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娘子拦下欲对她出手之人的刀刃,瞬间移动便以拦在了她身前。
“雪儿,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敬儿会在这里?为什么他浑身都是血啊?”
月檀吓得花容失色,一颗心全被吊在了嗓子眼上却被雪娘子拦着不能上前半分。
“嫂嫂,楼止他刺伤了兄长!”
“什么?”月檀也是大吃一惊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气愤地与她对峙。
“就算是刺伤了明敬但你也应该知道那不是敬儿做的才对!”
两人话中有话看的姜以禾一头雾水,但不必旁人解释她也看得出来眼前这个红衣女人想必就是楼止的亲生母亲。
那梦魇中看到的也是他们,但是...为什么当时楼止明明不在梦魇中她却能看到他的过去?
“嫂嫂!就算不是他又如何?那东西在他体内这么多年或许他就是形化出的也说不定!你和兄长已经偏袒他这么久了,今日我绝不会再轻易放了他!”
“雪儿你想干什么?”
“将他关入禁牢,饿个几年在说反正他也死不了不是嘛?”
雪娘子眼中多了几分绝情的狠厉,丝毫不为他如今还是孩童的身躯感到心软半分,甚至恨不得将他除之为快!
只是眼下他对兄长还有些用处,即使再恨她也得忍住。
“不行!他还这般小,那禁牢暗不见天日你要他怎么坚持下去?”
“哼!坚持不下去最好!干脆死在里面得了!”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伴着雷声乍响,雪娘子的头被删得侧偏,白皙的脸上已赫然有了五指的红痕在,她却轻蔑地一笑。
“我叫你一声嫂嫂那是看在兄长的份上,如若你再不懂分寸我也不惜违背一次兄长的号令!”
“既然你这么心疼你的宝贝儿子,那就一起关进去好了!”
几个侍卫上前将月檀一并压了起来,贴身手下欲劝些什么却被雪娘子一个巴掌扇出血来。
“这门中眼下到底是她当家还是我这个二少主当家!”
她一声吓令旁人立即没了犹豫之心,连忙将两人绑着压入了禁牢之中。
“敬儿!”
终于能见了楼止,月檀此时已是泣不成声,如今的他已是奄奄一息,吊着半口气敛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拼尽全力也只能睁开一条缝来,但雨水太密,他只能依稀看见母亲颤抖的身影。
手下的侍卫不敢怠慢,便想如牵着死狗般将他拖入禁牢被月檀双臂拦下。
“我们会走的!”
月檀本就病弱,此前更是躺在病床上还在喝着汤药,要不是贴身婢女前来通报,她甚至还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正遭受如此酷刑!
可此时作为一位母亲,她已没有心思再去虚弱,而是毅然决然地将他背了起来,顶着如刀割般的沥雨趄趄趔趔地朝阴湿昏暗的禁牢中走去。
姜以禾立马也跟上了上去,最后看了眼雪娘子,此时昏迷不醒的楼明敬被抬了出来,她满眼的担忧倒是与身为妻子的月檀全然不同。
两人被关入禁牢,说是禁牢还不如说是水牢。
本就密不透风的的硕大木箱现实被下了什么术法,接着拔地而起竟直接投入了深不见底的湖中。
木箱不断下沉,最后在湖面上掀不起一点涟漪。
而箱中的两人只能靠从木缝中投来的丝丝微光得了一点亮,除了有正常的氧气外再无其他。
月檀忍着悲痛为他处理着伤口,可没有任何疗伤的灵药她能做的也只是将他的血给止住。
两人在湖中不断下沉,早已分不清日月时辰,让她坚持下来的是怀中安静得无声无息的弱小身躯。
终于在不知过了多久,楼止醒了过来。
“娘亲?”
他弱弱地唤了一声,积攒许久的愧疚终于在此时决堤,月檀将他涌入怀中泪流不止,嘴里不断重复着是自己对不起他。
而小小的楼止并不在意自己身处何处、身上的伤如何,他只是在为还能见到娘亲而开心。
“娘亲终于来见敬儿了,敬儿好想娘亲啊。”
“都是娘亲不好!是娘亲不好!”
小楼止听不懂娘亲在说些什么,他只当是自己身上的伤怕是又吓到她了,之前也是这样,每次他受了伤娘亲总是会抱着他哭得很伤心。
但他其实不痛的,他不想看到娘亲掉眼泪,更不想她因为自己身上这些丑陋的伤口而抛弃他。
“娘亲不哭,敬儿不痛的!”
“只是和往常一样罢了,现在真的不痛了!”
他连连卷下衣服遮住这些不堪入目的伤疤,小手胡乱地抹着将脸上还残留的血迹擦掉。
偶然间他想起了自己的右眼,他记得之前被父亲插了一刀来着,但好在现在没事了……
人人都说他是个怪物,他想或许是吧。
因为无论他受过多严重的伤总是能在几日后便自动愈合。
他确实和别人不一样,意识到这点是他四岁时拿着菜刀抹了一个欺负他的人的脖子后他没有像自己一样醒过来后……
又过了些时候,即使依旧伤痕累累,但小楼止却像是没事人一般脸色已然好了不少,姜以禾也感叹他这神奇的自愈能力,联想到他之前几次受过的大伤都能在几日后恢复的奇观倒是能接受了些。
“娘亲,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节,爹爹他还在生气嘛?”
这样的地方他不是第一次来了,但前几次都是自己被关进来,这次不知为何母亲也被关了进来,他不免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连累的母亲。
月檀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温和着语气道:“没有,这不是敬儿的错,再过几日爹爹的气就消了,敬儿不要怕,有娘亲陪着敬儿呢。”
小楼止不知道再过几日是要多久,但只要有娘亲陪着自己他倒也觉得此时的宁静比任何时候都要安心。
他静静依偎在母亲的怀中,听着她哼着不在调上的歌觉得甚是有趣。
他很少能与母亲这般静谧,门中的人都说他是不详之人,对他避而远之就连母亲也不许与他有过多接触。
每每只有下雨天时,母亲会不顾一切的来见自己将他藏起来,叮嘱他千万不要被父亲发现,尽管父亲总是会找到他……
在过了不知道多久,楼止的肚子被饿的咕咕叫,月檀轻笑一声从锦带中拿出一方手帕。
打开里面是凉了许久的几块桃花糕。
“来,敬儿饿了吧,先吃几个。”
楼止看着,却迟迟不见张嘴,因为这东西极甜,每次娘亲总是来见他总会带着些来,他实在是不喜欢吃这般甜腻腻的东西。
可这东西是娘亲亲手做的,也不知道为何娘亲竟喜欢这般甜腻的东西……
他抿着嘴看了眼娘亲,随后粲然一笑将桃花糕塞入嘴中。
“娘亲做的桃花糕甚是好吃,娘亲您也吃些吧!”
可她却只是笑笑,“娘亲不饿,敬儿吃吧。”
后来的几日,小楼止靠着几块桃花糕勉强度日,可一直为进食的月檀却是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直到手帕中彻底没了一点残渣,暗不见天日的木箱中没了一丝生的希望。
“娘亲,为何父亲还不来救我们?”
“是我做错事惹父亲不高兴了嘛?”
他已经饿了很久,唇被他舔了一遍又一遍已经干裂的渗出血渍来,眼下的乌青让他的视线越来月越涣散,肚子孤零零地叫着他却束手无措。
小楼止越来越担心,尤其是看见娘亲越来越虚弱的身子后更是急地落下了泪水。
月檀只能靠着角落勉强坐着,她的脸消瘦了两圈却依然在笑着。
“敬儿不怕,睡一觉父亲就来了。”
小楼止信了她的话,乖乖蜷缩着躺在了她身旁,勒紧自己的肚子不断催眠自己赶快睡一觉就好,一觉醒来自己就能出去了,尽管每日吃大家吃剩下的泔水却也能顶饱。
重要是……他不想让娘亲陪着自己一块儿挨饿。
可一觉醒来,他却依然在昏沉沉的木箱中,父亲没有来救他们,但母亲的手中却赫然多了块生肉。
“父亲说了,再关几日就放敬儿出去了,这是你父亲送进来的吃的,说着再坚持坚持便好了。”
第41章 41章
“这是……父亲送来的?”
看着眼前还带着血的生肉, 楼止不禁皱起了眉。
月檀苦涩一笑,解释道:“你父亲没事,倒是小姑还在生气, 所以得再委屈敬儿几日了。”
“这虽说生肉但却是滋补的灵兽肉, 你父亲说吃了它敬儿的身体会好的更快些。”
他抿了抿下唇,脸上多了几分苦恼, 虽他的肚子是很饿, 但这样好的东西应该给娘亲用才对。
娘亲的身体本就不好, 如今还被自己连累也关入了这阴暗的禁牢,还许久未曾进食……
他摇摇头, 将生肉推远了些,“还是娘亲吃吧,敬儿不饿。”
可话音还未落下, 如雷般响的肚鸣便将他的谎言不攻自破。
月檀被他惹笑, 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尖,语气尽是宠溺。
“你啊……”
“但在你睡着时你父亲就已经送来了汤药,娘已经吃过了,这是你的。”
听到这样的话,楼止的眼中顿时亮了亮, 看着眼前的生肉顿时感觉更饿了。
他不是没吃过生的食物,在他记事的那几年, 父亲就曾将他扔在了野兽丛生的后山。
在那里他每日与群兽缠斗,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饿极了也会拿败与手下的野兽顺手吃了饱腹。
他觉得,除了腥了些倒比门中师兄弟剩下的泔水妖好下咽。
“娘亲, 我真的可以吃嘛?”
“嗯,都是敬儿的, 敬儿得都吃光才行。”
月檀有气无力地笑着,一只手却死死地捂着腹部。
得了准许,小楼止只觉眼前的生肉犹如凤髓龙肝般令他垂涎三尺,三下五除二便已将它吞入腹中。
月檀为他擦去嘴角的血渍,笑着道:“以后每日你父亲都会送食物下来,敬儿只需睡一觉醒来便能看见了。”
或许是娘亲温柔的声音听得他犹如匡床蒻席,未曾体会过的温情让他一时疏忽了她愈渐昏睡的神情。
在吃了弟五块肉后,月檀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平躺着,已有许久没有再哼歌给他听了。
“娘亲,您是不是生病了啊?”
他匍匐在她身旁,压低着嗓音似是怕吵醒般小心翼翼,但却又担心她不会再醒。
“咳咳咳……敬儿……”
她低低应了他一声,咳嗽牵动起身体的震动让她脸色越发得憔悴。
听到自己的名字,他立马凑了上去,一双眸子里顿时汪洋一片。
“娘亲……”
“父亲为什么还不来接我们出去,他是不是还在生气?”
“那气我一个人就好了,让父亲将娘亲接出去吧……”
见着一天比一天话少的娘亲,他彻底慌了起来,可自己什么都不会还惹得父亲此番生了这么大的气,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敬儿……”
月檀拼尽全力抬起手抚摸了他的脸,冰冷的触感似是一把刀在他脸上刻下了痕迹,一滴泪瞬间夺眶而出。
“别怕敬儿……”
“没事的,再……再等几日便好……”
再等几日,他已经等了很久了,为什么父亲还没有来?
他不理解,但此时更为一种不知名的恐惧渐渐笼罩,他抓紧了她的手,哽咽着不断忏悔自己的错。
“是敬儿错了……”
“我不会再惹父亲生气了,让父亲接娘亲出去好不好?”
“敬儿以后会听话的,不会再喊疼了,不会再藏起来了,让父亲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他想起了门中人对他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但却没人告诉他,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师弟们会拿石头砸他,师兄们会将他溺如水中再拿利器贯穿他的四肢、或是用烈火灼烧他……
他只知道这山中最厉害的人是自己的父亲,但每每只有下雨天时他才会见到他。
他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意思,但他却是极少数会对自己的笑的人。
他会这都是为了自己好,虽然他也和那些人一样总是拿东西在他身上折腾,但也好在有他在自己才终于能吃上饭。
再者便是他的娘亲,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
他想要一辈子陪着娘亲,于是无论多痛他都会忍下来。
他活的已经很安静了,但仇视的目光却一刻未从自己身上离开过。
他不想给娘亲惹麻烦,只能跑,跑到他们都累了没心思抓自己了再悄悄地回去。
他从未下过山,因为亲娘还在山上。
他不知道什么是错,但现在他想他明白了。
他错在没有早一些带娘亲离开这儿,没有听娘亲的话好好躲起来,没有早一些将那些欺负他的人统统砍下脑袋……
“娘亲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可……又舍不得我的敬儿。”
“你还那么小,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眼泪无声滑落,月檀感受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涣散,可朦胧的眼中依然放不下这个受尽委屈的少年。
他知道,那个人不会来,最起码不会在她死之前来。
“我的儿,你一定要……活下去。”
“这不是你的错,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是你的错。”
她彻底脱了力,手无声地坠下被他立马接起,可干瘪且畸轻畸重的触感却让他身子猛地一僵。
“娘——”
尽管受多大的剔骨之刑,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害怕过,他跪地想将她扶起,可肩头赫然的落空却让他瞳孔地震。
他这才发现,她裙摆处的衣布已经被撕裂地狼狈不堪,而她的身体上下也早已渐渐泛出了一遍遍浸透衣裳的血印。
“那些肉……”
楼止只觉得自己的胃里翻滚地厉害,他克制自己不要去想赶紧为娘亲治疗才对,可那咀嚼的动作和声音却在脑中挥之不去。
他知道死是什么意思。
就是她再也不会开口说话,再也不会用温柔的眼睛看着他,再也不会刮他的鼻尖说自己又是如何想念他……
再也不会吃到那甜腻腻的桃花糕了。
他果然和他们说的一样——他果然不配成为人。
可月檀却还是笑着安慰他,“娘不会死的,就像你一样。”
他这才恍然想到,自己和旁人不同那自己的娘亲或许也是这样?
“真……真的吗?”
死寂的心终于又重新有了期许的跳动,他胡乱地擦去眼泪,眼里亮莹莹的似嵌入了宝石般璨起期许。
“是啊……只是娘亲有些累,想休息一下。”
“那娘亲要休息多久?我会一直陪在娘亲身边的!”
而她只是笑笑,并未回话,将脖颈前挂的一枚铜币摊在掌心。
“这是娘亲除你以外最珍视的东西,待敬儿也有了想守护的人,便送给她吧。”
楼止接过那枚铜币,却并不打算收,他将它攥紧与掌心,坚定道:“既然是娘亲珍视的东西,那我不能要,我就先替娘亲收着,待娘亲身体好了便退还给娘亲。”
见他执拗的模样,月檀没了折儿,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忽地开口道:
“'敬儿'这个名字娘亲其实不是很喜欢,待出去之后便不叫了吧。”
“那……叫什么?”
“止,便唤作阿止吧。”
他乖乖地点头答应,叫什么都不要紧,只要还有人愿意叫他就好。
“阿止啊“”
“你不必愧疚,娘亲生下你,只是为了让你看到这世间灿烂的一面。”
“你生来……便应该是自由的才对。”
只是……因为她的无能才让这些愿望这时候才能实现。
“一定要活下去……走出去。”
“看看……你未曾知晓的世界。”
她说自己累了,想休息了。
他不再去打扰,期待她再次呼唤自己的温柔嗓音。
可是她沉默,再沉默……
跪在她面前,他好像一块被淹没了的石礁,等待好久,也等不到她眼睛的退潮。
他有些冷,只能蜷缩进娘亲的怀中取暖,可她的身体却比那年大雪盖了他七日还要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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