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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许侯夫人(法采)


西北传来的信, 眼下不光荣昌伯挥剑自尽,军中损失大将一员。这些书生所为更是全线引爆了军中兵将的怒火。
那日围在荣昌伯宅邸前的书生, 全都被兵将捉了起来, 众将士要处死这些书生仕子为伯爷陪葬,以泄群恨。
西北的将士要杀几个闹事书生泄愤容易,但读书人的嘴皮笔杆最不饶人,一旦引发整个士林的怒火, 又或者引得西北戍关的兵将起了兵变,可就不是能随随便便压下的小事了。
陆慎如知道事情发展下去, 会有多严重。
但他能做的,只有先压住西北兵将的怒火。
不管杨家人如何,荣昌伯这一辈子都为国为民奋战在戍关前线,多少次在生死间徘徊, 以他的功绩, 如今又自刎而死, 合该朝廷下令封赏厚葬。
荣昌伯得了封赏厚葬,哪怕不能尽数灭了兵将们心里的恨怒, 也能消减三分,不要事态再发展下去。
但只他一方尽力没用, 杜泠静提了一句。
“若窦阁老也能不偏不倚、公正对待,或许此事能尽快消停下来。”
陆慎如却摇头, “文人更是盘根错节,相互包庇,他们怎么肯为泄兵将之愤, 将那些举子肃正处置?”
翌日朝堂,只有微弱的文臣声音表示,杨家人如何犯法,应该交由衙门办理,无辜围到有战功的将军面前辱骂,有辱读书人清正之风,合该处置那日的举子。
可惜声音太过微弱,被其他文臣压了下去,窦阁老并无表态。
而上首的皇上一味地叹气,反复说着,“怎么会出这样的事?伯爷战功赫赫,乃是肱股之臣。”
又说,“杨家人也委实不知天高地厚,视王法如儿戏,你也难怪惹得书生愤然。”
如此吵了两日,也没吵出个所以然来。
皇上迟迟无决断,直到离京避暑的日子到了眼前,皇上才匆促抬手一挥。
“厚葬荣昌伯。”
他倒是应了陆慎如的提法,封赏厚葬了荣昌伯爷,但军中之火并未平息,而书生们见皇上并未斥责那些举子,反而越发觉得举子无过,反复要求西北军中放人。
但就这么放了人,兵将的怒火又谁来承担,陆慎如没有下令放人,书生连同朝中一部分文臣,吵闹不休。
皇上却再不理会,到了离宫的日子,就往京畿东面的清凉避暑行宫而去。
“皇上就这么走了?”杜泠静讶然,事情被搁置在了暑热蒸人的夏天,如同破损的伤口没上药就仍在一旁不再理会。
陆慎如倒是见怪不怪,可烦扰也令他没了用饭的心情,匆促吃了两口就搁置了筷子。
“皇上一贯如此。若早有个决断,也不至于酿成今日局面。”
他道当初邵伯举和杨家两位小爷一同事发。
“当时的事娘子也知道,杨家人委实嚣张,杨金瑜对你不敬之后,我彻底失望,不欲再管他家之事,想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自扶持杨家庶子在军中立足也是一样,至于那两个杀人灭口的小子,既然敢杀人就该偿命。”
可是那两位杨家小爷最后却没判死刑,只判了个流放。
杜泠静想起彼时消息传出来,杨家人大喜,京中街巷皆传言,是侯爷从中斡旋,替杨家保住两位嫡子。
杜泠静眼下问去,“那他二人为何侥幸逃出一命?”
陆慎如叹气,“是皇上又发了慈心。许是记着荣昌伯的功绩或者怎样,这才引出后面的事端。若是依我,那二人早不能留。”
眼下那两个无用的纨绔小子留了下来,战功赫赫的大将父亲却替罪而死。
陆侯揉了额头。
杜泠静思量着前后之事,沉默了一阵。
男人开口,“皇上总是这般,比先帝还优柔寡断,至今文武无有定论,储位无法决断。”
他说到此处微微顿了顿,“但这何尝不是一种制衡?”
不管是定了雍王还是慧王做太子,朝野上下早就乱了。
而以当今皇上之能,他显然平息不了混乱的局面。
男人极轻地叹了口气。
“皇上的心思,有时一看就穿,有时却怎么都琢磨不透。”
但弘启十四年,议和之事令永定军陷入绝境,若是没有彼时监国的皇上,永定军只怕就覆灭在了那时,不会再有永定侯府如今的际遇。
皇上携雍王承王与窦阁老等人,离京避暑之地,距离京城并不远,快马加鞭一日可打个来回。
不过荣昌伯的事没有落定,兵将与书生之前的矛盾,如同一团被压着火,暑热燎着大地,不知何时就会将火再度引起。
陆慎如不敢轻视,又身负守京监国之职,有时连府邸都无暇返回。
杜泠静连着两日都没见到人了。
不知是不是天气太热的缘故,火辣辣的日头升起来,她本来有所缓解的反胃之感,又冒了出来。
太医不敢随意给夫人和胎儿用药,这种时候女子只能忍着。
杜泠静让阮恭把父亲书房里留下来的旧纸页,一并取了来,加上之前三郎留下的两箱,一共三大箱子。
她把心思放在这些故纸堆上,反而能分散些难耐之感。
父亲生前给三郎留过她不知道的话,就如他那一走,很可能就此回不来。而三郎则在父亲走后,一边将父亲身亡可疑之事告诉侯爷,一边又联络各地友人,收集这两大箱子不止的消息。
杜泠静觉得父亲和三郎,或许都知道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她翻着这些旧纸页,一张一张地整理着。
父亲留下的多还正常,但三郎总有些点化之处,令人琢磨不透。
杜泠静见这一页的旧纸页上,又被他点画了几笔。上面先记了先帝晚年,太子过世之后的储位争端。
比起如今雍王和慧王,当年之争更为惨烈。
太子是嫡是长,他过世之后,皇后无有嫡子,便该先皇的次子继位。
但先皇的次子正是蒋太妃娘娘的亲子,年嘉未曾见过面的父亲裕王。他英年早逝,无法继位。
在他之下,三皇子与四皇子,乃是同年所生的两位皇子,三皇子虽然占长,但名声不好,可四皇子在文武百官之中,却得了贤名。
先帝优柔寡断,在这两位儿子之间无法决断。三王四王二位渐渐斗得不可开交。
弘启十四年,永定军出事那年,皇上让儿子替自己归乡祭祖,他在三王四王之间无法决断,干脆让两人都去,又怕两人半路闹起来,便拍了五皇子一同前往。
就是那年,永定军被细作所害,陷与关外,鞑靼要求议和,先皇病倒,群臣只能六皇子,也就是当今皇上殷王监国。
贵妃陆怀如于他为妾,他亦守约挽救永定军于彻底溃败的边缘。
但就在当年,三王与四王于离京祭祖途中,相互构陷迫害,四王途中落江溺亡,三王则显露暴戾一面,竟有意向五皇子动手。先皇伤心欲绝,却也下了决心,囚困三王于封地,再不得返京。三皇子恼怒之下,起兵欲反,但被镇压,亦彻底失去入主东宫的可能。
他于次年初,死于封地。
这次先皇再不敢犹豫,当机立断地就立了五皇子为太子。
与此同时拔擢杜阁老入阁,辅助五皇子日后登基。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朝局终于稳定下来的时候,五皇子突发暴毙。
先皇备受重创,摇摇欲坠,没再另立东宫之主,便悲伤薨逝。
如此,从不被人看好的六皇子殷王,于弘启十六年登基为帝。
他母族出自忠庆伯府魏氏一脉,虽不是魏氏嫡枝宗房,但也算出身正统。为人贤名不显,却也没什么恶名,这么多年,在先帝诸子无甚存在。
但他亦是优柔无断的君王,仁慈有余而手段不足。且他在先帝末年也生了场重病,自那之后就身体不济。
杜泠静见这些先帝在世之事,三郎捋着时间记了下来。这些事情并非皇家密事,杜泠静也是晓得的,她不知三郎为何特有此一记。
但她再往下看去,却看到这张纸下面,三郎另提了一人。
他提了皇上的生母,出身忠庆伯府魏氏一脉的,魏玦的姑母魏妃。
这位魏妃在皇上幼年就过世了,那时先帝尚未继位,还是皇子。所以她的事,并没有太多人知道。
可三郎却提到了魏妃,似乎打听到了她生前之事,有意往下记录,还在此特意点了一笔。
杜泠静有意往下看去,但纸页已被记满,再往下翻去,她一时没能找到哪一张旧纸,接着这处继续落笔。
她心下不免好奇,三郎怎么连这个都打听,似乎还打听到了。
不过转念一想。
魏妃是先皇尚在潜邸就跟了他的旧人,同蒋太妃娘娘一样,早早地就嫁了先帝。旁人或许不易探听她的事,可蒋家却不同。
蒋氏彼时还有裕王,自然会为裕王多加留意身侧诸事。蒋氏必然知道些许不为人知的旧事。
杜泠静好奇,又往故纸堆里翻去,可惜翻了半天也没翻到衔续的纸页。
她一时没找到,叹了口气,但她目光往门窗外看去。
却忽的发现,窗外正默然立着那个两日不曾回家的男人。
杜泠静不知他何时回来了,更不知他在窗外站了多久。
她连忙转身看向他,见他疲惫的墨眸中,透着几分暗淡的落落之色。
他低声道了一句,“我并无意打扰娘子。”
这句话说得杜泠静心下一紧。
打扰她什么?
打扰她在翻看三郎的旧笔记么?
她一时不知怎么跟他解释,他却轻声问了一句。
“我这几日委实太忙,今日抽了点空闲,回家陪娘子吃顿饭。娘子可得空?”
杜泠静愣了愣,原来他是专程抽空回来,陪她吃饭的。
可回到家,却见到她一直在西厢房,翻看三郎的旧纸页,他不出声,就在外面等。
杜泠静有一瞬间,觉得他还不如似之前那般,跟她生气,她心里还顺一点……
她说得空,又立时跟他解释,“我只是看到纸页上记着皇上的生母魏妃娘娘的事,又没有下文,一时好奇而已。”
“魏妃……”他一顿,又道,“娘子若好奇,可以去问保国夫人。”
保国夫人正是先帝魏妃的弟媳,魏妃生前的事她确实了解得比旁人多。
而保国夫人自那次魏玦和年嘉险些出事之后,对杜泠静态度彻底转了弯。
毕竟那时,若非是这位侄儿媳妇,以她的六神无主,丑事只怕要被人传出去了。
她待杜泠静态度转弯,前几日听闻她有了身孕,还让人送了好些新鲜的瓜果过来。
但杜泠静与这位姑母夫人实在算不上熟络,没得专门去问她此事,若有机会,她倒是可以去问问蒋太妃娘娘。
她“嗯”了一声,就当是记下了。
但男人却看出了她的“敷衍”,所以她方才一直沉浸身心翻看的,并非魏妃的事是不是?还是在找蒋竹修的死因吧?
可他说过不介意,便不会再因此事与她不快。
这会问她这两日吃了什么,听闻她吃得甚少,“可是孩儿闹腾了你?”
他握了她的手,“早知这孩子让你如此难受……”
杜泠静笑起来,“那还能换个孩子?”
男人亦被她说笑了。廊下吹来一阵清凉的风。
陆慎如将他娘子抱在了怀里。
他的怀抱有种莫名的安实感,伴着独属于他的熟悉气息,杜泠静只觉胃中的不适都消减了下来。
他肩臂宽阔有力,胸膛坚实厚重,他把她抱在怀里,再没什么比这一刻更安心。
杜泠静刚要回身抱他,却听见他低声到了一句。
“我得走了,娘子有什么事给我传信,只是……”
他停顿,杜泠静心想他要说什么,还犹豫,抬头向他眼眸看去。
他似乎本不想说,却还是忍不住道。
“娘子眼睛不好,身子近来也多有不适,若是可以,少翻看那些旧纸。”
他说完就要起身走了。
杜泠静就知道他心里还是在意,只是嘴上不肯轻易出口而已。
她今日后悔,过了那么久才发现他在窗外立着等她,此刻再不犹豫,回身抱了他。
“我知道了,一定少看。”
她说得斩钉截铁,陆慎如就当她说的是真的。
他笑了一声,低头吻在她额头,“嗯。”
但他再无暇停留,他将她止步在内院休歇,杜泠静只能看着他独自走在烈阳之下,阔步离开他们的府邸,往那高耸挺立的皇城中走去。
杜泠静听了他的话,没再沉溺于故纸,也是近来天越发热,西厢房下晌令人坐不住了。
她只上晌去翻看了两眼。
谁知她今日这一番,没翻到三郎记录的魏妃旧事,反而发现了一张碎纸片。
此处再无点画,而是三郎的字迹,落笔清晰地写着一行字。杜泠静一眼看过去,心中惊跳了一下——
世道将乱,病体残躯何以抵挡?拖累而已……
她目光默然盯着那行字,字迹带着三郎病中的抖动,落笔到后,尽是哀叹却无力。
她愣在了碎纸片前。
这时,廖先生给她传了信来,道父亲的幕僚楚先生清醒了许多,想尽快见到她,却又不肯进京。
廖先生说自己在京外找了个小院子安置他,问杜泠静何时得空,与他一道往京外去。
杜泠静今日并无其他事,直接让人去问廖先生今日可否。
不时得了肯定的答复,她这便换了衣裳去了。
但临行前,又把三郎这行字看了一遍。
楚先生只欲见她一人,可见要与她说的有关父亲死前的事,与侯爷身份有碍。
杜泠静只能让侯府侍卫不必近随,此事陆侯亦晓得,提前吩咐侍卫远远跟着即可。
杜泠静接上廖先生,一路往京外而去。
另一边,京外陆氏山房别院中,有人给花浇了最后一遍水,放下水瓢,走向了守门的侍卫。
是那汉人细作。
“在下有话,想到侯爷面前禀明。”
话音落地,守门的侍卫便亮了眼睛,一边安排他略作等待,一边快马加鞭往京中报信。
京城,宫中。
陆慎如刚料理完手边的事,便见有人快马加鞭而来。
来人通身是汗,一路急奔到陆慎如面前,陆慎如一眼看去,便高高挑眉。
“何事。”他冷声。
来人开口。
“皇上突然病重,以密旨传于永定侯爷与贵妃娘娘!”
病重……密旨……
陆慎如攥起了手。

“因何病重?眼下如何?”
“皇上突发昏迷,实在清醒的片刻写下诏书传与娘娘和侯爷!至于旁的,臣并不知晓。”
陆怀如缓缓皱了眉, 陆慎如跟她对视了眼神。
姐弟二人这才打开密诏,一眼看去, 二人皆微怔。
皇上传的这道密旨, 竟是一道封后诏书——
皇上欲封贵妃陆怀如为继后,昭告天下,让她母仪天下。
陆怀如少时便被僧道批命乃是稀世罕见的凤命,陆氏并不为此欣喜, 反而苦恼不已。这凤命,她避了又避, 可到最后,她还是入了天家。
文武相抗,永定军需要陆氏血脉登上高位,她开始需要这凤命成真。但这么多年, 皇后不逝, 皇上无法册封继后, 她只能在这贵妃之位上等了又等。
今日,她等了许久的这道圣旨, 竟就这么来了。
殿中一时只剩下姐弟二人。
二人皆是一默。
陆怀如轻轻叹了一声,“我昨日还去探过皇后娘娘, 娘娘虽未见我,我却听闻娘娘精神尚可, 不可能立时殡天。”
陆慎如压眉不言。
这道封后诏书,他已期盼多年了。只要娘娘做了皇后,外甥逢祯就是名正言顺的皇上嫡子, 是太子的唯一人选。
但他实在没想到,皇上的封后诏书竟此时到了,而皇后还没殡天。
皇上突然有此密诏相传,是什么情形?
他转身叫了人过来,“行宫可有消息传来?”
说着又打发了人,“速去行宫探得皇上状况!”
他吩咐下去。
崇平不时来报,说行宫眼下还没有消息过来,但过了两刻钟的工夫,互有先前陆慎如派过去每日问安的人,折返而回。
“侯爷,见不到皇上了!”
话音落地,姐弟二人不禁对了个眼神。
行宫看来真的出状况了。
只是他们远在京城,无法立时探知行宫之内的事。
陆慎如立时再派人手不断往行宫而去。
陆怀如沉默深思。
就在这时,山房别院的侍卫突然来报,倒那汉人细作,有话要禀侯爷。
陆慎如未再动刑,养了此人多时,为的就是这一天。
此刻行宫尚无消息传来,他直接道。
“带他过来。”
杜泠静跟随廖先生,见到了父亲身边的幕僚楚牧。
眼前的人瘦弱羸弱到,几无当年追随父亲的风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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