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现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被质疑的试卷上。
高丽月仰着下巴,眼神中满是得意与挑衅,她瞥了一眼面色平静的穆晴萱,
随后将视线转向坐在评委席上的舅爷爷周素岸,眼神中带着催促与暗示。
周素岸轻咳一声,缓缓站起身来。
他身着藏青色唐装,戴着金丝眼镜,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学者的威严,可脸色却不太好看。
似乎是不太愿意当场打自己疼爱的孙女儿的脸。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都等着他开口。
周素岸犹豫了一会儿,生怕再沉默下去,愤怒的众人会污蔑他的名声,于是开口道:
“此次考核的卷子,皆由我一人出题。在卷子发放之前,除了我,没有任何人见过题目。”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一字一句都像是重锤,敲在众人心中。
周素岸的这番话,无疑是在众人面前斩断了穆晴萱提前买通题目的可能。
毕竟周素岸身为高丽月的舅爷爷,怎么看,也不可能站在穆晴萱这边。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质疑的目光纷纷投向高丽月。
庄平春的眼神犀利而冷静。
她环视一圈现场,随后开口问道:“各位应聘者,眼前这张试卷,是你们作答的吗?”
众人纷纷摇头。
有人小声嘀咕:“这上面的解题思路和字迹,根本不是我的。”
“我答的比这张卷子差多了,很多题都不会做,这明显不是我的卷子。”
庄平春微微颔首,将视线转向高丽月,眼神中带着审视:“高医生,既然你坚称这张卷子是穆晴萱掉包的,在场所有人都否认是自己的。”
“那按照你的话,这卷子只能是你的了?”
高丽月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辩解,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庄平春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直接吩咐助手:“去把高医生的试卷拿来。”
不一会儿,助手拿着试卷快步走来。
庄平春接过试卷,当着众人的面缓缓展开。
试卷上,大片大片的红叉刺得人眼睛生疼,卷面右下角那鲜红的“23分”更是格外醒目。
众人伸长脖子,看清试卷上的内容后,现场顿时炸开了锅。
“辨认药材这题也能错?这不是最基础的吗?”
“这答题思路混乱成这样,根本不像是学过中医的人写的。”
“居然连当归和独活都分不清,这也太离谱了!”
嘲笑声此起彼伏,像潮水一般将高丽月淹没。
她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双手死死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高丽月想要反驳,却发现所有的话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沉默了许久的穆晴萱轻轻叹了口气,眼眶微红,声音带着几分委屈:“高医生,即便我们之间有些过节,你也不该用这种方式诬陷我。”
“这场考核对我来说意义重大,你明明已经是军区医院入职的医生了,又何苦要毁掉我的机会呢?”
穆晴萱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人群中的议论声愈发激烈,指责高丽月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为了陷害别人,居然做出这种事,太过分了!”
“自己考得差,就想着陷害别人,真是太卑鄙了!”
“这么说来,高丽月根本就不需要首都大学讲师的工作,那她今天了瞎掺和什么,搅浑水吗?”
“真是太可恶了,这种人,就是思想作风有问题!过一会儿我就要去军区医院投诉她!”
高丽月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周围的一切都在将她向下拉扯。
她的双腿发软,差点站立不稳。
周素岸看着眼前的场景,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坐回座位,不再说话。
这种时候,他还是明哲保身吧。
为了一个高丽月,把他苦心经营数十年的名声毁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我知道有很多同志被奸人蒙蔽,对我产生了一些误解。,”穆晴萱缓缓扫视着众人,沉了沉气,掷地有声道,“我可以现场再考核一次。”
“由庄教授和周教授现场出题,如果诸位有兴趣,也可以随时来考校我,我都会应答。”
高丽月攥着衣角站在人群边缘,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眼底翻涌着嫉妒和不甘。
然而,在她亲耳听到穆晴萱掷地有声的话语时,提起来的心突然放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霍家怎么绕过她舅爷爷搞到了考题的答案,但穆晴萱这个蠢货居然不见好就收,还狂妄自大地要求现场出题?
这不是上赶着伸脖子等人打脸吗?
高丽月紧绷的身体都放松了下来,期待着待会儿穆晴萱出洋相的样子。
庄平春推了推眼镜,目光锐利如鹰:“你确定?现场出题难度不可控,一旦失败,再无转圜余地。”
穆晴萱挺直脊背,声音依旧坚定:“我或许学艺不精,但求问心无愧。如果能借此证明清白,即便是考得再难也甘愿。”
周素岸沉吟片刻,从公文包取出空白试卷,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在寂静的现场格外清晰。
此刻,军区医院研究所里,霍长风正在显微镜前专注观察病理切片。
当警卫员急匆匆跑来,说出“夫人在考核现场被人诬陷”时,他手中的镊子“当啷”掉在托盘里。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他甚至来不及脱下白大褂,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军用吉普车的引擎轰鸣着撕开午后的宁静,他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脑海中不断闪过穆晴萱可能遭遇的种种困境。
考核现场,穆晴萱接过试卷的瞬间,高丽月的嘴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冷笑。
穆晴萱深吸一口气,刚要提笔作答。
过了一会儿,远处突然传来刺耳的急刹车声。
还没下车,他就一眼就望见人群中央那个单薄却倔强的身影,悬着的心仿佛被狠狠攥住。
穆晴萱此刻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前面,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完全没察觉到周遭的动静。
霍长风大步穿过人群,带起一阵风,惊得周围应聘者纷纷避让。
他站在穆晴萱身后,目光如炬地扫视四周,最后落在高丽月身上。
那一眼寒意刺骨,让高丽月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霍长风走上前,站在穆晴萱的身后。
他的手掌手掌轻轻覆上穆晴萱发凉的手背,声音低沉而沙哑:“别怕,我在。”
穆晴萱吓了一跳,惊讶地回头,才发现霍长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后,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她揽在了怀里。
她身体僵硬了一瞬,又很快地放松下来。
穆晴萱冲着他笑了笑,眉眼弯弯,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片刻的放松。
霍长风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手背上的青筋,只恨自己没能早点来,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么孤立无援的局面。
想到这里,霍长风又忍不住危险地眯了眯眼,看向高丽月,眸中充斥着审视危险的神色。
高丽月死死盯着霍长风将穆晴萱搂入怀中的画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要将皮肉戳出洞来。
眼前穆晴萱泛红的脸颊、霍长风温柔低垂的眉眼,每一幕都像尖锐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可下一秒,霍长风注视过来的过分冰凉的目光,又让她浑身打了个寒颤。
高丽月抖了抖,气弱地避开了霍长风的目光。
庄平春看着搂抱在一起的两人,眼睛跳了跳,轻咳了一声:“咳,开始做题吧。”
穆晴萱这才从霍长风的怀里钻出来,当着众人的面,认真做题。
仅仅过去了十多分钟,还不等庄平春喊考试结束,穆晴萱就突然站起了身。
“教授,我做完了。”
她脆生生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穆晴萱搁下笔起身,双腿微微发麻,险些踉跄。
霍长风眼疾手快地搂住她的腰,将她稳稳扶住。
两人如此贴近,穆晴萱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混着消毒水与硝烟的独特气息,脸颊瞬间染上红晕。
改卷过程被搬到台前。周素岸批改着试卷,眉头渐渐舒展。
当总分栏的“100”分落下,现场先是陷入死寂,众人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试卷。
短暂的沉默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惊呼和赞叹。
“天啊!竟然是满分!”
“这也太厉害了吧!现场答题还能拿满分!”
霍长风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他低头在穆晴萱发顶轻轻一吻,低语道:“我的萱萱真棒!”
高丽月望着这亲密的一幕,脸色由白转青。
她再也无法忍受众人投来的鄙夷目光,咬着牙转身想逃离现场。
高跟鞋的细跟在地面打滑,慌乱中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整个人狼狈地摔在地上。
众人听到动静,纷纷看过去
“装什么清高,诬陷人的时候倒是威风!”
“自己考二十分,还有脸泼脏水,真丢人!”
嘲讽声如潮水般涌来,有人甚至对着她的方向啐了一口。
高丽月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冲出人群。
散落的发丝下,她早已经泪流满面。
第53章
夕阳的余晖洒在首都大学古朴的红砖墙上,穆晴萱攥着刚拿到的中医讲师聘用书,指尖微微发颤。
霍长风替她拉开副驾驶车门,眸中盛满温柔:“累坏了吧?带你去吃那家新开的粤菜馆?”
“好。”
穆晴萱深呼吸一口气,欢欣雀跃地把聘用书放在膝盖上,手指轻轻地摩挲着。
两人用过了晚饭,驱车回到军区大院。
可还没靠近,穆晴萱的目光突然被大院门口的骚动吸引。
保安白杨般的身影矗立在门口,她听见一阵熟悉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让我进去……求求您……”
沙哑的童音里浸着血似的绝望。
穆晴萱下意识推开车门。
穿过暮色,她看见蜷缩在墙角的身影。
一个小姑娘身上褪色的碎花裙沾满泥污,裙摆处还结着暗红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小姑娘头发乱糟糟地缠成一团,几缕黏在汗津津的额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
露出的半只眼睛布满血丝,肿得像核桃,下眼睑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她的嘴唇干裂得渗着血痂,指甲缝里塞满黑泥,手腕上两道青紫的掐痕格外刺目。
单薄的身子在秋风中瑟瑟发抖,膝盖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混着尘土,凝成可怖的硬块。
穆晴萱深深地皱紧了眉头。
中午见到这小姑娘时,她明明还不是这副模样。
怎么一个下午未见,突然变得这么狼狈!
就像是被什么人狠狠打过似的。
穆晴萱心中充斥着莫名地愤怒,开门下车,走到了小姑娘的身边。,
“怎么回事?”
她蹲下身,声音不自觉放柔。
小姑娘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宛如一头受惊的小鹿般不停地往后缩,后背重重地撞击在铁门上,发出一声闷响。
穆晴萱再次开口。
小姑娘这才鼓起勇气抬头,在看到穆晴萱白皙温和的面庞的瞬间,眼眶中的泪珠霎时落了下来。
“姐、姐姐……”
保安挠了挠头:“霍太太,您明鉴啊,这丫头身上的伤可和我没什么关系,她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她在门口闹了快一个钟头了,说是找霍家看病,可我问她具体找谁,又说不上来,我瞧着可疑,才没有放她进去。”
霍长风不知何时走到近前,脱下大衣披在小姑娘身上。
温暖的布料裹住瑟瑟发抖的身子,小姑娘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点点血沫。
穆晴萱心头一颤,伸手探向她的脉搏。
中午摸她的脉象时,滑脉明显又虚浮无力,是典型的孕期气血两虚。
更可怕的是,指下还能感觉到隐隐的淤滞,
穆晴萱直觉事情不太对,所以让她来霍家找她。
可没想到,
穆晴萱的脸一沉,瞥了一眼她裙子上的血迹,想到了什么。
“先跟我回家。”
穆晴萱脱下丝巾裹住小姑娘流血的膝盖,轻声道:“我叫穆晴萱,你可以继续叫我姐姐,我会帮你的。”
小姑娘呆滞的瞳孔微微颤动,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真的……真的吗?”
她攥住穆晴萱的衣角,掌心的温度低得惊人。
霍家客厅的吊灯洒下暖光,却照不暖蜷缩在沙发角落的小姑娘。
王妈端来的姜茶腾着热气,小姑娘却只是盯着杯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结痂的伤口。
崔丽蓉擦着护手霜从楼上下来,看见陌生的小姑娘,眉梢微挑:“晴萱,这是?”
穆晴萱给常莹莹把脉的手顿了顿,抬头时眼眶泛红:“她叫常莹莹。”
接着,她将常莹莹的身体状况如实告诉了崔丽蓉。
崔丽蓉瞠目结舌,心中燃烧着愤怒:“到底是哪个畜生,居然对一个小姑娘做出了这些事情!”
穆晴萱摇了摇头,沉声道:“长风已经去调查了,我现在只能先把她带回家,好好照顾她的身体。”
“如果放任不管,可能……”
——可能她会身体虚弱致死。
崔丽蓉义不容辞道:“这是应该的,我现在就让王妈去收拾一个客房出来。”
穆晴萱忙活到大半夜,总算稳定了常莹莹的身体状况,并安抚好她的情绪,哄着她入睡。
她这才放心地回到房间。
霍长风很是心疼,替她揉捏着肩膀:“萱萱,你也得顾好自己的身体,别忘了,你现在也是双身子的人。”
穆晴萱莞尔一笑,眼角勾勒出一点点灿烂又温暖的弧度,看着像极了霍老太太养的那只小猫,可爱中带着不自觉的勾人。
“有你在,我还用担心照顾不好自己吗?”
她歪了歪脑袋,将脸颊贴在霍长风的手心上。
这男人自从知道她怀孕后,脸也不冷了,心也不硬了。
就连吃饭的时候都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一口一口喂她。
霍长风眸子微微一深,耳垂不自觉地红了。
“我之前有个妹妹,死在了堕胎的手术台上……”穆晴萱紧紧皱着眉,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穆晴萱说的当然不是穆浅浅。
而是前世她最好的朋友。
朋友比她小两岁,却遇人不淑,嫁给了一个家暴男。
婚后,两人的感情不睦,男人在外面稍微有什么地方不如意,就回来暴揍朋友。
最后朋友想要去堕胎,却因身体常年亏空很虚弱,死在了病床上。
穆晴萱犹记得,那年深秋,她听说了朋友的噩耗,急匆匆地从外地赶过来。
可当她发疯般冲进手术室时,却只看见白布下露出的半截苍白手指。
朋友总梳着的羊角辫此时凌乱地散落在肩膀上,裸露在白布外面的肌肤,淤青新旧交叠。
客厅里暖黄的灯光在常莹莹颤抖的肩头碎成点点光斑,穆晴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
她仍记得当时悲痛的心情,恨自己没能及时把朋友从那个地狱中解救出来。
悔恨如同附骨之疽,在无数个深夜啃噬着她的心。
此刻,常莹莹蜷缩的身影与记忆中朋友的模样重叠。
穆晴萱深吸一口气,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状的血痕,暗暗发誓。
这一世,她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第54章
夜晚的凉风裹挟着枯叶打在高丽月脸上,她跌跌撞撞地走在街头,高跟鞋不知何时掉了一只,脚底被磨出血痕也浑然不觉。
路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像尖锐的芒刺,她却只是死死攥着被揉皱的丝巾,指甲缝里还嵌着考核现场的地砖碎屑。
“穆晴萱……”
她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凭什么你能事事顺遂?”
暮色渐浓时,巷口的路灯突然亮起,将她的影子拉得扭曲又漫长。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穆浅浅从阴影里走出,苍白的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高医生这是怎么了?你之前不是很威风吗?”
高丽月猛地转身,眼神里充满警惕:“你来干什么?”
穆浅浅从包里抽出几张泛黄的纸,在风中轻轻晃动:“我听说你想对付穆晴萱?巧了,我手上有证据,能证明她曾经害死过人。”
纸页上模糊的字迹在昏暗中若隐若现,高丽月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医院的死亡证明复印件,虽然照片被刻意损毁,但日期和签名清晰可见。
“你怎么会有这些?”
高丽月的声音不自觉地发颤。
她伸手去抢,却被穆浅浅灵活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