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婆子让了位置,说:“那你来做。”
陆鸢接了手,利落地剁鸡肉。
何老婆子道:“今晚得熬你和晟哥儿的药,春花秋花那打虫的汤药什么时候熬?”
陆鸢:“明天下午等我回来,毕竟孩子太小了,也不知药性怎样,得守着才行。”
何老婆子赞同地点了点头:“那你做饭,我出去给秋花洗澡。”
陆鸢闻言,动作一停,打趣道:“这喊了曾祖母就是不同,之前一个月,老太太你可是从来没给孩子洗过澡。”
何老婆子:“这能一样吗?她们能喊我曾祖母,那就是我半个曾孙女。”
“再说了,我为晟哥儿的事都愁得睡不着了,哪顾得上你那两个闺女?”
说着,何老婆子也走出了厨房,摸了摸放在日头底下晒的水。
温度适宜,也够两个孩子洗的了。
那屋顶被吹飞的杂物房,也就成了暂时的澡间。
何老婆子把水提了进去,把秋花喊了过来。
自陆鸢去市集上摆摊后,平日也忙碌,大多时候都是何老婆子在带秋花,也经常抱,倒是给处出了点感情。
小孩子最能知道谁对她好。所以何老婆子一喊,她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何老婆子给秋花洗着澡,也想着一会烧一锅热水,提到屋子给晟哥儿洗洗。
陆鸢做好暮食,端到桌上,大声喊道:“吃饭了。”
没一会,她就看到祁晟换了身灰色短打,短发上带着水汽,拿着竹竿出了屋子。
他还挺适合短发的,但估计也就只留这一回,之后长了就不会再剪了。
陆鸢转头进厨房把药给煎上,再顺道把鸡肉粥端了出来。
祁晟的肠胃不好,两个孩子的肠胃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她多熬了一些粥让两个孩子一块吃。
往他们的碗里盛了粥,陆鸢也给她们分了鸡肉和菌子:
“入夜蚊子多,吃完了就回屋。”
何老婆子与孙子道:“丽娘说你现在的脾胃吃不了油腻的,你就先喝粥,等过段时日,祖母再去卖一只鸡回来杀。”
何老婆子虽然几乎把钱都给了孙媳,但她还在做绣活,依旧是有进项的。
祁晟:“祖母,我不馋,吃什么都成。”
比起躺着那几个月,日日都是流食,现在已经好了不止丁点半点。
用了暮食,陆鸢也赶紧去洗澡了,省得入夜喂蚊子。
她洗过澡,就去厨房用淘米水洗脸。
这淘米水已经煮沸过,现在也放凉了。
洗过脸,陆鸢也端了一些进老太太的屋子。
给两个孩子都洗一把脸,也顺道留下来与她们说一会话。
何老婆子道:“洗好了,还不回屋陪你男人去,在这聊什么。”
陆鸢:“什么男人,那是老太太你的孙子。”
何老婆子:“是我孙子,可就不是你男人了?”
陆鸢:“一会再回去,今日忙了一整日了,也得陪陪孩子呀。”
说着,她看着秋花,说:“秋花,跟着我念,我叫秋花,我住在围山村。”
何老婆子不解道:“你教这几句话是作甚?”
陆鸢:“孩子若是走丢了,好歹还能和别人说她哪里人,若是遇上好心人,也能送回来。”
说罢,她对着秋花继续道:“来,一块说,我叫秋花。”
秋花眨巴了一下眼睛,开口一字一顿:“我,叫,秋,花。”
陆鸢脸上笑意顿粲:“秋花真棒!”
这吃饱了和没吃饱就是不一样,傻乎乎的秋花,眼里都好似有神了。
何老婆子听到秋花说话,也惊诧地看着她。
这孩子之前也就只会说一两个字,傻乎乎的,所以今日与孙儿说话的时候,也没太在意她,没想她还挺明白了。
被夸了的秋花,好一会后,也跟着扯开嘴角笑。
陆鸢极少看到秋花有表情,所以也大大鼓舞了她。
她继续缓缓教道:“我来自,围山村。”
秋花张口跟着她说:“我,拉,治,未,山,村。”
虽然音不准,但好歹能说上好几个字了,陆鸢也不吝啬夸赞辞。
“小秋花你真聪明,一下子就记住了,来,我们再念一遍。”
祁晟听着隔壁屋传来的欢声笑语,忽然就觉得自己这屋怪冷清的。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隔壁屋的声音才停下,过了一会,耳边传来房门推开的咯吱声。
祁晟朝着房门的方向开了口:“丽娘?”
陆鸢:“咋了?”
她走了过来,从床头摸出梳篦梳头。
祁晟默了一下,才问:“你可是生气了?”
陆鸢暼了他一眼,疑惑道:“为什么这么说?”
祁晟道:“你从磨豆子回来后,就没与我说话。”
陆鸢仔细回想了一会,问:“我没与你说话吗?”
祁晟点头:“没有。”
陆鸢梳了发,与坐到床上,说:“你躺进去些。”
祁晟挪了挪位置,靠墙后,把外边留给她。
“我不与你说话,你就不能找我说话呀?”
祁晟:“我以为,你因我与祖母提及你样貌,你生气了。”
陆鸢脱鞋上了榻,把梳子放回枕头底下,说:“我也没那么小气,再说了,我现在确实不大好看。”
想了想,她又说:“先说好,我就算现在不大好看,你也不许说我丑,我不爱听。”
听得出来她确实没生气,祁晟心下松了一口气,道:“样貌美丑,对于经历过生死的我来说,没那么重要了,你长成什么样,我确实不太在意。”
陆鸢立马挺直背脊,道:“我在意呀,哪个姑娘妇人不爱漂漂亮亮的?我也爱呀,等我挣钱了,我就去买面脂买胭脂水粉装扮。”
祁晟想了想,说:“那等之后,我挣了银钱,交到你手上,你想如何花使就如何花使。”
陆鸢撇嘴躺下:“先把你眼睛治好再说吧,我现在就靠我自己,不指望别人。”
祁晟也在旁躺下,比起昨夜,今夜倒习惯了一些。
他沉默了许久,才问:“若我这眼睛治不好,你……”
陆鸢打断他:“治不好,你还有手有脚,能干体力活。”
“再说了,你双眼在时下还能视光,就是不能全治好,等过些时候,兴许自己就能恢复些许的视觉,那时日子也能自理,也不影响干活。”
话到最后,陆鸢好奇地问:“你若是能视物了,第一眼想见到什么?是人还是物?”
祁晟:“想看看祖母,也想瞧瞧你是何模样。”
祖母忧心了数月,是否又长出了华发。
他也想看看苏氏,无关美丑,只是不想关于她的样貌,都是从旁人的嘴里了解到的。
陆鸢:“那行,等着你双眼恢复的那一日。”
总以为她长得不好看,那她这些时日就好好养着,等他恢复了视觉,瞧他还能不能认得出来。
夫妻二人说了一会儿话, 陆鸢就睡了。
在公鸡鸣啼的第一声,她便被吵醒了,透过窗缝瞅了眼外边黑漆漆的天色,琢磨着还能再睡一个时辰。
她正打算继续睡, 却感觉里侧的人翻身, 没一会又翻向另一侧。
辗转反侧, 像是一宿又没睡。
陆鸢眼角带了点湿润,没睡够的打着哈欠, 呢喃不清的说:“你早上还是随我去趟医馆瞧瞧吧。”
祁晟身体一僵:“吵到你了?”
陆鸢应:“大红给叫醒的。”
说着,转身继续睡。
祁晟想了想, 说:“还是把那只鸡送走吧。”
过了许久, 身边的人都没应声,像是又睡了过去。
祁晟想了想, 又不自觉地觉得好笑。
他一个大男人, 竟和一只公鸡不对付。
陆鸢又多睡了一会, 人还没醒, 窗户外就传来何老婆子喊她的声音:“丽娘, 该起了。”
祁晟坐起,伸手轻推了推身边的人:“丽娘, 祖母唤你了。”
陆鸢睁开了眼,呢喃应道:“晓得了, 现在就起。”
许是昨夜喝了药, 今日睡得格外的沉,也就听到公鸡叫的时候醒了一小会。
祁晟听到她说起了, 也就没继续喊,但她迟迟没动作,便问:“又睡着了?”
陆鸢盯着屋顶发呆, 应:“让我缓会。”
刚醒来,都还有点懵,她得缓会。
她视线慢慢落到祁晟的脸上。
昏暗中,他的轮廓有些模糊。
今日是她在这个时代结婚的第二个早上,她竟成了有夫之妇。
也不是假的,更不是什么协议,而是真真正正的夫妻。
昨日醒来时,他人早起了,成为有夫之妇的感觉也没有现在这般强烈。
祁晟便是瞎了,但敏锐力还在,他能感觉到身边的人在盯着他打量。
祁晟喉间滚了滚,颇为不自在地把脸稍侧,佯装没发现。
陆鸢收回视线,摸出梳篦,坐起梳头。
“你也起吧,盥洗后再一块去镇上。”
想了想,又说:“你先到有客来食肆等我,我收摊再与你去医馆,行吗?”
祁晟点头应:“都可。”
陆鸢绾好发髻就出了屋子。
两个孩子也醒了,正蹲在她房门外发呆,一见她出来了。
眼睛顿时亮闪闪的,异口同声地喊:“娘。”
陆鸢揉了揉她们的脑袋,问:“刷牙了吗?”
春花点头:“刷过了。”
之前这两个孩子是不刷牙的,又加上营养不良,牙口非常的不好,参差不齐,稀疏错落。
好在这俩孩子还小,还能换牙。后期养好了,也不是啥大问题。
陆鸢:“一会煮好豆乳,我给你们都喝一碗。”
秋花最爱喝豆乳,她定定的说:“次,豆豆。”
陆鸢笑了笑,随而找到熬粥的何老婆子,提道:“郎君许是怕睡了便醒不来,所以整宿不睡,我寻思着再去一趟安平镇,让吴大夫开些能助眠的药。”
何老婆子担忧地朝着屋子瞧了眼,问:“这两日都没睡吗?”
陆鸢:“估计也就只睡了半个时辰。”
“老太太,我得煮豆乳,你帮我去里正家说一声,让他们今日把牛车赶到咱们家门外。”
何老婆子点了点头:“行,我去一趟。”
何老婆子出了门,陆鸢洗漱好,就给祁晟拿了柳枝和水:“你盥洗吧,我去煮豆乳了。”
陆鸢转身就进了厨房,春花也跑进去帮她烧火。
陆鸢把晾豆皮的架子放到灶台上,然后开始煮豆乳。
两桶豆乳得分两次煮,一锅能出五六张豆皮,也就是每回都能出十一二张豆皮。
之前吃了些,但加上今日的,也能有一斤腐竹了。
要是日日都煮豆乳,这一个月下来能有好几斤,也能卖钱。
可不是赶集日,镇上也就没多少人,估计一桶豆乳都够卖的了。
只不过这没有牛车到镇上,得自己背着走一个时辰,她的身体肯定是吃不消的,所以暂时只能做赶集日的生意。
陆鸢胡思乱想的同时,也在不停地忙活着。
等煮好一锅豆乳,她晾了两大碗,等会吃朝食时再分。
煮了一锅又一锅,煮好倒进桶里。
吃完朝食没多久,刘俊生也赶着牛车到了家门口。
刘俊生进了祁家院子,喊了声“阿晟”后,就问:“今日感觉咋样了?”
两个人差不多的年纪,算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也有几分兄弟情在。
祁晟应道:“今日好了些,就是睡不着,去镇上看看。”
刘俊生大概也能猜到为什么睡不着,就说:“慢慢来吧。”
说着,正要去搀扶他。
祁晟道:“不用扶了。”
缓了两日,祁晟也恢复了几分精气神,倒也不用特意搀扶了。
刘俊生见状,就帮陆鸢把豆乳都提到了牛车上。
陆鸢还是有点不放心,加上职业习惯,还是过去搀上祁晟的手臂。
才一搀扶上,她就感觉到祁晟手臂倏然紧绷,不仅手臂,他整个人一瞬间都是绷紧的。
陆鸢:……
还怪纯情的。
祁晟想把手抽出来,道:“不用扶,我能自个走。”
陆鸢直接抱住,斥道:“你走什么,你都昏睡几个月了,这腿脚无力,可不能走太多路,有人扶着,能卸一点力也是好的。”
“再说了,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俩都睡了两个晚上了。”说到后头,陆鸢压低了声音。
祁晟也不想在她面前露怯,便道:“我一个成年男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陆鸢轻笑了一声,戏谑道:“也不知是谁,一碰他,就绷得紧紧的。也不知是谁,不过给他换了裤子,就从脖子红到脸,再从脸红到耳……”
祁晟顿感无力:“你莫说了……”
他早该想到以苏氏那张不饶人的嘴,定会提起旧事,他就不应该嘴硬。
他又低声道:“我未与女子这般接近,还有……你的手松一些。”
说到后头,他的声调有些哑。
陆鸢低头瞧了眼,因她抱着,他的手臂压着她的胸脯了……
陆鸢默默松开了一点,只扶着。
两个人皆觉尴尬,好一会都没说话。
刘俊生也没察觉不对,道:“坐稳了,要走了。”
说罢,便驱赶牛车而去。
到了村口,刘俊生停下牛车,等要去镇上的人。
要是过一会没人,他就走。
等了半刻,有人来了。
陆鸢闭目养神,也没注意上来的人是谁。
“祁家郎君,你真瞧不见了?”
听见熟悉的女声,陆鸢睁开了眼。
一睁开眼就看到杏娘视线灼灼地盯着她身边的祁晟。
有些人的感情可不会因为自己成婚了,又或是对方成婚了而放下,他们只是恪守着那条不能越过的线,但感情依旧还在。
就算有感情,但也不能看得这么明目张胆呀!
祁晟只冷淡地“嗯”了一声,没有过多的回应。
陆鸢轻咳了两声,提醒那一直等着祁晟瞧的杏娘。
忽然听到咳嗽声,杏娘也恍然回神,扭头往牛车外望了出去。
刘俊生再等了一会,又有人来了,是挑着篮子和簸箕到镇上摆摊的李老汉。
刘俊生下车接过李老汉挑的货,绑在牛背上。
李老汉上了牛车,和祁晟打了招呼,问:“阿晟,你去镇上做啥?”
祁晟声调温和了些:“去医馆瞧瞧。”
李老汉问:“昨日不是去过了吗?”
祁晟应道:“夜里睡不着,再去开点药。”
李老汉点了点头:“睡了那么久,肯定也不困。”
陆鸢心道这里哪是不困的事,是敢不敢睡的问题。
李老汉,刘俊生与祁晟时不时说几句话,陆鸢也插不上嘴,一颠一颠的也犯了困。
昨日那药劲着实大了些。
陆鸢打了一会瞌睡,也不知怎的就睡了过去,直到耳边传来祁晟说“到了,醒醒。”的声音,她才迷迷瞪瞪地睁开眼。
看到面前的胳膊,她愣了一下。
她竟然靠着病号睡了一路?
陆鸢顿时生出几分愧疚,忙道:“手没麻吧?”
祁晟摇了摇头:“还好。”
他暗暗用劲握着拳头,缓解手臂上那股子麻劲。
陆鸢坐直,在转过头后,就看到面前的杏娘和李老汉盯着她看。虽然不知看什么,但看得她莫名的心虚。
李老汉笑道:“夫妻俩感情挺好。”
原来不是看她枕着病号,那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她腰背顿时挺直,问:“咋还不下车?”
李老汉和杏娘这才反应过来,牛车停了。
下车时,杏娘还多瞧了祁晟一眼,移开视线时,对上陆鸢的视线,她一愣,没说话,转头就走了。
等人走了,陆鸢与刘俊生道:“刘家三郎,你先把我家郎君送去有客来,等我卖完豆乳就接他去医馆。”
刘俊生点头应:“成。”
趁着刘俊生帮忙提着桶下牛车,陆鸢给祁晟塞了十枚一串的铜板。
祁晟摸到手里的铜板,愣了一下。
陆鸢道:“你去有客来总不好一直坐着,点碗面吃着,估摸着一个时辰就能卖完。”
她这么交代着,忽然就有种送儿子去托儿所的感觉。
祁晟听着她的话,再握着手里的铜板,心下有些难言的感觉。
一是觉着自己不挣钱,不仅给不了家用,还得花自己媳妇的银钱,颇感无能。
二则让他想起孩童时,祖母带他到镇上赶集,给他两文钱,让他去买糖葫芦吃,在原地等着她的旧事,她好似也把自个当成了孩童。
祁晟敛去胡思乱想,道:“你忙去吧,我虽眼盲了,但还是能照顾得了自己的。”
陆鸢“嗯”了一声,挑起豆乳就进了集市。
有人帮忙占位置就是好,这一回位置更加靠前。
陆鸢给了银钱,喊住了正要走的少年,给他舀了一碗豆乳:“请你喝的。”
那少年愣了一下,道:“你给钱了。”
陆鸢笑了笑:“我知道给过钱了,这给你喝,让你帮再帮我看一会,我得去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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