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枝难攀(又见桃花鱼)

“这些事，你向来妥帖。赵左和赵右，表现得很好！就是性子还有些浮夸，等再历练两年，就给他们安排出路！”
赵嬷嬷却摇头：“他们得王爷用，就跟着您吧。等大事成了，再安排他们！”
“嗯。府里没什么事吧？”
他知道，如今赵嬷嬷不常在府里，但有大事，只要她想知道的，还是能知道的。
“府里一切都好，两侧妃和几个姨娘都很安稳。对外的应酬，冯侧妃做得也不错。王爷，您这次回来，怕是要提及成亲了吧！？”
李倞皱了眉头……
048惊大过喜
抖出了包袱。
墨如海长吁口气，对自己此番操作很是满意。
王氏是谁啊，反应极快，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墨纹心里也嗵的一声。
墨伊也明白了……但眼神却有些凝重了。
“梁佑！梁佑中选了呀！”墨如海边笑边说：“他的曾祖父，就是从主枝分出来的。只是那个时候，梁家主枝还没凭军功得着侯位罢了。”
王氏激动的声音发虚：“老爷，您说的意思是：梁佑有可能成为靖安侯？”
“太太，你说对啦！”墨如海捋着胡子，眯着眼点头。
“啊？！”王氏尖叫一声跳起来，惊喜交加：“这可是真的？”
墨纹脸胀得通红又变得雪白，呆呆的看着父母，又快速扫了一眼墨伊。
“这回，梁佑和另外四个梁家后生被选中了。侯夫人雷厉风行，听说昨儿，几个后生就已经进侯府了！梁佑若是表现出色，把另几个人盖过去。那他就能成为侯爷了呀！”
说完，他又鼓着掌，狂妄的大笑起来。
“这可真是……太意外了！”王氏缓缓坐下，愣神了。
墨纹直直的盯着墨伊……
从墨伊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惊喜和激动。
墨如海也在看墨伊，有些纳闷，心里话：这丫头是什么表情啊？莫不是高兴傻了？
王氏又站起来，原地转上磨磨了，“这可真是天大的惊喜哦！泼天的富贵，砸到梁佑头上了？！哎哟我的老天爷，姐姐怎么没跟我说啊？”
“刚刚的消息，你姐姐又不是诸葛亮……能掐会算的！”墨如海嗔怪着。
“咦？”王氏猛的一停脚，“奇怪……侯府为什么不过继一个小的，由侯夫人亲自养大，更亲近呢？”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墨如海却不以为然：“你以为是乡下土财主选嗣子哪！人家是侯府！是要能干的人，快速撑起门楣！”
“得赶紧把这个爵位承上！省得夜长梦多知道不？过继个小孩子……那得多少年才能长大？谁知道他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儿？有没有本事？侯府哪有那个时间空耗啊？”
“哦，对对！您说的对。”王氏极少见的认同了丈夫，“可是，这得过继了吧？梁佑是长子，梁太太能愿意吗？”
“太太，你真是傻了么？谁会碍着儿子的大好前程？况且，又不是便宜了外姓。是本家儿啊！是为了梁氏家族舍小情取大义！而且，侯夫人这手段也是挺厉害。一下子把家族的优秀后生都拢到一起了。再说……梁佑下头还有两个弟弟呢！”
“对对对！您说的对！从此梁家的财产，都只两个弟弟的了，也宽裕不少。而且，梁佑年纪大了，就算过继过去，也会想着自己的父母。他要承了爵位，还能不帮衬亲爹娘亲弟弟？
侯夫人要再没了，那可就都他说了算了！”
“你这是什么话？！”墨如海眉头一皱。
王氏却又紧张起来，“哎哟老爷，咱们俩家的事儿，可还没定下来呢？天哪，我这几天都在干嘛啊！？可别黄了呀！”她又出汗了。
这么一会儿，墨纹心里已经数回惊涛骇浪了。
靖安侯府？侯爷？
那可是与墨家毫无关系的门第。功勋之家！
侯夫人……我与侯夫人的身份失之交臂了？
那门口有两个巨大狮子的深宅大院，若不是她与徐家结亲，恐怕这一生，连进去作客的机会都没有。
难道，墨伊要嫁进去了！
难道，我选错了人！？
平日里，墨纹的性子虽厉害，但对外人，都十分有里儿有面儿。只一条，她不爱认错。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更容不得别人指责。
现在，比承认自己错了更为痛苦的：是生生的把这么个金龟婿，让给了墨伊。
自己把侯夫人的位子，让给这个平庸的妹妹了？
将来我见着她，都要客客气气的行礼？
一下子心浮气躁，脑子乱了。
“得赶紧定了啊！如果梁佑当了侯爷，那咱们家……就要出位侯夫人了！”王氏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转头去看墨伊，心头就一堵。
这死丫头是怎么回事？
脸上毫无喜色，还垂着眼皮，也不知道想什么呢？
一点笑模样都没有！真扫兴！就不该抬举她。
这事儿若是墨纹遇上该多好？
那将是个多么出彩的侯夫人？
这会儿，王氏都不敢去看墨纹，自己想想都难过，更何况是她？
要是当时没改主意……
不过……徐公子的人才，在京城也是首屈一指的，倒也不能说选错了！
天哪！王氏摇头，无限感慨：我这是走什么狗屎运了？！要发达了！
而脸上没笑容的墨伊，心里也没多高兴！
虽然，墨梁两家还没开始走定，但论平日里的关系，以及梁太太和梁佑的为人。
走到这步，基本上就成了。
但是……
如果他有了这个机缘……对他是好事，但对于自己来说，惊大过喜！
之前定了亲，还倒也罢了。亲没定，他的身份却不同了……就怕要悬了呀。
换作自己家……她看着激动的父母……就算是父亲，也难保不会改主意呢！
更何况梁家！梁佑还有父亲和祖父母呢！
“墨伊，你琢磨什么呢？怎么跟别人欠你银子似的！？”王氏又没个好声调了。
墨伊正沉思，被吓一跳，“母亲……”
“你吼什么？吓女儿一跳！”墨如海对王氏也没好声调。
“老爷，两家的亲事，还没定呢！”王氏后悔不迭了，“梁佑如果有了这么好的前程，那咱们……不行，我这就去找姐姐，看梁家那边……”
“母亲，这恐怕不妥……”墨纹冲口而出。
“怎么不妥了？”王氏看着墨纹。
墨纹完全是下意识的出口阻拦，被母亲一问，父亲也看过来，她有些紧张了：
“女儿是说……嗯……”她迅速思考着：“在梁家，这也是件天大的事。父亲说梁公子已经进了侯府。那家里，止不定乱成什么样呢！您让姨母现在就去问，恐怕时机不对。”
墨如海百爪挠心的，恨不得立刻把两家的事定下来。所以不管墨纹说的有没有道理，他都不高兴听！
反驳道：“两家本来就在谈亲事嘛，又不是看梁佑有好前程了才提的！再者说，亲朋好友间有这喜事，送礼上门祝贺一番，也是应该。太太，你先去大姨那里看看，如果大姨上门道贺，你就一同去！”
“是是是……”王氏这会儿看丈夫顺眼，连忙答应。
“父亲，母亲。”墨伊张嘴了。
墨如海立刻转头看墨伊，眼露关切的问：“伊伊，你想说什么？”
把墨纹气得脸又红了，父亲对我们俩态度差的这么多！
王氏也生气啊：总说我偏心眼儿，你不偏？！
049大猪蹄子
一看王爷眉头直皱，赵嬷嬷感觉无奈。
但还得劝：“王爷，周王妃去了几年，您也该有个王妃了！”
“先看看吧……能拖，就再拖拖。”李倞无所谓的说。
他对亲事，并没有太多的想法。这些年，在同一个地方能住上两年的时候都少。
诺大王府，也成了在京城的落脚处，始终没有家的感觉……就算是有他的妃妾和儿女。
打小，他在情爱的方面，就少有开窍，附属品，别添麻烦就很好。
亡妻周离……
想当初，她是京城首屈一指的淑女。人长得美，文采斐然，弹得一手好琴。
性情温柔单纯，待人和善。
自己郑重的娶她，她高高兴兴的嫁给自己，结果两个人却处的却不好。
从始至终，他都搞不清周离想要的是什么！
家里什么厨子没有？可她非要亲自下厨，还会破皮，会挨烫，乐此不疲！
但凡做点什么，就得让本王尝。尝了不说，还得给评论！
说：“好吃！”，不行。
说：“不错！”，她也不满意。
再若说句：“一般，且本王不喜食甜。”
那就完了！
眼泪儿就掉下来了！
眼泪……就那么不值钱吗？
母后和兄长的死，他都是圆瞪双目，没哭。
看到和他同胞的姐姐，也才是眼圈微红。
哭能有什么用？
那点发泄，不如杀些人来得爽快！
还有……什么月圆月半，下雨下雪，春天的第一朵花和秋天的第一片落叶，她都要感伤一番。
喝茶的水，要存雪，要采露……原本家里泡茶的水，都是每天玉泉山送来的，这还不行？！
简直是无法形容得复杂！
若喜欢这些，自己折腾就是！本王不会挑剔，不会约束。
可是她非得拉着本王！
两件衣裳，非让本王看哪件好看！
两件都是你的，你想穿哪件就穿哪件，不喜欢就扔了再置办。
又不限你花销，为什么要这么啰嗦？
姐姐，就从不这样！
记得她，在重要场合，也是光彩耀眼。但平日里，就穿着细麻衣！她说舒服！
在山庄的时候，还偷穿小太监的衣裳，偷骑我的马，和东方那狗东西溜出去玩。
后来，马回来了，他们俩却没有！
也不知道招惹谁家的狗了，俩人被几只狗追回来，披头散发一身泥。东方的衣裳都让狗撕破了，屁股露着里头的内衣，鞋也跑丢了！
可姐姐笑的呀……
那才是真的好看！
为什么，她就不能像姐姐那样？
……他知道，周离也同样不快乐！
就算是她生了自己长女，也不快乐！
刚开始，需要本王哄。后来，就什么都不需要了！两人在一起都没话。
也许，她真的是生无可恋了吧，一场病，就轻易的夺走了性命，都没能看到她最后一面。
那么个倾国倾城的美女……有时，自己都感觉到罪孽！
他非常不喜欢这种：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错，但却像亏欠了别人的感觉。
很麻烦！
他冷声说：“那边的事情，好不容易平定了。我才有精力来运筹这边。朝堂上，除了几条暗线。根基肯定没有太子深厚。皇上的身子，也确实有些弱……不知道给我们的时间还有多少，要做的事情多了。娶妻的事儿，本王不想。”
“王爷，嬷嬷知道您不屑，但若有门好亲，对咱们的事也是助力……”
李倞一笑：“嬷嬷啊，好亲事是助力没错。但这助力，也都标着价码呢！我若为自己，也还好。但若为的是阿念……那么，现在的助力，就是将来的阻力。”
赵嬷嬷有些阴沉的说：“此一时彼一时。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呢？再者说，也许就会有永远合您心意的人选呢！”
她拿出一份名单，“您人还没回来，前头书房和冯侧妃那里，怕是堆了不少帖子了。还有皇上那关，怕也躲不过去，如果是这样，还是要提前做打算哪。”
“嬷嬷也没闲着，一直留意着，挑了几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姑娘，都在这个单子上了。您得空瞧瞧……”
李倞随手接过来，象征性的翻看了一下，就放桌上了，根本没往心里去
赵嬷嬷还是不死心：“不说别个，奉成长公主的孙女，原本与靖安侯世子定的亲，可还没成亲，靖安侯父子就为国捐躯了。长公主最疼她，肯定会为她再谋划。可放眼京城，好儿郎就那些……长公主那些年，对王爷不错。若真张了嘴……”
“长公主对本王是有过好处，可本王也没白了她！无论是帮她儿子解困，还是帮着公主府谋利。所以，本王不主动提，她也不应该随意张这个嘴。如果真张了，也就别怪难堪……”
赵嬷嬷看劝不动，只得说：“是。那这单子您也留着。万一皇上那儿抗不过去，咱们也要有自己的打算，别让宫里牵着鼻子走。”
“也好。”李倞叹了一声：“这两年，虽然公事上十分顺利，但想要查的东西，却依然没结果。找的人，也没消息……一年一年的过去，不知道母后和兄长，还有姐姐……他们等急了没有。”
“王爷，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还有公主，若泉下有知。肯定最希望的是：您能好好的！能把咱们念哥儿照顾得好好的。不管当初是谁下的脏手，但所图的，无非就是那个。只要咱们的目的达到，就是对他们狠狠的报复！”
“嬷嬷说的有理……”李倞点头，刚想提一句周东妻儿的事，外头护卫大头通报：“王爷，冯侧妃来了！”
赵嬷嬷眼神一沉，但也没说什么。
“让她进来吧！”李倞吩咐。
冯侧妃笑着进来，赵嬷嬷站起来行了礼。
“赵嬷嬷来了？！”冯侧妃笑着点头，走过去，给王爷倒了杯茶。“王爷，妾身打扰您了吗？”
“无事！”
“王爷回来，姐妹们都没能跟您吃顿饭呢！妾身已经准备好了酒菜，今儿正好赵嬷嬷也在，您可得赏个脸了。”
“好。你安排吧！嬷嬷留下吃饭！”
“是！”
冯侧妃暗自观察，感觉王爷和赵嬷嬷两人情绪都似有波动。不知道在谈什么……
除了正经的公事，王爷的很多事，自己都知道。
但知道的，肯定不及赵嬷嬷多。
桌上放两张纸，她放茶壶时，轻晃了一眼。
似是赵嬷嬷的笔迹，名单？
看到“……之长女”三个字。
这死婆子，难道这是给王爷准备的王妃候选？
心里一沉……
050自知之明
屋里众人看着墨伊。
她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女儿知道，这件事对于梁佑哥哥，是天大的喜事。但是，对于女儿，却未必。”
“你说什么呢？”王氏很不满。
女儿的看法，墨如海一直很相信，听她如此说，犹如被泼了冷水，笑容落了下来。
“母亲，其实这门亲事，原本就是女儿高攀。别的不说，梁佑哥哥一表人才，是长子。女儿却很普通，又是次女。”
不管什么人家，占个长字，都要强过下头的。就连墨家，墨纹的嫁妆都比墨伊多呢！
“伊伊，你为何妄自菲薄！？你也很出色的好吧？！”墨如海不服。
但王氏首先就冲天翻了个白眼儿，表示不认同。
墨纹静静看着墨伊，也不表示态度。
知道父母就是这样，墨伊有些苦笑：“父亲，您听女儿说：梁家同意这门亲，是基于两家的情谊。现如今，梁佑哥哥有了好前程。如果再有幸成为侯爷……爹呀，您看女儿的样子，可有侯夫人的风范？”
“怎么就没有了！？你聪明，温柔，能干，孝顺！长得又好看，什么人家配不得？！”墨如海替女儿说着好话，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墨伊展颜一笑，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家爹。
她这个笑，竟使整个人变得灵动而鲜活！
墨纹感觉眼睛被晃了一下，她对墨伊能这样思考此事，有些意外。同时又暗想：倒有自知之明！
王氏立刻开始唠叨模式：“你还好意思说？！平日里让你用功，让你用心穿着打扮，你不听啊！一天天的，也不知道都忙活些什么？如果是你姐姐，就撑得起……”
“……你说什么呢？”墨如海皱眉打断。
“本来就是嘛……”王氏不服，悄悄转头看了一眼大女儿。
墨纹有些尴尬，半低着头。
知女莫若母，王氏能看出来女儿并不好受。
也是……
谁失了这么门亲事，会不难过？
若平日，墨伊就不说话了。但这事，她不能不说：“虽然咱们家没有接触过，但也听说过。侯夫人，首先一条，是要出身名门。其次是嫁妆丰厚。接下来是有本事，能管家，会交际。最后才是相貌。”
“那徐家呢？你姐姐不是墨家姑娘？又怎么能得着徐家认可的？”王氏话顶得快。
墨伊竟无言以对……
墨如海耐心劝慰：“伊伊，梁佑这个后生，人品很好。如果他因为自己身份变了，就趋炎附势，毁了约定，那爹倒要小瞧他呢！
那样的话，没定亲倒是好事！可若他遵守承诺，你大大方方的应承着便是！侯府，侯府又怎么样？你又不是没那本事！”
墨伊都想笑了……这个爹呀，可真是天真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