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是妖怪了，只要给钱，就是鬼修他们都能卖吃食。
木吒深以为然的点头。
见得多了，也就没什么惊恐的了，反正这些个妖怪也不敢吃人。
达成人妖和谐共处成就的陈塘关，今日也很有活力。
城墙之上的守卫到了轮换的时候，来了一批，又走了一批。
红色的绸绫从瞭望台，迎风飘扬，像是在COS旗帜，跟着便响起一声感叹。
“这真是欣欣向荣之景啊！”
瞭望台上方，和哪吒躲在其中的白芷往下看，陈塘关内还真是人来人往，连地面都翻新，用青砖铺了一遍，沿街的屋子原本还是土泥房，现在也都换成了青砖瓦房。
虽然改的地方还不多，大多数地方都是毛坯，但过不了多久，都能换上青砖。
百姓脸上的笑容也灿烂许多，走街串巷的小贩身后总跟着一群孩子。
哪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蹙起的眉宇跟着松开，眼中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茫然，他甚至已经想不到这条街之前是什么模样。
但清晰的记得，陈塘关的百姓此前脸上从未是这般的笑容。
入冬之后，别说是百姓，就是阿父阿母脸上也时常带起深深的愁苦之色，每年饿死冻死的人不计其数。
“……今年。”哪吒双手扣在身后，收回目光，视线落在白芷脸上，她坐在城墙边，双腿垂在半空，嘴角浮现出淡淡笑意。
视线不由自主的就落在了她的眉眼。
“嗯？”听到哪吒的声音，白芷偏头看他，揶揄道：“想吃糖葫芦了吗？”
“啧——”哪吒不爽的啧了一声，瞧见她满眼打趣之色，面无表情，动作飞快的抬手捏住她的下颌，对着她的唇咬了下，趁她没反应过来时，又迅速离开。
动作行云流水，主打一个登徒浪子，眼中升起调笑，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从容，缓缓道了句：“多谢款待。”
“……”还得是你啊。
白芷开始怀疑哪吒是不是开启了什么错误的设定。
不过好在，现在是在外面，所以哪吒和白芷也不敢多加放肆，谁知道这附近会不会就躲着什么妖怪。
哪吒抬手抬手撑着墙头，一用力，整个人轻轻松松的跃起，身体一转，动作利落潇洒直接坐在了白芷身旁，曲起一条腿，混天绫绕在他身后，迎着风左右飘动着。
从城墙往外看去，眺目远望，初冬来临，远处已经是一片枯黄之色，再远处的山林虽还是一片绿意，但隐隐约约也能看到枯黄之色。
“那边——”哪吒指向远处，微微蹙眉，眼中生出狐疑之色：“是什么？”
此前陈塘关有这种东西吗？
论道地点不在陈塘关内，而是在陈塘关外的空地。
短短三日功夫，在杜先生的监管下，看台已经修筑的差不多。
白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在一片荒土地，出现一个建筑，不是屋舍，因为没有房顶，因为是冬日，所以也没遮阳的稻草顶，阳光直射而下，下方是一个个弧形竹子搭建的长椅。
一层叠着一层，看起来有点像此前白芷做的那什么年轮蛋糕。
不少百姓还在勤勤恳恳的干活，从此处看去，那些人就像是小小的蚂蚁，忙忙碌碌。
“是看台，明日要用的，届时我与师祖在中间论道，四周坐满人。”那场面，不就跟脱口秀似的？作为虎鲸，社恐是不可能社恐的，某种意义上，她还属于社牛。
那看台是按照她的图纸所造，不过杜先生还改良了下，左右两边都加了墙壁用以挡风，有点像放大版的八卦阵。
非常符合师祖的身份，不错，实在不错。
白芷神情满意的点点头。
四周坐满人？哪吒表情空白了一瞬，想象着那个画面，师祖论道，人族和妖族吃吃喝喝，甚至还有人卖冰糖葫芦、棉花糖、炒饭、炒面、红糖水……
那画面，如何用美来形容？
感觉下一秒，师祖就会毫不犹豫的大开杀戒。
就算是天雷来了也救不下那些个人族吧？
一点不知道哪吒心底的忧虑，白芷看到那宏伟建筑即将竣工，忍不住站起身，细看那看台，止不住的点头，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子满意之色。
别的不说，就是杜先生这动手能力，简直就神仙来了都不换。
不若给杜先生封个工匠神位？白芷小算盘打的飞起，此刻已经彻底忘记，杜先生严格来说，是李靖大人的属下。
给杜先生来个神位这事，白芷真觉得可行性极高，心中欢喜。
感叹道：“今日能竣工，不错、不愧是修道者，办事效率就是高。”
“你说我们要不要收些门票钱？”白芷幻化出一个金算盘。
哪吒听之，浑身一颤，总觉得此事之后，自己大概会被师父狠狠教训一顿。
白芷一点都不知道来自哪吒的担忧之情，小算盘打的啪啪响：“若是一人收取一钱，修士们收取十钱，根据位置再定价，按照这势头，明日怕是会有千数，收来的钱就是……”
她哒哒算了两下，得出一个伟大的数字，顿时喜笑颜开，扭头看向哪吒道：“我与李靖大人本准备推广火炕，但是余钱不多，准备明年再说，现在看来，这火炕可以提早取上日程。”
“……”哪吒虽不懂火炕是什么，但稍加联想，这又是火又是炕，怕就是冬日暖和的炕床，且大概率是给人族百姓。
白芷所言所行皆是为了百姓，若是师祖这般小气，也枉为圣人，这般一想，哪吒顿时觉得，搞个看台，弄些吃喝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来——”哪吒疑惑看向白芷。
“什么？”
哪吒：“你明日的论道已经准备好了？”
听着话，白芷瞬间信心满满：“自然！”
开玩笑，命题作文还搞不定吗？那她岂不是白上那么多年学？
瞧她信心十足，哪吒也跟着放下心来，想必白芷应当有了对策。
不过……
师祖那边真的没问题吗？
想到师父来寻他们时所说的话，哪吒有些不放心。
事实证明！
元始天尊对接下去的论道方向思考的并不顺利。
仙人论道，论的是一线生机，是万物机缘，是天地神通，是修行本心……
什么时候论过“百姓吃饱与王朝税收到底哪个更重要？”
对仙人来说，这两个哪个都不重要！
人族是否吃饱饭，与他何干？王朝税收衰败与他何干？
但作为要面子的元始天尊既然应下，自然不可能落面子，就是临时恶补，他也得把这个论道给赢下！
此事就苦了几位弟子。
其他金仙除了侍奉元始天尊本体的二位，还有六位明日才到，于是乎只有太乙、文殊、普贤、玉鼎四人，一次次经受来自师父的拷问。
在看了夏、商两朝历史记载后，元始天尊低眸沉思。
书册被他随手放在一侧，几位弟子的心也随着书册被放下而重重提起。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得师父缓缓开口，问出了相当诡异的问题：“人族每日都需要吃饭？”
几位金仙：……
完了，他们觉得，这论道，师父还真不一定能胜过白芷。
太乙真人已经彻底麻了，他觉得自己刚刚去寻白芷，叫她嘴下留情可能还含蓄了，师父完全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哪里知道这些个东西。
“禀师父，这人族毫无道根，也无甚灵气，所以需每日食五谷杂粮，才得以续命。”情绪尚且稳定的文殊缓缓开口。
元始天尊一听，他连非盘古大神精血显化的妖族都看不上，更何况这些个被女娲用泥土捏造的人族？
闻言更是深深皱眉，问道：“那人族为何还未覆灭？”
近来他也恢复了些记忆和力量，知道了自己早已成了圣人，天地浩劫过了几载，只不过还未曾记起封神榜一事，所以对白芷这个扯虎皮胡说八道的家伙还没起疑心。
“这是——”文殊顿了下，还是普贤帮他接道：“是因天道喜人族。”
“天道？”这般一想，元始天尊神情微顿。
这般说的天道自然不可能是鸿钧师父，那么自然是另一个天道，而另一个天道所思所想……
天道与鸿钧不合一事，三清自然清楚，但那并非是他们可以涉及之事，一个不好，怕是都得覆灭。
难道这天道之女与他论道，是天道授命，这天道所图怕是甚大。
“那你们觉得这人族百姓果腹重要，还是王朝收取足够税收重要？”元始天尊又问道。
玉鼎看向几位师兄弟。
不出意外的，众人的表情都陷入同一的空白。
“……”这，这实属对他们来说也算是超纲吧？
文殊和普贤对视一眼。
片刻，普贤皱了皱眉，心中思忖，缓缓道：“自然是那人族百姓果腹更重要些吧。”
见他们都看来，普贤抬手，在空中甩出一副场景。
此前干旱之时，百姓颗粒无收，饿死者无数，躺在枯竭开裂的土地上，浑身赤裸，肚大如球，四肢纤细。
“百姓若食不果腹，王朝覆灭不过是弹指一瞬。”普贤道。
文殊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摇摇头，规避了目光。
玉鼎则道：“死伤不过千百数，又有何惧？”
“玉鼎师弟此言差矣。”文殊跟着开口，显然是极其不赞成玉鼎的话。
“王朝兴衰又如何落在这些个贱民头上？”玉鼎冷脸反驳，以一敌二不落下风。
元始天尊并未开口，只是听着三位弟子的争论，眼中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听到几位师兄就此辩论起来，太乙真人幽幽叹口气，他觉得，明日怕是他们几个一起上也赢不了白芷。
算了，只祈求明日输的不要太惨就是。
在太乙真人忧虑重重之时，截教众人迎来了多宝师兄，以及分身所化的通天教主。
通天教主装作一青衣书生，身旁跟着多宝道人。
多宝道人瞧着是个颇为严肃的男子，眉眼颇深，抵达陈塘关后，就带着师父一同来到赵公明师弟所在之处。
是一个两进出的新院子，处处整洁，青砖明瓦搭建，是截教一行在陈塘关的落脚之处。
虽不似仙家道场那般，但却也小优别致。
院内春意盎然，架着葡萄藤和一汪小池，还有几口碗莲。
“此闹中取静，虽不似仙家福地，也别有一番趣意。”朗朗之声响起，正在绘画的赵公明心间一抖，全然没有感应到有人来，眼神骤然凌厉，抬头看去，呆住。
“怎么，许久未见，不认识师兄了？”多宝打趣道。
一进门，左右瞧了眼，缓缓点头，瞧见正在书写东西的赵公明呆呆看来，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师傅、师兄！”
反应过来，赵公明慌忙放了笔，跟着走上前鞠躬行礼。
“此地不错，虽无甚灵气，但布置精巧。”
“师父谬赞。”
通天所化乃文质彬彬的年轻书生，眉宇间透着和善，不似元始天尊那般满身傲气，瞧着倒是平易近人许多。
打量一眼赵公明，发觉他功力见长，笑道：“看来修行未曾落下。”
“不敢不遵师傅教导。”赵公明自是不敢居功，连连道：“师傅远道而来，徒弟未能远迎，是徒弟之过啊。”
对此通天倒是不在意，他才不似元始天尊那般时常端着架子，挥了挥手，表示并不在意。
倒是另一件事叫他在意些，这一路走来还瞧见不少招牌匾额，那匾额上的字才是叫他觉得奇怪，于是疑惑问道：“我那二哥转性了？怎有那么多天尊包子？”
若是没有元始天尊的首肯，人族敢用天尊做名号给包子取名？怕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
听闻这话，赵公明有点心虚，轻咳一声：“元始天尊他好似被天雷劈过后就失了记忆。”
“什么？！”尚且还未进行封神大战，元始和通天之间的关系在老子的帮助下还未降至冰点，此时乍一听到师兄没了记忆，通天脸色一冷。
心中立刻想到，这是鸿钧师父的警告还是天道？
亦或者是其他？
“那封神榜一事可是真的？”多宝道人问道。
这一女子拿了封神榜一事，别说是他们，就是其他修道者也耳闻，更有甚者，说是入了封神榜就能够承香火，聚灵气，快速修仙。
赵公明抬手邀两位上座，团扇从屋内飞出，落在青石上，“师傅、师兄请上座。”
说罢，又拿出白芷赠与的干茶，此茶妙不可言，他烹煮一壶水，注入茶叶，一瞬间茶香四溢，连通天教主都随之眼神一亮：“此灵茶香味如此浓烈，实属少见。”
拿人手软，更何况，他满心想着与白芷仙者打好关系，赵公明自然不会愚蠢到叫外头的流言蜚语惹落在白芷身上，缓缓道：“师父请用、师兄请用，这封神榜一事还请听我缓缓道来。”
“砰——”
“砰！”
第二日，天光还未亮的彻底，远处响起一声声“爆炸”。
隔着屋子听不大真切，但对于修道者来说，却是十分明显。
修道者纷纷惊起，连带着早间入城的百姓也一副惶恐不安，抬头往上看去，发现天空之中竟然开起了花儿。
五颜六色的。
“那是何物？”
“莫不是仙术吧？”
“天上有了花儿？”
“哇！阿母阿母好好看，那东西好好看！”
沿街的屋舍纷纷推开窗户，入眼就是各种漂亮的烟火，天色逐渐亮起，那烟火也逐渐融入天光之中，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淡淡的奇怪的气味。
不等百姓疑惑，就听到报喜鸟出现。
“今日酉时，城外一里地，元始天尊与天道之女论道，走过路过，千万不能错过。”
“千年难得一遇，听元始天尊论道，有慧根者一步仙途，无慧根者身强体壮。”
“天道之女今日论道，门票不要998，不要98，甚至不要9，只需要3钱就能买到最好的位置。”
“各色小吃欢迎大家品尝。”
各种报喜鸟在空中飞舞，五颜六色，比之晨曦还绚烂。
金吒等人站在庭院内，清晰的听到报喜鸟的声音，尤其是听到那什么门票，忍不住面面相觑。
“要付钱？”金吒问。
木吒皱着眉，若有所思：“三钱，确实不贵。”
“师祖会发怒吧？”杨戬忧虑。
倒是姜子牙一派沉稳的模样，缓缓开口道：“师父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主公为百姓可谓是鞠躬尽瘁，还借此机会，叫百姓摆摊做吃食，此乃大善啊。”
“……”姜子牙师叔绝对是叛变了吧？
而姜子牙作为前半生和百姓打了一辈子交道，熟知治国安邦之法学，自然清楚，白芷此举是为惊险，不小心便会惹怒元始天尊，但若是做得好，此举往后便可复制，叫陈塘关的百姓日子也能越过越好。
他坚信，主公必然不会有错。
天道之女，天命之人，主公之行，乃大善！
其余三人看姜子牙这般信心满满，虽心有疑惑，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和白芷呆久了就……总觉得不按套路出牌这事很正常。
“那我们先去？”金吒想到白芷委托给他的事，有些头疼：“主公叫我找个好位置，去卖这些个吃食。”
“唉？”木吒一听，猛然瞪大眼：“主公也叫我卖那什么棉花糖。”
“嗯？”杨戬皱眉，低头看哮天犬：“主公叫我们卖瓜子（南瓜子）。”
“汪！”
啸天应了一声。
姜子牙也凑来，三人齐刷刷看去，不可思议道：“师叔，主公不会叫你也卖小吃吧？”
他摇头。
众人刚松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姜子牙道：“主公叫我卖梅子汤。”
几人一对账，发现所卖之物各不相同，显然白芷早有所图。
“……”这不是论道吗？怎么改成卖小吃了？
几人不懂，并大为震惊。
神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起来，他们真的不会被师父削了吗？
元始天尊尚且不知事情的严重性。
而这万众瞩目的论道，所引来的妖族不计其数，即便是没了位置，许多修道者偷摸的跟着混了进来。
还没到时辰，那高台之上已经坐满。
人族基本坐在最下方，修道者按照修为高低依次落座。
每个座位之间的过道都极为宽敞，都有隔板，且修道者和人族所坐的地方也不一样，彼此间是碰不到的。
推着杜先生量身打造的小车，不少孩童在看台四周叫卖。
“听道嗑瓜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山药、刚刚烤好的山药。”
“刚煮好的萝卜，新鲜萝卜。”
叫卖声络绎不绝。
看台之中有两个壮汉，上半身赤裸，手中拿着铁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