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鸢略微一挑眉,也懒得与之废话,反正一切自有李氏处理。
眉头紧蹙,只委屈道:“夫人,这的确是我所赠,但里面药物均是中草药,您可以让大夫看看。”
李氏心里有些不悦,质问道:“莫非你觉得鸢儿给你的还能有问题?”
姜鸢在一旁慢慢地接上了话茬,“夫人,姜鸢从无害人之心。”
转头望向采月,眼里有着痛心疾首,“采月,这些年中我待你如何?如今你冤枉我做什么?”
李氏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心里万分烦躁。
“大夫,麻烦你给看看。”
府医从采月手中取过药瓶,将之打开,只见里面竟然是水。
他细细地辨认着,艾草、万寿菊、百里香等等,均是一些普通的药草,并没有特别的。
“这个倒是没有问题。”
话音刚落,他便将药瓶还了回去,“夫人,确实是驱蚊的,偶尔闻闻能醒神,倒是不错。”
李氏脸色微微滚烫,心中有些愤怒,“采月,你有何话说?”
采月身体微微一怔,整个人呆愣了一会,竟然不是姑娘要对付自己吗?
整件事情细想一下,总觉得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手,正等着将自己推入万丈深渊。
可完全无踪无影,身体猛地一个颤抖,为今之计也只好否认了。
“夫人,姑娘,请你们明察,奴婢从没有说过这是媚香。”
“奴婢刚才只是询问,这是否是媚香。”
李氏脸色微微躁红,第一次被一个丫鬟给架在上面了。
这媚香也查不到,如今也没什么证据。
若是轻易放了那丫鬟,往后她的脸面往哪里搁。
视线移到那红彤彤的簪子上,虽然不合时宜,但毕竟死的是姜鸢的双亲,并不是那丫鬟的。
如此一来,自己要找那丫鬟的错处,总有些不足了。
李氏端着茶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
“一个丫鬟穿戴竟然如此奢靡,若是传扬出去府中下人岂不是要争相模仿?魏嬷嬷,把这丫鬟先关入柴房吧。”
李氏心里寻思着,关她几天,挫挫她的锐气。
姜鸢目光中闪过一丝清冷,她赶忙走到采月身边,将她搀扶起来,“采月,夫人慈悲,你在柴房之中静思己过。”
“等夫人消气后,我亲自跟夫人说说,让她放你出来。”
采月赶忙双膝又跪了下来,郑重地朝着姜鸢磕了几个响头,哭喊道:“姑娘,奴婢对您一向忠心。”
“刚才奴婢只是太害怕了,夫人一问香味,奴婢只记得这个了。”
姜鸢再次伸手将人搀扶了起来,“你对我的忠心,我一向看在眼里。”
一边安慰着,一边悄悄将这荷包放在了采月身上。
采月只觉得这句,有些话中有话,但仔细一想,又想不出什么问题。
“姑娘,还请姑娘帮忙美言几句,奴婢对世子绝无非分之想。”
李氏对于媚香如此大动干戈的主要原因,便是她不允许府中丫鬟惦记谢晋。
在她眼中,自家儿子是千好万好的。
采月在这一点上分得很清,姜鸢可是夫人的亲外甥女,她与谢晋之间的都是偷偷摸摸的。
如今已经两年了,别说名分了,姑娘什么都没得到,时不时地还要受夫人磋磨。
她是读不懂姑娘的心思,不明白她为何会无欲无求到这地步。
然而,这不妨碍着她会以此来威胁。
采月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姜鸢,嘴里无声说道:“姑娘,早点让世子来救我,不然我怕嘴不严。”
姜鸢听懂了她的唇语,嘴里透露出一抹冷笑。
她竟然敢以此来威胁。
或许时间太久了,她确实忘记了自己本分了。
姜鸢没有回给她任何眼神,在她心中,采月已经是一枚弃子了。
然而,采月的所思所为,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在她心目中,采月一直是贪财的,她一直以为贪财的人比较好对付,然而,从采月自救的行为来看,她并非一无是处。
两人相处十几年了,她竟也没看透。
心中对采月的警惕又增加了几分。
等采月被关到柴房之后,姜鸢被李氏留下来教训了一通,大意就是她不会管教自己手下的人。
李氏一双眼睛打量着姜鸢,心中始终存在着疑虑。
采月无非就是一个奴婢,背后会不会是她授意的?
毕竟,可以让自己的贴身丫鬟当做敲门砖,若是能成功,后续她也可以上位,若是不能,倒霉的也只是那丫头罢了。
若姜鸢知道了她心中的所思所想,必定会大喊一声冤枉。
她躲谢晋都来不及。
李氏只说得口干舌燥,但心中觉得眼前之人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姜鸢虽句句有回应,但很明显特别敷衍。
可你若是要细究她的敷衍之处,你还真挑不出理。
李氏只觉得自己的拳头都打在了棉花上,一口气闷在胸口,既上不来又下不去的特别难受。
就在这时,魏嬷嬷急匆匆地赶来了,神色慌张,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
她看到屋内的两人,悄悄走到李氏身边,“夫人,那东西掉了。”
“什么?”
李氏一开始还有些迷糊,可一看魏嬷嬷的样子,便知道丢的是何物了。
她瞬间惊叫出声,“你怎么把这东西丢了!”
“奴婢将之放在了荷包之中,可谁知荷包都不见了,夫人,这可怎么办?”
姜鸢事不关己地站在原地,隐隐约约听到她们的对话,心中微微一怔。
莫非这荷包之中有什么秘密不成?
这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若是能知道荷包里面的究竟是什么就好了。
可惜,刚才时间一直很紧急,她根本没机会打开那个荷包。
李氏气得面红耳赤的,用手猛地锤向桌子,“你究竟是怎么办事的?这都能丢?”
魏嬷嬷眼里闪出一丝委屈,然而,身为李氏的奶嬷嬷,她深知自己夫人的性格。
说好听点,是希望你理智,说难听点,就是毫无人情味。
她不敢露出半分不满,只心疼地说道:“夫人何苦这样,弄得自己手疼。”
“若是生气,便是拿小丫头出出气也无妨。”
李氏脸色稍霁,心中的怒意退去了几分,“那你可知是什么时候丢的?”
无论看过多少次,姜鸢总会觉得这对主仆有些神奇。
一想到谢晋也如此爱听好话,突然又觉得合理了。
毕竟,一脉相承嘛。
魏嬷嬷眼里闪着微光,脑海之中开始不断回忆起今天这一天的事情。
她去过的地方并不多。
然而,这里她早就询问过丫鬟们了,均未见过荷包。
这里的小丫鬟可都是她一手调教的,量她们也是不敢撒谎的。
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姜姑娘的贴身丫鬟了。
早上之时,她被狠狠地撞倒在地,有可能被这丫鬟拿了,或者又可能遗失在了地上。
她将这两个可能性,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氏。
李氏原本就对采月有气,觉得那丫头心思不正,可偏偏自己还拿不到她的错处。
如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冷冷道:“魏嬷嬷,你亲自去查!”
得到了允许,魏嬷嬷气势汹汹地朝着柴房走去。
若是真的在那姑娘手中,她定要狠狠地诊治一番。
可若是不在,那结果可就糟糕了。
没多久,魏嬷嬷去而复返,手里带着一个荷包,后面的下人们押着采月上来了。
采月的脸又红又肿,该是被打了。
一被押上来,采月就跪倒在李氏的脚边,心中涌起一阵恐慌,这次怕是不好过了。
“夫人,冤枉啊,奴婢真的没有拿荷包。”
李氏伸出脚狠狠地踢向采月,“那你解释解释,这荷包为何会在你的身上!”
“我……”
菜月微微一噎,脑海中的念头越来越明显了。
伸手指向姜鸢,痛哭道:“夫人,定是姑娘,刚才姑娘搀扶了我起来,她定是趁着这个时候近我身!”
姜鸢眼里浮现出恰到好处的难过,“采月,你我虽为主仆,然而却是从小一起长大,你为何冤枉我?”
“我本来还想在夫人面前替你求情,可你为何这样做?”
她转头看向李氏,神情有些怯生生的,“夫人,姜鸢自小得您教导,是万万不敢做这样的事情的。”
“还请夫人明察,还我一个公道。”
李氏眉头皱得紧紧的,看向采月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一层杀意了。
“你可有什么证据?竟敢如此攀咬鸢儿!”
到了此时此刻,李氏竟还想着看看自己是否真的清白。
姜鸢毫不怀疑,若是真有什么动静,自己定然也是逃不过的。
她眼底泛起了一丝冷意,这证据又岂是那么好找的?
无非都是狗咬狗罢了。
采月哪里有什么证据,无非是猜测罢了。
“夫人,姑娘今日非要让奴婢跟着一起来请安,跟魏嬷嬷交谈几句后,她脚被石头绊了一下。”
“定是姑娘趁此时机,将荷包偷来,放到了奴婢身上。”
闻言,姜鸢开心得都想笑了,她赶紧跪倒在李氏面前。
“夫人,采月作为我的贴身丫鬟,难道不应该跟着我来请安?莫非我一个主子都来了,她一个丫鬟还起不来?”
话虽如此,但采月确实是不需要起来,这也是姜鸢有意无意纵容的。
“再来,我被绊倒了,身边是贴身丫鬟,她应该将我搀扶住,何苦去撞魏嬷嬷?”
话音刚落,姜鸢立马捂嘴,做恍然大悟状,“我本还奇怪呢,魏嬷嬷为何会被撞,采月,莫非你是看中了魏嬷嬷的荷包?”
她神情有些落寞,继续道:“我知你爱财,可我的例银你拿去了不少,难不成还不够吗?”
“采月,为何要做偷盗之举!”
李氏听着姜鸢的话,心里已经信了大半了。
姜鸢从小就在她身边长大,什么性子还能不知道?
采月百口莫辩,就在这时,她猛地站了起来。
屋内所有人均被她吓了一跳,唯有姜鸢一脸平静。
双手不自觉地护住肚子,连连后退几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之色,“莫非,你还要弑主不成?”
“姑娘,为什么?”
采月心中隐约有些明白,这幕后之人应该是姜鸢。
可就算她说破了天,谢府之中的人也没有人会相信她。
是姜鸢,一手放纵着她成了奴婢不像奴婢的模样。
她心底突然窜起了一丝冷意,以往自己觉得胆小懦弱之人,竟在背后捅了自己一刀。
心中唯一还有一点想不明白之处,那便是为什么。
姑娘为何要千方百计设这一局!
姜鸢哪里会理会她,只装模作样问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为什么我根本听不懂!”
就在这时,采月迅速上前,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姜鸢躲闪了一下,但始终不敢太乱动,怕伤到了宝宝。
李氏房中那么多人,她定会安然无恙的。
做出了这个判断之后,姜鸢其实是最冷静的一个。
反而一屋子的人惊讶得不行,每个人都尖叫出声了。
李氏耍了一辈子嘴皮子,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她面前行凶。
太过于荒诞了,以至于她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傻傻地愣在原地,都没有吩咐护卫将人推开。
姜鸢不期然地翻了一个白眼,只觉得一阵无语。
就在这时,采月大喊一声,整个人摔倒在地,那掐住姜鸢的手颤抖得不行,并且瞬间红肿了起来。
姜鸢捂住自己的脖子,轻微咳嗽了一声,这才发现救自己的是一个玉扳指。
而这玉扳指她也很熟悉,谢晋好像从未离身。
谢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见状,他嘴角勾起一抹冷意,“什么时候,谢府的丫鬟也敢对主子不敬了?”
视线不自觉地看向姜鸢,见其脖子处有些红肿,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杀意。
“你竟敢伤她?”
话音刚落,姜鸢的心猛地一跳,心中暗道不妙。
视线看向李氏,见其眼里闪着一丝疑惑。
任谁听了这话,都会觉得她与谢晋不清不楚的。
姜鸢内心暗自叹了一口气,往后李氏还不知道要出什么招对付她。
谢晋走到椅子旁,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
他背靠着椅子,整个人异常松弛,然而眼底微微露出的杀意,让人怎么也不敢造次。
就连姜鸢,也感觉到头皮发麻,只想默默地藏起来。
更别说采月了。
她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好像狂风中飘落的树叶一般。
魏嬷嬷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将刚才发生的事情都告知了谢晋。
采月毕竟是谢晋手下的丫鬟,该怎么处置,也得经过他同意。
听完整件事情,谢晋嘴角的冷意更加明显了,好像寒冬腊月里的疾风,吹得人又痛又冰。
“如此欺主的丫鬟,直接送官了事。”
一个犯了事的丫鬟,送了官几乎就是死命一条了。
何况,官官相护,只要谢晋动动嘴,有的是愿意替他下手的人。
姜鸢眉头皱得紧紧的,心里有些不悦。
她特意挑了谢晋不在的日子,没想到,他竟然早回来了。
不过,采月这个隐患也可以除去了。
就是可惜了她的银子了。
若是采月不偷她的簪子,她根本就不想动她。
可一动她的簪子,就触及了她的底线。
姜鸢内心不禁有些悲伤,自己失去了太多,这一根簪子,她不想再失去。
就在这时,采月开始疯狂地笑了起来,笑声之中充满着怨恨。
“好一个谢府!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暗地里都已经生蛆了!”
“夫人,为何魏嬷嬷的荷包之中竟然有着堕胎药?还有姑娘,竟然私底下……”
与世子苟合。
姜鸢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这句话。
采月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谢晋取走了性命,“不知死活。”
李氏经过这一场变故,心里吓得魂飞魄散的。
看到谢晋出手,她以为谢晋是站在她这边的,只颤巍巍地说道:“晋儿,此事绝对不能告知侯爷。”
“若是让侯爷知晓,定然会大发雷霆的,到时候,吃亏的还是我们母子两。”
闻言,谢晋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只冷冷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李氏不自觉地看向了姜鸢,后者略微一挑眉,“夫人,采月毕竟是我的贴身丫鬟。”
“如今,她做下这种错事,我实在是又气又恨,然而逝者已逝,加之她生前伺候我多年,还望夫人允许,让我送她最后一程。”
李氏看向采月,仿佛在看一只苍蝇一样,“扔到乱葬岗便是,还需要做什么?”
“求夫人应允。”
姜鸢心中异常难受,觉得胸口闷闷的,好似根本喘不上气一般。
她本意并不想要采月的命,可事到如今,此事确实是因她而起。
不自觉地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或许怀着孕,确实容易多愁善感一些。
李氏还急着和谢晋解释,此时也顾不上姜鸢。
见其异常执着,便也只好同意了,只吩咐了魏嬷嬷,在旁多看顾一二。
“多谢夫人。”
姜鸢走出了屋子,总算是觉得胸口轻松了几分。
她取出了那根簪子,将之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回到了留玉轩,她屏退众人,取出簪子细细察看着。
簪子上有一个不起眼的暗扣,只要打开暗扣,就能拿下簪头。
姜鸢看到里面还有齐齐整整的五千两,心总算是放下了。
洗漱后,整个人躺在床上,心里思忖着采月离世之前的话。
那荷包里面的是堕胎药吗?
看李氏与魏嬷嬷如此着急的模样,心中觉得采月说的应该是正确的。
这些年中,谢筠身边女人不断。
姜鸢入谢府的十五年,他几乎是每三个月便会带一个女子入府。
然而,这些女子却从未有人顺利生下孩子,连一个庶女都没有。
因此,谢府之中,人口还算是简单。
一想到李氏的手段,她心里止不住地后怕,若是让李氏知道了自己的孩子,她定会使出百般武器来对付自己。
这谢府绝对不能久留。
今天发生的事情,一直在她脑中回想。
虽然李氏所做一切有点对不起谢筠,但却可以说一切都是为了谢晋。
不知道谢晋会怎么处理此事。
然而,无论怎么处理,也都是与她无关的。
姜鸢将自己团成一团,明明最怕热了,可莫名却觉得有些冷。
谢晋定会隐瞒下此事。
他位高权重,有了他的支持,李氏在这后院之中更是如虎添翼了。
姜鸢心中泛起丝丝苦笑,自己还是一团乱麻,自己倒是有闲心想谢府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