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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长明夜)


但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
无言半晌,华灯痛苦地拿起一把仙剑。运行周天,掌心发力,阴阳调和……
一把结束,没等华灯擦擦汗,沈昼就非常有眼力见地递上了第二把。
华灯朝他笑了一声。
她在沈昼的注视下拿出药瓶,面无表情磕下两粒补灵丹。
和益气丹不同,补灵丹对身体有益而无害,唯一的缺点就是贵,一瓶三品补灵丹可以卖出上万灵石。
咽下嘴里苦涩的丹药,华灯继续第二把,第三把。
等到第四把的时候,她的笑容近乎扭曲。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像便秘七天,然后一下子窜泄出去。
让她整个人变得虚脱。
华灯缓缓躺了下去,脸上露出安详的笑:“对不起,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没关系,慢慢来。”
罕见地,沈昼没有冷嘲热讽。
他说:“我知道,你一定行。”
华灯闭上眼睛,泪水在心里泛滥成灾。
她为什么要多嘴!为什么要自告奋勇给他温养狗屁仙剑!
现在好了,她已经被掏空了呜呜呜。
被掏空的华灯拿出看家绝技——打滚耍赖。
在她滚完三圈之后,发现房间里已经没有沈昼的身影,然而剩下九口剑还在,齐齐整整摆在桌上,凑成一个笑脸的形状。
华灯:“?”
谢谢,有被鼓舞到。
华灯脸黑如铁。
她把所有仙剑都打包扔到储物袋,眼不见为净,连那把墨白扇都不想看到,一起塞进角落。
还没等她喘口气,窗户又传来“笃笃”的声响。
华灯额角猛跳,几乎要把窗牖整个扯掉:“沈昼你是不是有病——”
“…………”
华灯和窗外的傀儡鸟大眼瞪小眼。
这是华家的传信工具,鸟嘴吐出一个男人的声音,诚惶诚恐道:“对不起小姐,属下有病,但属下不姓沈……”
华灯清咳一声,故作镇定:“没说你,东西给我你退下吧。”
一点白光从傀儡鸟的嘴里飞出,落到华灯手心,幻化成一页薄薄的信纸。
华灯这才想起,半个多月前她逃离药清宗寻找沈昼,曾派人调查他的底细,只是得到资料的异常简单,概括为两句话——
父母不详,曾拜师万剑宗。五年前被逐出师门,四年前万剑宗覆灭,沈昼亦不知所踪。
华灯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就让属下继续追查,得到的回应是阻力重重,似有群仙盟的手笔。
直到今天,这份承载沈昼消息的书信才姗姗来迟,凭华家的人力物力,也只能查出这短短一页内容。
“你做的不错,回去领赏吧。”华灯对着傀儡鸟说完,不动声色环视四周,确认沈昼不在附近,反手关闭窗户。
她迫不及待打开信纸,一面看一面走到桌边坐下,然而刚看了两行,心跳就再也不复从前平静。
信上的内容十分简短,寥寥数页,也许是讳莫如深,也许是沈昼的人生本就短暂。
看完上面的字,华灯呆坐许久,终是慢腾腾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信纸藏在袖子里,她指尖无意识摸索,仿佛要从中感受出什么。
可什么也没有,就像沈昼这个人一样。
没走多远,就发现沈昼的身影。
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屈膝坐在屋脊上,单腿支起,宽大的袖袍随之铺散。晨风吹拂过他的发梢,朝霞灿如红海,为他镀上一层浅淡流光,整个人落拓而沉寂。
华灯立在榕树下看了会,又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
她不知道,就在她转身的刹那,沈昼无声回过头,视线从她纤细的背影掠过,只停顿一秒就平淡地移开,仍然维持之前的姿势。
旭日高升,苍穹渐亮,头顶最后几颗星星也消失不见。
沈昼分明坐在光下,却仿佛落了满身阴影。
二十四年前,一个小孩诞生了。
及至五岁,还不会讲话,于是被父母抛弃,险些葬身狼口。
恰逢玄慈剑尊路过此地,见他根骨非凡,便救他性命,将他带回万剑宗悉心教导。
那一年,修仙界出了个躁动一时的大新闻——
有一个天生就是筑基的小孩,在五岁时完成了结丹。
后来,小孩八岁,修成元婴,十三岁飞升化神。
二十岁,迈入合体,离渡劫只差一步之遥。
可二十岁那年还有一件大事。
他弑杀师友,屠了万剑宗满门。
从此闻名天下的第一剑宗不复存在。
只剩下一位臭名昭著、人尽诛之的冷血剑修。
他的名字叫沈昼。

华灯头疼得要命。
之前她不怕沈昼,也不怕死,是因为系统答应过,穿书局能补偿给她一次重新投胎的机会。
虽然下一个剧情未必能好到哪去,但这对华灯无疑是项重要的保障。
她能习惯沈昼的锋芒与之和平相处,也得益于这层保障。
但现在不一样了。
如果说杀北斗殿的人,是因为修仙界弱肉强食,千万年来皆是如此,那杀万剑宗又是为了什么?
那是救他性命的师父,与他兄弟相称的同门,将他从无知幼儿抚育成强大剑修的宗派。
满门三千人,竟无一活口。
这样的人,华灯真的能把他当成伙伴甚至朋友对待吗?
华灯想不明白,所以她只好躲着沈昼,躲到【和掌门共同修炼三天】的任务被宣告完成也没找回直面他的勇气。
不知是不是巧合,沈昼这几天似乎也格外忙,抽空揍了掌门一顿后就再也没管过华灯上课的事,倒让华灯鬼鬼祟祟的举动显得没那么突兀。
这天,掌门端着《扶摇仙典》,给华灯讲解新的内容。
他面色严肃,心无旁骛,偶尔走神片刻,都要心惊胆战地朝华灯道歉,弄得后者每回都尴尬摆手,连说不用。
在书里,经过师父的调教,女主从清纯小白花变成狂野霸王花。
在现实,经过沈昼的调教,师父从欲念缠身的恶狼变成眼神清澈的哈士奇。
哪怕心里怀疑再多,华灯也不得不承认沈昼的工作水平。
课间休息的空隙,她犹豫再三,还是向掌门发问:“师父,假如你认识一个人,他很厉害,但也很复杂,你害怕他,但又忍不住想要相信他。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做?”
掌门不答,反问她:“这人对你重要吗?”
华灯闷闷地说:“我不知道。”
掌门又问:“他对你好吗?”
华灯张了张嘴,挫败地垂首:“……我不知道。”
掌门笑了笑,说:“那可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见华灯眼巴巴地看过来,显然还想听他说些什么,他慈祥地笑道:“那个人知道你的想法吗?”
华灯怔了怔,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掌门见状,笑意更深,道:“去找他吧,今天让你提前下课。”
提前下课的华灯并没有第一时间回海棠苑。
她绕了条小路,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子,仍然不想面对沈昼。
路上不断有行人经过,无一例外注意到她,然后抬手友好地打招呼。
华灯漫不经心地回了,走着走着,突然脚步一刹。
她想起刚来药清宗的那天,遇到有人打招呼简直和见鬼一样。
才几天功夫,她就能安然地在这里散步。
华灯叹了口气。
虽然没有明说,但她清楚沈昼一直暗中关注那些人的动态。不然段译不会消失得那么彻底,几位师叔也不会见她就跑,从来不敢搭讪。
无论他对别人怎样,至少对她,他完美履行了契书上的承诺。
华灯转了个身,迈步朝海棠苑走去。
她想明白了。
平日里她总告诉沈昼要坦诚,但扪心自问,她做到这点了吗?
是她自己找到沈昼,缠着他签订契书,而现在她又一个人钻牛角尖,躲着沈昼。这不是对合作伙伴的态度。
得找他谈谈才行。
就算沈昼不愿意开诚布公,起码要得到他一个态度。
很快地,她来到沈昼房门前。
之前她吵着闹着要和沈昼睡一个房间,月牙和月满第二天就把床买了回来,可她却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床也一直留在储物戒里。
华灯鼓足勇气,不断默念想好的说辞,轻轻敲了敲门。
“笃笃。”
没有动静。
“笃笃笃?”
还是没有动静。
她试探地推了下门:“是我。我进来啦?”
房门轻易打开,日光射进空旷的地面,在这间简洁到几乎没有家具的屋子里,床帏静垂,光尘浮动,唯独没有沈昼的身影。
奇怪,以前沈昼每次外出都会提前告知她。
华灯挠挠头,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间,开着窗户观察外面的情况。
她等了一夜,睡了又醒,再去敲沈昼的房门,还是无人响应。
索性直接进到沈昼的房间,在桌边坐下修炼,免得他半夜回来又悄悄走人。
这次她没等太久,晌午时分,院子里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华灯一听就冲出房门,手里还握着翻到一半的仙经。
她赶紧把书扔下,扬声问:“昨天晚上还有今天上午你去哪了?”
沈昼缓慢地转身,用法术清除身上的血气。
他似乎从很远的地方归来,外袍裹挟着暴雨的气息,冰冷而潮湿。
“杀人。”他垂眸说,嗓音略微沙哑。
通常情况下他们的对话到这里就会结束,但这次华灯一反常态追问:“杀的什么人?你的仇人吗?”
“可能是吧。”
他边说边往屋内走。
华灯小步跟上,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盯着他问:“你到底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沈昼的表情没有变化,说:“因为他们都比我弱。”
华灯深吸一口气,堵到他面前站定:“这世间比你弱的人你数得过来吗?难道要全部杀光才算完?”
沈昼脚步一停,头微微偏过来:“为何不能?”
顿了下,他的话音染上淡淡的嘲讽与戏谑。
“我有一百零七把剑,再多的人也照杀不误。”
华灯静默地看了他片刻。
“那也包括我吗?”她忽然问。
沈昼不答,或者是不屑回答,笔直朝房间深处走去。
华灯最烦别人这副态度,干脆伸手挡到他面前,扬着脸,一字一顿:“我比你弱了那么多,我也该死吗?”
话音落下,沈昼瞥视她一眼,虽只一眼,却饱含居高临下的压迫力。
“华大小姐,你以为呢?”他轻描淡写给出答案,“还是说,你对我仍抱有某种不切实际的期待。”
心头一空,华灯感到手脚渐渐麻木。
沈昼接着道:“我杀你,或不杀你,只看心情。可能哪天我见到你,顺手就杀了,不需要理由,就像我杀其他人一样。”
瞧见华灯颤抖的睫毛,他嘴角动了下,说出口的话依旧毫不留情:“害怕了?”
华灯道:“我才没——”
“害怕就躲远点,别多管闲事。”
冰凉的薄唇里吐出这一句,他越过华灯走向床榻,合衣躺了进去,闭目无言。
华灯胸腔起伏,满脸僵硬,眼尾泛起一抹红色,说不清气得还是什么。
……这个人,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一跺脚,绷着脸转身。
她再也不要理这个家伙了!
可就在转身的一刹,余光忽而瞥见他露在外面的手臂,上面血痕交错,每一道伤口里都沸腾着黑色的气息,和书上描写的魔气如出一辙。
她很确信沈昼不是魔修,那这是什么?
在她迟疑着凝望的同时,沈昼也睁开了眼。
他低头看了下,随手变出一只弯刀,就这样朝手臂的伤口剜去——
血肉横飞。
华灯猛地闭眼,窒息片刻后复又睁开。
沈昼右臂上的血肉长了回来,没有留下半点疤痕。可那缕黑色的气息也随之出现,缠在小臂上绕了一圈又一圈,仿佛一条嚣张的小蛇。
沈昼面色平淡地再度动手。
一遍又一遍,他把那道受魔气影响的血肉剜下,然后眼看它一次又一次地愈合。
不知多少次后,他厌倦了。
弃下弯刀,改用手掌攥住臂弯的位置,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拧断他半条胳膊。
华灯如梦方醒,脱口而出道:“别动!你生病了!”
“病?”
沈昼的手略微一顿,而后毫不犹豫地发力,眉间浮上躁郁之色,显然完全听不进去。
华灯气急,抬脚向前:“为什么不看大夫?我……”
沈昼霍然转过头。
“滚开!”
和他的吼声一同传来的,还有那缕从手臂迸发飞出的黑烟。
黑烟狰狞地奔向华灯,完全逃脱沈昼操控,直冲她命门而来。
只差一寸,她就将命丧当场。
生死一线之间,华灯终于凭借木灵根对灵力的敏锐感知,判断出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并非什么魔气,而是她曾经见识过很多次的,独属于沈昼的剑气。
刺耳的声音从空气中爆发,黑烟猛地转了个弯,擦着华灯的脸颊迅速向后飞去,飞刀一般刺入沈昼的手臂,回归本源。
它为华灯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印在左脸脸侧,还有一缕垂落的发丝被无情斩断,悠悠地飘向地面。
沈昼的目光随着那缕黑发起落,直至它躺在华灯脚边,安详地不再动弹。许久,他再度抬头,沉寂如死海一般的眼看向华灯。
合欢圣体拥有极强的自愈能力,一点小小的伤痕,无需华灯费心便自动愈合。但那抹血色依然存在,衬得她惊惶的面庞越发苍白,摇摇欲坠。
她被吓到了。
沈昼收回视线,说出口的话不带半点温度。
“别再靠近。”他按着胳膊,堵住喷涌的鲜血,侧脸隐在发丝的阴影中,“不然你也得死。”
华灯眼皮狂跳起来。
可奇异的是,她的心反而在这种境况下趋于平静,完全地镇定下来。
她了解自己的脾气,谈不上坏,也谈不上多好。起码遇到这种情况,她应该表现得愤怒些,厌恶些。
然而偏偏此刻,她没有。
是因为沈昼抬眸一瞬,强行逆转心脉收回剑气的行为;还是她脑海里莫名浮现出的,小男孩举着木剑傻笑的画面?
她难以控制地去想,那个时候的沈昼,会想要变成现在这样吗?
更关键的是,在回想起这一幕的同时,她猛然注意到另一件事。
信上说,沈昼不到五岁就被父母抛弃,那他记忆里的白衣女人是谁?
信上还说,他的父母都是凡人,没有丁点修炼的希望。那他口中“像爹爹一样”,又是指的谁?
看到那段记忆的第六天,华灯后知后觉意识到。
她似乎,触碰到了某个不得了的秘密。
也许正是为了这个秘密,群仙盟才要不遗余力镇压沈昼的消息。
也正是为了这个秘密,他才会受天下人追杀,从尸山血海里蹚过。
而她一无所察,竟然还傻乎乎问沈昼他有没有酒窝。那一瞬间,沈昼应该就明白她发现了什么。
可他的反应实在过于平常,甚至还有闲情逗弄她,和她开玩笑,仿佛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此重要的秘密被人亲眼看到,他却未曾流露哪怕一丝杀意。
没有要挟她、没有逼问她、没有洗去她的记忆。
华灯至今记得那一刻他看向自己的眼神,男人覆着重重阴影的眼眸有过短暂怔忪,随即泛开浅淡的涟漪,温和而宁静。
“在神兵阁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杀我?”华灯低声说。
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眼神,让她现在根本没办法转身离开。
没有回答。
沈昼已经睡下。
一层紫光闪烁的结界笼罩在他三尺外,蕴含的法力狰狞且强大。凡敢靠近的,无论是人是鬼,都会当场被绞成碎片。
华灯见过这个结界,就在前几天晚上,段译消失后的那天。
她从睡梦中醒来,系统扫描到了一模一样的结界,毫无存在感,却实打实保护着她的安全。而这些,他都没有说过。
对了,系统。
“他到底怎么了?你能扫描出来吗?”华灯在脑海里问。
系统难得不自信:“我尽量试试。”
华灯“嗯”了声,小心地走近一步,窥察沈昼的状态。
他安静平躺着,双手置于身侧,被宽大的袖子掩盖。黑如泼墨的发丝微微卷曲,散乱地铺在枕头上。
从外表看,他呼吸沉稳,眉目舒展,未曾展露分毫异常。只有那失去血色的嘴唇,和浸湿鬓发的汗水,昭示着他体内撕裂般的痛苦。
华灯不禁想起自己的前世。
那具身子从生下来就不健康,成天泡在药罐子里不说,病痛住院更是常有的事。
十五岁,大概是见她活不长,父母又生了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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