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枝难攀(又见桃花鱼)

这女子不是有疯病，就是故意而为之……冲着谁来的呢？
“这位姑娘，您怎么说？”她冷冷的问。
孙莹儿斜着，鼻尖冲她：“是她撞的我，还不肯道歉！所以……我就教她学个乖。”
一幅有恃无恐的蠢样子……
“姐姐！”墨伊转头跟墨纹说：“咱们是柳家请来的客人。在柳家，不管遇到什么人，遇到什么事，都没有自己上去争辩的道理。杜鹃，你去主人家叫人来。”
杜鹃一听，拨腿就跑。
玉安公主，手指紧攥，在角落里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一个，咱们不能在柳家越俎代庖。出了什么事，也是柳家给咱们交待。再一个……”墨伊冷冷的看着孙莹儿，“不管是误会也好，故意也罢，来这儿的，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现在分不出是非，事后还能分不出？”
孙莹儿一听心里就一咯噔，她只知道墨纹，嫁了徐可。
那也是她心目中的人好吧！
所以公主只简单一示意，她就冲动了。
可这个妹妹是什么人？
说话的样子……有点让她感觉到压力。
再想到一会儿柳家来了人……柳阁老的脾气，叫孙家来人问话，自己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她假装四处看看，实际上是看公主什么态度。
只要公主让她上，她就上！公主总不会怕阁老的！
这是她的逻辑。
结果……
“？！”她看不到公主了！
什么意思？
这是不打算出头了？
可她要不撑腰，自己怎么办？
墨伊状似跟墨纹咬着耳朵：“姐姐还看不明白，有的时候，是没道理可讲的。那咱们就不讲，之后，势不如人就自认倒霉。可若势压了人……”她又望向孙莹儿，“连本带息的讨回来便是。到时，家里父兄跟着倒霉，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你吓唬谁呢？”
墨伊虽然刻意的压低了嗓音，但孙莹儿还是听到了。
“那请教姑娘是谁家的？”事到如今，墨伊不能软。
否则，就是给徐家和齐王府丢脸。
别管这丫头是谁家的，先扛下来……让王爷去解决！
孙莹儿畏缩了，家里日子要好过，她能四处巴结，当人帮凶吗？
“你管得着吗？”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反正，她今天也帮了公主了……
“站住！”墨伊平静的看着她，“方才我说了，来这儿的，都是有名有姓的。你不说，我们也能知道。”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孙莹儿脚步一顿，还是走了。
这时候，杜鹃才带个丫头和管事匆匆而来。
那女管事脸上带焦急之急：“对不住！对不住！敢问夫人和姑娘，适才出了什么事？”
墨伊正色说：“刚才有个穿秋香衫子的姑娘，故意撞我姐姐。不说道歉，还上来推她，殴打姐姐随身的使女。且出言不逊。状似疯颠，可把我姐姐吓坏了。
劳府上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是是是！姑娘您别急……你快去问问是谁。”管事一头汗吩咐丫头。
“对不住啊姑娘，今天来的人多，这边伺候的刚刚被调去前院了……所以，您这遇到事儿，奴婢也没能早些发现。真对不住。”
“姐姐，徐夫人来了吗？”墨伊问。
“来了，正跟柳老夫人说话呢。”
“咱们过去吧！别再乱走了……”她这话，把那管事羞得一脸红。
心里害怕，今天这个罚，肯定是跑不了了。
赶紧殷勤的在前面带路，赔着不是。
“墨伊？！是你啊？”路过的花台边，站着一个红衣女子。
玉安公主露面了。
墨伊认出来，连忙说：“拜见公主殿下！姐姐，这是玉安公主！”
墨纹平复了一下心情，同墨伊一起行礼：“见过玉安公主！”
“免礼……”玉安公主语气淡淡，看都没看墨纹一眼，而只笑笑的盯着墨伊。
“上回咱们还是在皇后娘娘的偏殿见的呢。这次再见面，你都成了本宫的准七嫂了！真是恭喜了！”
“谢谢公主……”
此刻的墨伊，没了刚才的冷静，有些害羞。
“不知道七嫂嫂什么时候嫁进来呀！？”玉安公主一脸逗趣的笑。
比上回见面，待墨伊更亲切了一些。
“这个……哪里由得墨伊做主？公主别笑话……”
“笑话你做什么？亲近还来不及呢！过几天，本宫府里会办场酒会，到时，给你和七哥下帖子，你可一定要来呀！”
“多谢公主赏脸，只是，酒会……墨伊从未饮过酒。”
“傻瓜！不喝酒，还能做别的呢！也请了几位嫂嫂，到时还可以给你介绍一下。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那多谢公主了！”墨伊先应下来，去不去再问赵嬷嬷。
“那就说定了，本宫还有事，走了。”玉安公主也不理墨纹，转身走了。
墨伊扶着墨纹往主院走，“怎么回事？”
“她一定是故意的！”墨纹又有些激动，“二话不说上来就撞我推我，还打杜鹃……可是，这是为什么？”
“如果姐姐认为这是故意的，那原因就会多种。知道这个人是谁了，与
谁有瓜葛，大致就会明白的。”
“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次出门，就遇到这种事……”
171情蛊之下
墨伊拍着墨纹的胳膊，安慰她。
“她若不是个疯的，就是缘由，所以姐姐也别太在意脸面。”
“一会儿……”她跟墨纹和杜鹃说：“不用去掰扯谁对谁错，谁又撞了谁。一口咬死，就说那个女子是个疯子，你被吓坏了。这样说就好了！”
“可是……”
“真实情况如何，回头咱们自己再查。你们发生冲突时，柳家都没下人在跟前，这也许是巧合，也许是故意。还可能是冲着徐家去的呢！
还不清楚那个女子跟柳家有什么关系。所以，就先不辩是非，就说遇到个疯子，被吓坏了。在柳家做客遇到这种事，无论如何，他们也得给个交待。”
墨纹点点头。
“杜鹃听到了吗？”
杜鹃赶紧答应。
快到主院门口了，遇到了墨媛一行。刚笑着上来说话，就看姐儿俩脸色不好。
“出什么事了？”
“刚才遇到个疯女子，四姐，一会儿知道姓名了，问下张公子认得不。”
墨媛点头。
她们进了院，徐夫人可能已经收到消息了，在院子里等，看到墨纹，上来关切的问：“怎么样？没伤到吧？”
“母亲，儿媳没伤到，就是被吓坏了！那女子二话不说，上来就又撞又推，还打了杜鹃……说话颠三倒四的，还想过来打我呢……幸亏妹妹来了，喊了一声，吓住了她！”
徐夫人难以置信，在柳家，能遇到这样的事？
“进去说吧！”
柳老夫人一看她们来了，连忙叫墨纹：“快来快来！坐我身边儿！”
徐夫人轻轻推了她一下，墨纹走过去。
老太太直接上手，拉着她坐下，“可伤着了？！”脸上的关切，不似做伪。
墨纹轻答：“老夫人放心，没伤着！”
“吓坏了吧？瞧这小脸白的！别怕别怕……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墨纹把刚才跟徐夫人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柳老夫人太纳闷了，“知道是谁了吗？”
正此时，胡氏进来了，仪态优美，说话仍是慢悠悠的：“母亲，已经打听着了，是平西伯府的孙莹儿，她已经出府了。”
徐夫人和柳老太太对视一眼，自觉都跟孙家无怨无仇的，这是闹的哪一出？
胡氏，此刻是一身紫色百鸟宋锦，与跟刚才那一身料子图案一样，只是颜色和式样不同。
估计这位买东西，就是看中了就：所有颜色都来一件……
连首饰都换了与衣裳相配的。
墨伊一直在细看那婆媳俩的表情。
柳老太太不像是知情的。而胡氏呢，她也应该不知道，但没老太太那么认真、动容，似是没大当回事。
胡氏接着说：“母亲，原本也没给孙家下贴子，不知道孙莹儿是跟着谁来的。”
几个人一听，都心中暗叹：没下贴子，她也能进门。连跟谁来的都不知道！
这个家当的！
“怎么个过程，杜鹃，你再细说说……”徐夫人对胡氏这态度，也很生气。
杜鹃半边脸都是红的，“我们少奶奶想去寻五姑娘，一路看着花，到了岔路。少奶奶停下脚步，想看看往哪个方向走。结果，那个……孙莹儿，上来就撞我们少奶奶。
还没等我们说话呢，就又推了一把。若不是奴婢扶着，少奶奶八成就要摔倒了……奴婢就问了一句怎么撞人，她上来就是一巴掌……”
杜鹃眼里带泪的捂着脸，委屈至极。半是假装，半是真的。
虽然她是墨家的奴婢，吃穿都一般。墨纹性子别扭，好强，总让人猜她所想。但家里和姑娘，对她们都没那么差。骂的时候都少，更别提打了。
“后来，她竟然又想对跟我们少奶奶动手了……奴婢赶紧挡在面前。
也正这个时候，我们五姑娘来了。立刻让奴婢来请您府里人过去。她一听，这才跑了……”
“难不成她真的疯了？你以前不认得她吧？”柳老太太拉着墨纹的手问。
墨纹摇头，“见都是头一回见！”
柳老夫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又去问胡氏：“府里的人都眼瞎耳聋吗？就不管管？还得等客人来叫人？”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府里的人不说制止劝阻，也不说来叫当家太太。
最后，还是人家自己的丫头护主，来叫的人。
家里下人都是……
丈夫生辰，她不想说难听的，可胡氏这家是怎么当的？
被婆婆问到头上，胡氏心里还不痛快呢！
她刚换了身衣裳回来，正心情大好，结果出了这种事！
平民出身的女子，就是麻烦！
那孙莹儿怎么不去撞别人，单单撞你？
说不定，就是这个“三少奶奶”，一进柳家就眼花缭乱，手足无措的碍着孙莹儿了。
孙家那丫头，一贯的欺软怕硬，可不就收拾她了么。
哼，这样的，也配嫁徐可！
见过徐多少回，常叹女儿年纪太小！
“母亲，前头刚来了不少客人，人手有些不足。夫君从后院调过去一批。还有就是……三少奶奶去的那地方，一般客人去的不多，所以值守的人少了些……”
柳老夫人心里这叫一个气啊！
她的意思是嫌弃人家走到那儿去了？
就算那儿去的人少些，但也是在柳府啊！不能说来的客人都打起来了，你这个当主母的还不知道吧？
成天只知道爱美，却什么都撑不起来，让老太太心头火起。
可若是当面数落她，回头她再一哭一病。着急难过的，还是自己那傻儿子。
无可奈何啊，自己那宝贝儿子，就是中了她的蛊！
果然，就见徐夫人也恼了，冷声问：“纹纹，你是在院子里，没走到外院儿去吧？”
墨纹摇头还没说话，柳老夫人赶忙说：“没有没有！今天这事儿，怪我！家里没安排好，让咱们可哥儿的新媳妇儿第一次上门，就受了惊吓！老太太先跟你赔个不是！”
墨纹连忙说：“老夫人您快别这么说，来的人多了，难免有些意外！”
“再意外，也没有让客人受到惊扰，还要自己解决的道理！”
她脱下腕子上油亮的紫色镯子……
墨伊一看：好东西！！
怎么大家都喜欢二话不说的送镯子啊！
“好东西”直接套到了墨纹手上。
墨纹赶紧推辞，徐夫人却说：“老太太疼你，你就收着吧！”
这下，连胡氏眼睛都溜圆了……那件东西，她也很喜欢的好吧？！
“你和墨伊姑娘，很给我们柳家面子！老太婆心领啦！
徐夫人，回头，我就让柳岳上您家登门道歉去！再有，孙家的事儿，我们肯定也要问个明白！会给您一个交待的！”
徐夫人笑得真成，表示不介意。
胡氏脸色微沉，但也没说什么。
柳老夫人亲自拉着墨纹去了宴会厅……
一路走，一路给她介绍家中亲友，顿时，不少人跟墨纹热情起来。
玉安公主还没走，柳老夫人特意过来，为她和墨纹介绍……
看着柳老夫人和徐夫人，那么给那贱人面子！
玉安公主心里真是吐血三升。
172小损大得
宴会罢，墨纹随着徐夫人回家。
傍晚，柳岳就来了，带了礼物，赔了礼。
表示，他亲自去孙家问过了，孙莹儿确实是犯了癔症，家里已经将她送到庄子上养病去了。
还特意给杜鹃二十两银子，两匹布，一件金钗和一对金耳环，夸赞她忠心护主。
徐阁老笑着接受了。
都晚上了，徐可才回来，进门就听说了此事。
心里有些讶然，后宅女子的口舌之争，怎么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
徐柳两家门楣差不多，祖父为人清雅，柳阁老却是火爆粗俗。
平日里关系不远不近，今天柳岳都亲自上门致歉了，看来柳家很重视此事。
墨纹回来愣了一会儿，又泡了个热水澡。
杜鹃脸上红印已经消了，看到柳家还给她送礼了，乐得合不拢嘴。她一个小丫头，何时得着过这么多东西。
墨纹让她收好，将来出嫁时当嫁妆，杜鹃还假客气了一下……
院子里的锦芳，如今还是通房丫头，徐可成亲后，倒整天的不在家了，她不在跟前伺候，就得不着赏赐。
合着，她现在是什么都得不着了？
一听墨纹在外头吃了瘪回来，又在院子里说笑了……
墨纹泡了个热水澡，穿着单薄的睡衣，坐在梳妆台前坐梳头想心事。
今天，她倒是第一次体会到：姐妹在外头，齐心协力带来的益处。
还有……墨伊遇到事，能迅速冷静，确实比自己要强些。
这件事，虽然受了委屈，但得到了柳老夫人抬举，一下子认识那么多人。
而且，还能逼着孙家舍弃了孙莹儿。
柳岳亲自上门赔礼。
可以说，最后自己是小损大得……
想到当时自己的恐惧，墨伊确实要强些，这心里头还怪酸的……
正此时，徐可进了门。

墨纹一看到他，顿时，委屈涌上心头。
“你还好吧？”徐可一如往常，虽然在问侯她，但却不带真心实意。
这一下，墨纹又要崩溃了……
她都经受了些什么啊！
为什么？
这么一想，眼泪哗的一下……呜呜的哭出声来。
徐可有些尴尬，可今天，他也真的没办法不管不问，掉头就走。
只得上前，又轻声问：“不是说只被吓了一下吗？别哭了……”
墨纹只呜呜的哭，说不出话，却一把拉住了徐可……
这个看了一眼，就让自己放弃几年计划的人哪，却是伤她最深的。
而且，她还只能受着，无人可说。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一刹时，脑海里想到的是母亲的越争越败。越吵，父亲离她越远。
还有赵嬷嬷和墨伊都提醒过自己的：不要太过注重脸面……
于是……
她声音凄婉：“当初，明明是您来向我提亲的。对不对？您不知道，当我知道这个消息时，都不敢相信是真的，跟做梦一样！
坐在花轿上，我心里又是多么的欢喜……可是您……夫君，您为什么要羞辱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您的女子？”
徐可被她扯住动不了，心里又有些不忍，轻叹一声：“你别这样……”
“我知道，我家世低微，才貌寻常，可我这一颗待您的心，日月可鉴！丝毫不掺假的！人家都说，婆婆难处。可在咱们家，祖母和母亲，两重婆婆都心疼我，喜欢我。为什么单单您，铁石心肠呢？”
她扯着徐可的手，白而嫩，微微的颤抖显示着内心的激动。
到底，让徐可生出一丝怜惜。
“我知道，我对不住你……”
“心中有这么大的事，却无人可诉说，每每被问起，都要掩饰编排……”墨纹摇头苦笑：“随母亲去赴宴，却又遇到这种事儿！那么多女客都没遇到，偏偏是我！”
听她转移了话题，徐可倒感觉轻松了一些，连忙说，“孙家就是个破落户，连男带女的，行事都不大体面。今天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情况特殊，寻常不会这样的。柳家也郑重的赔了礼，你别难过了……”
墨纹摇摇头，“一切都太巧合了，她就像跟着我到了人少的地方似的。而且，那么闹，柳家连个下人都没有。我害怕极了……有客人看到了，却也不管。连玉安公主看到了，都坐着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