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屋舍附近。
前方热闹嘈杂。
落阶不明所以,走近一看,发现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猎了一只鹿,正在给鹿涂抹腌料。
景殊他们清扫出一块空地,正在地上搭烤架。
落阶走到景殊身旁,然后快要搭好的烤架啪一声散架,木头竹子散落一地。
落阶:……
“你们在做什么?”
景殊惆怅地看着满地木头桩子,头也没抬,“搭烤架啊。”
“我知道你在搭烤架,但是你们搭烤架做什么?”
景殊随手指了指那边正在腌制的鹿肉,“烤鹿肉啊。”
“枫木林不是不许生火?”
景殊这才抬头看她,“今日是清巡仙人特许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说着清巡仙人正从屋舍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瓷碗装着的清酒,快步走向腌制的鹿,“酒来了酒来了。”
清酒倒进木盆之中,清巡仙人才看到落阶。
临渊躬身作揖,“清巡仙人。”
清巡连忙上前扶起他的双手,“是丹穴山山主吧。”
说罢一本正经的老头朝落阶挤了挤眼,揶揄道:“等来了?”
“嗯?”临渊看着落阶。
落阶笑了笑,“一会跟你说。”现在人太多了。
落阶垂眸看了一眼努力搭架子的景殊,问清巡,“枫木林不是不允许生火么?怎么在这里烤鹿肉?”
清巡捋了捋胡子,“你前些日子跟我说想吃烤鹿肉的时候都快哭了,我见你这么难过,想了想,规矩算什么?你开心最重要啊。恰好今晨有一只鹿撞树上了,这不就安排大家一起来烤鹿肉么?”
前几日落阶不想哭,但是今日想。从前没有在洞溪渊得到的偏爱,此刻在枫木林中拥有了。
落阶抿了抿唇,不想在这么高兴的时刻哭出来。
烤架第二次坍塌,一旁的景殊幽幽道:“你们看我没有经验,怎么不来搭把手呢?”
临渊低头笑了笑,蹲下身去帮景殊搭烤架。
清巡仙人拍了拍落阶的肩膀,“你看啊,昨日你才说找不到回去的路,想让他来接你,今日他便来了。人生啊,有时候也没有你以为的这般艰难,柳暗花明时时有。对么?”
落阶点头,“连烤鹿肉都有。”
清巡仙人捋着胡子哈哈大笑。
身后的人热热闹闹,清巡仙人拿着铁铲带她走进枫林深处。
他扛着铁铲四周看了看,选定一棵树,就要开挖,“老头子埋了一千年的酒啊,你和临渊山主有口福了。”
“我来。”
清巡仙人拒绝,“哪轮到你们小孩动手呢?”
说罢便挖开泥土,树底下,千年陈酿出土。清巡拍了拍酒坛上的湿土,抱起来就走,也不管余土沾染白色衣袍。
落阶捡起铁铲,跟在身后。回头看了一眼枫木,树干上留有清巡仙人的刻字。
“清巡仙人,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你说。”
“是不是每棵刻了字的树下面都埋着酒啊?”
秘密被发现,老头子瞪眼,“你不是打我的陈酿的主意吧?”
落阶笑着摇了摇头,“落阶不敢。”
“你想喝便来找我,我亲自挖给你喝。别鬼鬼祟祟的啊。”
“好。”
有临渊帮忙搭架子果然快多了,落阶和清巡回到屋舍的时候,鹿肉已经在烤了。炭火很旺,烤得滋滋冒油。肉香扑鼻。
临渊接过她手里的铁铲放到一旁,“去哪里?”
落阶示意他看清巡放在桌上的酒坛,“挖酒去了。”
酒坛被打开,陈酿的香气瞬间飘满林子,与鹿肉的香气相碰。
清冽的酒落入白瓷碗中,枫木林的仙人们都一人端上一碗。酒碗相碰,大家端着酒碗一饮而尽。
喝完碗里的大家都吵着要添酒。
“多得落阶仙子,我们才能在枫木林生火烤肉,还能喝上清巡仙人的好酒。”
惹得清巡仙人大笑,“禁止生火是怕树林着火,今日开个特例,这么多人不能看着烧起来罢?”
大家热热闹闹喝酒吃肉。
喝到半晌,清巡拿出琴要给大家弹奏一曲,少年们提着剑说要舞剑。
落阶用筷子敲着酒碗附和。
烤肉吃完,酒坛也见底了,太阳已升至半空正中。
是时候要道别了。
她已经找到回去的路了,纵然不舍,也无法久留,不如趁早道别。“仙人,我们要回去了。”
清巡摆摆手,“下次再来啊。”
“一定。”
碧流灯出现在临渊手中,发出耀眼光芒更甚正空的烈阳。
远处传来奔腾的水流声,下一瞬,脚下每一步都像踩在水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再会。”
热闹的声音逐渐远去,前面的人变得透明,直至幻境消失,月色侵蚀日光,现实中的枫木林明月高悬。
碧流灯光芒照亮方寸之地,落阶接过碧流灯,走到记忆中的地方。
枫树树干上刻着字,与幻境中的一模一样,落阶蹲下,徒手挖开树下的泥土。
临渊什么也没问,召唤出渡魂剑,与她一同挖,直至,万年陈酿的酒坛露出。
临渊把坑里的酒坛抱了上来,拿出手帕擦拭干净。
落阶指尖拂过酒坛,笑了笑,“以后枫木林的酒都是我的了。”
她仿若珍宝似的把酒坛抱起来,临渊在她身后把坑填上,拿起地上的碧流灯跟上。
紫色裙摆划过枯叶,她抱着酒坛走得从容。“你偷偷来枫木林起招魂阵,神族怎么没人过来啊?”这里安静得诡异,没道理这么大的阵仗神族没到,至少应该还有枫木林的地仙。
临渊沉默着没有回答。
落阶也没有继续问。
他收起碧流灯,招魂阵的结界也随即消失在月色中。
夜色褪去,天光乍现。
临渊撑着紫竹伞,问她:“回无荒城吗?还是在这里住些日子。”
“回无荒城看看罢,不过……”
“尊上、夫人。”落阶没说完的话被领着一队魔过来的溪回打断。
落阶歪了歪头看着临渊,临渊移开目光。
溪回上前一步,笑得像个狗腿子,伸手就要去接落阶手上的酒坛,“哪能让夫人亲自拿呢?给我给我,我肯定好好拿着。”
落阶顺从地松了手,溪回紧紧抱着酒坛生怕打碎了。
决夙不满溪回这个狗腿子模样,狠狠瞪了他一眼才上前道:“尊上,辰枢帝君已经带着天兵围困枫木林了。”
临渊表示知道了,示意他们退下。
落阶叫住了溪回,“酒帮我送回去无荒城啊,碎了的话,它碎成几块你就碎成几块。”
溪回谄媚地笑了笑跟上决夙,然后脸就哭丧下来了,“夫人她对谁都温柔,就是对我很凶。”
决夙斜眼看他,“那你还往上凑。”
溪回叹气,“我主要是怕到时候没法升职,尊上他,惧内。”
决夙笑出声来。但还是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无事,你做到魔君也没地方升了。”再升就是魔界尊主了,那不叫升职,叫谋逆。
抱着酒坛的溪回叹气,“主要是我想压你一头,做八大魔君之首。”
“你妄想!”
看着决夙带着人消失在枫木林中,落阶才似笑非笑地看向临渊,“所以,你做了什么?”
临渊摸了摸鼻子,“把枫木林打下来算吗?”
落阶:……
前因后果她大概明白了,临渊想来枫木林招魂,觉得神族碍手碍脚也不愿意多谈,就带兵占领了。
事出有因,这事落阶也不好说什么。
只问道:“枫木林你现在还想要吗?”
“不要了。”他回答得决然。
她不在的时候生出的毁天灭地的心思,在她回来后顷刻消散。他目的已达到,还给神族又何妨?
枫木林外,远山叠嶂,金色霞光从山隙中穿透。
天亮了。
辰枢和呈越两人并肩站在营帐前,负手看着远处的群山。
关于微尘天尊用凡人炼制魂阵一事,递上天君案头的折子是辰枢写的。
亲自写昔日尊敬的师尊的罪状,实在悲痛。辰枢和呈越都以研究魂阵残卷为由在昆仑山不出,昙华代为送折上九重天。
此案一出,神族哗然,天君震怒。
结果未等神族震惊完,被派去无荒城收拾残局的仙族全被丢了出来,魔族占领无荒城。
他魔族算什么东西竟敢占领神族的无荒城?天族马上派神将宴迁带兵围困无荒城。
结果就是,魔族和妖族联合,倾巢而出,攻打枫叶林围困昆仑山。
众人皆道魔尊疯了。
枫木林被魔族占领一事,天君很是生气,遣人到昆仑山把辰枢和呈越请出来领兵,势必要把枫木林打回来。
辰枢和呈越也不愿走到这一步,但是无法,现在的临渊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
两人从天黑站到天亮,直至枫木林上招魂阵的结界消失。
两人一直无话。
还是呈越率先开口,“战吗?”
辰枢笑了,“你从前,可不会这般犹豫。”
从前的呈越,一身孤勇,纵然为神族捐躯,也不愿神族利益被损伤分毫。换了是从前,呈越早就提着剑杀进枫木林了。
呈越低声道:“师尊教导我们守护苍生,我一直这样做,付出性命又如何?那是我们生来的职责。但是,他表里不一,是这样教我们,自己却不是这般做。这段时日我时常在想,我以前所学的,真的是对的吗?”
辰枢笑了,“也许你可以学学落阶,她只做自己的信徒,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无所谓别人的想法。”
呈越也笑了,“她比我早看得透。”
“所以战吗?”
辰枢叹气,“私心里,我是不想动手的,只希望落阶能回来平息这场战争。一旦动手,双方有伤亡不是我所愿。”
他们这般想,但是天族不是这么想的。
暖阳从东边的山缓缓升起,驱散黑夜。
一身银色盔甲的昙华过来了,递上九重天送来的书信,“辰枢帝君、呈越上神,九重天上来信。”
呈越:“念。”
“天君的意思,魔族一日一夜便占领枫木林,我们打回来不能超过一日。”
辰枢笑了笑,让呈越一个人领兵攻打甚至半日都不需要。
昙华见他们不说话,又道:“今日为限。”
呈越冷笑。
昙华又道:“围困昆仑山的妖魔没有动静,我们不需要回防么?”
“不用。”辰枢对昆仑山的自信跟临渊对魔界一样。临渊不怕神族渡若水,他也不觉得魔族能上昆仑山。双方对峙不过是气势不能输。
如今成了不由自主。
战与不战,他们说了不算。
呈越懊恼,低声诅骂临渊,“都怪临渊这狗玩意,有什么不能商量吗?”
“本尊需要与你们商量吗?”临渊冷笑。
呈越拔剑转身,紫冠玄衣的魔尊负手而立,而落阶只是撑伞淡薄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
昙华对无荒城一战早有耳闻,落阶失踪多日,大家都觉得她大约已经与微尘一起在魂阵中消失,如今突然出现,甚是惊喜。
昙华上前一步,激动地快要哭出来,“落阶上神,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而落阶只是对他们微微一笑,然后不说话了。
呈越皱眉上下打量着她,不确定地问:“落阶?”
辰枢没有说话,目光却一直落在紫衣美人身上。
眼前的人跟落阶一模一样,一样如苍山白雪的脸,一样的紫色衣裙,虽然一样撑着伞,但她手里的伞却不是落阶常常撑着的法器紫竹伞。
不是紫竹伞,周身也感知不到灵气。
风吹起她曳地的紫色裙边,她安静站着。
呈越:“傀儡?哪里弄的?这么像。”
“要给你弄一个吗?就照着瑶玄的模样。”临渊冷笑道。
呈越嗤笑道:“自欺欺人。”
临渊没有理会他,理了理袖子,道:“枫木林还给你们,灵音山还给妖族,围困昆仑山的魔族也会退走。无荒城也不阻止你们进入。”
呈越觉得好笑,“什么无荒城不阻止我们进入?无荒城本来就是神族的。”
“当初签的神妖魔协议中提到,人界,三界皆可前往。无荒城所在属于人界,本尊不拦着你们去,根据协议,神族也不能不让魔族去无荒城罢。”临渊挑眉。
辰枢淡然开口,“魔尊的意思是,一切回归从前?”
“是这样没错。”
呈越嗤笑,“前些时日还要死要活,怎么?找了一个赝品就当个宝贝了?以前我就说落阶眼神不好,看上这么一个忘情负义的东西。啧,你睡觉的时候最好睁着眼睛,我怕落阶回来之后劈死你。”
一旁被骂的赝品无动于衷,临渊也无动于衷,“反正话本尊已经带到了,你们自己掂量掂量罢。”
话落他便牵起落阶的手转身离开,“放心,我们成婚会宴请你们的。”
剑锋出鞘,呈越的手臂被辰枢拉住,呈越怒目不满,“你拦我作什么?我要砍死这负心的玩意。”
辰枢:“落阶。”
紫色背影听到他的话停了下来。
他低声问道:“好玩吗?”
落阶转身,方才脸上的淡漠神色不见影踪,她笑意盈盈道:“如果你没有猜出来,会更好玩些。”
呈越收回长剑,觉得自己像个丑角。
一旁的昙华还一脸茫然。
落阶又走回来,好奇地问辰枢,“怎么看出来的?我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啊。”
“你隐藏得确实很好,破绽在临渊处。”
临渊挑眉,“哦?”
“昨日我与他在枫木林见面的时候,他戾气满身,恨不得天地一同陪葬,今日带着一个一模一样的你出现,就说算了回到从前岁月静好。过于割裂了。”
“万一本尊突然想开了,傀儡也能将就呢?”
“会幻术的遗音在无荒城,让她给你做一个幻境不必你做一个傀儡真实?骗骗自己就可以了,骗不了别人。”
临渊看了一眼呈越和昙华,“这不是还有两个信的么?”
呈越回以冷笑。
想想第一次打算给落阶出头,结果是被耍了,呈越现在不想砍死临渊,更想砍死落阶。
前几日在昆仑山还盼着落阶回来,今日看到她反而觉得碍眼。
呈越转身就走,不想看到她,闹心。
昙华也算是看明白了,扁着嘴泪眼婆娑的看了落阶一眼,然后作揖告退。
落阶:……
落阶:觉得自己像个负心的汉子。
辰枢拍了拍落阶的肩膀,“这些事呢,都是临渊搅出来的,你替我们上九重天禀报天君吧,我和呈越回昆仑山研究魂阵残卷了,你忙完也来一起来罢。”
落阶:……
不太想去九重天,也不是很想见妄师。
落阶垂死挣扎,“我刚从魂阵中回来,还有些不适。”
辰枢微笑不语。
枫木林外,辰枢和呈越已经带着天兵撤走。
昼黎带着妖族先行回灵音山,走的时候跟他们说:“听闻云知族长在无荒城,落阶上神帮我多留她几日,我回灵音山处理好妖族事务,便去一趟无荒城找她。”
云知复活的事他有所耳闻,但她复活后还没有见上一面。
以前觉得时间尚多,救命之恩还未报但总有机会,事实告诉他其实人生没多少来日方长。
这事好办,落阶说:“如若她还没离开,我便尽量多留她些时日。”
昼黎道谢,然后看了临渊一眼就走了。
今日碧空万里无云,艳阳高照。
落阶撑着紫竹伞看着带着妖族走远的昼黎背影,“他挺有意思的,以前阙涿统领妖族,他就站在你那边,后来阙涿死了,他上位还是站在你这边。如今三界停战已久,妖族都与神族签好协议,灵音山也割让出去了。结果你说战,他还是来了。你是救过他的命吗?”
临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魔族亡,妖族能在三界立足么?怎么不算是我救他的命呢?”
落阶侧头看他,笑了,“你就是这样哄骗他几千年的?”
临渊慢条斯理地挥了挥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微尘连魔族都容不下,又怎么会容得下妖族呢?魔族没了,妖族能苟活多久?不用我骗他,他看得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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