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股与幻影移形的挤压感相反的拉力拽着她倒在了楼梯上,天花板在罗米眼前波动,那矮小人影走了过来,杖尖射出几道绳索捆住了她。
“你在找这个吗,罗米?”
黑色手套中闪过绿光,德米提雅摘下了面具。
“麻瓜的东西就算了,在学校的时候,你就总能弄到它们装饰自己,可是,罗米,你怎么能戴这种便宜货呢?”
绿宝石瞬间化为齑粉,德米提雅随手一扬,铂金底托顺着栏杆掉了下去,落地时甚至没有声音。
“黛比。”罗米虚弱地笑了笑,“成为食死徒需要几张N.E.W.T证书呢?”
“一张都不需要。”德米提雅用惊人的力气把她拽了起来,两人往罗米那间公寓门口走去,“所以很适合你,辍学的感觉怎么样,罗米?”
罗米冷笑了一声。
“不想说算了。”德米提雅说,门在她面前自己打开了,“你可以去和我们的教授聊聊这件事。”
罗米被她狠狠推进不宽敞的客厅,踉跄几步后撞在茶几上跌了一跤,上面切了一半的水果和小刀跟着哗啦一下撒了满地,柏木魔杖脱手,骨碌碌滚进电视柜底下。
“真鲁莽,朗费罗。”头顶的声音指责道,“也就是反幻影移形咒还算有点用处。”
罗米费力地抬起头,苍白瘦弱的男人俯视着她,稻草般枯黄的短头发乱糟糟地向四周伸着,他引人注目的银手里拿着一只橘子,稍稍用力,水果的汁液淅淅沥沥地从他指缝中漏出来,滴到罗米脸上,和从她在茶几上磕出的创口中流出的血一起烧得她眼睛生疼。
但罗米不能再清楚他是谁了。
小巴蒂·克劳奇抓着她的领子把她提起来扔到沙发上,自己坐着茶几,而德米提雅站在他身后,低垂着头,配上全黑的长袍,愈发像一个影子。
“羡慕吧?”他发觉她在看德米提雅,咧嘴一笑,“本来,我属意的人选是你,毕竟你看起来……那么像一个罗齐尔。”
罗米猛地看向他,小巴蒂·克劳奇的苍白脸色和稻草黄头发十年如一日,只是幽禁生活削去了他曾经饱满的颊肉,高颧骨在凹陷的脸颊上投下阴影,尽管如此,图书馆里看到的那张老照片中,和埃文·罗齐尔并肩而立的青年,还是带着冷漠鄙薄的微笑,和眼前的食死徒重合了。
“看来资料没白查,想起来在哪儿见过我了?”克劳奇笑了笑,嘴角神经质地抽动着,“叙叙旧吗,罗齐尔小姐。”
“你想从哪年开始?”罗米反问。
“世界杯吧……鲁本·罗齐尔死的那年,主要是埃文,我没帮上什么忙,你那时候又太小,我对你也没什么印象。”小巴蒂·克劳奇看上去兴致大好,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世界杯时,我在包厢里见到你,看见你顶着那么罗齐尔的一张脸,却和叛徒的孩子厮混,当时我想,杀掉你算了——或许把你推下楼梯当见面礼也不错,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没想到后来我成了教授,开学之前,我对学生们做了些背景调查,发现你竟然也在斯莱特林,罗米,这是个意外收获,有段时间,我觉得你还没那么不可救药,甚至为此动用我的内应去接近你,像培养孩子那样带你了解黑魔法……”
“克劳迪娅。”罗米说。
“迪特里希太急于摆脱自己的出身了,她以此为耻,一直试图让自己和更有名的姓氏靠近,没费什么力气,她就上了钩……别插嘴,让我说完——”
克劳奇嘲讽地摇着手指,像个顽皮的男孩,手里的魔杖轻巧地一挑,顿时,罗米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格林德沃的馈赠?哈,罗齐尔家族标榜自己为忠仆纯血的手段而已,连埃文都觉得这是个笑话,可迪特里希深信不移,对你的兴趣异于寻常,说真的,有时候我都以为她爱上你了——结果呢,被你耍了两次,搞成现在这个样子,谁又有时间去阿兹卡班关心她……你说是不是,罗齐尔小姐?”
罗米呜咽了两声。
“抱歉抱歉,我的错。”克劳奇举起手,“这就让你说话,课上还是有互动比较好。”
“我不关心她,但你不能杀我……”
声音突然回到喉咙里,罗米语速很慢,“我死了,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在为凤凰社做什么,到时拿什么向你主子邀功,一个无名小卒的尸体吗——还是纯血统。”
“谁说我要拿这个去邀功了,傻姑娘,我不在乎你在做什么,这根本不值得黑魔王了解。”小巴蒂·克劳奇惋惜地笑了,“我不像埃文,他就是太爱解谜,才会死在老疯眼手里。”
克劳奇眨了眨右眼。
“我来这儿就是为了杀你的。”
“等等,你说你是要抓她回去——”德米提雅突然向前一步,迟疑地说,“你还说可以换我去向主人禀告——”
“朗费罗!”克劳奇不耐烦地说,“什么时候我改主意还需要经你批准?”
“克劳奇!”德米提雅也提高了音量,还没等她有下一步动作,罗米看见德米提雅的脸突然狰狞着扭曲了,她喉咙里发出骇人的尖叫,克劳奇视若无睹地收回魔杖,翻仿佛同伴在地上痉挛着打滚和他完全无关。
“别管她,钻心咒,我教过你们的。”克劳奇用轻松的口吻说,“课堂小测,罗米,你猜我们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没等她回答,克劳奇迫不及待地说了下去,仿佛是男主角的独角戏。
“罗米,罗米。你和你父亲,还有你叔叔,你们仨都是一个样,结交或者深信那些软弱的蠢货,却又不提防他们——别用这副受伤的眼神看我,我说的是事实。”
银手扼上罗米的脖颈,冰凉的金属缓慢地收紧,令人绝望的窒息感中,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来,流进金属和皮肤之间的空隙。
我不是英雄,不是斗士*,她混沌地想着,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说了出来,我也做不成……我是……
“你当然不是,”小巴蒂·克劳奇把她压进沙发里,柔软的海绵几乎把她淹没,他凑近聆听她的低语,“为什么不早点明白呢——”
罗米重重地摔在地上,新鲜的空气刀割一般涌进喉咙,小巴蒂·克劳奇捂着血淋淋的小腹吃惊地后退了几步,罗米吃力地撑起身体,手心握着水果刀的断刃太久,已经被割出深刻的伤口。
去窗口……
脑海里有个声音说。
跳出去……
剩下交给运气。
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但碎玻璃划破皮肤的刺痛并没有到来,另一道带着鳞片的绳索缠住她的腰猛地往回一拉,罗米又摔在客厅的地板上,小巴蒂·克劳奇甩了甩手腕,蟒蛇般的绳索缩回杖尖,他掀起上衣一角,反复擦拭着杖身。
“这办法虽然有用,但还是太老套。”他微笑着,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你真是应该早点跟着我学,或许我就不用在朗费罗小姐身上花这么多时间,说真的,你学钻心咒可能会更快——”
小巴蒂·克劳奇举起魔杖,郑重其事地对着它哈了几口气,模糊的视野里,罗米看见魔杖的杖尖朝她落下——
“阿瓦达索命。”
“死了。”
小天狼星拿脚尖把地上的小巴蒂·克劳奇翻了个面,露出青白的脸,一双死鱼似的眼睛诧异地圆睁着,脸上还带着残忍的笑意,他引以为傲的银手从断臂处滚落下来,罗米一眼看到腐坏发黑的截面,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干呕忍回去。
“死了?”她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声音嘶哑。
“死透了,瓦格泰尔。”小天狼星问罗米,“你杀的?”
“我杀的。”被捆在地上的德米提雅说,“我救了你,你却用昏迷咒攻击我,还把我绑起来。”
“拜托,你是食死徒!”罗米忍无可忍地说,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痛得连连嘶声,“你用索命咒杀了一个人!”
“我杀他是为了救你!”
“但你也会用索命咒!”罗米按着嘴角,“我不能让能用索命咒的食死徒醒着。”
“你杀的?”乔治问德米提雅,“用索命咒?”
“不是。”德米提雅没好气地说,“我穿着高开叉礼服用大腿把他给绞死了。”
“有时候我真不爱和斯莱特林打交道。”小天狼星说,“你们的幽默感在正常人看来非常不合时宜。”
“有时候?”罗米说。
“正常人?”德米提雅说。
“我就说吧!”小天狼星恼火地甩了甩手。
“食死徒不需要N.E.W.T证书,但却有刻薄考试吗?”罗米问,“不然克劳迪娅和你为什么都变得这么刻薄?”
“我们晚些时候要好好谈谈你的交友圈了。”小天狼星对罗米说。
“他是问你为什么要杀克劳奇。”罗米看向德米提雅。
“因为我要救你啊!”德米提雅烦躁地说,“我都说过了,我只想抓你去黑魔王面前邀功,没想过要你的命,光说话又阻止不了他,只好把他杀了。”
“原来这才是你的邪恶双胞胎。”乔治探过来对罗米说。
“我能听见,韦斯莱。”德米提雅阴沉地说。
“戏剧效果,朗费罗。”乔治说。
“那我一定是汲取营养更多的那个。”罗米说。
“哈!击个掌!”
罗米刚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就被弗雷德一把按了回去,弗雷德紧抿着嘴,白鲜香精断断续续地滴在她被自己割伤的手心,更多的浪费在地上。
罗米叹了口气,“我自己来吧,弗雷德,你把白鲜都洒在我腿上了。”
“说句话吧,兄弟。”乔治也说道,“你不接茬,我就是这间屋子里最不好笑的人了——你瞧,朗费罗都学会讽刺了。”
“而且你这样会显得我们很冷血。”唐克斯把地上的死尸像翻动松饼那样又翻了两个来回,“放轻松,他真的死透了。”
罗米用膝盖撞弗雷德的腿,除了被绑住手脚坐在地上的德米提雅,整间屋子里的活人只有他们俩坐着,在沙发上肩挨着肩,让罗米感觉他们俩像生日蛋糕上被一圈蜡烛围在中间的两个巧克力小人。
“怎么了?”弗雷德也哑着嗓子问。
“笑一个。”罗米说。
弗雷德伸手摸她后脑,“你还摔到头了?”
“哈——哈——”乔治干巴巴地笑起来,公寓的房门及时地撞上玄关的墙,闷响终结了他的假笑,肖恩弯下腰大口喘着气,想扶住墙壁借力,刺拉一声,又一位斯莱特林的手里多了一大片墙纸。
“这里最不好笑的人出现了。”弗雷德说,伸手和乔治击了个掌。
罗米嘶了一声,痛惜地看着那一块剥落的墙皮,“我突然感觉好悲伤。”
小天狼星蹲在一旁研究那只兀自震动的银手,在打碎了仅剩的几只水杯又撞断了一把椅子腿之后,银手被包进蛛网般的光网中,唐克斯为堂舅拍了两下手捧场。
“感觉真诡异。”乔治说,“我们最酷的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
肖恩看了他一眼。
“怎么啦,别这么看我俩。”乔治说。
“是啊。”弗雷德说,“我们真的上过学。”
“人到齐了?”小天狼星站起来,灰眼睛一一扫过他们,最后落在德米提雅身上。
“朗费罗,你从我们中的谁身上得到了消息?”
德米提雅一愣,猛地看向沙发上的罗米,罗米并没用目光回应她,脸上好不容易才恢复了点的血色尽数褪去,旧公寓里没开灯,偶尔有路过的汽车亮起车灯,长条形的光斑落在与窗框垂直相连的那部分天花板上,像只有上半圆的时钟上的指针划过表盘,汽车驶离时,室内重归于黑暗,斯莱特林的脸藏匿在阴影中,德米提雅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罗米!我还以为你找到了新朋友!”她尖声说,“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克里斯托夫的事呢?”
像是一块大石头砸穿了泳池底的瓷砖,众人的目光像是倒灌进缺口的水流同时汇聚过来,德米提雅扭了扭肩膀,为自己换了个更舒服的被缚姿势,笑声低下去,但笑容仍大得过分。
“克里斯不像你那么好运,还有一群人陪你过家家,他是真的要生活的,我们放弃寻找他的住所后,他的人反而好找多了。”德米提雅继续说道,“总之,我找到克里斯托夫,你知道亚历珊德拉也在阿兹卡班吗,我只是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给出的条件是把他母亲救出来,就这样,他把公寓的驱逐咒解开了,除了伦敦的地铁很糟糕,剩下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你上司死了。”肖恩说,“只是提醒一下,你还被绑在地板上。”
“克里斯托夫?”乔治像是第一次听见有英国人叫这个名字一样重复道。
“克里斯托夫是谁?”唐克斯不解地问,“他怎么会知道——”
“除了你还有一个巫师住在这里。”小天狼星说,“罗米,是这样吗?”
“就在楼上。”德米提雅严谨地说,“这儿的驱逐咒,本来是为保护他准备的。”
“是他修改了你的记忆吗,罗米?”肖恩紧跟着小天狼星的思路问,“夏天你来这里是为了找他?”
像是为了响应这一系列问题,老房子隔音极差的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沉重急切的脚步声,瘦高的人影从虚掩着的门外撞了进来,罗米突然发觉一直坐在她身边沉默不语的弗雷德浑身都紧绷起来,如同蓄势待发的野兽奔向猎物的前一秒,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去抓弗雷德的一只胳膊,夏装长袖单薄的面料从她手中溜走,弗雷德已经冲了出去。
格兰芬多的那对双胞胎击球手,他们自己就像两只游走球。罗米不合时宜地想到这句话,克里斯托夫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兴致冲冲地回到休息室转述给罗米和露易丝听,他的朋友兴许是全世界对魁地奇最不感兴趣的两个人,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拍着大腿差点笑得栽进壁炉。
现在克里斯托夫就被所谓游走球似的击球手按在地上打,拳头一下接一下砸在他脸上,罗米不知道为什么没人阻拦,等到她走近了,看清了克里斯托夫肿起老高的眼睛和破掉的嘴角边的血沫,她才发觉是自己走到了他们俩身边,手里的魔杖对着屋里的其他人。
她眨了眨眼睛,手里的魔杖调转了方向。
“让开。”罗米用魔杖指着格兰芬多,“让开,弗雷德。”
弗雷德的右手紧握着拳,变成一个停在半空的滑稽姿势,像是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回到沙发上去,坐下。”她重复道。
像是终于从漫长的沉睡醒来,经历过最初的茫然之后,她突然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如此清晰明了。
克里斯托夫猛地抓住她的手,手心刚长好的新肉被攥得一阵刺痛,似乎又有血渗出来,她听见弗雷德在她身后吼了一句,似乎是你放开她,但罗米听不清,她正全神贯注地想要听克里斯托夫满是血沫的嘴里在说些什么。
奥利凡德把玩着手中的断杖,银白色的眼睛紧盯着她,小姐,这根魔杖的杖芯已经折断了,即便我将它接好,它也只是一根没用的山楂木枝条。
他也只是山楂木的枝条。
他们早就无话可说了。
罗米甚至懒得去质问他为什么要背叛自己,答案和他为什么要离开巫师世界是一样的:被母亲过早放弃的孩子,离去时不留余地,可一旦有贴近母亲的机会,又会立即走上返程的路。
他们是一样的孩子,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敢在这时候毫不躲避地直视罗米的眼睛,太早又太久的朋友就是这点不好,他们太了解彼此的错漏短处,以至于深知如何在武装自己的同时攻击对方,而彼此都无力反抗。
“站起来。”罗米说,“如果你能的话。”
克里斯托夫偏头吐出一口血,撑着被肖恩扯下装饰纸的那一块潮湿发霉的墙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别跟上来,谁都不许跟上来。”
罗米举着魔杖挡在克里斯托夫身前,不敢去看那些错愕的眼睛,他们向后退到门外,上次为了约会借来的定时锁一直没还,她摸着口袋里冰凉的金属圆球。
“从这儿到你的新家,往返要多久?”
出租车在伦敦的街头穿行,罗米和克里斯托夫坐在后排,夜里的霓虹灯光在他们脸上河水般流过,出租车司机通过内后视镜警惕地观察着这对脸上伤势各异的男女。
罗米突然想起两年前的圣诞节,合唱团打着拍子高唱颂歌时坐在长椅上流泪的自己;露易丝离开英国时,她独自走在伦敦不知名的路上,在沿街商店的橱窗上看见的倒影;古灵阁的来信被火舌舔舐时卷曲焦黑的边缘,从让娜的记忆中醒来时眼前天花板上的污渍,以及她和克里斯托夫并肩坐在出租车后座,却只能在司机的内后视镜中相遇的眼神,那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拼命逃离和否认,却又无力抵抗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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