各处城门都关着,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即便是有同党也跑不出这临阳城。
香穗那边已经在催马氏回去,夏潮就接着香穗的话说:“三婶,那咱们就先回去吧。”
在柳林村的时候,念儿好像有许多的活要做,她几乎没怎么跟香穗和春妮一起玩过。
她总是低垂着头,不是去地里拔草就是去地里薅野菜。
即便在地里见了面也极少跟香穗说话的。
香穗劝马氏带着念儿一起走,念儿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香穗回了她一个善意的笑。
马氏带着念儿,坐上了香穗的驴车,石头跑去骡车上跟舟儿坐到了一起。
因着念儿,他们在街上停了大半个时辰。
因着严雄押走了食肆掌柜的,即使有热闹看,别的铺子里的人也不敢跑出来看。
夏家的新宅院,在城北一片柿子林的前面,夏潮听说那柿子林也是那知县家的,因着他夫人爱吃柿子才种下的。
过了坊市巷陌,又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在一个超大的院子前停了下来。
朱红的大门紧闭着,香穗估摸着得有九尺宽,门口的青砖路扫得干干净净。
外面的院墙比他们在李家庄的一整溜人家还要长,这院子也太大了,香穗估摸着能装下二十多户人家。
香穗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她在玉田县的城西也卖过好一阵子豆芽。
城西的那些大户人家可没有一家有这么大院子的。
除了正门之后,往北一点儿还有个小门,香穗想着这个院子最少得有七八个门。
不只香穗感叹院子大,跟着一起过来的,除了袁婶子,皆都是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夏潮下了马,过去敲门。
两扇大门被从里面打开,门开后,一个小厮转身往院里跑,一个小厮挪到旁边请骡车、驴车进门。
进了大门之后,有个通往东西的道路,然后中正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门,门的后面是一座高高的迎门墙。
“三婶,你们从这里下吧。听小厮说这会儿三叔刚回来,已经有人去通禀了。车子放在这里我使人赶去马房,行李什么的,等一下由内院的女使给你送过去。”
夏潮请马氏下车,马氏就带着香穗,念儿下来了。
夏娘子也要下车,夏潮拦住了她,“咱们跟严师傅的院子在东边偏院,麻烦袁婶子直接赶过去。”
马氏听夏潮这样说,才有些明白过来,他们是都要住在一个院子里,这样好,以后还可以一起说话。
“阿潮,劳烦你安排,我带着穗儿阿乾他们先过去。”
马氏看着眼前的院子,有些茫然,她还不知道该走哪个路呢。
正发愁着,夏敞大步走了出来,他看向马氏,笑着说:“回来了?”
马氏盈盈一笑。
小辈的都跟夏敞见礼,夏敞摆了摆手,“别多礼了,赶紧进去吧。”
夏潮他们一行别了夏敞将车子都赶去了北边儿。
夏敞拉着马氏进了他们面前的大门,香穗、程乾几个在后面跟着。
“这里是外书房,你看看,一个书房比咱们家都大。”夏敞指了最前面的一个院子跟马氏介绍。
马氏往里面看了一眼,院子里铺着青砖,一阵桂花扑鼻,院里靠着南院墙的地方种植了一棵好大的桂花树,此刻正是花季。
马氏还没有看完,夏敞拉着她的手就拐去了旁边的一个小道上,小道一直往北延伸。
“这旁边就是东跨院,从这往北有一排小院,严老哥跟夏潮他们就住在这边,最北边有个小门,能过来这边。”
夏敞边走边跟马氏介绍,马氏认真听着。
他们经过外书房的院子,后面就是一道月亮门,进了垂花门往西有个院门,夏敞领了他们进去。
“这就是咱们的主院,以后咱们住在这里。”
住院正房的东边儿,有个去后面的小院,“这后面是也是个院子,以后石头跟阿乾住。”
夏敞领他们走了过去,出了石头跟程乾的院子,往西有个月洞门,穿过月洞门,这边的花花草草好像比别处都多。
在花花草草的北面有个红色的小门,抬头就能看到里面有个二层高的木制小楼,“这是给穗儿住的地方。”
夏敞笑着转头找香穗,“穗儿,你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你就在院里给自己挑个院。”
香穗觉着这处小院挺好的,笑着回:“喜欢。”
夏敞哈哈一笑,这才发现,香穗身旁站了一个他没见过的小女娘。
夏敞看了一眼念儿,转头问马氏:“这是?”
“说来话长,你先带我们看完院子,回去我再详细给你说说。”
夏敞倒不怎么多关心不认识的人,他拉着马氏又兴冲冲地介绍其他院子。
石头跟程乾院子后面还有一个大院子,那个院子是空的。这个院子的后面就是奴仆住的小院,灶房也在这个院子里。
这个院子有个出去的小门,院子外面还建了一排小院,院子虽小都是青砖建成的。
这里是给家中成家的奴仆住的。
夏敞带着马氏跟几个孩子逛了一圈也只不过是将他们主院看了一遍。
东边儿跟西边儿的院子都没有看。
回到主院,夏敞也不及询问念儿的事,他使人将院里大大小小的婆子妈妈女使都叫来见过家中主母。
正堂里,夏敞跟马氏分别坐在东西主位上,香穗几个孩子坐在下首。
院里陆陆续续有人进来,香穗转头往外看。
院中过来的一些女使妈妈穿得光鲜,倒是比他们穿得还要好。
厅堂的大门敞开着,马氏眼神清明,看得清楚,外面过来的仆妇她都看到了。
她们穿着光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进到院里就规规矩矩地垂头站着。
看她们站得不仅整齐,好似还有规律,如此一看就猜出这是极有规矩的一群人。
看着倒不像是刚买的人,莫不是这宅子里原本就有的下人?
马氏心里有些慌,她转头看了夏敞一眼,夏敞望着她笑了笑,将手伸到桌子上。
马氏视线移到搁在桌子上夏敞的手,而后默默收回视线。
她知道他是要给她鼓励,可是孩子们都坐在下面呢,她终是没有伸出自己的手。
“老爷,夫人,人都到齐了。”有个衣着褐色绸缎半长褙子的妈妈,躬身在门口禀报。
夏敞站起来,牵着马氏的手走了出去。
香穗,程乾,石头也跟着站了起来,念儿也慌忙站了起来,她现在心慌慌的,莫名又有些安稳。
香穗、程乾,石头站到了他们爹娘身后,念儿就站到了香穗身后。
夏敞清了清嗓子开口,“今儿叫众人过来,是让你们来认一认以后的主子。”
“听老爷吩咐。”
“这是你们的身契,以后都交给夫人掌管。”夏敞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打身契交到了马氏手中。
“夫人便是你们今后的主子,你们要忠心于她,认真做事。”
“奴婢见过夫人,奴婢定忠心不二,效忠夫人。”
院里呼声震天,香穗抿了抿唇为她娘高兴。
夏敞伸手捏了捏马氏的手,轻声对她说:“他们以后都听你的,你将孩子们叫出来给他们认认。”
马氏点了点头,对着下面说:“都起来吧。你们只要认真做事就好,家里人不多,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她转身将香穗,程乾跟石头拉了出来,“这是家里的大郎君,这是家里的小郎君,这是家里的大姑娘。”
“见过大郎君。”
“见过小郎君。”
“见过大姑娘。”
马氏初来乍到,也没有做过当家主母,她哪里有什么话说,介绍完香穗几个她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日子还长,先打发了人再说,“暂且如此吧,各位先行退下,有事儿会招呼你们过来。”
众人闻言,非常一致地蹲身行礼,而后便有条不紊地退出了院子。
马氏暗暗吐了口气,随着夏敞又坐回了屋里。
“夫人,红桃和绿梅留在院外听候差遣。”
马氏抬头见门口躬身站着的又是刚才穿褐色绸缎衣裳的妈妈。
夏敞没有吭声转头看向马氏,马氏瞅了夏敞一眼,扬声开口:“知道了。”
那妈妈还没有走,她接着禀报:“奴婢已经着人去马房那边将主子们的行装拿回来,因着奴婢们还分不清主子们的东西,可否一并都拿到主院?”
“伯母,我过去指点着让他们将行李分开。”程乾站起来。
石头坐不住,想到处去看看,他说:“我跟乾哥哥一起去。”
香穗见大当家的眼睛一直粘着她娘身上,她也想跟着一起去。
可,马氏说:“阿乾跟石头去吧,穗儿在屋里歇着。”
那妈妈出了院子,马氏才笑着问夏敞,“刚才的是?”
“这内院的管事妈妈,姓许,他们都叫她许妈妈,以前的主人叫她阿许。”夏敞特认真的解释。
外面的丫头送了茶水进来,悄无声息的,将茶水放好又退了出去。
规矩又恭谨。
夏敞摸了摸茶碗,温温的,笑着对马氏说:“喝吧,不热。”
马氏也渴了,她端起茶碗,刚掀开盖子,一股茶香扑鼻而来,喝一口,香味在嘴里久久不散。
香穗端起茶碗喝茶,也轻声提醒念儿也喝茶。
念儿拘谨的很。
她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大田婶子又嫁人了,比她娘好的是,她嫁的这个男人对她很好,且又是个有权势的。
大田婶子,不,夫人,夫人是个好人。
当初她跟着她娘刚去柳林村的时候,夫人原来的家也殷实,她因着没有烧好火,被李老栓赶出门不给饭吃,还是她拿了一个馒头给她吃了。
暄软的白馒头,是她从来没有吃过的,她一辈子都记得那个味道。
夫人是个好人,她果然有福报。
念儿低着头,慢慢地喝杯子里的茶。
马氏放下茶盏,也终于得空跟夏敞说念儿的事了,“这丫头是我们之前一个村的,她好像是被骗到临阳县城的……”
马氏一点儿一点儿将碰到念儿的事儿给夏敞说了。
夏敞眉头轻蹙,“他爹将她送出去做童养媳?”
马氏看了夏敞好几眼,最终还是声音极小的说:“继父。”说完,马氏赶紧低头喝茶。
“那也不应该,娶了人家的娘,不得给人家闺女一口饭吃。”
夏敞声音也轻轻的,说完瞅了一眼香穗,他定然是不会这么对香穗的。
“这丫头夫人看着安排吧,不用跟我说什么。”夏敞说着站了起来,“你们先安排着,我叫夏潮过来问问,看看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若是私卖人口,那可是要重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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