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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风雪(蓬莱客)


他停在了门后,背对着她, 没有转身。
“你应当还记得,此前我曾对你说过,我要回去。”
“那时我的想法, 是我需要给我姑母一个交待,然后才能谈将来, 谈如何与君续恩。后来你救了我的姑母。我本也以为, 凭此相报,我便就此可以与她两清。”
“是我当时想得还是太简单了。”
是和他在一起后,那关于将来的想象太过美好了, 它光辉如日, 盖过一切。她如一个方外之境的误闯者,在短暂的徜徉过后,便该回到原本属于她的世界。
如梦中的坠地。那方是现实。
“我和我的过去, 羁绊太深。”她凝视着那道始终停在门后的背影,轻声说道。
“不止是我与我姑母的恩怨。我的姓氏,我的血脉,我的记忆,它们无所不在,是叫我想起来便觉沉重的枷锁。我也恨这一切,比谁都想要摆脱。但它们也是我李霓裳的一部分,早已融我的骨血。”
李霓裳沉默了一下。
“割断很容易,我只需现在就跟你走。”
“但我自己清楚,如果我就这样走了,我将永远无法安心。”
“我与我姑母,与我过去的一切,最终还是须我自己去了结,谁也不能代替。”
“从初识起,我对你便是欺骗。你却肯接受我的一切。你为我做得越多,我便越是负疚。那日见过我姑母之后,我愈发清楚这一点。我不能叫你无止境地为我包揽也不知何日才是尽头的一切。那不是我想看到的。那样的我,更是配不上你。”
眼前浮出今夜他看着她,面无表情地将满灯笼的萤虫放走的一幕,又闪现昔日少年曾闲靠在马车门上,讨好地给她递上一盒萤虫的情景。她的眼眶又一阵暗热。
“能识得裴君,是我李霓裳此生最大的幸事。但我知道,我如今不配长享……”
她抑下喉头随之涌起的一阵哽咽。
将来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此去她会努力。
她希望有朝一日,她可以毫无负担地对自己说,从今天起,她不是所谓的祥瑞,不是亡国的公主,她只是李霓裳,可以随心地去做一切她想做的事了。
到了那个时候,倘若他已将她彻底忘记,最好不过。若是还肯给她谢罪的机会,她也必会粉身碎骨,在所不惜,以报他今日的恩情。
然而她更知道,这不过只是希冀罢了。她再如何努力,上天应也不会给她如此好的结局,便如同她从不相信,姑母怀的那个渺茫的希望,能够真正得以实现。
她不会像姑母那样,成疯成魔。
但不死不休,或许便是她可以见到的终点了。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在那一刻真正到来之前,她依然还会怀着希望,尽己所能去偿清,去为自己赎身。
那道伫立在门后的身影已是转回,疾步来到她的面前。
她被那年轻男子一把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他冷冰的唇也压在了她的唇上,紧紧地吮咬住她,不肯放开。
伴着一丝突如其来的痛楚之感,李霓裳感到口里缓缓地溢出了一缕甜腥的味道。
是她娇嫩的唇瓣经不住他如此急躁的蹂躏,已是破皮。尝到了来自自己血的味道,但在她的心里,反而生出了一种莫名的痛快之感。
只要能够弥补她带给他的伤害,哪怕只是些微,无论对她施加怎样的惩罚,她都甘之如饴。
“李霓裳!你对我太狠心了……”
一阵凌乱的痛吻过后,她听见他响在耳畔的声音。
“我又给了你一次机会,你竟连考虑都不考虑一下吗……你如此去了,叫我怎能放下你……”
他的声音仿佛也带着几分哽咽,语气更是如孩童那样任性。
“我不许你走!”
“我要你为我留下来!”
忍了许久的眼泪,此刻再也抑制不住,汹涌而下,两人的面颊湿乎乎一片,紧紧相贴在了一起。
她闭上了眼。
烛枝上的一条残烛燃至尽头,火苗转为微弱,在挣扎片刻过后,熄灭了。
第二条,第三条。
枝台上的红烛一条接着一条,相继燃尽。火苗一簇接一簇地熄灭。屋子里变得越来越黯淡。
当最后一条残烛也熄了它微弱的一点火光,屋中彻底陷入黑暗,那混乱而急促的呼吸声便忽然变得分外清晰。
身上的衣衫在痴缠中褪落。李霓裳胡乱地卧在了华丽的床榻之上。年轻男子的唇尝起来仍是冷的,胸膛却炽热如火。那一副热膛贴着她,在黑暗里,她清晰地听到如擂鼓般的强劲心跳,还有那怒胀的青筋里,血脉在勃勃地偾张游走。
他的唇舌终于渐渐也热了起来,在她的颈间舔咬,又拨开两支玉股,转战阵地。
在黑暗中,他张嘴含住她。她怎勘糙舌这般大胆又野蛮的对待,激得蜷起身子,细细的鸡皮疙瘩从腹下扩满全身上下。她无措地胡乱抓着他的黑发,却不知是该阻止还是放任。在一阵控制不住的战栗当中,她的足趾紧紧地绷直,当场便溃若河堤,低泣出声。
“别走……”
他又爬回到她的脸庞之畔,和她耳鬓厮磨,再次低声地恳求。
究竟是何等的狠心,竟还能做到不肯答应。
那年轻男子慢慢地停了下来,喘息片刻,忽然仿佛意兴阑珊,颓然坐起,欲待离去,却被来自身后的一双玉臂圈住。
李霓裳爬起,不顾一切地从后扑上,抱住他的后腰,两支细细的雪臂扣在了他的腹前,死死不放。
“要了我吧。”
“求你了,裴世瑜!”
黑暗里,她红着眼,叫着他的名字,喃喃地哀求,将滚烫的热庞依偎在他粗脉勃勃跳动的颈项间,仍未从方才那余波中苏醒的颤抖身子,紧贴着他的阔背。
他依然僵坐,丝毫不为所动。
人一动不动。
李霓裳身段如同柔蛇,绕爬来到他的身前,俯跪向他,毫不犹豫,回他以片刻前他曾待她的方式。
他终还是被她推着,仰面倒了下去。
片刻,在他无法自控的转为急重的呼吸声里,带了几分怒意似的,他探臂过来,五指攥住她的细颈,将她一把拖曳至胸,箍住她的头,狂吻一阵,复压在身底。
年轻男子那紧实的背脊张成一张劲弓。
随他越发狂野,他一下急过一下,一下重过一下,如今夜那一浪压过一浪的不绝的拍岸激流。
午夜的天生城内,安静极了。除去远处回荡在山峰间的风声与山枭的怪鸣,便只剩下了近处这汹涌的喘息与时断时续的娇啼之声。
平息过后,李霓裳独被留在榻上,失魂一般,几无法动弹。
终于,她慢慢睁开方才哭得微微肿胀的双目。
朦胧的夜色里,她看见他已赤身而起,背对着她,沉默地坐在榻沿之上。
夜色勾勒出他的背影,那轮廓看去,如一道嵌在这天生城中的万古独峰。
他便如此坐了许久,站了起来,默默地穿上他的衣裳,完毕,没有转头,更未发半声,迈开脚步,独自走了出去。
随着门被掩合的声音响起,那靴履落地的清响声也渐渐远去,终于,彻底消失在了耳际。
李霓裳在黑夜中继续静静卧了片刻,摸索着,胡乱抓到一方凌乱的被角,慢慢拉高,蒙住了自己的头脸。
月落星沉。
天微微破晓。
门外复响起轻微的步足之声。
那步音向着这个方向靠近,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门前。
似犹疑片刻过后,来人轻轻叩了两下门户,发觉虚掩,便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微弱的晨曦从东窗中透入屋中。
瑟瑟看见李霓裳穿着整齐,正安静地坐在床沿之上。
见自己到来,她的脸上露出微笑,缓缓站起了身。
“累你来接。”她说道。
倘若不是她微散的鬓发、泛红的眼皮、肿胀的唇、沙哑的声音,以及颈项上似朦胧显出的几处衣领都无法遮掩的鲜色瘢痕,瑟瑟几乎以为,昨夜她被那裴郎君那样带走之后,什么事也没发生。
她也不曾见到对方露脸。
只在今早四更,仍焦急等待之时,从鹤儿口中得知,公主人在此处,叫她过去将她接回。
瑟瑟走了上来,为她系上带来的披风,再戴上一顶幂篱,仔细整理好后,看着她迈步朝外走去,迟疑了下,忽然发声。
“公主,你为何不随他走。”她轻声道。
“裴家的那位郎君,应当是个可以依靠后半生的人。”
李霓裳在门外停下了脚步,慢慢转头,隔着一层浅浅的蒙纱,望向了身后的她。
“瑟瑟姑姑,你又为何不走。”李霓裳问道。
“是因你害怕那位谢信王不能做你的依靠吗?”
瑟瑟与她隔着一张蒙纱对望片刻,不自然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我倒是被公主问住了。”她垂眸,自嘲般勉强地笑了一下,随即抬目,神色已是转为肃穆。
“从今往后,公主但有事情,只管吩咐。只要我能做到,我必会为公主效力。”
她向着门外拂晓里的那道身影下拜,恭敬地行礼说道。

确如公主曾对长公主许诺的那样, 她在清早如期归来。
胡德永等人松出一口气,唯恐夜长梦多,立刻出发上路, 果然, 也未遇任何阻拦,当天便顺利出了潼关。
照既定的路线,一行人当赶到风陵渡,从那里过渡口到北岸,再沿中条山, 走太行道, 如此一路北上。
出潼关一段路,至一野地,李霓裳命停下马车,叫来此行担护卫之责的领队, 吩咐他改道,不要去风陵渡,另寻一个野渡过河, 待悄悄到北岸后,也不要走官道, 取小路尽快入中条山, 抓紧赶路。
李长寿对此次接人的事很是重视,派的是名极有能力的部下,听完李霓裳的话, 意识到不对, 略一迟疑,问:“敢问公主,为何更改行路计划?”
裴世瑜会放她姑母一行人离去, 但那位宇文天王便未必了。
她改了主意,要随姑母离去。此事必已传到天王耳中。
凭着她此前与天王的接触,她总有一种预感,他必将迁怒。
但愿是她多心。但若万一,如她所想,以天王的性情,恐怕不会叫他们一行轻易离开。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宁可走难走的小道,也胜过贪图省事,去冒那种关乎安危的风险。
个中详情不好多说,她只略解释了下,道是为了防范天王改变主意。
宇文纵的厉害,那领队怎会不知,立刻便安排下去。
长公主此次受的劫难不轻,实是去了半条性命,身体依然极是虚弱。一早等到李霓裳归来,精神有所放松,上路后,人便又昏沉了起来。胡德永听到是公主的意思,知是为众人考虑,更是无所不从。
一行几十人悄然改道,避开风陵渡,从另外一处数十里之外的野渡口寻到了渡船,顺利过河。一上岸,一口气也未歇便继续找着小道,北上去往中条。
入了中条山,才算是脱离天王如今的地界。
李霓裳的预料并非多事。
当天,风陵渡口一名暗中得到过吩咐的官员迟迟等不到目标出现。
原本他收到密令,接到那一行人后,引上一条单独准备的预先凿底的船,送人到风急浪大的河中央,埋伏的人出来,将船上除公主与另个叫瑟瑟的女子之外的其余全部人都杀死,随那破船沉尸黄河,再以遇到风浪渡船倾覆为由上报。事毕,便是功劳一件。
按照路程,那一行人午后就该到了。然而,眼见日头西斜,迟迟不见人至,那官员知情况不对,派人火速去送消息。
黄昏,一名虎贲骑马赶到天生城。
他在空旷的山营里寻找,终于看见侯雷,上去禀事。
侯雷是昨夜远远跟随来到此地的。
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此地不是河东。天王再如何厚待少主,乃至容他自由出入天生城,侯雷也是不敢懈怠。万一有个意外,回去了,如何向君侯交待。
侯雷听完,转头望了眼天王居所的方向,迟疑了下,终还是走了过去。
天王去后,这地便空了。
他转过弯,那片后崖便出现在了眼前。
一道夕阳正从对面投照而来,红光照亮半个崖头。
然而,崖上空荡荡的,不见人影。只在悬崖附近的地方,歪歪斜斜地倒着几只空的酒坛。
这里地方不大,更无藏身之所,视线望去,一目了然。
“少主!”
“少主!”
侯雷唤了两声,不闻回应,心猛然剧烈地跳了起来。
清早天未亮的时分,少主便在此城的这个最高之地,远远地看着公主离去。随后,不许人跟他,整个白天,他也没出来过半步。
因被下令过,未召不得打扰,侯雷便也不敢违令擅自闯入,正担心着,恰好得知那个消息,便入内察看。
“少主?”
侯雷又试探着呼道。
周围静悄悄,还是不闻半点声息。
公主离去,人已走了。
难道是因留不下人,借酒浇愁也是无用,少主经受不住打击……
他脸色大变,狂奔到了悬崖之前,探身向外望去。
下方的裂谷里,杂木丛生,一眼看不到底。
“少主!少主!你在哪里!”
他登时头皮发麻,整个人骇得魂飞魄散,朝着悬崖下的深谷大声吼叫,发出的回声震荡在山谷间,惊起大群山鸟,在崖头的附近盘旋,发出嘈杂的聒噪之声。
“少主——”
“快来人!”
就在侯雷双腿发软,站立不住,人扑跪在了崖头前,又嘶声大吼之时,头上起了一阵异动之声。
他猛然仰面,看见身后数丈高的那道崖壁之上,一簇树枝簌簌晃动,从上面跃下了一个人。
裴世瑜手中提了只酒坛,落地后,仰脖喝完坛中的最后几口酒,面向挂在对面山峰头的血红落日定立片刻,蓦然,如凝聚起全身的力气,奋然挥臂,将空坛朝着远方那轮似近又远的落日,掷了过去。
酒坛在空中飞出一道长长的弓线,划裂夕光,最后掉下裂谷,消失不见。
“你们都去休息一晚上。不用管我。”
“明晨上路!”
裴世瑜说完,打了个酒嗝,转身,自顾踉跄而去。
侯雷后背迸出了一层惊汗。见状,总算长长透出一口气,反应过来,忙从地上起身,追了上去。
“少主——”
“不是叫你们不用管我吗?还跟来作甚?”
“都给我滚——”
裴世瑜突然仿佛暴怒,转过头,厉声叱道。
侯雷见他倦容苍白,眼底布满血丝,红通通的双目里满是怒意,慌忙后退一步。
“卑职不敢。只是方才,下面的弟兄递来一个消息。”
此行到来,为防那天王反复无常,侯雷在风陵渡的附近留下了几名手下,以备机动之用,也负责刺探消息。
白天他们发觉渡口前的一条渡船有异,那船是专为达官贵人而备的大船,上去一些乔装作船夫的军士,身上显然藏刀。虎贲知少主一行人近日将归,担心是对少主不利,立刻传讯过来,提醒防备。
裴世瑜听完,沉默了下去,在原地立着,慢慢地闭目。
侯雷心中隐隐冒出了一个猜测,然而,他怎敢贸然发声。
他屏住呼吸等待。
片刻后,裴世瑜睁目,转身快步而去,骑上龙子,冲出了天生城,朝潼关营的方向去了。
裴世瑜来到军营之外。
军中人人都在私下传讲,天王钟爱此子,远甚太保。
不用说此前特意为他与公主操办婚礼、天生城供他自由出入等事,一件一件,都是罕见。为他单独一人,竟还特意下了一道命令,但凡他若到来,免去通报,无须等待,允他径直入内。
丝毫也不避讳此前刺杀一事。这是何等的恩宠与器重。
此刻见他到来,自是不加阻拦,打开了营门,由他连马也不下,向着中央的那顶大帐驰去。
那大帐内,此刻仍是灯火通明。
谢隐山走进去,向着天王行礼。
天王身着常服,闲闲靠坐于案后,正就灯握卷在读夜书,抬目看他一眼,拂了拂手,示意不必多礼。
“你来得正好!”天王心情显得很是不错,指了指自己正在看的史卷。
“你当知昔年两魏北邙之战。孤每读及此,常生遐想。若当年的战事,不是如今之史载,而是胜负互易,则当今之天下大势,又将如何?”
他微微叹道。
“高祖乱世雄才,终究也是抱憾死去。孤从来不服天命,然而有时又不得不信,运数难测,犹如丝缕,牵一发而动全身。”
谢隐山拜道:“天王伟略,当世无二,更居安思危。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天王一笑,看他一眼:“你何时也学陈永年他们,说这些套话了?如此深夜,不去休息,还来见孤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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