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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风雪(蓬莱客)


他睡得很沉,呼吸均匀。
李霓裳的心里忽然觉得稍微好过了些。
她默默看了片刻,蹑足走到榻前,拿起一幅被衾,轻轻盖在他的身上。不敢扰他安眠,自己来到那张梳妆案前,登上坐床,坐了下去。
时辰一刻一刻地流逝而去。
下半夜,这座古行宫的周围万籁无声。她独自对着案头上的一盏烛火,在寂天寞地似的等待中,渐渐感到疲倦。
终于,她困极,再也支撑不住,胡乱地趴在梳妆案上,也睡了过去。
不知这样睡了多久,连梦境都充满混乱和凝涩。当突然醒来的时候,只觉浑身酸麻,好似遭人在梦境里痛打过一番。
有人将她从坐床上抱了起来。
她不敢睁眼,蜷缩在那人的怀里,装作继续熟睡。感到他将自己抱着送到了那张他方起来的榻上,接着,被衾将她身体盖住了。再接着……
就在她以为,或许将要发生些什么的时候……
什么都没有。
片刻后,耳畔传来一道轻微的利刃出鞘之声。
她偷偷睁目,看见他盘膝坐在她坐过的地方,微微低头,就着案头的残火,正在用一块罗帕,擦拭着他那一把匕首。
他拭得极为仔细,一遍遍,不厌其烦,利刃寒光闪烁。终于擦完,他用拇指抹过锋刃,似终于满意,长长吁出一口胸气。
残烛熄灭。
黑暗中,匕首归鞘。
他仿佛随意躺了下去,等待天明。
晓色在窗外渐渐显现。
天光方见微亮,他无声无息地坐起身,走到榻畔昨夜丢着他衣裳的案前,望一眼榻上的人儿。
她蜷在被下,一动不动,睡得很熟。
他轻轻拿起自己衣物。在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中,忽然,榻上的人儿动了一下,一条雪臂膀从被下探出。
李霓裳睁开眼眸,望着他的身影。
裴世瑜察觉,转面,朝她微微一笑。
不过睡了一二个时辰而已,他看去精神奕奕。
“你再睡,不用起来。”他解释了一句,又拿起自己的蹀躞带,待要系上,手忽然停在腰上,顿住。
李霓裳坐起身了。
被衾从她的肩膊上滑落,凌乱堆在腰上。
在榻前年轻男子的注目之中,她抬手,慢慢地,一寸寸地解开了衣襟。
少女动人的胴体,仿佛晨曦薄雾中一朵沾含新鲜露水才打开的娇柔花苞,毫无遮掩,完全地显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晚一点儿走,应当也是无妨。”
她鼓足她这辈子迄今为止或许可称是最大的一腔勇气,凝望着对面的人,用带着微微颤抖的嗓音,向他发出邀请。
前夜过后,浓重的歉意和愧疚之感,便将她整个人深深地攫住。
无论君侯夫人如何抚慰,都无法令她减轻半分。
因她已深刻地感受到了来自于他的愤恨。
隐隐约约,她也有一种感觉。
无论他从前表现得再如何大方,当她的过往,真正全部摊开在他的面前之时,还是深深地伤害到了他的骄傲。
这更叫她感到无比惶恐和忧愁。
她害怕,芥蒂一旦在心,往后只怕再也无法彻底消除。
她该怎么办才好。
见他一动不动地望着,目光落在她的身躯之上,她一颗心砰砰跳动。全身血潮都似迅速地聚到他目光此刻停留的那片雪脯之上。这令她的双颊甚至雪颈,都为之染上一层淡淡的粉晕,美得不可方物。
她探身向他,用她发凉的手,抓住他的一只手,牵引着,将他整个人带了过来,叫他坐在榻沿之上,再将那只大手压在自己暖呼呼的胸上,暗盼能够索取来自于他的安慰。
他却仿佛失去动弹的能力,任她引导,一动不动。
李霓裳压下心中变得愈发浓重的羞惭之感,再一次鼓起勇气,又从榻上跪起,将自己柔软的身子贴靠在他的后背之上,两条藕臂穿过他的腰身,从后紧紧地环抱住他。
细碎的亲吻落在他的后颈之上。她的手也穿入他的衣襟,弄乱了他方穿好的衣裳。
当柔荑穿过松开的蹀躞带,游移向下,快要到达那危险地时,这年轻男子忽然抬掌,将那一只在衣下诱着他的手,牢牢地按住,阻止了它的试探。
李霓裳一呆,慢慢止了亲吻。
裴世瑜闭了闭目。
“昨夜回来太迟,来不及和你说。”他开口道。
“我已替你了结你和那姓崔的事。昨日我留他性命,放他去了!往后你不再欠他什么!你和他更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转过面,望向身后的她。
“剩下的,只是我与他的事!”
“将来他若再犯我手上,我必将他碎尸万段!”
他切齿说完,将那只僵在自己衣下的手轻轻地抽了出来,接着,站起身。
“还有,我也想明白了。你此前嫁我,确实是缘名失实。我若不明不白就要了你,我裴世瑜算什么东西,往后又如何立足于世?”
“今日我就动身,去和你的姑母说清楚,也替你彻底了结你和她的关系!”
“你等我回!”
他说完,将李霓裳的衣裳连同被衾一道拉回到她肩上,又抚慰似地,拇指轻轻抚了抚她两瓣如失色蔷薇似的唇,随即整理好行头,最后操起匕首插入靴靿,全部收拾停当,快步离去。

第84章
定下东行计划后, 裴世瑛早早就为弟弟打点好了出远门的一切事务。从路线、沿途接应、消息传递乃至盘缠、伤药等这种细枝末节,无不考虑周到。
其中最为重要的随行,虽是裴世瑜自己从五百虎贲亲兵里选出来, 无一不是久战沙场随他出生入死过的锐士, 但裴世瑛还是将自己的亲卫队长侯雷也调来加入。他不但对裴家忠心耿耿,更兼熟悉道路,老成持重,此行跟在弟弟身边遣用,最是妥当不过。
然而, 即便安排已是如此周到, 还是有人放心不下。
此人便是大和尚韩枯松。
为免引出任何与公主有关的不必要的猜疑,裴世瑜此行连本家的那些叔父叔祖也是全然不知。
他是除裴世瑛夫妇之外唯一知晓裴世瑜去向的人。
原本他也未被告知,只道裴世瑜有事要出去一趟,并没放在心上。这两日他人在红叶寺里, 昨夜听到细作消息,放心不下,一早便赶了回来, 在城外的路口,撞见一队虎贲整装待发, 知是要与裴世瑜同行的, 一问,果然如此。
他关爱徒弟,自然停下, 叮嘱了几句, 叫众人务必上心,在外保护好少主,尤其是, 有事千万不能全部由着少主脾气行事。众人叫他放心,说侯副将也会同行。
侯雷极得君侯信任,娶的妻是夫人身边的鹤儿,平日几乎就是君侯的影,从未见他离开过。这回到底是要去往何地,君侯竟安排他也同行?
大和尚再问要去何方,众人却又不说。
纵然裴世瑜早已领军作战,独当一面,但在大和尚的眼里,他依然是从前那个长不大的风风火火的少年。又见众虎贲话说一半,怎能放心,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看见君侯与少主停在庭中,正在话别,侯雷果然立在一旁,立刻上去,开口便问虎瞳要去哪里,所为何事。
裴世瑛知大和尚的性情,此事既被他撞见,他又关心,不说他恐怕不会罢休,然而又深知他嘴。
上次就是因为他失言,惹来了宇文纵这尊大佛,险些弄出大事,这回更是事关李家公主,怎敢叫他全部知晓,便含糊提了一下,说去青州有事。
“青州?那边如今正不太平,虎瞳这个时候又去作甚?”韩枯松追问。
就在几日之前,裴世瑛刚收到飞鸽传书,送来青州那边的最新情况。
江都王陈士逊用兵如神,出其不意,利用孙荣与齐王相持的矛盾,设计引两方冲突,自家黄雀在后。不过短短一段时日,便连奏凯歌,顺利拿下宿州和徐州。
如今乘胜追击,正在攻打沂州。
齐王此前一心占稳宿州和徐州,将注意力都放在孙荣那里,又料定孙荣如今掣肘颇多,一时不敢和自己翻脸,因而,并未做好全力应战的准备,对此前一声不响的江都王更是没有多少防范,且实话说,也没真正将对方放在眼里。他没想到,江都王竟如此横插一脚,猝不及防,节节败退。
一旦沂州失守,青州便岌岌可危,而齐王实际并无多少可据之地。
江都王偏安已久,此次突然犯难,显是有备而来,更有传言,他实际已投效天王宇文纵。
也就是说,青州如今三面是敌。这一回除非齐王与孙荣再次和解,孙荣出兵助他,否则,他应当很难全身而退了。
韩枯松的嘴缺个把子,头脑却是极好,问完,面上露出狐疑之色,望一眼沉默着的裴世瑜,忽然,想到唯一的一个可能。
“莫非是不放心那个长公主?虎瞳此行过去……是为保护她?”
他瞪大双目,又问。
既已被他猜得八九不离十了,裴世瑛只得点头,随即压低声提醒,勿将此事说出。
韩枯松一口应下,叫他放心,“我晓得!”接着立刻又道:“人带得太少!我也要去!”
齐王不用说了,难保狗急跳墙。那个陈士逊和君侯的关系,更是一言难尽。万一叫他知道少主过去,意图对他不利,也是难说。就算最后有君侯夫人保底,劳动夫人,怕是不美。
“大师父你不用去!”
不等裴世瑛开口,裴世瑜自己便当场拒绝,见他还要再说,道:“当真不用!我还嫌人多了!”
他平日常独来独往,此次原本也只带上七八人而已,最后扩成二十人,确实是裴世瑛强制。
“何况大师父你太吵了!”
见韩枯松似还要坚持,他又加上一句。
韩枯松被噎了一下,瞪他一眼。
裴世瑛责备弟弟,随即转向韩枯松:“多谢大师父对虎瞳厚爱。人手确实够了。何况咱们这边也需大师父的助力。”
如今局面复杂,河东与孙荣的交界之地随时也有可能发生异动。韩枯松只好作罢,然而终究是不放心,想了想,说自己有话要私下叮嘱,将裴世瑜拉到一旁。
“大师父还有什么事吗?”
裴世瑜已全部准备妥当,只待她和阿嫂过来,最后辞个别,便立刻动身出发。
韩枯松迟疑了下,还是说道:“你要当心长公主!”
他顿了一下。
“那个娘们,真不是盏省油的灯。别看她如今寄人篱下,论阴险狡诈,蛇蝎心肠,她和齐王匹夫是旗鼓相当,谁也不输给谁!否则她怎么能把她侄女当诱饵来勾你上当?”
“大师父!”裴世瑜面露不快,“不许你这么说阿娇!”
韩枯松改口:“是,是,你勿恼!我不是说小公主不好。我说在说这个长公主!她自己早年过得不顺,便恨不得全天下人都和她一样,不对,最好比她更为悲惨!虎瞳你一定要当心她!”
他扭头看一眼裴世瑛,见他和侯雷在说话,将裴世瑜又叫到更远一些的地方。
“我晓得,你此行全是为了公主。我有一策,保证你往后再无烦扰!”
“何策?”裴世瑜问道。
韩枯松抬臂,做了个砍杀的动作。
“青州那边不是乱起来了吗?你到了后,不如找个机会干掉她,就说没遇到,她死在乱兵阵里了,谁知道真假!”
裴世瑜沉默了下去。
“你听我解释!”韩枯松继续劝说。
“小公主自然是极好的,我一开始误会她,是我不好。但她这个姑母,不是我说,就是个累赘!不是大师父不解风情。冒犯说一句,小公主再好,有如此姑母,你娶到她,未必就是好事——”
见裴世瑜皱眉,又要开口,大和尚摆了摆手:“你先听我说完!”
“长公主委身齐王,又用侄女联姻,图的是甚,不用我说,你想必也清楚。就那么点事而已!除非咱们供她,把挣下的家业全都给她,否则,只要她在,迟早必会连累咱们!”
“我这一趟就是代阿娇去的,就是和她把事交待清楚!”裴世瑜应道。
大和尚面露不以为然之色:“君侯当真认为能交待清楚?我看未必。”
“便似你当初从青州传回消息,说要娶李家公主。我不信君侯那时当真赞成,只不过,他知你属意那女娃,不愿拂逆虎瞳你的心意罢了!你大师父我说话直,你要怪便怪,怪我,我也要说!如今事又来。倘若她只要些咱们给的起的,看在公主面上,君侯必定不会吝惜,但若哪天,她要的是咱们的地,咱们的人,到时怎么办?也都给吗?”
“李家那女娃,若当真能狠下心,不管她如何,那也罢了,只是我看难。到时候,虎瞳你夹在中间……”
大和尚的脑袋晃得仿佛拨浪鼓。
“总之一个字,难!反正她不死,后患无穷,你小子也别想有好日子过!还不如趁这天赐良机,你去除掉她!退一万步说,就以她对咱们曾经做下的事来论,杀她也是天经地义。就算是老天爷来了,也判不了我们不好!”
裴世瑜慢慢摇头。
“不行。此事阿娇不会点头的。我若真做下,她不会原谅我!”
韩枯松气得顿脚:“谁叫你告诉她?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这时,伴着一道女子渐渐行来的裙钗擦动与步足之声,两人立刻噤声。
“我知大师父你为我好,但往后不要再说这些了!”
“我尽力而为便是!”
裴世瑜最后低声如此说道,在韩枯松投来的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中,转头朝已过来的白氏唤了声阿嫂。
韩枯松看见白氏带着几个婢女来了,身影出现在门廊后,立刻面露笑容,也唤一声夫人,随即暗自叹气,退到一旁。
白氏笑着走上来,说天气转暖,他这一趟出去,时日怕不会短,给他备了两件夏衫,昨日忘记收入行装,方才走到一半,才想了起来。
裴世瑜道谢。
白氏看了眼左右:“阿娇呢,怎不见她?”
一早起身后,李霓裳便和白氏在一起,也一道出来送行。这衣裳是白氏亲手归置的,怕婢女拿错耽误时辰,想着离别在即,阿弟和她应当有很多话要说,方才便叫李霓裳先来。不想这会儿自己都到了,还是不见她的人影。
裴世瑜环顾四周。
白氏正要打发人回头去找,一抹身影已是及时出现。
李霓裳匆匆上前,为自己的迟到解释了一番。她方才走路,不小心闪了下脚,找个地方坐了一下,这才迟了。
“已是无事。阿嫂放心。”
她微笑道。
白氏看她走路样子,确实不见有异,点了点头,领着众人先便去了,剩他二人说话。
周围的人一走,她便垂下了眼眸。他也沉默了下去。
气氛仿佛一下变得怪异了起来。
“你的脚,真的没事吗?”
片刻后,裴世瑜打破沉默,轻声问她。
李霓裳依旧垂目望地,只微微点了点头。
裴世瑜注视着她螓首微垂的模样,脑海中浮出了今早的事。
他竟拒绝她。
倘若几天之前,如今的他去和他说,他会拒绝她,他定会以为是自己吃错药。
然而此刻,他没有后悔,半点也不觉后悔。
心中的一股火气,直到此刻,仍是没有消解下去半分。
就在昨日,他明知崔重晏就在大石之后,只要走过去,便能轻而易举杀了他。
然而,他还是放过了。
他的自尊,不容许他平白受下任何人的施恩。
更不能容忍她欠下人情。
尤其,对方竟还是崔重晏。
同样,她曾受到过的羞辱越多,便越叫他恨自己的无能。
在没有为她解决这些之前,他何来的资格,去占有她。
他的骄傲,也不容许他如此去做。
“你安心等我回来!”
他再一次地向她留下如此一句话,怀着心中暗自隐忍的,无法向任何人言明的一缕连他自己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懑之情,上马离去。
李霓裳随了送行之人立在道畔,望着他率着一行人往青州去,身影渐渐消失在尘路的尽头之处,不觉怔了。
暮春的黄河两岸,草长莺飞,春意盎然,景色丝毫不逊江南。
傍晚,一条渡船横在一片水流平缓的渡湾口。在船头船尾的甲板之上,或坐或站,聚着几名貌似渔夫实则神情警惕正在瞭望四周之人。
船舱之中,设有一张酒席,崔重晏正在舱中,与一人对坐。
他是昨日抵达此处的,到了后,很快联系上了此前曾给他传信的上官赞。
上官赞这些时日原本也奉命在这一带等候,见他终于到来,大喜过望,约定在此见面。
崔重晏既肯赴约,显是已经不容于齐王,走投无路,见面自也无须套话,几杯劝酒过后,便又谈到孙荣对他的延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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