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辛夷张大嘴,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地主。
“收起你那没见过世面的嘴脸。”敬王嫌弃地道。
陆辛夷“是,我没见过世面,谁让我才二十一亩地呢。”
敬王笑道“说点好听的,本王一个高兴,分你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不要。”陆辛夷道“我要自己努力挣钱当地主。”
“有志气。”敬王逗她“可你的钱不都慷慨了别人吗?重新攒钱买地,那得攒到什么时候?”
“反正先攒着,有钱就买地。”再也不慷慨了。
那么多钱,要是都用来买地,她现在也是妥妥的大地主了啊。
再次启程的时候,陆辛夷看着沿途大片的良田,心里又给自己立了一个目标。
下次她也要买下这大片的土地。
如果摄政王真的造反了,她就带着人偷摸着跑出来,有这些土地在他们也饿不死。
天都黑了,一群人才在一个山下的庄子前停下。
早就有等候的人上前牵马搬运行李等。
陆辛夷带着商陆跟半夏下了车,至于紫裳,出门有侍卫,她就让紫裳留在桂姨身边了。
“小姐请跟奴婢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婶走上前恭敬地道。
陆辛夷颔首,带着两个丫鬟跟在大婶身后,一顿绕后来到了一处宅子跟前。
“小姐,这是您今晚住宿的地方,里面已经收拾干净了。”
陆辛夷点头,走进去扑面而来的就是热气。
屋子里已经点了炭火,温度大概有十来度。
她将身上的毛领大氅脱下,半夏接过挂在一旁。
商陆道“这处庄子王爷每年也就这个时候来,平日里都空着的,我去看看床铺收拾好没有。”
说着就去了里间。
刚才一路走来,也算是让陆辛夷开了眼界。
这里只是敬王每年来一次的庄子,距离京城坐马车都需要一天,最少也有两百多里路的距离,
就这样的一处庄子,比她前世看的那些乡下各种四合院好看太多。
不是说东西好看,是整个布局以及宅子散发出来的韵味。
再次坚定要在乡下买地置宅。
没歇一会儿,管家就笑眯眯的过来了“小东家,王爷喊您过去用饭了。”
“好。”陆辛夷也没穿大氅了,随着管家沿着走廊去了对面。
大堂里已经摆放了一桌饭菜,敬王已经坐下了,见到她来,招呼道“来了,饿了一天了,赶紧吃点。”
陆辛夷道谢后坐下。
结果没说几句话呢,旬然跟郭淮南也来了。
两人冲敬王抱拳行礼后也被赐座了。
敬王看了一眼陆辛夷后才道“我们要在白云寺住七天,再加上来回,要十来天,这十来天都需要二位保护我们的安全,辛苦了。”
两人又赶紧起身“保护王爷是卑职的本分。”
敬王很是随意“行了,出门在外不讲究那么多,坐吧。”
两人赶紧入座。
“吃吧。”说完敬王拿着筷子吃了起来。
桌上的都是农家菜。
一道卤鹅,一份撇去了油的老母鸡汤,咸菜炒冬笋,一碗地里种的青菜,还有一份萝卜烧羊肉。
虽然就这几个菜,但量都不少。
除了在那茶馆吃了几个热包子喝了点热水,一路上众人都没吃过热乎的了。
敬王的马车里有炭,还能喝点热水,像旬然跟郭淮南他们骑着马在风中行走,血都给冻木了。
所以敬王说了一句不需要客气后,两人也真没客气,大口吃了起来。
虽然吃的快,但一点不显得狼狈跟粗鲁。
陆辛夷一边喝着鸡汤,一边打量着两人。
主要看的还是郭淮南。
旬然在她的心里已经被排除了。
别看郭淮南长的五大三粗的,但吃饭不吧唧嘴,也不会露出嘴里咀嚼的食物,不会吮筷子,吃饭也不会在盘子里挑来挑去的。
喝汤的时候会吹,吹的时候也没什么声音,总之看起来十分有教养的样子。
虽然可能因为有王爷在,他克制了。
但从他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来看,不像是装的,毕竟习惯这东西一旦成了自然,再怎么装也会露出一些不自然来的。
忽然脚背一痛,她回神,就见敬王警告的看了她一眼。
陆辛夷厚着脸皮冲他一笑“四叔,这个鸡汤不错,我给你舀,要是有炒米就好了,鸡汤泡炒米,那可是绝美。”
“什么鸡汤泡炒米?”敬王问。
“小时候我跟着我娘出门,在一处吃到过,炒米就是把米浸泡两天后沥水,再小火慢慢炒干,炒好后喷香,可以存放一段时间。”
“农家干活的时候没时间做饭,抓几把炒米用开水一泡就能吃,家里有点条件的可以放点糖进去,很是好吃。”
“再有条件的,炖鸡汤的时候抓几把再用热鸡汤一泡,那滋味……”
“小东家真是见多识广。”旬然道。
陆辛夷看他一眼“也不是什么见多识广,主要是好吃,看到别人吃就先吃,我娘就给我买了。”
旬然“令慈一片爱女之心。”
陆辛夷笑笑,没有再接他的话,对敬王道“等回去了我就给您做。”
敬王嗯了一声。
接下来,旬然会巧妙的找到机会跟陆辛夷说话,倒是郭淮南,跟个木头似的,除了有人问他外,基本不说话。
他很快吃好,但敬王没放下碗筷,他也不能。
但三个人都察觉到他的不自在了。
敬王道“郭校尉要是有事可以先离开。”
郭淮南脸一红,赶紧起身后抱拳躬身道“王爷恕罪,属下要去安排一下今晚的值守情况,就先告辞了。”
敬王嗯了一声。
郭淮南冲陆辛夷跟旬然一抱拳后就离开了。
陆辛夷的目光追着他,从后面看,也能看出他的倒三角来。
比旬然的要宽一些。
旬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并没有说什么。
直到敬王吃饱了,陆辛夷也放下筷子了,他才起身告辞。
等旬然走后,敬王就道“你那目光也悠着点,别给人吓跑了。”
陆辛夷“好,下次会注意的。”
“你还下次?”敬王挑眉“这次让郭淮南来,就是想考察考察他,你要是真觉得不错,那就趁着这几天多了解了解。”
“多谢四叔。”陆辛夷挽着他的胳膊。
敬王拍了一下她的头“小郡主要是像你这般,本王肯定要愁死了。”
提起夭折的小郡主,陆辛夷心情也有点不好。
对别人来说,敬王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但她陆辛夷是受益者,站在她的角度来说,敬王是个不错的长辈。
她忽然想起什么,就道“四叔,你知道我爹还有别的名字吗,里面有昉吗?一个日一个方那个昉。”
敬王一惊,但面色不显,“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
“我从我娘的遗物里看见一根簪子,上面有一个昉,是不是我爹的字?”
敬王摇头“你爹叫崔允,字行之。”
陆辛夷有点懵了,“那奇怪了,这簪子谁送给我娘的?”
第355章 我是后者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敬王道“你娘以前待的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为了见花魁一面,经常送一些名贵首饰也见怪不怪。”
陆辛夷恍然大悟,不由的点点头。
又想起崔少保给孩子取名的时候说要是男孩就用免。
之前还不理解,如今算是明白了。
如果她有这么一位好友,她也愿意把孩子的名字跟好友谐音。
谁能做到去世十几年还坚持每年给好友做水路法事的?
这种兄弟情,简直可歌可泣。
放在现代,她就要想歪了,但在古代这种应该常见,毕竟古人最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
桃园三结义那几位,青史留名。
那是肝胆相照的知己,江山跟后代都能托付好兄弟。
以后她要加倍对敬王好才行,他也没个儿女的,自己得多关爱关爱孤寡老人,虽然这位老人身边无时无刻不围着一堆人。
晚上躺在陌生的环境里让陆辛夷有点睡不着,也或许是白天在马车上睡多了。
再加上屋子里有炭火,温度始终保持在十二三度的样子,这些新被褥暖和但也很重,压在身上有点喘不过来气,让她怎么睡都不舒服。
她索性起了床,睡不着硬躺也是难受的。
听到动静的半夏跟商陆翻个身就要起来。
“你们睡你们的,我就在门口转转。”
商陆还要起来被陆辛夷一把摁下去了。
“快睡吧,我就在院子里走走,这么多护卫安全的很。”
半夏一想也是,实在是她们俩困的厉害,于是起身将大氅给她披上道“那东家你穿上大氅再出去。”
陆辛夷披上大氅,一打开门就感觉寒风迎面吹来。
再一细看,才发现居然下雪子了。
这算是她来大胤见到的第一场雪。
陆辛夷将门关上还没走两步就听到有人呵问“什么人?”
“是我,陆辛夷。”她赶紧道。
不一会儿,暗处走出一个人来。
居然是郭淮南。
见是陆辛夷,郭淮南立刻拱手道“陆东家。”
“郭校尉。”
郭淮南问“陆东家怎么还不休息?”
陆辛夷看着眼前一身盔甲显得更加壮硕的男人,道“白天马车上睡多了,现在睡不着。”
说完陆辛夷又问他“郭校尉要值夜到几时?”
“这个不能说。”郭淮南道。
陆辛夷反应过来,侍卫换班都是机密,不会对外人说的。
“抱歉,我不懂。”
换一个人就要趁机安慰几句再说点什么,拉近一下关系。
结果就听郭淮南道“下雪了,外头冷,陆东家还是回屋的好。”
说完也不说话了,就站在那,有种陆辛夷不回去他就站在这不走的架势。
陆辛夷本来还想说两句,被郭淮南这么一搞,顿时也没了兴致了。
榆木疙瘩,要弄这么个人天天对着,她乳腺结节得长满。
算了算了……
陆辛夷嗯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只是等她走后,郭淮南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懊恼,随即又面无表情的站岗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雪已经停了。
还好没有下一夜,不然今天上山可就遭罪了。
因为雪天路不好走,马车行驶到山脚下用了一个时辰,等他们再上去已经快到午时了。
还好提前出发,不然就要错过忌日了。
知客僧先带着他们先去早就预备好的厢房里,一行人吃了一顿素斋后,敬王带着她去见了白马寺的主持。
主持看着陆辛夷的时候,那种仿佛穿透她的皮囊看到灵魂的眼神,让她心里很是不安。
还好主持没有说什么,只宽慰了几句。
敬王显然还有话要跟主持说,就把她打发走了。
陆辛夷听话的走了,再不走她都要怕老和尚来一句妖怪,哪里走!
离开厢房出了院子,陆辛夷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旬然。
“陆东家。”旬然礼貌打招呼。
“旬校尉。”
陆辛夷以为只是礼貌的互相打招呼,所以打完招呼就要走,不想旬然叫住了她。
“陆东家,方便说两句吗?”
陆辛夷“你现在不需要站岗吗?”
“就在旁边,不走远没关系的。”旬然说着指了指十几米开外的空地。
陆辛夷不知道他想要跟自己说是,于是点点头。
山上的雪比山下大,所以道路两边没人踩的地方现在一脚踩下去雪能淹没脚踝。
两人面对面站着,旬然很绅士的给她挡住了吹来的寒风。
旬然开门见山“陆东家为何对郭校尉更有兴趣?”
陆辛夷啊了一声,没想到他这么直白。
“我自问家世,长相都不比郭校尉差,再加上我们之前还有过几面之缘,不知道陆东家能否告知缘由。”
陆辛夷“男人说话都这么直接啊?”
旬然摇头“我比较直接而已。”
陆辛夷见他不问个所以然来不罢休,只好找个借口“听四叔说你家里有通房丫头。”
显然这对旬然来说根本不是问题“王爷在问我的那天,我回去就把丫鬟打发了。”
“打发了是怎么处理的?”
“还了她卖身契,给了一笔银钱,足够她回乡嫁人过好下半生了。”
陆辛夷点点头,不说话了。
“陆东家就因为这?”
陆辛夷“虽然这么说有些荒诞,但我比较在乎贞洁,虽然男人不需要对女人守,但我在乎。”
她只能给这个理由了,不然她还跟旬然说因为你认识秦砚吗?
这不就暴露了她曾经的想法了吗?所以坚决不能说。
见旬然皱眉,陆辛夷继续胡扯“就像你们男人很在乎女人的贞洁一样,我也比较在乎。”
“我不在乎。”旬然道“贞洁不贞洁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只要人是那个人,哪怕她和离后再嫁,我也会八抬大轿迎娶的。”
陆辛夷很想啧一声。
“我是个俗人,没有旬校尉这么豁达。”
“不应该啊。”旬然也不生气,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你家曾经就是开花楼的,你不应该看的更开吗?”
陆辛夷狡辩“正是因为我看的太多,所以才更加重视,这么说吧,一个人看多了一件事,会走到两个极端,一个是习以为常,一个是更加在乎,我是后者。”
话都说到这里了,旬然也不好再追着问,不然会显得很没有教养的。
他点点头,一拱手“多谢陆东家答惑,此处风大,陆东家还是早点回厢房吧。”
说完一颔首后转身又回去站岗了。
陆辛夷看了他一眼,也没多做停留,往厢房去了。
天黑的时候敬王才过来。
他道“明日开始要给你爹做水陆法事,往年你不在,都是我来操办,如今你作为行之的孩子,很多事得由你来。”
“哎,这十几年,你爹也没享受到你的一丝香火,这几日你要辛苦一些,师傅们会教你的,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陆辛夷颔首,随即想问她要给原主娘做水陆法事该如何。
后来又一想,这里太远了,而且敬王跟原主娘也不认识,话里话外的好像也不太喜欢原主娘。
还是回去后在相国寺做吧,有些事她还需要问问桂姨。
“知道了四叔。”
敬王看着她问“下午没事怎么没出去走走?白马寺的雪景也是一绝,后山还有梅林。”
“太冷了,没心情。”陆辛夷老实回答。
山上是真的冷,哪怕她已经快把自己裹成球了。
但棉衣还是没有羊绒衣羽绒服这些保暖。
她之前也想过用鸭毛做羽绒服,但跑毛,不仅如此那股子臭味也没办法祛除,实在是无能为力。
不过那些鸭毛也没浪费,给了春花她们。
垫在床下再铺上一层褥子也是很暖和的。
“旬校尉还好,郭淮南在神策军,平日都不怎么出大本营的,你要是想多跟他接触培养下感情,这几天你就主动点。”
“算了。”陆辛夷道“回头您再帮我选几个吧。”
敬王“……”
看陆辛夷不是说假的,疑惑问“之前不还看人看的眼珠子恨不能粘人身上吗?怎么现在又不喜欢了?”
“榆木疙瘩。”陆辛夷道“话不投机,没话找话也很累的。”
敬王冷哼一声“你就这点耐心?”
“没出息,想要找到如意郎君,那你就要多点耐心,我这几天也查了这个郭淮南,人还算正直,但他在军中的风评还不错,是个爷们儿。你再想想。”
丢下这句话,敬王就走了。
出了这边院子,他站在那,看着远处白皑皑的山头,自言自语道“行之啊,你这个女儿,搞得就像是我亲生的一样,你这样一个端方守礼的君子,怎得生出一个这般跳脱的小女娘?”
“哎,定都是随了你那夫人。”
说完这句,敬王丫头叹息的往自己的厢房去了。
第二天吃过早斋,陆辛夷一身素衣,跟在敬王的身后来到主殿。
敬王低声道“等下按照师傅们说的做。”
陆辛夷点头,心里还有些忐忑。
很多和尚们在来回走动,有的整理蒲团,有的整理香案,还有的拿着各种法器,都在准备着。
陆辛夷以前去过武当山,看过道长们做法事,目前来看流程差不多。
应该就是念的经文不一样。
她还听一个道长说,佛教在传到中土的时候,是没有做法事这些业务的,就是念经。
但后来为了维持寺庙的支出,和尚们就借鉴了道士的一些做业务的模式跟流程,开始做法事念经超度等。
真假不知,就是道听途说。
很快穿着袈裟一看就功德无量的大和尚们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