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们不是宿敌吗(素光同)

她知道，只要继续这样生活下去，她的身体会慢慢恢复，心态也 会越来越稳定。
她和她的家人，一定会过得越来越好。
“当年家里那么难熬，你妈说撑不过去了 ，我就 告诉她，好日子还 在后头呢，”外婆躺到了 床上 ，闭上 双眼，喃喃自语，“这一转眼啊，我家宝宝就 快十八岁了 ，越长越大了 ，越来越聪明了 ……”
楚天青抬手，指向了 墙上 的日历：“再过一个月，我就 成年了 。”
楚天青忽然 意 识到，外婆在和她独处时，总是叫她“我家宝宝”。如果有旁人在场，外婆会叫她“天青”。这种亲昵与克制，是外婆特有的温柔。
不管她长得多大，走得多远，在外婆和妈妈的眼中，她始终是她们的宝宝。

二 月中旬, 春节将至，街道 上不少店家 在门前贴上了对 联，放眼望去, 一片红红火火, 也算是弥漫着年味了。
楚天青和爸爸妈妈去超市采购了年货。这也是他们全家 人第一次一起逛超市。
楚天青推着购物 车，穿梭在货架之 间。她挑了香肠、虾仁、三文鱼、羊腿、核桃……每一样都是她爱吃的。
结账时 ，商品总价清晰地显示在了屏幕上。
妈妈吓了一跳，爸爸也吓了一跳，只有楚天青神色如常, 默默掏出手机付钱。
爸爸嘴唇动了动, 却连一句话 都没说出口。
妈妈搂住楚天青的肩膀, 小声说：“这……这也太贵了吧, 以后 咱们不能再来这种超市了。”
楚天青指了指塑料袋里的食品：“这些东西本来就贵啊，无论在哪里买，都不便宜……过年了, 我 们就吃点好的吧。”
妈妈提起一个塑料袋：“好，过年了，咱们吃点好的。”
楚天青从妈妈手里接过塑料袋：“我 来拎吧。”
妈妈原本还想拿回塑料袋, 楚天青轻轻避开了妈妈的手。妈妈就把楚天青的围巾往上拉了拉, 盖住她衣领间的那点缝隙。
回家 的路上，天色渐暗，街边的路灯一个接一个亮了起来。
楚天青拎着塑料袋, 走 在爸爸妈妈中间, 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 候, 放学了，爸爸妈妈一起来接她，她无忧无虑, 只想着再走 几步就能走 到家 门口。那一扇熟悉的铁门后 ，是已 经做好了的，正冒着热气的晚饭。
冬日寒风凛冽，但 她一点也不觉得冷。
到家 之 后 ，妈妈和外婆坐在卧室里聊天，外婆一手拿着毛线，一手拨着针脚，她膝上的那件毛衣已 有了双袖的形状，看那样式，还是给楚天青织的。
厨房里传来爸爸炒菜的声音，油锅“呲啦”一响，辣椒和蒜末的香味就飘进了客厅，那是家 的味道 。
楚天青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双腿蜷曲，身上搭着一条柔软的毛毯，怀里抱着一只毛绒鲨鱼。
现在她特别喜欢看电影。她才 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电影是她从没看过的。
寒假期间，每天一部电影，她不赶时 间，也不会被任何人打扰，只是沉浸在银幕中的故事里，就觉得无比满足。
她暗自感叹，长大了真好啊，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时 间，也有了自己喜欢的娱乐方式。
两天后 ，春节如期而至。
虽然市区禁止燃放爆竹，但 窗外偶尔还会传来几声零星的爆响，不知道 是谁在小区里放了摔炮，“啪”的一声就没了，隔了一会儿 ，又“啪”的响了一声。
爸爸、妈妈和外婆从下午就开始忙碌起来，厨房里响起切菜声、锅铲声，还有外婆爽朗的笑 声。
楚天青原本想进去帮忙，却被外婆推了出来：“你的手是做大事的，别来沾这些油水。趁着外婆还能动，就让我 来做吧。”
厨房空间不大，四个人确实转不开身。
楚天青只好退回卧室，翻开书本，认真学习。
晚上七点，年夜饭做好了，妈妈喊楚天青出来吃饭。
楚天青忽然听 见“簌”的一声轻响，连忙跑到客厅阳台上，夜空已 被一簇烟花照亮了，绚烂的火光在天上缓缓绽放，盛大而璀璨。
过年了！
她仰头，安静地看了几秒，眼底染上一层亮光。
烟花消散，她回到餐桌前，和爸爸、妈妈、外婆围坐在一起吃饭。
桌上热气升腾，摆放着几盘美食，蘑菇豆腐汤、茄子烧肉、清蒸三文鱼、孜然烤羊腿、辣椒炒鸡蛋，还有一大盆白菜粉条炖肉，真是丰盛的不得了。
这一顿饭，是楚天青记忆中最温暖的年夜饭。
寒假一晃而过，不知不觉便到了尾声。
二 月底，省立一中重 新开学，校园里的隆冬寒气尚未散尽，寝室楼下的梧桐枝头悄悄冒出了点点新芽。
楚天青拎着行李箱，踏上熟悉的台阶。走 进寝室的那一瞬间，她看见室友们全部到齐了，竟有一种久别重 逢的亲切感。
“楚天青，你来了！好久不见，来，我 们抱一个！”顾思安朝她张开双臂。
楚天青愣了一下，走 过去抱住了顾思安，又转身抱了一会儿 郑相宜。
当她转向陈曼时 ，陈曼却侧了侧身，摆手说：“打住，我 要跳过肉麻的环节。”
楚天青点头：“嗯，你忙你的，我 也要开始收拾行李了。”
楚天青把行李箱放在柜子旁边，蹲下来开始收拾自己的衣服和书本。今年寒假，她在商场里新买了好几件衣服，虽然都是打折款，但 她很喜欢。她把它 们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
以后 ，还会买到更多新衣服的。她心想。
次日清晨，同学们又要早起上课了。
教室里开了暖气，还有些冷，天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凌乱的书桌上。许多同学还沉浸在寒假的氛围里，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发呆。
距离早读只有十分钟了，教室里却还有四分之 一的座位是空的，四处弥漫着一股慵懒的气息。
楚天青已 经端端正正地坐好了。她手肘支在课桌上，双手托着脸颊，目光落在前排纪明川的身上。
她轻声唤了一句：“纪明川。”
纪明川没反应。
楚天青又喊了两声：“纪明川……明神，明神？伟大的明神？”
纪明川一直没有回头。他只是靠在椅背上，低声回应：“什么事？你叫了我 好几次，还有那一句‘伟大的明神’，听 起来像是一种讽刺。”
楚天青笑 了笑 ，实话 实说：“我 看见你剪头发了。”
纪明川静坐不动：“嗯。”
楚天青又说：“你转过来，让我 看看你的脸。”
“不必了吧，”纪明川礼貌地拒绝了她，“又不是没看过……”
楚天青扑哧一笑 ：“其实你还是很好看的，无论什么发型都很好看，只不过，你好像太在意自己的形象了，稍微有一点变化，你就……”
话 还没说完，楚天青反应过来：“哎，不对 ？你和别的同学都是正常说话 的，怎么就对 我 不一样呢？难道 ，你只关注你在我 眼里是什么样子的？”
纪明川沉默了好几秒，或许不止好几秒，总之 ，楚天青等了一会儿 ，纪明川才 说：“早读快开始了，我 只是在调整状态，专心背语文。”
楚天青仍未放弃：“那你转过来让我 看看，求求你了。”
纪明川转过来了，与她对 视，她从他的头顶一直打量到他的衣领。其实他和从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区别，她决定把实话 告诉他：“嗯，果然还是很好看。”
纪明川只说：“以后 你……还是尽量不要对 别人说求求你了，有人教过你这么说吗？”
楚天青还没回答，纪明川已 经想起来了，不禁冷笑 一声：“是十八班那个许月亭，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楚天青也不明白为什么纪明川对 许月亭的敌意一直如此强烈。她感叹道 ：“你的意思是，他心黑，我 和他说过话 ，我 也心黑吗？”
纪明川自然而然地解释：“不是这个意思，我 是说，你没必要学他那种说话 方式。你自己现有的方式已 经很好了。”
楚天青点了点头，依旧看着纪明川的双眼。她心里却在想，纪明川真的觉得她的说话 方式很好吗？在她的记忆中，她曾经把他气得够呛，他转身就在笔记本上狂写一页纸，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骂她？难道 他都不记得了吗？
纪明川略微侧过头：“三月快到了，你快要去北京参赛了吧？”
楚天青忽然意识到，纪明川非常关心她的日程安排。此时 此刻，她都没惦记着科技创新大赛，纪明川却知道 她快要出发去北京了。
楚天青小声说：“嗯，后 天就要去北京了，还要在台上答辩，我 已 经做好准备了，所以我 一点也不觉得紧张。”
纪明川再次与她目光相接：“听 起来像大学毕业论文答辩，不过你准备了那么多内容，其实也算得上是毕业论文的水准。”
楚天青笑 了：“我 会给你带纪念品的。”
纪明川还是那句话 ：“心意到了就行，别买太贵的。”
“我 现在有钱了，”楚天青往前挪了挪，“我 不会再买几块钱的东西送给你了……”
纪明川低头笑 了笑 ，还没来得及说话 ，楚天青又补了一句：“至少会是十块钱以上的。”
“也行，”纪明川看向窗外，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不过十块钱以上的东西，要是买两份，难免就有点破费了，还不如只买一份。”
纪明川这句话 说的拐弯抹角，楚天青还是听 懂了。她答应道 ：“嗯，那我 只买一份送给你，这一次不会再给宋远舟带东西了。”
纪明川这才 放下心来：“那就好。”
纪明川低头翻开课本，唇边还带着一点笑 意。
两天后 ，楚天青跟随闻老师一同启程前往北京，参加全国中学生科技创新大赛的决赛。
三月的北京，春寒料峭，风里还掺杂着冬日残存的凉意。
楚天青把白色羽绒服的帽子拉高了一些，紧紧裹住自己的头发。这件羽绒服是她在今年寒假新买的，保暖又轻盈，她很喜欢，穿在身上，让她觉得温暖又安心。
比赛设在北京科技馆展览中心，主展厅是一座巨大的银灰色穹顶建筑，四周都是玻璃幕墙，光线打在平滑的地面上，泛着柔光。
楚天青领到参赛牌后 ，走 在闻老师身后 ，步入展馆，眼前的景象让她怔住了。

展厅内人潮涌动, 氛围热烈。各类展台整齐排列，风格各异，有的展台配备交互式触控屏, 有的搭建出了完整的实物装置, 还有的正在播放动画模拟流程。人工智能、生命科学、新能源技术、智能制造……各种前沿领域在这 里交汇，仿佛能窥见未来 世界的一角。
参赛选手 来 自全国各地，楚天青听见了各种南腔北调的口 音。她站在人群之中，环视四周，心 跳也悄然加快了。
楚天青走 到自己的展台前, 做了一个深呼吸, 开始布置展台。
闻老师也站在一旁, 俯身帮她摆放资料和展品。
她还在心 里给 自己打气, 她连雇佣兵都见过了，也算是有些阅历了，这 里又没有雇佣兵, 她更不应该紧张了。
展板已 经立好了，白底蓝字，排版清晰, 上面展示着整个项目的构思框架、技术路径、核心 数据和预期应用, 整体逻辑一目了然，旁边还附有一张二维码，扫码即可在微信小程序上试用软件。
闻老师站在她身边, 轻声说：“你整理 得很清楚, 别人一看就明白你在做什么。”
楚天青把最后一份资料摆正, 往后退了一步，认真打量自己的展台。
此 时此 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并不渺小。
那些曾经在纸上勾勒的流程图, 还有反覆修改的计划书 ，都变成了可以呈现在他人眼前的成果。
楚天青站在展台旁，挺直了后背，心 跳虽然还有些快，却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心 里充满了期待。
上午九点，评委巡展问辩正式开始。
评委人数众多，共有好几组，每一组都有五人。他们穿梭在各个展台之间，仔细观察每一个参赛项目。
参赛选手 的研究方向不同，每组评委也是由 不同专业背景的专家组成。楚天青知道自己属于“计算机软件”方向，提问她的评委大 概也是计算机软件专家。她站在展台前，脑海里设想着评委可能会问的问题，提前打好了腹稿。
忽然，她看到一组评委正朝她走 来 。
楚天青双手 交握，站姿笔直。
评委停在她的展台前，其中一位年长的男教授微微颔首，抬头 看着展板上那行 黑体标题：《基于自然语言处理 与多模态行 为数据的中学生学业个性化诊断与推荐系统》。
他的目光扫过几行 介绍，又看了楚天青一眼，直接开口 ：“你这 个系统，是帮助学生、家长和老师三方之间……合理 沟通的，对吧？”
楚天青点头 ：“是的，系统设计的出发点，就是为了提供一个辅助诊断和个性化建议的平台，让学生的成长过程更健康，也为家长和老师提供更有依据的支持与决策。”
另一位年轻的女教授翻看了材料，提出了更尖锐的问题：“嗯，你这 个软件的功能方法写得很好，但我要问你一句，如果家长真想了解孩子的情况，也可以直接去问AI，比如现在的大 语言模型deepseek，有问必答，你知道吧？那家长和老师为什么非得使用你这 个系统？你觉得你的系统的核心 价值到底是什么？”
这 个问题，直接而准确，也切中了要害。
楚天青早有准备。
她微微一笑：“我的系统，会为每个学生自动生成一套个性化规则、沟通提示和心 理 缓冲方案，这 些内容不仅参考了他们日常的文字表达和生活习惯，也结合了心 理 学的认知发展阶段、沟通模式分类等专业理 论。”
她双手 背在身后，继续说：“很多家长其实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 能模糊地感觉到孩子变了，青春期逆反了，没小时候那么听话了。像您刚才提到的，有些家长会去问AI，但AI只 会根据家长提出的这 些问题，生成标准答案，AI本身并不会主动发现这 些问题，你问它什么，它才答什么。”
她指向展板上的一行 字：“而我的系统不是等待被提问的工具。它会主动分析孩子近期的言语和行 为，提前发出提示，它能在情绪还没彻底爆发之前，生成家长想不到的提示词，比如‘最近避免在饭桌上讨论成绩’、‘适当 允许孩子表达否定 情绪’，这 些建议听起来 琐碎，却能避开严重的家庭冲突，搭建家长与孩子沟通的桥梁。”
话音落后，楚天青自己都有些惊讶。她原以为她会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没想到她竟然一气呵成地讲完了。
展台周围安静了几秒，评委们低声谈论了一会儿，似乎是对楚天青的表现感到满意。
那位女教授轻轻点头 ，露出微笑：“我看见了你这 个项目技术实现的流程图，你也接入了deepseek的API？”
楚天青提高了嗓音：“是的，我这 一套系统，也属于自然语言生成类的范围……当然它不只是生成文本，它的核心能力是理解学生的语言，分析他们的行 为，主动生成个性化的沟通建议。”
那位男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又问：“你再说说，你这 个系统在技术实现上，具体用了什么方法？你支持四种客户端，对吧？包括网页端，安卓、苹果和微信小程序？”
讲到这 里，男教授转过头 去，看着其他四位评委，评委们竟然都笑了。
男教授说：“我们这 一路看过来 ，你这 个软件的完整度是最高的，好像都能直接投入应用了。”
楚天青也笑了一下，然后才回答：“嗯，我的系统整体采用前后端分离架构，前端是React和Tailwind CSS，后端是用Python开发的，再用Flask框架处理 用户请求，调用本地模型和deepseek的文本生成API，输出个性化建议。”
她抬起手 来 ，指着展板上的流程图：“情绪分析部分，我用了轻量级的NLP模型，我还结合心 理 学专业知识，自定 义了一套规则系统，触发内部标记……”
女教授打断了她的话：“那数据隐私这 一块，你是怎么处理 的？”
楚天青立即回答：“所有用户数据都经过加密处理 ，系统不会记录任何原始内容，也不会用于二次训练，只 做即时分析，我会保护每一个学生、每一位家长的隐私。”
最后一句话，楚天青说得十分坚定 。
接下来 ，评委又问了她许多关于算法和架构的问题，她全都回答出来 了。
为了保护用户数据，楚天青花了不少心 思。她设计了一套安全模式，用户的输入信息不上传服务器，不参与训练，计算结果在本地暂存，即时清除，不仅能保证响应速度，也是最大 程度地保护了隐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