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哑巴？”
段刃风嘀咕了一声，抬手就把他背上好像垃圾一样的一团东西扯了下来。
瞬间，一股恶臭往四周蔓延。
“什么东西，好臭！”
乔柒丢出一个照明球，四周顿时被照亮。
众人这才看清被扯下来的一团是个什么东西。
“嘶，怎么是尸体？”
刚才坠在男人脑袋边的圆球竟真的是脑袋！
他竟一直将一具尸体背在了身上。
这具尸体浑身青黑，不少地方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
“啊……”
男人挣扎着想扑到尸体旁边，却被李甲给拽了回来，他发疯一样的吼着，浑身青筋冒起，身上腐烂发臭的伤口流出绿色的脓液。
赤红的双眼凸起，似乎要掉出来，越发的骇人。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人。
“嘶，他、他怎么这么像是万木头？”
就在这个疯子的头发被甩起来时，掌柜的忽然惊呼出声。
难道一直以来的妖怪都是万木头扮的，可万木头那么老实的人，怎么会做出杀人这种事？
旋即掌柜的又忍着害怕看向掉落在地上的尸体。
尸体大部分都已经腐败不堪，也不知是不是泡过什么东西，有一部分竟还保留完整。
掌柜的对着那张青黑不已的脸辨认了半天，忽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这不是万氏吗！她不是被沉塘了吗？”
原本已经死掉的万木头竟还活着，而原本被沉塘的万氏又被万木头背在身上。
这件案子背后肯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卫旻的脸色阴沉的仿佛要滴出水来，他恨恨地瞪了眼一旁的程县令，挥手让人将这一人一尸都带回去。
县衙中，仵作早已经在等着了，而万木头被带下去清洗干净，确认是否是他。
卫旻让程县令将此次死去六人的卷宗全部取了来，此外还有万氏伙同奸夫毒杀万老妇一事。
程县令越发的紧张，只是全程都有人看着，他什么都做不了。
卷宗依次被呈上来。
万氏伙同奸夫毒杀婆婆一案记录的极为简单，除了几个证人的证词外，证据则是在万氏屋里搜到的那包毒药。
毒药是万氏的奸夫在药铺中所买，这一点已经从药铺掌柜的那里得到了证实。
“将证人全部带过来。”
卫旻也不管这会儿是不是夜深，若是耽搁的时间久了，怕是国师要催促。
旋即卫旻又查看起另外被杀的六人的卷宗。
这六人看着似乎没什么共同点，可当他仔细询问过掌柜后，却从其中发现了一些不少线索。
掌柜的一开始还支支吾吾不敢多说什么，直到他给了保证，这才敢说出真相。
“巡抚大人，那死掉的程员外和钱员外，一人是开药铺的，另外一人则做的药材生意，程员外是程县令的亲弟弟，和钱员外狼狈为奸已有时日……”
有程县令做靠山，在这个县里，程员外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另外四人则以他们二人马首是瞻，两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六人的这种关系，让这件案子更加有问题了。
“那你可知那万山又是何人？”
万山就是万木头的远房亲戚，也是众人口中，万氏的‘奸夫’。
“回禀大人，草民的确知道一些，那万山一开始在我的客栈中住过几日，他也是做药材生意的，听说手里有一批不错的药材，正打算找人出手……”
“后来再见到他，是在县城里和程员外在一块，两人似乎关系极好的样子……”
之前万氏和万山被人发现有奸情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
可整个县都是程县令说了算，他能怎么办？不还是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吗？
若非觉得他们可怜，他也不会拿出几十文钱给万老妇做丧葬费。
只怕是程员外见财起意，想不出银子就吞下万山手里的药材，这才设计给他下了套。
掌柜的给卫旻提供了不少线索，可程员外和钱员外二人都死了，接下来想要调查清楚，关键还在万木头身上。
片刻之后，被简单清理过的男人被带了上来。
经由掌柜的辨认，这人的确就是万木头。
只是相比较之前，万木头出现极大的改变。
原本结实的身材变得浮肿，身上大大小小不少伤口，这些伤口都已经腐烂，里面冒着绿色的脓水，发出阵阵的恶臭，怎么清理也清理不干净。
还有那双通红的眼睛，也不知道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此外万木头精神也出了问题，问什么也答不出，之前还无比的狂躁，现在不狂躁了，却跟傻子一样，到处找娘子。
没办法，只能塞了个枕头给他，抱到枕头后，人也安静下来。
卫旻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招手让李甲上前。
“大夫怎么说。”
“启禀大人，大夫说万木头身中剧毒，怕是命不久矣。”
卫旻一愣。
身中剧毒的不是万老妇吗？怎么又成他了？
“中的是什么毒？”
“大夫也看不出来。”
李甲摇了摇头。
这里毕竟只是个小县城，大夫的医术也有限。
卫旻余光扫过一旁的程县令，就见他似是松了一口气。
他正想求助乔柒，下面的人已经把证人带了过来。
证人一共有三人，其中一人是药材铺的掌柜，还有一人则是目睹了万氏和万山的奸情，最后一人则是见到万山在万老妇的药里下了毒……
“草民拜见大人……”
三人跪下齐齐磕头，再抬起头时，药铺掌柜的余光却时不时扫向一旁的程县令。
卫旻冷哼了声，让人将程县令暂且带下去。
“巡抚大人，不知下官犯了何错？”
程县令并不想下去，梗着脖子想要辩解一二。
卫旻连个目光都没给他，只是挥了挥手，李乙一掌就把程县令给拍晕拖了下去。
这一幕让药铺掌柜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卫旻一拍惊堂木，疾言厉色：“堂下之人，还不快快招来！若有半分隐瞒，本官绝不轻饶！”
三人身子齐齐一抖，其中一人立刻磕了一个头，将自己之前的证词又说了一遍。
他亲眼看到了万山在万老妇的药里下毒。
“你如何确定他下的是毒？”
这人面色一白，哆哆嗦嗦着出声：“草、草民不确定，可药铺掌柜的说，那天万山在他那里买了砒霜，第二日我看见他在药罐里撒了不知名粉末，当天晚上万老妇就死了……”
“你呢，可是亲眼看到他们二人偷、情？”
卫旻又看向另一人，跟个瘦猴一样，眼睛乱转。
瘦猴先是点头，可迟疑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
“放肆！胆敢做伪证，可是罪加一等！”
“不、不是，草民冤枉啊……”
瘦猴连忙磕了几个头，又哆嗦着将事情道来。
“草民那日早上见万老妇和万山为着什么事争吵不休，第二日晚间就听见那边乱糟糟的，赶过去时，就听见有人说是万老妇死了，等草民过去，就见万氏和万山从屋里被拖了出来，两人身上都没穿什么衣服……”
“当时那里有几人？何人将他二人拖出来？”
卫旻快速追问。
瘦猴仔细回想了下，才答道：“回禀大人，一共三人，是狗大将人拖了出来，还有狗二和钱员外都在场，后来又有人跑了过来，我、我只是把看到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卫旻又一拍惊堂木，一脸的威严，厉声质问。
“到底是如实告知还是添油加醋？”
“我、我……”
瘦猴目光闪烁，在卫旻的威严注视下，再也忍不住连连磕头谢罪。
他就是嘴有点碎，别人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就添油加醋说了一遍而已。
卫旻将现有的线索整理了一遍。
万氏和万山的奸情被万老妇发现，两人发生争吵。
她死前一天的早上，瘦猴见万老妇和万山发生争吵估计就是这个。
当天午后，万山在药铺掌柜那里买了砒霜。
次日傍晚时分，其中一人见万山偷摸在药罐里下药，当晚万老妇死。
接着两人的奸情被发现。
而首先发现他们奸情的狗大狗二和钱员外现已通通死亡。
另外死去的三人则是程员外和薛大薛二。
整理完线索，卫旻又严肃地看向药铺掌柜，严声责问：“朝廷有律法规定，不管何人购买砒霜都当记录在案，你可有如实记录？”
“草、草民是、是如实记录。”
药铺掌柜的声音听着就不对劲。
卫旻冷笑了声：“来啊，去将册子取来，本官倒是要好好查查这册子到底有没有问题！”
万山自己就是做药材生意的，如何不知购买砒霜要记录在案。
他既然知道，又怎么可能光明正大的去下毒害人？
这个案子就是狗来了都不至于判错。
一听这话，掌柜的身子一软，竟跌到在地，随即又爬起来对着卫旻拼命磕头。
“大人饶命啊，小人真的是被逼的，小人真的是被逼的啊……”
就在这时，仵作将验尸的结果呈了上来。
万老妇根本没有中毒，而是后脑勺磕到钝器摔死的。
也就是说当初卫老妇死后，官府根本就没有验尸，甚至就连卷宗都是胡乱写的。
“来人，将此人痛打二十大板！”
药铺掌柜立刻磕头求饶，却还是被衙役压在了长凳上，啪啪啪地就狠狠打起来。
二十大板下去，掌柜的后背已经一片血迹，趴在地上哀嚎出声，将实话全都交代出来。
当初万山在他这里买的根本不是砒霜，而是给万老妇治病的药，还不止买了一次。
万老妇得知后很是愧疚，并不想花万山的银子，可万山觉得当初他家落难，是万老妇的丈夫接济了他们，他应当报恩。
两人因此爆发了争吵。
后面万山怕万老妇难过，就瞒着她换了更好的药，哄骗她说是别的不值钱的药……
后来万老妇却意外死了，程员外威胁他做伪证，不然就让他在县里混不下去。
程员外是做药材生意的，还有程县令做靠山，一声令下，他一个小小药铺掌柜哪有什么活路……
事情到这里已经清晰了一半，万老妇的死和程员外以及钱员外都有关系。
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却没人知道，知道事情真相的都死的差不多了。
卫旻紧皱着眉，让人将程县令也带了上来。
“卫大人……”
程县令话刚出口，便听卫旻一声厉喝：“跪下！”
程县令当即扑通一声跪下：“卫大人，不知下官犯了何罪啊？下官真的是冤枉啊……”
“你现在如实招来，本官还可奏明圣上，饶你家人一命，若是你冥顽不明，你当真以为死了那么多人，你能够安然脱身？”
“问那么多废话做什么？直接抄家，程府所有人，一个都别放过。”
乔柒靠在软榻上饮着花茶，说出的话却无比狠辣。
程县令眼睛猛地瞪大，却见卫旻起身恭身行礼。
“国师说的是，圣上有令，国师无论要做什么，微臣都要支持。”
话毕，卫旻重新坐下，也不准备再问了，直接就要下令抄家灭族。
程县令自然听说过国师的威名，当即就慌了，忙解释。
“不、不是，这事和下官无关，真的无关啊，都是姓钱的干的，都是他干的……”
程县令将所有的罪都推到了钱员外身上。
钱员外为人好色，这件事的起因也是他看上了万氏，却苦于没办法得逞。
没想到万家的亲戚万山却忽然前来。
万山是做药材生意的，程县令弟弟程员外也是做药材生意的，他看中了万山手中的那一批药材，却不愿意给钱。
钱员外和他一合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打算直接杀了万山，再将事情推到万木头身上。
万氏是个孝顺的，到时候钱员外再对万氏一番威逼利诱，她为了给她婆婆买药，不愁她不顺从。
最后程员外能免费得了万山手中的那一批药材，钱员外又能抱得美人归。
两人先是将万木头哄骗进山，骗他山里有一样药材能治好他娘的病。
没想到就在他们二人准备进行下一步计划时却出了意外。
钱员外耐不住心底的骚动，以谈生意为由又将万山骗了出去。
他本打算趁着万木头和万山都不在家对万氏用强，可却被万老妇给发现了，推搡间，钱员外意外杀死了她。
恰在此时，万山竟提前回来了。
钱员外当即恶向胆边生，立刻招呼手底下的人将万山和万氏捆起来，又堵了嘴巴，对外宣称二人通奸还杀了万老妇……
没经过官府的断案，钱员外便联合众人，以通奸的名义将二人沉塘。
这样的事在民间并不少见。
一夕之间，万山万氏和万老妇都死了。
“卫大人，下官一开始真的不知情啊，还是他死了，下官重查此案才知道事情竟如此蹊跷，下官的弟弟也只是被姓钱的蛊惑，他本性不坏啊……”
程县令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这事和他无关，再怎么判，他也罪不至死啊。
卫旻冷冷看着，继续问道：“既如此，那万木头又是怎么一回事？”
“下官是真的不清楚了啊，大人，下官的弟弟也死的冤啊，他可一条人命都没害过，一切都是姓钱的干的……”
卫旻又对程县令严加审问了许久，又命人在他府邸中搜了许久，却什么证据都没找到。
知道真相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案子一下子陷入了死胡同。
“不还有一个吗。”
乔柒目光落在万木头身上。
指尖微动，一缕灵气涌入他的体内。
“行了，他待会儿能短暂地恢复清醒。”
乔柒单手托腮，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片刻之后，原本还抱着枕头口口声声喊娘子的万木头，拍枕头的手逐渐慢下来，到最后彻底停住。
“万木头，清醒点了吗？”
段刃风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万木头僵硬地转动着脖子，那双通红的眸子看向众人，最后锁定在程县令身上。
原本呆滞的双眸刹那间被滔天的怒火充斥。
“啊！啊啊啊——”
万木头奋力扑上前想要杀了程县令，最终被李甲李乙二人给拦住。
惊堂木响，万木头这才回过神来。
“万木头，本官卫旻，乃当朝巡抚，你有何冤情尽管说来，本官自会替你做主。”
万木头肯定知晓其中的真相，甚至之前疯掉的时候也保留了些许的意识，从而有意识地杀人。
被压跪在地上的万木头垂着头沉默了许久，这才抬起了手比划了一会儿。
他不会说话，卫旻让人递给他纸笔。
“可会写字？”
万木头先是摇头，而后又点头，在纸上写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会’字。
他会写的字只有十来个，又通过歪歪扭扭的画，总算是将事情陈述的差不多。
他当初被哄骗上山后，历经几天却都没找到钱员外口中的那种奇药，这才意识到不对，紧急赶下山。
却得知他的娘和娘子以及万山都死了，他娘子和万山通奸，害死了他娘。
这件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得知抓到二人通奸的人是钱员外后，他当即准备报官。
钱员外和程员外交好，程员外又是程县令亲弟弟，万木头压根没打算去程县令那申冤，他打算去府城申冤。
可他的出现却让钱员外慌了神，趁他不注意让人捆住了他。
万木头力气不小，竟趁着钱员外不注意反将他给捆了起来。
为了拖延时间，钱员外只能将事情一五一十交代出来。
万木头知晓了真相，可钱员外原本将万木头交给了手底下的人弄死。
结果他是开药铺的，他手底下有个大夫经常喜欢弄一些乱七八糟的药。
为了实验新药，他就把人要了过去……
这也是为何万木头身上中了那么多毒的缘故。
在那些惨遭折磨的日子里，万木头早已经将几个仇人的名字刻入了心底。
他逃出来后，就算是疯了不记事了，却仍旧记得要杀了他们。
现如今这些人中只剩下程县令一人，若非程县令刻意包庇，他的家人又怎么会惨死，他的娘子和族弟又怎会蒙冤？
冤情诉完，万木头脸颊上流下两行血泪，跪在地上冲着卫旻砰砰砰地磕了几个响头，额头随之渗出血来。
他想要卫旻替他申冤，不想家人背负不白之冤。
卫旻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正想要宣判。
万木头却忽然奋而挣脱开李甲和李乙的控制，朝着程县令奋力一拳砸过去。
一拳下去，程县令的脖子直接被砸断，瞬间就断了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