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枝难攀(又见桃花鱼)

皇太后脸一下子垮了，冷冷的转开，垂下眼。没说话，但明显不高兴了。
这种情绪变化，还挺幼稚的……
太子妃轻轻示意四王妃，让她别说了。
但四王妃装没看到，“哎哟，七弟妹，你也别光惦记贵妃娘娘呀，我都瞧见，你孝敬她好几件东西了。咱们向清姑娘，那可是太后娘娘的心头宝。孝字为先，连父皇，都要孝敬她老人家的！”
旁边的九王妃，似笑非笑的看热闹。
墨伊小声解释：“皇祖母，四嫂提到的送贵妃娘娘东西，其实是贵妃喜欢孙媳身上带的，这才直接送了她的。”
这话没什么说服力，皇太后不理她。
“四嫂说的那些玩意儿，孙媳店里挺多的……皇祖母，孙媳刚嫁给王爷，宫里都没来几回。并不知道皇祖母身边，有这位向清姑娘。刚才听四嫂聊了她半天，都没明白她说的是谁。”
“向清姑娘是咱们皇祖母嫡亲的侄孙女。都陪在皇祖母身边好几年了！呵，罢了，你说不知道，那便不知道吧！”四王妃阴阳怪气的说。
“四嫂，我确实不知道。”墨伊看向她，认真的说，“认亲时来皇祖母宫里，并未见到向清姑娘。皇祖母，即是咱们的祖母，又是这天下的太后娘娘。她老人家身边的人和事，跟我说了，我就顶在头上认认真真的对待。没说过……”她直直盯着四王妃，“我也不好胡乱打听不是？”
太子妃一哆嗦，差点笑出声，赶紧拿帕子掩了下嘴。
“你！”四王妃羞了个大红脸。
她刚才一直在“胡乱打听”，皇太后都不出声了，她才后知后觉……
“皇祖母。”太子妃出来打圆场了：“七弟妹的店，孙媳也听说了，是有些小姑娘们喜欢的荷包啊什么的。孙媳刚刚还跟七弟妹说，哪天要带着俐儿去瞧瞧呢。
那些东西也不太贵重，但是又多又好玩。小姑娘，还是亲自去挑，才有意思。依孙媳看，哪天您让向清出宫，俐儿同她一起去！”
皇太后立刻高兴起来，双手一合：“这样好，这样好！你带俐儿去的时候，叫上向清。随时都可以！七郎媳妇？到时把你的好东西，都拿出来给她们瞧。”
气氛缓和了，又说起闲话。
四王妃被墨伊弄得心里头不痛快，不叭叭了。
过了一会儿，太后乏了，就打发她们走。
按说初一的请安，只到太后和皇后娘娘宫里走一趟就行了。丈夫的母妃若还在，自己去就行。
其他妃子就无所谓了。
但小董贵妃不干，也让人去拜见她。皇上答应了，所以现在还得去她那儿一趟。
路上，太子妃跟墨伊悄声解释：“宫里没有适龄的公主。俐儿她们，说是安排课程，但还没开始呢。上学的皇子也只有小十五一人，还几个陪读。顶多上大课的时候，人多些。
向清姑娘是太后的娘家侄孙女，关系很近。太后娘娘很疼她，一直留在身边养着。若说她上课去，可能就是同小十五一起。怕是……太后娘娘不大愿意提及此事。”
这下，墨伊明白了。她倒是听说过太后的娘家出事，主枝几乎绝后了，没什么可提拔的人。还因前事的影响，不好大张旗鼓提拔。
所以，她这个侄孙女将来能嫁皇子，八成就是个新起点。
不过……墨伊脑子转了转，太后是愿意了，可哪个皇子会愿意呢？
钱家无财无势的……哦，八成想弄个青梅竹马？
不过，真正想得到大助益，还得是嫁太子啊……
正胡思乱想，就到了小董贵妃的宫门口。
她的宫女在门口，看样子是等她们呢。结果那宫女说：“几位娘娘，我们贵妃娘娘今儿有点累了，您几位自便吧。”
大家一听，正好！省得进去，不知道哪儿就让她挑了理。
点头刚要走，那宫女却说：“齐王妃，我们娘娘说让您进去。”
“……”墨伊愣了一下，冲太子妃笑笑，然后对宫说：“有劳姑姑带路了。”
四王妃剜她一眼，甩着帕子走了。
一进去，一股暖香扑面而来，就见小董贵妃，头发松散，一身紫红色亮缎小夹衣，斜依在塌上，两只小脚缩在羊毛毯子里，正吃蜜饯呢。
真是慵懒又自在。
“贵妃娘娘！”墨伊上前给她行礼。
小董贵妃斜眼睨着她，看了一会儿，才说：“坐吧。”
“谢娘娘。”墨伊坐下，稍一打量，就有些目瞪口呆。
小董贵妃的宫殿东西，真是差点晃瞎她的眼。
件件奇珍异宝，有的墨伊都不知道是什么。
比皇后娘娘宫里的摆设，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小董贵妃，身在其中，却又那么松弛而不在意，仿佛天生，她就该这样过日子。
“天哪娘娘，您这儿真跟天宫一样，您就像是仙女……”
“切！你说话可真土……没学问，还少见多怪！”小董贵妃白她一眼。
墨伊嘿嘿笑，“把臣妾给震惊到了嘛！”
“给她倒茶！”小董贵妃吩咐，看样子听这话还挺受用的。
“娘娘，臣妾的铺子开张那天，来了两个大客户，那手笔！把大家伙吓得不行，也乐不行。是不是娘娘您派去的人哪？”
“本宫又没去你的铺子，哪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人？”贵妃拿糖。
“可是，臣妾把所有的可能想了半天，还细问了赵嬷嬷……可都不知道谁有这样的手笔。然后臣妾想，唯独娘娘您了。”
小董贵妃噗的笑了，“就你那点子东西，能值几个银子？京城水深了，能这样买东西的，有大把人在！”
“可是他们都没娘娘您的眼光好啊！”
“哼！溜须拍马！墨伊，你呀，显得挺老实。但本宫知道，你精着呢！”
“娘娘您可真看走眼了，臣妾哪里精啊？第一回请安，就把太后娘娘给得罪了。”
“怎么啦？！”小董贵妃眼睛锃亮。
“唉，四嫂跟太后娘娘聊天，每每说起太后娘娘身边那个叫向清的姑娘……”墨伊看着董贵妃说。
小董贵妃眼睛忽闪了一下，却没说什么。
“四嫂总问那位向清姑娘去哪儿上课了，跟谁上课的……什么的。臣妾听了半天，云里雾里，都不知道向清姑娘是哪个？进宫几次，没见过她，也没人跟臣妾说起过。
结果，四嫂就说，臣妾的铺子卖的，都是小姑娘们喜欢的东西。问我，有没有给向清姑娘带一些来。太后娘娘就瞧着我……一听我没带，脸都沉了。把我吓得不行……”
“哼……那个长舌妇！她最讨厌了！”
小董贵妃确实生了气。
肯定是四王妃知道太后，有意把小十五跟向清那丫头，弄个什么青梅竹马……她在看热闹呢！
这件事，自己知道太后的打算时，差点气炸了。
自己的宝贝儿子，将来娶个孤女？
简直是笑话！
钱家要人没人，要财没财。那丫头长得，比不上自己的宝贝儿子！
但是……他知道后，劝了自己。
说那老乞婆：在宫里浸淫多年，就算儿子死了，还能熬死其他人，最终混成了太后。不知道手里有什么底牌。
正好给我辰儿用。
反正辰儿还小……再有七八年成亲都不迟。不如先用这事儿钓
着太后，让她为辰儿出力。
至于将来嘛……
小十五的事儿若能成，多一个钱向清算什么？到时不让她当皇后，谁又敢放屁？
那老乞婆能不能活到那时，都不一定呢！
走一步说一步嘛。
就这样，她才容忍了下来。
不过……那老乞婆，总用吃食引诱小十五叫到她宫里去，跟那丫头呆一起……不要脸！还真是恶心人！
四王妃那贱人，就是知道此事，起哄看热闹呢！
她漂亮的脸蛋，充满了狠戾：回头本宫就让你知道知道，起哄看热闹是个什么下场！
“哼……那不是个好鸟，专爱挑事……放心，回头本宫给你收拾她！”
说完又嫌弃的看着墨伊……“至于太后嘛……你要记住，不是亲自生的，脸面到底有限。”
说完，还妖媚的一挑眉……
她跟我什么都说呀……墨伊紧张的点着头，手指头却按着嘴，光怕她继续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心里却在想，不就是挑事么，谁不会呀。
241他生气了
看来，小董贵妃在宫里也实在是无聊。
留墨伊说了半天话，也没聊什么正经的，总是在打听外头的事。
连开业那天中午，她们在哪家馆子吃饭，吃了什么，都要问上一问。
也是，皇上年纪大，长相一般，身体又不好。再多的宠爱，对于这样一个美貌的女子，遗憾也会很多吧？而这深深宫墙，更是阻挡住了所有的烟火气。
再漂亮的容颜和衣饰，也只能面对这些宫女和太监……
果不其然，小董贵妃最喜欢搞事情了，“今年十月十二，是本宫过生日，这回，要个不一样的生日宴。你有空帮着本宫想想。”
所以，二月就准备起来了？“……是。娘娘有什么想法吗？”
“目前还没有，就是得特别出彩儿，本宫想要青史留名。”
墨伊很想说，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
而且折腾出来，落个祸国妖妃的名头倒是有可能的。
转念一想，反正她银子多，若真能帮着做，说不定有好处。
于是，真诚的答应了。
从贵妃这儿出来，她要去良妃宫里一趟。
良妃住得远，边走，边想：贵妃屋里摆的那些奇珍，有可能是皇上送的。
可去自己店铺那么买东西……却不像是皇上的手笔。
那应该是一个满怀热情的人……对她充满着无边的宠溺。
听说，皇上现在一个月都不怎么进后宫……哪里会有这样的心思？
难道是董家？
脑子里突然又晃出永安郡王的影子。她赶紧摇摇头，加快了脚步。
良妃在自己殿里，晒着太阳，手里做着活计，看她来了，柔声笑：“伊伊来了？”
墨伊行过礼，“娘娘，您在忙什么呢？”
“闲着也是闲着，给小十四做点活儿，”良妃拉着她打量，“皇后和太后宫里都去了？”
“都去过了。娘娘，您升了位份后，没换地方住吗？”墨伊到这儿来，路上走了好一会儿的。
这里又小，又旧，倒是挺干净，只是摆设什么的……跟刚才贵妃那儿，根本没可比性。
“按规矩是应该换的，但我说不想换，皇后娘娘也就没再提。在这儿住了二十多年……”她环顾四周，“习惯了，搬家也太麻烦。
到了这个年纪才封妃，也没可什么高兴的。小十四领了差事，又有了门好亲，盯着我的人也多了。索性躲远些，想找我麻烦，还得跑这么远……”
看她的豁达样子，墨伊有些心酸，“等十四弟成了亲，云清就能进来陪您了。”
一提到云清，良妃笑得更甜了，“就盼着那天呢！我的私房银子，都给了小十四了，让他把家好好收拾收拾。另外，首饰什么的，也都给云清留着呢。赵家姑娘能嫁小十四，那是他的福分，也别太委屈了人家姑娘。”
“十四弟待人真诚，云清姑娘也喜欢他。那天，在永安郡王的静园观灯时，看到他们俩在一起，小十四跑前跑后的献殷勤，可要好了！”
“那么好的姑娘，他肯定喜欢呀！”
“刚才在太后宫里……”墨伊又把刚才的事跟良妃念叨了一遍。
良妃点头：“你猜的有道理。太后娘家不行，想提拔都没人可提的。把这个姑娘留在身边，估计就是为她的亲事做打算。
平时去太后宫里，总能看着小十五和向清在一起。前两年还说得过去，现在都十多岁了，再这样处可不大像话。皇后见了，也不说。这事儿……依我看，太后要是真如现在这般……这事儿，悬！”
“我也是这么想的。”墨伊点头，“毕竟钱家，除了太后娘娘，就没别的了。”
“可不是？现在说，也为时过早。小十五成亲，还得好几年呢。”
墨伊点点头，又问，“贵妃娘家很厉害吗？刚才在她宫里，那些东西震惊到我了，真是件件不凡。”
良妃说，“……是啊，她穿的戴的，也都是了不得的东西。想当初，大董贵妃也是这样，但都是皇上明里暗里给的。”
“小董贵妃，瞧着挺直率的。”
“呵……”良妃左右看看，才说：“不好说。大董贵妃……貌似天仙，心如蛇蝎……整个就是一个疯子。”
想到往事，想到自己的大儿子。
“她做了多少恶啊！连咱们皇后娘娘都欺负。若不是七郎和明安公主……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呢。最后，皇后娘娘和太子，以及明安公主出事，就是牵扯到了她！虽然，后来她和儿子也都死了，没笑到最后。可平日里的骄横也由此可见一斑。小十四他哥……”
良妃一想到往事，浑身哆嗦上了，眼眶湿润。
“娘娘，我不该提起这些。”
良妃摇头叹息：“没什么的。墨伊，虽然现在看起来，一切都很平常。开宫宴的时候，大家衣着华丽，礼貌
周全。但皇家的事，哪有平常的呢？
一切都要小心……别看七郎现在站得稳当，都能惠及亲友了。但一个不小心，瞬间倾覆，也不是稀奇。你要时刻谨慎着些。
别看小董贵妃说话做事任性而率真，但她日子奢华肆意，丝毫不给皇后脸面。还生了小十五……所以谁也不知道，她底下会是幅怎样的面孔。”
这话，从没人跟墨伊说过，听完出了一身汗……
“娘娘，之前是墨伊大意了……”
“王爷极为聪明，你遇到什么事，要多与他商量。”
“是。等我把铺子里理清了，就去十四弟的府上瞧瞧。十四弟刚领差事，别的事恐怕没时间管了，我去瞧瞧能帮上什么不？”
“小小年纪，做事这么周全，怪不得王爷非要娶你呢！也拜托你跟赵嬷嬷说一声……”
“您放心吧！”
转天，是梁家办梁佑的承爵仪式。
一早，李倞就去了前头做事，也应该在那儿等墨伊到了，在门口一同坐马车去梁家。
手头事情告一个段落，他却溜达到了后院接墨伊。
进屋一看……墨伊已经打扮好了，但还在镜子前头照着，磨蹭着。
今天，墨伊里面是件绣云纹抹胸，腰间绣花腰带，下头是件长长百褶裙，外面穿着雪青色宽袖褙子。领口袖子，都是银丝绣的。
一行一动，光韵流转，华丽又显贵重。
头上戴的首饰，似也比他印象中，要多不少……
“王爷！”看到他来，墨伊笑了一下。
稍一靠近，李倞就闻到了一股香味。还挺好闻的，就是不知道这味道，她鼓捣在哪里了。
不知怎么的，竟起了逗弄的心思，语气淡淡的：“本王还说，怎么在前头久等王妃不至，却原来在这里精心打扮呢。”眼神有点幽幽的。
墨伊没听出来他的语调，也没看到他的眼神，还在认真的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倒也不算精心，只这裙子的颜色……妾身平日里穿得比较少。”
“是嘛……”李倞语气发沉。
“嗯。王爷，这颜色，会不会显得皮肤黑？家中姐妹，就属妾身不够白……”
“呵，你可以再打些粉的么……”李倞心头火起了。
“可是……打粉皮肤不舒服。而且，打得太厚，会显得老气……”话是这么说，但墨伊还是拿起粉扑，往鼻子上压了压。
“你已经成亲了，显嫩显老，又有什么关系？”李倞沉着脸站起来。“再不走，梁佑哥哥的承爵宴，王妃怕是要误了呢。”
说罢，他大步往外走去。
“王爷？”墨伊叫了一声。
李倞也没理她，几步，就出了门……
“怎么这么着急？话说的好好的……”墨伊赶紧放下东西，跟了出来。
出了院门，李倞遇到了墨媛……她也要去梁家？
“王爷。”墨媛还是一身绿，袅袅娜娜的，轻施一礼。
李倞轻哼了一声，直接从她身边路过，去了前头。
紧接着，墨伊出来了，“王爷呢？”伸着脖子看……那人都没影了，可见走得多快了。
“去前头了呀！匆匆忙忙的，应该是有急事吧……”
墨媛上来，挽着墨伊胳膊，“哎，你说，今天那个县主会去吗？”
“不知道。”墨伊心里有点忐忑。
难道，他想起之前的事了？不会吧……
但是，她还真有点心虚了。
不免后悔，我瞎打扮什么呀！“快走吧！”加快了脚步。
墨媛跟着她走，一脸的兴奋：“你没发现吗？梁家真逗，不早几天成亲，也不晚几天承爵。否则，那位县主，可就要做为侯夫人出来应酬了呢！哎，要真是那样，你会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