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晓依这么一打趣,陈窈心头处的沉重似消融了不少,她换好一袭红石榴菱纹长裙,缓步走到圆桌前用早膳。
“姑娘,您昨晚没事吧……”晓依边为陈窈布菜,边关切问道:“林羽植没碰你吧?”
陈窈担惊受怕了一晚上,此时眉间郁结舒散,还俏皮地挑了下眉,“没有,我说我来葵水了!”
晓依呼了一口长气,嘴角微微上扬,“可吓坏我了!”
不光是昨天,自从知道陈窈为了换王爷的平安,愿嫁给林羽植时,她不可思议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她清楚陈窈此举无可奈何,不得委身于太后的棋局之下,只得感叹一声。姑娘与王爷情比金坚,希望最后情人终成眷属。
“凌雲回来没?”陈窈咬了口银丝卷,忽地问道。
她让凌雲去她的母家白家走一趟,白家现都居于老家,自己嫁人后为尽孝回一趟母家也在情理之中,是一个暂避林羽植的好法子。
晓依却摇头,她未接到凌雲的消息,“还没,许是路上耽搁了。”
“不应啊,这都几天了?”陈窈心里打鼓,不禁怀疑道:“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晓依宽慰她说:“凌雲没去过白家,迷路也是有的。”
如今的处境,能过一天是一天,陈窈强迫自己不去多想。
说话间,桌上的吃食已空了盘,陈窈摸着肚子,却只吃了个半饱。
陈窈擦了下唇,不好意思地说道:“晓依,三鲜面再来一碗!还有枣泥山药糕来两……三块吧!”
晓依不可思议地看着娇小身材的陈窈,却如饕餮般地进食,顿了顿道:“姑娘,你闹饥荒啊?”
陈窈脸颊微微一红,也觉自己吃太多了,但她又实在饿,便可怜兮兮地掩饰说:“我从昨晚就没进食,等觐见了太后还不知道何时会放我出宫,不垫点食儿在肚里,我哪有力气护你啊!小依依~”
“姑娘,说得是!”晓依哪儿还敢再劝她,端着木托盘去了小厨房。
陈窈吃饱喝足后,驾马车去了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慈宁宫如往日的华丽,也一样的冷清,只有一位老太监在大殿等她。
老太监指了指桌面琳琅的茶具,支起依在臂弯的拂尘,斜睨她道:“大娘娘还在梳洗,劳烦夫人亲手为大娘娘制茶,以表孝心!”
陈窈愕然,不解道:“奉茶不都用已准备好的茶水吗?”
宫女会为进皇室的儿媳事先备好热茶,哪里还用得着她泡呢?
老太监上下打量着她,仿若她穿得再珠光宝气也掩盖不了她在村中的穷酸样儿,冷冷一笑道:“你以为皇家的门楣是这么好嫁的吗?”
他是太后身边最得意的老人了,他的意思就是太后的旨意,陈窈得罪不起,只能认命地拿起紫砂壶烹制。
老太监见她笨拙的样子就知她不通晓,许是连用具都分不清,扫了眼便走了。
陈窈根本不会茶艺,她胡乱抓起一小簇茶叶放入壶中,又倒一注热水闷泡片刻,再将壶中的茶水分至琉璃茶盏中,一碗碧螺春就被她泡好了。
她连桌上其余的风炉、竹筅、竹夹,以及大大小小的茶具都没用上。
陈窈闻着空气中浮动的茶香,暗想味道应错不了。
须臾,随着太监高声一喝,冯太后已坐在梨花木椅上,她一身绛紫华服,金织凤凰纹绣于裙尾,两端插入的步摇纹丝不动,手持一串佛珠,面容威严地俯视陈窈。
“儿媳陈氏给太后娘娘请安!”陈窈跪地,手举起热茶过头顶,恭敬道:“请太后娘娘用茶!”
冯太后端起茶,沉声道:“赐座!”
她掀开茶盖,一看便望见了漂浮的茶渣子,一瞬没了心情,给了一旁的老太监。
老太监接过看了眼,不由一笑,陈窈竟都没洗茶,仔细看水面还有一层浮上的灰尘。
这不可怪不得他,这茶从内务府拿来有些年头,铁定是积灰,但陈窈本就不善茶艺,就算没灰的茶她也不洗。
陈窈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却不知为何太后不喝,但也不敢一言半句,她更怕被问责。
太后却问起了另一件事,质问道:“听说你对哀家送你的两个丫鬟不满啊?”
陈窈屁股都没坐热乎,便又立
即跪了下来。
比起陈窈的从容不迫,晓依心里却一咯噔,心道该来的还是要来……
“太后娘娘所赐的丫鬟自是称心,儿媳不敢有疑,但……”陈窈故意顿了下,像是有难言的苦衷,“两位丫鬟行事嚣张,儿媳碍于是您的人,不敢管教,只怕是供不起!”
她这话像是在说太后送来的人要故意刁难她一眼,正好挑起了太后的不悦,怒视她道:“你是嫌弃哀家给你的丫鬟没有规矩?”
老太监甩去拂尘向她指去,大声叱道:“大胆!竟敢质疑太后!”
晓依没料到陈窈如此胆大,脊背不由得渗出冷汗。
“儿媳不敢,两位姐姐都是太后一手调教的人,她们自然是稳妥,考虑周全。”陈窈语气卑微,委屈地说。
老太监眯了眯眸,那两个丫头都是跟过他的女人,敢欺负他的人,他今日定要让陈窈剥下一层皮不可。
他捏着细嗓,质声道:“既是好为何怠慢她们二人?听说你挑唆你的丫头对太后不敬,可有此事?”
太后压下眉心,威严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陈窈面对质问却也不怕,只低低地叹了一声,卷翘的眼睫轻颤,“儿媳嘴笨,既也说不清,儿媳愿去佛堂跪上两炷香领罚!”
晓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恍然大悟。
她明白了陈窈的用意,她先激怒太后,为的就是主动请罚,太后一向以仁慈示天下来,要是传出去新儿媳进宫第一日便罚了跪,她这个贤良的名声也会一落千丈。
老太监一听她要跪罚,担心她领罚后,有损皇家气度,顿时不敢言语了,等太后娘娘发话。
要说冯太后多年在宫中掌控四方,除了有手腕外,气度也是收放自如的。
只听高台危坐的女人漾起一抹幽笑,随后沉着嗓音道:“德福,不得无礼!”
老太监敛住眸光,微微俯身,“是!”
太后眼眸深邃,淡淡地道:“两个丫鬟而已,不要伤了我们做婆媳的缘分,你是个明辨是非的丫头,哀家怎会舍得真罚你呢!”
说来说去,冯太后认为她此事做得有错,但贵在她身为一国之母的气量,不与她这个小丫头计较。
陈窈又岂会听不出来太后的言外之意,但凡事点到为止,她无心再与其争辩。
她弯起唇,乖顺地道:“多谢太后宽宏大量!”
“不过——”太后话音一转,婉转的语调忽地凌厉如一片寒冰,“你泡得这一碗茶,光有表面的香气却失了茶艺最本质的醇厚,想要做皇室的儿媳,以你的资质恐怕都不会入哀家的眼!”
陈窈垂眸心道,她无论做得好与不好,太后看不顺眼她,千方百计也会挑她的刺!
再者,嫁入皇室本不是她所愿,这恐怕要问你儿子,但陈窈面上依旧沉住气,欠了欠身,“还望婆母指点儿媳!”
冯太后唇角勾起深笑,她就等陈窈这句话了,她最擅长整治狐媚的女人!
她儿子会被陈窈所迷惑,不代表她会坐视不理!
“哀家为你请来宫中最为德高望重的教习林嬷嬷,她带过的妃子各个都出落得端庄贤淑,婉约柔嘉。”太后掀起裙角,语气中透着不容置喙半分的威严,“你每日按时进宫请学,不得有半分怠慢,让哀家好好看看你做皇室儿媳的决心,不要让哀家对你失望!”
陈窈面对太后的旨意,不能抗拒,低低道:“儿媳遵旨!”
如太后所愿,陈窈白日进宫跟着林嬷嬷习礼,累到回府倒头就睡。
林羽植从军中回来,就见床榻上突起一座小山,连续几天都是如此,两人连话都不曾说,起初他还以为是陈窈不愿同他说话,直到他把晓依找了问话,才知道这里面的源头。
“太过分了!”林羽植手握拳头,怒道:“明日你不用叫你家小姐起,我来!”
晓依笑道:“是!”
她留了个心眼,转头就对香兰与湘秀说:“明日我一早要给姑娘买金丝做钗环,就劳烦姐姐们侍候夫人梳洗!”
香兰与湘秀对视一笑,仿佛终于逮到了机会。
翌日一早,她们比鸡起得还早,论干起坏事来两人一点都不怕麻烦。
一人一边撩开帷幔,毛手毛脚地让周围的凉风灌入其中,紧随的是两人得意扬扬的目光,去寻陈窈皱着的眉头。
然而床榻前出现了不该在此的林羽植,他俊俏的脸庞满是怒意,指着她们狠狠骂道:“谁给你们胆子!竟敢打扰本督清净!”
香兰与湘秀嘴边的笑意徒然僵住,大难临头般恐慌,跪在地上哆嗦着嘴唇道:“您……您不是去军中了吗?”
林羽植一脚踹上这个胆大的丫鬟,双眉上扬,“你还敢打探本督的行程!”
香兰肩头猛然遭重击,瞬间瘫倒在地面,脸色苍白如纸,“奴婢不敢啊!求总督饶命!”
湘秀见状不敢为香兰求情,只盼望太后娘娘能救她们,她们是怕陈窈那个贱人给害了,否则给她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掀总督大人的帘帐啊!
林羽植冷冷地道:“来人!一人打一百板子!”
一百板子如晴天霹雳般劈中两人的头顶,别说一百打板了,她们娇弱的身子连三十下都撑不到,便会断气。
林羽植冷眸扫过两人被拖下去的影子,对凄惨的哭喊充耳不闻,他本就白皙的肤色,此时更是不显任何血色,
陈窈从林羽植起身时就被吵醒了,她披着外衣,靠在雕花床柱旁打瞌睡。
林羽植拢过她的肩,让她舒服地靠在自己身上,寒冰一般的眼眸顿时温柔,“吵醒你了?”
陈窈贴在男人陌生的肩颈霎时清醒过来了,她不喜欢闻林羽植身上的味道,不香不臭,但就是没有顾宴书的身体令她着迷。
林羽植轻抚她的脑袋,“再睡会儿。”
陈窈从他怀中挣脱,摇头说:“不要,我还要进宫呢!”
提起此事林羽植就生气,他顿了顿道:“本督替你去!”
“好!”
正合她意,林嬷嬷得了太后的吩咐,压根不教她正经的皇家礼仪,不是让她抄写整本佛经,就是让她半跪在地,变着法子地折磨她。
陈窈难得清闲,但她最近变得做什么都提不起神来,美滋滋地在床上躺了一天,只是到了晚上她就笑不出来了。
她与林羽植同床共眠多日,都相安无事,只因她身子尚未走干净。
七日一过,林羽植像是数着日子一般,她屁股刚沾在床上,男人便如猛兽一般向她扑去。
林羽植粗重的喘息趴在她的耳后,紧扣她的腰身往扣子上探,喉结滚了滚,“窈娘,你今晚给我好不好?”
陈窈死死捂住自己的衣襟,推辞道:“我……还没准备好。”
“这段时候是我太忙了,没来得及顾你,让你挨了皇宫里的人欺负,是我不对!今晚就让咱们好好享尽夫妻事宜,好不好?”
林羽植情欲从眉宇间流露,拉扯着她快要撕碎的中衣,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
陈窈深知自己的力气不如他,拼命用指尖嵌入他的手掌拖延时间,但男人似乎不知痛,就在要撕破她的衣衫时,陈窈腹部忽地一疼,如巨石敲打。
“啊……”陈窈面如白霜,冷汗从额角渗出,痛苦地呜咽。
林羽植见此情形,立即止住了往她衣摆下探入的手,托住她的脸颊,着急心切地说:“窈娘,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陈窈眉头拧成麻花,眼前倏尔一片白,紧接着她便晕倒了过去。
等再醒来之时,已是深夜。
她睁开疲惫的双眼,床榻前只有一位女医侍候,苦苦的药味萦绕鼻尖,她皱了皱眉。
林羽植坐在离她有些远的紫檀椅上,沉着一双漆黑的眸子,似望不到底,见到她醒来,了然无往日的喜悦。
陈窈薄弱的气息呼出,她不解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林羽植面容紧绷,声音极为冷然,“太医说,你已有了身孕。”
陈窈颤抖着双手,下意识抚上了自己柔软的腹部。
她身体多年虚弱,自离开卓资开得药后,她便疏于调理,怎会突然有孕呢?
陈窈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她侧眸问女医心中所疑。
女医如实道;“夫人脉象确有虚弱之迹,但现下只是胎不稳,应是之前有调理过,您近日可有喝什么汤药吗?”
听此,陈窈透亮的眼珠微转,倏尔想起什么来,激动地抓起女医的袖口道:“我体内可有长痛丸的毒性?”
女医愣了下,随后道:“未
曾听过长痛丸,夫人身体也并未见任何毒性。”
陈窈恍然,笑着笑着几滴泪从眼角滴落,如珠似玉的泪滴在被。
顾宴书根本没给她下毒,为了让她调理身子才出此下策。
他竟如此了解她,知道她贪财又惜命,只有能解毒的药才能让她按日服用。
“太医,我的孩子怎么样了?”陈窈听胎不稳,急切地问。
“夫人您已有两个月的身孕,切忌不能再行房事了。”女医垂下眸道。
陈窈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笑,她和顾宴书那几日缠绵得火热,幸好腹中的孩子无大碍,等他归来,她必要好好敲打他一顿,差点害了她们的孩子。
女人的喜悦漫上眉梢,母爱从眼底泛出,刺痛了正盯着她的林羽植。
男人像是狰狞的困兽一般,扶住雕花木椅的骨节泛白,青筋暴起。
“大夫,我……”陈窈第一次当娘,有许多的问题都想问问大夫,却被林羽植打断,“够了!你该退下了!”
内室就他们二人,微妙的气氛蔓延开来。
孩子的到来让陈窈能安心一段时日,这样就能避免与林羽植同床共枕,但麻烦也与之而来,她怕势单力薄保不住这个孩子。
陈窈喜欢孩子,每每看到小云儿粉嘟嘟的脸颊,她就喜欢得不行。
这是她和顾宴书的第一个孩子,她就算豁出去也要保住孩子!
林羽植开口打破宁静,他端了一碗浓黑的药汤递在她的面前,“你胎象不稳,太医为你开了一剂安胎药。”
陈窈抬睫,却见他的神色很凉,如淬了冰一般透。
林羽植数着日子想与她圆房,等来等去却盼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孩子,贴心的面皮浮动着一双盛怒至极的眼睛。
陈窈半信半疑地接过,抵在了唇边。
林羽植黑如羽的睫毛轻垂,阴暗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她。
陈窈刚要张嘴喝下去,浓郁的药味浸透她的鼻腔,她胃中剧烈翻涌,忍不住呕出了声。
近在咫尺的药汤因女人的孕吐,又拿远了几分,林羽植长身压来过来,他撩起长袖,“看来需要本督亲自喂你!”
陈窈脑中一瞬轰地作响,连忙将手中的药碗脱手,“哐当”一声,青花瓷碗四分五裂,细微的碎片向周围飞射,药汤如瀑布一般洒落。
陈窈已反应过来,她指着那滩药,嘴唇发抖,“这……这怕不是堕胎药?!”
林羽植压抑的情绪如瓷碗一般破碎,他抓起陈窈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说:“没错!本督是绝不会容下你与他的孩子!”
陈窈害怕地往后缩了缩,苦苦哀求道:“它是你亲弟弟的骨肉啊,里面也流着你的血啊!”
这句话无疑激怒了林羽植,他面色骤然一变,黑色的瞳仁犹如深不见底的井。
他狠厉地甩开她的腕子,用几近疯癫的语气朝她大喝道:“你闭嘴!”
陈窈苍白的小脸扑在缠枝纹云锦被,镶嵌的金线映出她湿润的眼底。
她双肩颤抖,忐忑地撑起身子,抽泣道:“求求你!求求你留下孩子吧!”
林羽植对她的恳求冷漠淡然,双目散出的光如同行尸走肉,深深地瞥了她一眼道:“你想要孩子?”
陈窈面颊的泪花闪烁,她哽咽地点了点头。
“好!本督就成全你一颗当母亲的心!”林羽植拍了拍手掌,声响沉重如钟鸣。
陈窈心中一喜,但随后见两个护卫拖来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后,她浑身僵直如同泡在千年冰池中。
趴在地面的男人抬起了头,牵动双腕的锁链发出令人寒蝉的闷音,他双眼被红血丝侵占,带着血水的发丝被几只飞来的臭虫环绕。
陈窈心头猛地一震,如遭雷击,她甚至连鞋袜都没穿,从床榻上跌撞地跑了下来。
凌雲!!!
“你抓了凌雲?”她本就飘忽双腿忽地一软,瘫倒在地,悚然到嗓音快破了一般。
陈窈不敢上前辨认,凌雲与曾经神采飞扬的男人判若两人,他原本浑厚的肩膀瘦得惊人,嘴唇泛白,两颊塌陷,整个人枯骨嶙峋,如同一架骷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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