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枝难攀(又见桃花鱼)

“这件事，我也非常意外。虽然面对的是王府高门，虽然没得选择，但是……我真的遗憾……”墨伊也很伤感。
想到自己琢磨了好久，才一针一线做成荷包，却终没有送出去的机会。
而那些夜晚，想着他的笑时而情不自禁的也笑……
咬着嘴唇，泪湿于睫。
“你这话，让我很欣慰。”梁佑无声长叹，“约你见面，我犹豫了好久，知道这样很不恰当。但我真的忍不住……想着，信递给你，你来不来，我都无悔。”
“同样……梁佑哥哥能这样待我，我也很欢喜。”
“这些日子……”梁佑收敛了情绪，“我打听齐王殿下，他是个令人敬佩的人物。虽然传说脾气有些火爆，但无恶事。”
“嗯。”
梁佑沉默了一会儿，“我还听说了一些事……当初慧仁皇后和先太子，先太子妃，以及明安公主……死因，至今不明。”
墨伊有些意外，这样的事，她是不知道的。家里，大伯和父亲，也没提过。
知道王爷的母后和兄姐都不在了，但没了解过内情。
“这些事，没人跟我提。”
“涉及天家，又是如此惨痛。皇上和王爷亲自经历这些，得有多难过啊！没人敢提吧。”
“是这样啊……”
“我跟你说的意思是：王府的生活与咱们普通人家过日子不同。不光是富贵光鲜，也有血腥阴暗。你自己处处都要小心。进皇宫，去别人家作客，在府里，一切都得小心。遇到事，多与王爷说。你不明白的，他明白。”
“我知道了。”墨伊答应。“梁佑哥哥，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夫人确实属意于我！我们这几个人，大多数还不错。但也有心思深沉和暗自下黑手的。”
“那……你应付得过来吗？”
墨伊担心的目光，让梁佑心中温暖。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你也不要小看那些看起来还不错的，也许他们是隐藏得深呢！”
梁佑笑了，“我知道。母亲说她带着妹妹去过墨家了。”
“我一直在赵嬷嬷那里上课。听说了……”
过了一会儿，梁佑从怀里掏出个锦盒。“不能耽误你太多时间，我就简明扼要：进了侯府，我才明白，家大业大，花销也大，处处都要银子！
墨家的情况我知道，恐怕给不了你多少嫁妆。进寻常人家倒也罢了，王府……没银子傍身是不行的。这些……”
墨伊苦笑：“梁佑哥哥……你千万别……”
“你听我说！这是我从小到大的私房银子。进了侯府，夫人待我宽厚。而且，我是真的很想，把这些给你。就当，你是我亲妹妹……”说完，他顿时心痛无比。
虽然两个人真正的接触没几回，但是，想到与自己定亲的是她
：心中便很安稳，仿佛她在里面多年似的……
墨伊情绪也有些激动，“我明白，可我不能拿。”
“墨伊，你就让我踏实一些。我们不能成为夫妻……也是一辈子的兄妹，朋友，亲人。”
“那……好吧！“墨伊下了决心，“那我就收着。”
反正，来日方长。
梁佑笑了，“这就对了。将来，我若真承了爵，也会能为你的支撑。”
“我信你。但同时我也希望，梁佑哥哥，你能遇到真心待你的人。”
墨伊直接回了自己屋子，抱着锦盒，在床上痛哭失声……
135自寻其辱
墨伊提早走了，赵嬷嬷也出了门。
她要去齐王府见冯侧妃。
让人传信进去，过了一会儿，宋妈妈出来了。
皮笑肉不笑的说：“哟！是赵嬷嬷中，今儿娘娘手头有些要事，腾不出空。要不，嬷嬷明儿上午再过来？”
赵嬷嬷平静的点点头，“好。”转身走了。
宋妈妈冲她背影翻了个白眼，回去了。
“她怎么说？”冯侧妃在翻账本。
“什么也没说，应了一声就走了。”
“是啊……她心里怎么想的，是不会说的！这个老东西！八成是奔着赐婚的事来的！”冯侧妃低声喃喃，闭了闭眼睛。
这些日子，她一直没睡好，沾点事就起火。
转天早晨起来，头还有点晕。
仔细的梳洗化妆，喝了两杯浓茶，打起精神，一会儿还有难对付的人呢。
果然，赵嬷嬷不早不晚的到了。
“侧妃娘娘早！”该有的礼节，赵嬷嬷不会错。
冯侧妃也如是……她亲切的苦笑：“昨儿，有些棘手事，没能腾出时间见您，您可别怪。”
“都是为王爷做事，侧妃娘娘不必客气。”
这话，如今的冯侧妃可不爱听，但她面不改色：“是啊……嬷嬷此来，是有事？”
“皇上为王爷赐了婚。虽然成婚的时间还没定，但有些事情要准备起来了。王爷吩咐，由侧妃娘娘和我一起操持。今日前来，是跟娘娘报备一下。”
“啊？还有这事……”冯侧妃有些疑惑，又想了想，才说：“可王爷出门之前并未向我交待。所以，您看……”
“我今天前来，只是先跟您报备一下的。要做的事情，按着顺序列了个单子，请侧妃娘娘先看看。有些事，没开始做也得提早操持。”
看到赵嬷嬷打开她随身的匣子……
她这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上次给你的敲打，不管用？
我都走到现在了，你还想小瞧我？还当是能打我手板的时候哪……
“赵嬷嬷，王府由我打理多年，各种事务，我心里是有数的。就算王爷马上成亲，也能立刻准备好。不管是办成全京城都瞩目的婚礼，还是按续娶平民妻的规格操办，都没有问题。
至于您说王爷让您与我同办……王爷走之前并未交待，所以我现在接了您的单子，也是无用。还是等王爷回来再说吧！
我知道：嬷嬷经验丰富，等王爷发话了，咱们再有商有量的办吧。”
这是明着就拒绝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
赵嬷嬷把刚拿出来的东西，又收了起来：“如此……你们几个，先出去一下。”
她的态度，严肃又认真。
此刻屋里，有宋妈妈，还有冯侧妃的贴身丫头，以及两个管事婆子。
冯侧妃一看，她竟敢指使自己屋里的人！
气往头上撞。
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跟没听见一样。
这几个都是她的人，她不发话，别人怎么会听？都站在那儿不动。
气氛非常尴尬……
宋妈妈轻蔑的抿着嘴，用余光看赵嬷嬷。她真是忘记自己是谁了！别管你有什么诰命，这儿是王府。当家的是我们娘娘！
你说的话，跟放屁差不多！
赵嬷嬷却不气恼，她转头盯着冯侧妃，“冯侧妃是想让我当着她们的面儿说？”
语气跟平日一模一样，一点起伏都没有。
冯侧妃看了她一眼，心头却一跳。
突然感觉，就像多年前，第一次站到她面前似的……
她要跟我说什么？
心里紧张，就退了一步，“你们几个没长耳朵？没听到嬷嬷说的话？都滚出去！”声音因为愤怒而发尖。
几个人对着冯侧妃行礼，退了下去。宋妈妈也甩着帕子，恨恨的走了。
屋里没人了，“您现在总可以说了吧？”冯侧妃带着傲慢。
“冯丽娘。”赵嬷嬷叫了她一声。
冯侧妃脸腾的红了，这么多年，可没人这样叫她了。
“赵慧！”她毫不相让，“我的规矩是跟你学的。是不是多少年不用，你自己都忘了？这里是齐王府！我是掌家娘娘！”
“想当初，是我管家，你打下手。”赵嬷嬷淡淡的说：“后来，我另有要事出府。由你代管。半年后我才回来，看你管的不错。我也还有另一摊子事儿，就放由你了。对不对？”
冯侧妃不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没错！你已经退下去了。齐王府，由我管了！”
“嗯。可是，王爷说过从此由你管家，让我不再插手了吗？”
“你？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当初我让你代管……对牌，账，银，物，人，都交给你了。但王爷并没有说，以后都归你管，与我无关了。
如果我现在让你把对牌，账，银，物，人都交回来。并且……还要倒查你这几年的账。
我是有这个权利的！”
赵嬷嬷的眼睛，亮亮的盯着冯侧妃。
“什么？”冯侧妃大汗就冒出来了，“你……”
赵嬷嬷少见的冷冷一笑，“王府的管家权柄，在你看来十分珍贵。但在我看来，为王爷做事，大小都重要。谁合适做，便由谁来做。
寻常，给我使些脸色，说些酸话，刁难一二，我统统都不在意。
但如果你的行为……妨碍了王府的利益。那么，你怎么上去的，我就让你怎么下来！”
冯侧妃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她怎么敢？我是王爷唯一儿子的生母……
赵嬷嬷又慢条斯理的把匣子里的东西拿上，走过来，扔在冯侧妃面前的桌子上。
“只此一次，你再来一次试试？”
这种感觉：危险，恐惧，登高跌落……冯侧妃呆呆的看着赵嬷嬷离开。
从屋里出来，赵嬷嬷感觉好笑。
其实，冯侧妃管了家后，慢慢的把她的人手换了。没换的，给了丰厚的报酬，也拉拢了去。
这些自己都知道，只不过，换上的人，也不能说差。换下来的，也给了比较妥当的安置。
所以，根本就不在意。
前几天药包的事，虽然没计较，但有些不满了。
你可以不喜欢我，可以与我做事的方式不同，但你不能说谎！
喜欢掌权，人之常情，谁不喜欢呢？紧把着，要干的不错，也行啊！
这次的发难，是因为王爷选了墨姑娘为王妃。
掌管王府，生了长子。所以，她感觉自己可以当王妃了！
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她认为我应该帮她！
应该成为“她的人！”
呵，真可笑！凭你也配！
自从她放弃周东，而选择与王爷为妾时，我们二人的路子，就不同了。
只要不妨碍到王爷的利益，我就都能容。否则……赵嬷嬷冷笑着登车，扬长而去。
冯侧妃呆呆的坐在那里，半天缓不过神。捂着嘴，呜咽的哭起来。
仿佛回到家刚出事的时候……
136彼时此时
这些日子，是墨伊有生以来最为充实的一段时间。
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
王氏都憋了一肚子的话，却愣是没机会问出口。
宋家福几个已经搬到新的住处了，一人一间房。兄弟俩可算晚上不挤一张床了！
院子里厨房茅厕也都有，离铺子还不远。
李奇有了单独干活的屋子，也不用睡觉前先掸床上的粉尘了。
宋家有的媳妇带着孩子搬了过来，住在后座，又雇了个婆子，负责几个人的日常。这下，她在家带孩子做饭，也有了月银拿。
赐婚后，墨伊便和父亲商量着，给老家的宋家有去了信，把京城的各种消息告诉了他。
前段时间宋家有回了信，说他把墨家地主升了官儿，侄女又要嫁进王府的消息，到处宣扬。
原本那些人找地主买地未果，总来捣乱的，最近倒是消停了。
但上述吞并还在进行……
铺子要开业，宋家兄弟穿上崭新的蓝布衫，黑鞋白袜，胡子刮得干净，头发梳得整齐，可精神了。
有老顾客前来捧场，墨伊事先准备了小礼物，来了就能拿。
大家在店里，在门口，说说笑笑，热热闹闹。
当天就开了张，都不用养，生意就好。
宋家哥俩也长了教训，跟店里其他伙计，客气又有距离。勤快但又不过于殷勤。凡是银钱的事统
统不沾手，自己的物银盯得也紧。
一看就是有经验的伙计了。
走到这一步，墨伊很满意，人更显得有光彩了……
墨媛就纳闷了，这丫头怎么了？难道她摆弄的那些，是在做生意？
百爪挠心的，但怕墨伊恼，也不敢打听。
让她这个“消息通”简直是情何以堪……
墨伊自信心爆棚，在赵嬷嬷那儿，几个丫头天天换着花样的沏茶、做点心的伺候着。
手底下很是出活。
墨如海拿了一些，在外头找师傅试着加工，也发现了比较合自己心意的。这一下，李奇就不用那么急着赶工了。
父女俩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要是生意这么持续的好下去。就把宋家有叫回来，他在外头闯荡多年，专门负责去进货。那就又不一样了！
一切安排踏实了，墨伊也累得不轻。
赵嬷嬷都看出来了，让她在家休息两天。
这天气好，刚下完雨又出了太阳。墨伊在新搬的院子里修剪花草。廊下沏着茶，享受这难得的悠闲！
“五姑娘……”院门传来一个软软怯怯的声音。
她转头一看，“云姨娘？！”
来的是住在隔壁院子的云姨娘。
云姨娘进墨家后，刘氏还搓磨过她一阵。种种手法，都是刘氏在娘家耳闻目染的。
甚至是她和她姨娘都经历过，并深恶痛绝的。
刘氏拿起来对付别人，竟也驾轻就熟，心里舒爽。
彼时此时，屠龙者终成恶龙的事并不少见。
墨如松有时拦一下，有时也没办法。
不过，刘氏闹得再欢，手也伸不到两个男孩儿跟前。
有墨如山护着。
大的那个都七岁了，现在跟墨宝一起上学。
墨如山还希望家里能多出几个读书好的呢。
尤其是现在，墨家眼见着步步走高了，出息的子弟就更重要了。
见儿子没事，云姨娘自己倒也能忍。
后来，家里净是好事，而且墨伊出息了，还肯带着墨媛。
刘氏高了兴，整天在屋里给女儿做物件，好让她出去交际时送礼。找云姨娘麻烦的心思，就淡了。
云姨娘日子好过了，但平日里也不出院。
就算前头烈火烹油的红火，也影响不到她。
“云姨娘找我有事？”
云姨娘有些紧张，声音很小：“圣上赐婚，云娘还没找着机会恭贺姑娘呢！”
“多谢姨娘。”
“五姑娘人美心善，就应该得着这门好亲事。”
墨伊笑笑，“姨娘喝杯茶吧。”
“不敢麻烦五姑娘。我来……是这样的：姑娘您看，这是我日常做的一些手工，有帕子，荷包，抹额，袜子什么的。”
墨伊接过来，仔细的瞧：“呀，云姨娘这活做得挺漂亮。型规整、配色、针脚，样样都好！”
“姑娘能看上眼，这些就送给您了。”
“姨娘辛苦做的，我怎么好意思拿呢？”
“这也是我打发时间做的，不当什么……”
“姨娘可是有事求我？”
“让五姑娘见笑了……不知道姑娘的嫁妆，婚服和喜帖之类的，都做了没有。要不要我帮忙？”
“我的婚服、喜帕倒不用自己做。听赵嬷嬷说，会有定制。”
“哦……那，不知道在京城，这些手工有没有绣铺肯收的。我实是没法出门，也不好麻烦三爷。”
“姨娘缺银子吗？”
“不不不！一个是我整日闲着心慌。再一个，当初娘家遭难，三爷救我的时候，连鞋子都没穿。嫁妆更是分毫皆无。跟着三爷，虽然不愁吃喝，但我也要为儿子着想。三房本就最弱，他们又都是庶出。将来上学、考学，成家。多少，我也得尽些心意。”
“姨娘有这个心，墨伊很佩服。”
其实，云姨娘给墨伊的印象一直都还不错。听说当时她也是走投无路，三叔又有些协恩图报，不得已走到了这步。
平日时老老实实，从不作妖。还能为儿子着想……
就像三婶，针线也很出色。
可她之前，每日摔打吵闹，也不肯干活。
“最近我倒是经常出门，对机会帮着您问问……姨娘针线这么好，这些小物件，用得地方还挺多的。您没事儿就做，总有出路的。”
云姨娘高兴了，“多谢姑娘。”
宋妈妈悄悄进门，一脸的笑。
“娘娘，那事儿成啦！”
“果真？”
“可不是？”宋妈妈凑在跟前，神秘的说：“人家万管家一表人才，满腹学问。这些年，大管家不怎么管事了，府里府外的都是他！好处肯定是没少捞的。衣着体面的出去应酬，都是去的高档酒楼，人家都当爷一样敬着！
这么出众的人物，竟娶了赵婆子家的病秧子，长得还那么丑。癞蛤蟆真的吃上天鹅肉了！
万管家若不是受了家里连累，现在肯定都是大官了，娇妻美妾，何等光彩？！可现在，跟那么丑又那么显老的妇人，睡的一张床上。还得跟她生儿育女……这些年得恶心坏了！
哼，还不敢纳妾……娘娘说这能好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