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再接话。
落阶还想说什么,云歇端过来一盘瓜子。
落阶瞧着这个瓷盘有些眼熟,看了一眼博古架,木架上画着十二凶兽的瓷盘果然空了一只。不过,她多看几眼,觉得这个盘子装瓜子确实挺合适的。这般想着,云歇又装了一盘核桃端过来。
落阶:……
行吧,装核桃也行。
“你呢?艳鬼不带去幽冥司带过来这里做什么?”落阶剥了颗瓜子,便看到同时递过来的核桃仁,皱眉拒绝,“自己剥自己吃。”
辰枢把核桃仁吃了,说:“这个艳鬼有点特殊,化为厉鬼修行了五百年,有点道行,之前送去了幽冥司,璃月的几个手下为她大打出手,都争相抢她要与她冥婚,璃月实在头痛,不知道怎么处理。我想着就先带过来看你这里有没有法子?”
临渊笑了,泼了一盆冷水,“怎么?无荒城就没有艳鬼的目标吗?”
头一回辰枢觉得临渊的阴阳怪气还是值得思考的,他沉默了良久,道:“无荒城的妖魔鬼怪应该不至于吧。”
临渊再加了一盆冷水,“方才那个唇红齿白的少年看着就像艳鬼喜欢的。”
落阶:……
辰枢:……
落阶安慰道:“不至于,狰还没开窍。”
辰枢心想可不一定,当初落阶也很单纯,还不是被临渊骗走了。
三人喝了一会茶,落阶打算邀请他们去城中的茶楼吃饭,蓦然发现无荒城没有茶楼,应该挖掘一下爱做菜的妖怪。她这般想着,“晚些时候去云山镇吃饭?”
“我们也不一定非要吃饭。”
落阶不赞同地摇摇头,“有朋自远方来,得招待。”
临渊:所以招待去两座山头外的云山镇吗?
太阳西斜,三人起身,落阶带着他们出门。
镂空雕花木门被推开,三人跨过门槛,不是浮生小筑书阁外的花园,是一座破庙。
大红木柱的红漆已经斑驳龟裂,露出原木色。贡案已经缺腿倾倒,满地尘埃。
昨日落阶从云山镇出来回无荒城的时候路过这座破庙,在这里设了传送阵,这样她从无荒城往来就较为方便了。没想到今日就用上了。
辰枢沉默了半晌,“你这样突然出现在这荒山寺庙之中,万一被人看见呢?容易把人吓个半死。”
临渊嗤笑,“你都说这是荒山寺庙,哪来的人啊?”
落阶目光落在不远处碎裂的青石地板上的灰烬,也许真的有人路过借宿歇脚,“那他们会信诸天神佛现身显灵吗?”
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前方金身脱落的神像上。
同时沉默。
三人一同走出荒寺,穿过草盛树高的密林。落日黄昏,雀鸟归巢。
“我觉得我们三人走在这里也很怪异。”落阶小声说道。
她现在觉得传送法阵设在荒山寺确实不妥,原本想着荒山无人,她往来也方便些。
临渊建议道:“去云山镇买个小院,你把法阵设在屋内,这样往来是不是会好些?”
落阶点头,觉得提议确实不错,故而三人在云山镇吃过晚饭,落阶便拉着他们两人去找房子。
根据茶楼小二的指点,他们三人去了隔壁街的一家当铺,得知他们要买房子,掌柜拿出了几张房契任他们挑选。
因为房子只是设阵之用,临渊和辰枢都没有给意见,落阶选了一家在长街的侧巷里,这样采买东西较为方便。
掌柜笑呵呵地收起其他房契,道:“姑娘好眼光,这房子位置很是抢手呢,也恰好是这两日过了赎回的时间,姑娘晚几日来估计就错过了。”
落阶不了解典当,有些好奇,“主人不是卖掉吗?”
掌柜摇摇头,看见落阶貌美,也想多聊几句,“那家女主人可不想卖,她当时也没有死当,说如果被休弃她就回来这儿养老,不过这么久都没有回来赎,我估计如今在京城享福了。”
落阶觉得掌柜这几句话真难理解,一个享福的人怎么会想着自己会被休弃呢?也可能是她不了解凡人。
但是掌柜的这话,她看了几眼前屋主的名字。薄月,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啊。
付了银子,拿了房契,落阶去刚买的新房子看了一眼,设了传送阵。
三人一同离开云山镇,落阶打算去荒山寺把之前的阵法撤了,正欲跟他们道别,回头发现两人都跟在她身后。
“你们不回去?”落阶疑惑。
“魔族近日没什么事,我去无荒城陪你几日。”
“这几日我得空,还有事要跟你说。”
然后落阶又把他们带回了无荒城。
幸而当初建造浮生小筑的时候多预留了几个房间,落阶给他们一人安排了一间,怕他们半夜起床看到对方会打架,落阶还把他们的房间安排得南辕北辙。
临渊不满了,皱着眉道:“我为什么要睡在这里?我要睡你的房间。”
落阶未回话,辰枢冷笑,“你们拜过天地了吗?”
说起这个临渊就来气,“不是你们神族阻挠,我们千年之前就已经拜天地了。”
辰枢嗤笑,“那不就没有?”
落阶头疼,但不想拉偏架。
她试探道:“你们实在不想睡我给你们冲壶茶你们在这里坐到天亮吧。”
两人两看两相厌很久了,今夜一起吃饭已经耗尽了所有耐心,故而落阶这话说完,便头一扭各自回房了。
落阶悄悄松了一口气,感慨道:“比收复无荒城还可怕啊。”
云歇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落阶身后,笑着道:“自古齐人之福难享,三人行总会有些拥挤。”
落阶:……
“你说我要不要摆桌酒宴,让他们握手言和呢?”
云歇笑了,“魔族和神族立场不一样,况且城主也知道,你从上神到堕神这事,双方都在怨恨对方,城主你是不在意,他们可没让这事过去。”
“你知道内幕?临渊不会在计划着打神族吧?”虽说当初三界签了停战协议,但是落阶失踪之后,三界都不打算遵守了,大大小小的冲突不计其数,就算云歇现在说魔族有这个打算落阶也是信的。
落阶叹气,“算了,我在想想法子吧,先回去睡觉。”
圆月高悬,月光幽冷,就很适合睡觉。
夜半,风起,窗棂外花枝摇曳,投下剪影。
落阶的卧房,垂落的白纱被风吹起,露出美人安静沉睡的脸。
卧房内幽兰香若隐若现,人影慢慢走近床榻,香味逐渐浓郁,人影俯身深吸了一口,享受地笑了笑,人影伸出白皙的手指捻起落阶散落的黑发,轻轻卷着玩。
另一只手静悄悄地伸进了被子里……
窗外月色幽冷,卧房昏暗只有微弱光线视物。
白皙的手指捻弄着床上美人的青丝,伸进被窝的手在小心翼翼地摸索,正待再深入的时候,下一瞬被一只冰冷的手掐住,床榻上的美人缓缓地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大半夜不在水牢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穿着水红色抹胸长裙的艳鬼身子又俯下去了些,美人酥胸半露白得晃眼,她娇滴滴地说:“人家在水牢睡不着,姐姐的床又香又软,可以分我一半吗?”
落阶坐起身,扣着艳鬼手腕的手一直没有松开,“我不喜欢与人同睡一床。”
“姐姐又在诓骗人家,今天所看,你明明跟那个黑色衣服的有一腿,都颠鸾倒凤过了,还来骗我说不喜欢与人同睡一床。”
这种露骨的话从未有人在落阶跟前说过,饶是落阶如此清冷一人脸颊都因这话染上绯红。
艳鬼娇嗔道:“姐姐已经尝过男人的滋味了,不如尝尝我的。姐姐试过了我的手段之后就明白男人啊也不过如此。”
“既然男人也不过如此,那你怎么在幽冥司勾得个个为你神魂颠倒的?”
“哎呀,男人嘛不过是玩物,那多玩几个又如何?而且他们哪比得上姐姐啊,我就是看上了他们的权势罢了。”
落阶:“哦?那怎么不见你去勾引璃月?”既然男女不忌,说权势,整个幽冥司谁又比得上璃月呢?
“我也是挑的好吧,那个幽冥司司主是吧,长得太寡淡了,哪有姐姐好啊。”说着另一只手便攀上了落阶的肩膀。
落阶觉得好笑,“哪是璃月长得寡淡,你只不过想给自己找个庇护罢了。美色惑人,让他们都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为你所驱使。在这无荒城,你挑中了我仅此而已不是吗?”
“这哪里冲突了?我爱慕姐姐是真心的。”
落阶勾唇笑了笑,“真是一只诡计多端的妖怪。”
艳鬼不满地嘟嘴抱怨,“人家有名字的,不要叫人家妖怪嘛。”
“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你现在马上回水牢。”
妖怪冷哼,“姐姐都不会怜香惜玉的。”说着把水袖一甩,脂粉香扑面而来,袖子一把打在了落阶的脸上。
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道冷光忽而从黑暗中袭来,床榻下刚站起来的艳鬼毫无还手之力被一把长剑刺穿肩胛钉在床柱上。
下一瞬,艳鬼的凄厉叫声穿透耳朵,浓郁的脂粉香顿时被血腥气所替代。
落阶淡定地下床,靠着微弱月色下的光穿好了外衫,指尖一划桌上的烛火燃起。
被钉在床柱上的艳鬼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临渊用力拔出渡魂剑,艳鬼捂着伤口跌坐在地上,门外的人推门进来。
狰和辰枢看到被刺伤的艳鬼都愣了一下,还是推门的云歇急匆匆奔到落阶身旁,看她没有受伤,连衣袂都没有粘上血,松了一口气跪在地上,“是云歇办事不力,没有看好夫人,请尊上责罚。”
渡魂剑还握在手中,剑尖滴血落在地板上,临渊脸色冷峻,“什么脏东西都能进她的卧房吗?”
地上受伤的艳鬼更加受伤了。
那也是云歇第一次看到他们尊上这么可怖的模样,她慌张不知所措,只想赶紧去找布擦地上的血迹,被落阶阻止了,落阶轻声道:“不用忙活了,你回去歇息罢。”
云歇瞧了一眼临渊的脸色,见他没有说什么,躬身退下。
狰方才估计还在蒙头大睡,头发凌乱地竖着,像个炸毛的小动物。现在更是一脸茫然。
“狰找个房间安排给这位……姑娘吧。”
狰一脸懵地上前,一把拽起艳鬼。她闷哼了一声。
临渊冷笑:“这便是你们无荒城的水牢吗?关个东西都管不住。”
艳鬼突然就爆起了,“你一口一个东西骂够了没有啊?”渡魂剑的魔息在体内穿梭疼得要死,他还一直在骂,她半夜爬床落阶都没有生气,他算什么东西生哪门子气啊?
提起渡魂剑的手被落阶按住。
拽着她的狰吓了一跳,生怕魔尊那把剑砍艳鬼的时候殃及池鱼把旁边的他砍伤了。在落阶目光示意下赶紧带着怒气冲冲的艳鬼走了。
“何必这么生气呢?”
临渊冷笑,“怎么?现在城主是怪我打扰了你与美人春风一度吗?”他挣脱落阶按住他的手。
门口一直没有说话的辰枢嗤笑,“艳鬼半夜摸进来,堂堂魔尊又何尝不是呢?”
落阶头疼,整件事她最无辜,现在好像全是她错似的。
“你也回去睡觉。”她对辰枢道。
辰枢勾唇一笑,转身就走,回去睡大觉。
落阶叹了一口气,拿过架子上的帕子,蹲下把滴到地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抬眸的时候看到渡魂剑的剑尖还在滴血,便顺手替他擦拭干净。
临渊气笑了,“你拿擦过地的破布来擦我的剑?”
落阶把帕子丢在桌上,“不行你再念个洁净诀。”
临渊收起渡魂剑,转身欲走,被落阶拉住手腕,“你都把她戳了个对穿了,还没消气么?”
临渊冷哼。
落阶无奈,邀请道:“一起去城中逛逛么?”
临渊不语。
落阶牵起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拉着他的手出门。她叹气,“明明我是受害者,还要我来哄你。”
长街安静,与永夜城不同,永夜城的夜市永远热闹。夜深,长街只有他们两人闲逛,两旁的小阁楼都熄了烛光。
唯有阁楼门前挂着的红灯笼照亮长街,连绵的灯火宛若盘旋的游龙。
红灯笼是今日狰带着人挂上的。
两人一直没有说话,从浮生小筑一直走到城门口,转了个弯又走回去。
临渊:“你打算在无荒城待到什么时候?”
落阶:“你还记得进魂阵找记忆之前我跟你说过吗?一个羽化了的好友,他弥留之际曾经同我说,让我来无荒城看看。但是他没有跟我说来看什么,所以我得在无荒城找到他让我来的缘由。”
临渊见她在沉思,问她,“那你这段时日在无荒城发现了什么?”
“外面的传言,无荒城里都是凶神恶煞的妖魔鬼怪。”
临渊点头,“但是来了发现并非如此对么?”
“是,其实说起来确实很多妖怪实力强悍,但是与我们在洪荒时打的妖兽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所以你说,六界之中传言到底是谁传的呢?”
临渊觉得好笑,“无荒城是你们神族的地方,你问我?”
“主要是我不是在无界灵狱睡了五百年么?中间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而且时过境迁无从考究。”落阶想了想,“除了这个,还有很多很奇怪的事。”
“譬如?”
“譬如,记载无荒城的册子缺失了部分。”
临渊总结,“既然如此,那便是你们神族有问题了。”
“这倒也不用质疑,像你方才说的,无荒城是神族的地方,总不能是你跟昼黎在神族的眼皮子底下弄出这种事吧?”落阶叹气,“主要是我想不明白,无荒城就是一个关妖魔怪鬼的地方,能有什么问题呢?”
问题是,这满城的东西,找不出几个能打的。也不是,他们只是打不过落阶,但是拎出去,还是让很多神仙头疼的东西。
“还有一个让我很头疼的地方,这里的妖怪不一定从关进来就活到今天。”换言之,有很多可能被其他妖怪打死吃掉,她记录下来的妖怪是不齐全的,会不会跟已经死去的妖怪有关系,她也不知道。
临渊:“那你有没有想过再往前翻。”
“往前翻?”她沉思,“再往前便是人间城镇了,而且都千年过去了,无从查究。”城志早就没有了,朝代更迭,更是难寻。话虽如此,也是一个方向,落阶记下来。
“所以你问我待到什么时候我也不晓得。”落阶叹气。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浮生小筑,夜色依旧,踏月而归。
临渊指了指浮生小筑两旁的小巷,问道:“这里通向哪里?”
“要去看看么?”
既然都逛了,便都看完吧。
穿过小巷,是一片树林。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月,林中的光亮来源于挂在树上的灯笼。
一个个池子大大小小氤氲白雾,池水从山上留下来灌注。
临渊走过去,蹲下,用手探了探池中的水,虽然冒着白雾,确是冷水。他疑惑道:“这是洗涤戾气的水?”
落阶点头,“无荒城的妖怪越来越多,放在这里也不是个事,我想着有些怨气不深的,洗洗送出去。”
“倒是个好法子。”临渊说着,便脱下了外袍,挂在池子边上的树杈上。
落阶愣住了,“你脱衣服干嘛?”
临渊勾唇笑了,“夜色这么好,都走到这里了,情之所至,不如一起来泡泡池水。”
他念诀施了个结界,几步上前把落阶揽在怀中,埋头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低声在她耳畔道:“上次你在魔界疗伤的时候一同泡药池,我便想着日后一定要与你在池中玩些有趣的。”
落阶无语,“我都伤成那个样子了,你还生出这么恶劣的心思?”那时候的她说只剩一口气都不为过。
临渊无所谓道:“我当时是没有这个心思,不过,现在有了。”
落阶转身就要跑,被临渊拖回来,低声哄道:“我设了结界,没人会来,也没人看见。”
“我不要。”
“为什么?”他不解,情事上落阶从未拒绝过他。
“太冷了。”
临渊皱眉,“冷?”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着他,平静地道:“临渊,我可能,生出了心魔。”
落阶望着他,一字一句,她说:“临渊,我好像生出了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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