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伯继脸上还都是昨日被镇国夫人打的淤青,一张嘴就牵动伤口,疼得呲牙咧嘴。
他只得冷脸:“事已至此,老国公又何必再来搅扰?好歹一场姻亲,当真要撕破脸不成?”
孟太夫人愤懑:“因为你家好孙女儿,我孙儿才与镇国夫人结下梁子,在京兆尹府地牢关了足足一夜!”
孟李氏也恼:“若非我与婆母星夜入宫求情,我儿怕是还回不来!”
“老国公,男人三妻四妾是等闲,是你家孙女儿不肯答应让青菲入门,伯继才写下休书的,说起来,我们孟家可并没有亏待她分毫!”
老国公服了江离的药,格外精神抖擞,长袖一甩,重重冷哼。
“没有亏待烟儿分毫?那你们当初是抱着何等居心求娶的?!这些年来瞒着她豢养外室,还往她饮食之中偷偷下那慢性的乌头与天星草谋害她……”
“你们这叫没有亏待她?你们这是要她的命啊——”
“如今江公子也在,他通医理,替烟儿一把脉便知,你们若还不承认,老夫便请梁太医过来一辩是非,看你们一家子还有什么话可说——”
孟家人个个变了脸色,未曾想到会因为江离暴露了此事。
若是质疑江离的医术请梁太医来再诊,那这事势必要闹到皇上跟前去了。
下毒害人,可比不上休妻这等家务事,皇上那定是要追究到底的啊!
心虚又不占理,一家子顿时哑口无言。
南烟赶来便瞧见这么一幕,顿时远远便顿住了脚步。
跟她的梦境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
前几次她的梦境都毫无差别地成真了,为何这次会……
南烟视线落在了江离身上。
难道是因为他?
对了,他的出现就是梦境最大的变数,梦境中根本没有他。
但现实里,南烟让他过来,他出现的那一刻起,梦境就被改变了!
想到这儿,南烟眼底亮起一丝曙光。
莫非,江离是可以改变她梦境之人?
那父兄相关的那些梦境,如果有他,是不是……也可以改变?
如此,父兄是不是就不一定会出事,不一定会死?!
不对,父兄被冤枉通敌卖国的事已然发生,如今他们下落不明,那还来得及改变的,便是他们都身死的下场。
江离就是她唯一的希望!
想通之后,南烟眸子亮起了光,心头一颗大石放下了,整个人都轻松下来,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下毒害人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老太太和孟李氏都不敢再轻易开口,齐刷刷看着孟伯继,那眼神就是要他赶紧想想法子。
孟伯继也知道事情轻重,想了想便说:“当初我确实别有用心才求娶烟儿,又怎会下毒害她?何况……我们一家也并不知道她中了毒,莫非……莫非害她的,是另有其人?”
只要咬死不认,孟伯继就能把一切推脱得干干净净。
老太太和孟李氏急忙附和。
“对对对对!定是另有其人!”
“我们孟家……一直都离不开烟儿,又怎会……下毒害她?!”
江离眯起了眼,这些人,分明就是心虚。
孟伯继更是把矛头直指到他身上。
“老国公!此人来历不明,连我也被他所骗,才让他住进孟家来。”
“所有的变故,都是他来了孟家之后才出现的,他才是最可疑的人!”
见找到替罪羊,孟家个个附和。
“对!就是他来了孟家才出这么多事的!”
“说不定嫂子中毒,也是他干的!”
“正是!也就他懂医术!”
“别瞧他一副病殃殃的模样,久病成医,说不准,精着呢!”
眼看泼天的脏水浇过来,江离一点儿也不慌,不用他开口,南烟的声音便在身后传来。
“他若要害我,何必助我揭穿你们一家子的真面目?”
“我晕倒时,你们孟家不可能给我请大夫,他何必一次一次地救我?”
“甚至,孟伯继你写下休书当夜,我遭蒙面人袭击,他又何须再来救我性命?!”
看见南烟款款而来,孟家人被堵得再一次哑口无言,再度心虚地低下了头去。
江离没想到她能来得这么快,更为她的话而惊喜。
言语间,她似乎不再如之前那般抗拒他,还处处维护他了。
莫名,心里竟小小雀跃起来。
老国公也为他说话:“还有老夫的病也是多亏了江公子,他若要害人,何须多此一举?!”
孟家人更是无话可说。
南烟听他声如洪钟,想起犹让她心有余悸的梦,顿时红了眼,忙拉着老国公查看。
“爷爷,你没事吧?可有觉得哪儿不舒服?”
“放心!江公子给我服了药!”老国公笑得爽朗,“烟儿你呢?可还好?”
南烟咽下眼中的泪花笑:“爷爷,我也没事。”
爷孙俩都放下了心头大石。
孟伯继却抓住了把柄,阴狠地盯着南烟:“如此说来,当夜你确实与他在一起!”
“你果然与他早有苟且,我并未曾冤枉你们——”
南烟才不会再受制于他,迅速反驳:“江公子一片好心来救我,怎就成了苟且?!”
“心脏的人,看谁都脏!”
“孟伯继,你当我是你,见一个爱一个吗?!”
“夏青菲还被你名不正言不顺地养在孟家里,你转头就去宝华寺轻薄镇国夫人……”
“你可真是来者不拒啊——”
这一讥讽,孟伯继当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气得指着南烟口不择言。
“你少在这大义凛然,你当你们南家是什么好人?南家父子通敌卖国已是人所皆知!”
南烟和老国公立时脸色大变。
孟伯继这是真触碰到他们的逆鳞了!
“胡说八道——”老国公脸都涨红起来,“竖子狂妄,也敢对我南家指摘?!”
老太太嘴毒,帮着孟伯继说话:“怎的?还想仗势欺人不成?!”
“你们南家干了这等丧尽天良之事,还不许人说了?!”
“你……你们……”
老国公吹胡子瞪眼,论骂街当真不如他们,这一气一口老血便喷了出来。
吓得众人个个惊叫。
江离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老国公:“国公爷——”
南烟更是脸色雪白,抓着老郭公的手尖叫。
“爷爷!爷爷——”
难道,还是改变不了梦境的结局吗?她的梦……即便过程不一样,结局也是无法改变?
“不……爷爷你不要有事!你不能有事——”
南烟急得眼泪四溅,一把抱住了老国公。
老国公却在江离的搀扶下站稳了脚跟,江离也迅速按住了他腕脉细听。
南烟紧紧抱着他,紧紧闭着眼不敢张开,就怕看见自己不想见到的景象。
直到老国公轻轻拍着她的背,慈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傻孩子,爷爷没事!”
南烟这才敢张开眼睛抬头,看见老国公温和的笑意,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扭头看江离,他按着老国公的腕脉朝她点了点头,南烟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江离说:“你与国公爷都不宜情绪过激,还是莫要再与他们纠缠为好!”
老国公一听,丝毫不管自己嘴边还挂着血丝,瞪着孟家人便吼。
“他们向我烟儿投毒害人,怎能如此轻易放过他们——”
孟家一家子再度变了脸色,南烟抢在他们之前开口。
“爷爷!烟儿身上的毒已被江公子清除干净,此仇,就让烟儿亲手来报!”
南烟放开老国公,转头盯着孟家,那锐意的目光扫过这一家子,个个都忍不住寒颤。
江离有些担心她,她却说:“我没事,无须担心!”
看着地下老国公吐出来的鲜血,南烟的眼睛也红了。
“你们孟家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中伤我父兄,不该伤我爷爷——”
“我可以容忍你们泼我脏水,容忍你们谋算我嫁妆,利用我做踏板青云直上……”
“可我绝不容忍你们恶言中伤我父兄,气我爷爷吐血——”
南烟抬起手一指,孟家冷不丁一起抖了三抖。
“是你们孟家不仁,那便休怪我不义——”
“孟伯继——你好好等着,我断不会就此罢休,让你们一家人好过——”
说罢,她望了眼孟家大门上的牌匾,转身与江离扶着老国公,带上别枝,阔步而去。
望着他们背影的孟家一家子瞪着眼,竟大气不敢出喘,个个噤了声。
直到南烟他们走远,看不见了,孟李氏才满怀担忧望着自己儿子。
“伯继,你说烟儿她……她会做些什么?”
孟伯继也不好说,眉心拧得都要夹死路过的苍蝇。
倒是孟老太太冷哼:“就她那软弱的性子,咱们怕她做甚?平日连蚂蚁都不敢踩死一只的人,谅她再狠也狠不到哪儿去!”
话是这么说了,但众人心知肚明,这回是当真把南烟惹毛了。
但老太太的权威也无人敢质疑,只能纷纷沉默,各自担忧。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即将要大难临头,流离失所了。
回到国公府,南烟安抚老国公躺下,留江离给他诊治,自己却悄悄离开了。
江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悄悄回头看她的背影,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低下头望着自己手腕,忍痛地皱起眉,他轻轻握了握,终归是半个字也未曾说。
老国公已经睡着了,福伯替他擦去嘴边的血迹,江离咬牙忍住痛,飞快施下金针。
他知道,能让南烟高兴的,便是保老国公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他只想见到她开心,见到她笑。
如果在他能力范围内,只需要让老国公身康体健如此简单便能让她开心,他求之不得。
南烟从老国公房间出来便冷下脸,唤来苏妈妈。
“去把陈老板叫来。”
苏妈妈愣了一下:“可是当初替娘子出面,假装孟家大宅屋主的陈老板?”
“正是!”
苏妈妈明白了,领命退下。
南烟又唤:“别枝,备车!”
别枝惊讶:“娘子要出去?”
南烟冷笑了一下,眯起眼:“去趟镇国夫人府。”
阿春听南烟说完始末,气得几乎把桌子砸烂。
“孟家竟还一直悄悄给你下毒这般没人性?!这等害人之事都做得出来,我昨夜当真不该轻易放过那孟伯继才是!”
南烟也坦白:“我此番前来,便是想与你说,我并不想如此轻易便放过孟伯继,放过他们孟家!”
“所以阿春,我需要你助我。”
第46章 你怎说我怎做!
阿春无奈地长叹一口气:“不瞒你说,昨夜孟伯继那厮被抓进司法参军衙门大牢,我也是不打算轻易放过的。”
“可此事告到皇上跟前,朝中许多大小官员给这厮说好话,他那祖母和母亲,更是在陛下面前一通卖惨痛哭。”
“陛下心生不忍,了解完事情经过,竟说我也没有什么损失,只是误会一场,也把他奏了一顿,什么气也该消了。”
“我不从,那些朝臣们话里话外的,竟还埋怨我丑人多作怪,一个女人家这么小气,斤斤计较抓着不放!”
“那陛下不也得权衡局势么?只得和稀泥当和事佬,当时便下令让孟伯继那厮与我道歉便可放人。”
“如今人是放了,孟伯继那厮借机装死,说要养伤什么的,直接回孟家去了。”
“还道歉呢,屁都没放一个便溜了!”
说起来,阿春也是气了一晚上,到现在都还憋得慌。
南烟来了正好有个倾诉的对象,她一口气把满肚子苦水倒出来,反倒舒畅多了。
“别说你了,我都不想就这么当没事发生,这岂不便宜了这畜牲?”
南烟扬了扬唇角:“好,那便不要便宜他!”
“他不是还不曾道歉么?我想他是决计不可能拉得下脸来与你道歉的。”
阿春一恼,又是狠狠一拍桌:“道歉都不肯他便想蒙混过去?休想——”
“烟儿你放心!我原本还想着陛下的面子怎么都得给,但这畜牲下毒害人的事都做得出来,我豁出去也不会让他好过——”
忽地她想到一策:“陛下并非昏君,你不妨把他们一家悄悄给你下毒一时告到御前,陛下定会为你做主的!”
南烟理智地摇头:“不可,一来我并没有真凭实据,他们要抵赖推脱轻而易举。”
今日在孟家门口对质,他们便三言两语撇得一干二净,没有证据只会不了了之。
搞不好,还会落下个诬告朝廷命官的罪名。
“二来,孟伯继到底做了翰林学士几年,在朝中有一定势力党羽,定会许多官员为他说话辩白,要定他罪名谈何容易?”
那陆参军便是与孟伯继一丘之貉,若非江离请来阿春这个镇国夫人,又请来燕子楼都知大人、监舞监乐上师,甚至还有梁太医,南烟如何能在众人面前扳回一城,揭穿他们?
阿春也是练练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那你可有甚好建议不?你怎说我怎做就是!”
得到阿春的首肯襄助,南烟便笑了,眼底的锐意怎么都藏不住。
孟家一家子都懵了。
陈老板带着屋契,一纸通牒,要他们七日内搬走,他要来收回孟家大宅。
否则就请他们按照市价支付三万两银子买下。
南烟这一走,已经把所有田产商铺庄子都给带走了,除了孟伯继那每月一百多两的月奉,孟家再无其他收入。
但要嗷嗷待哺的却有几十张嘴,如何拿得出这三万两?
可若拿不出钱来,七日后他们就只得流落街头。
这可把孟太夫人和孟李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拽着孟伯继要他想办法。
一大家子人也匍匐在门口,屏息着听屋里的商量。
“只有七日,伯继你可得赶紧想个法子出来,若我们一家子当真流落街头……”
“我这老脸往哪儿搁?!我们孟家上上下下,祖祖辈辈的脸都要给丢尽了——”
孟太夫人气得直喘:“我都这把年纪了,若让我抛头露面去流落街头,我宁愿死了的好!”
孟李氏更是愁得心头发赌,她本就身子不好,这会儿更是心慌气短,呼吸不畅。
但却不得不忍着病痛说话:“便是不顾孟家,伯继你也得为自己想想。”
“你可是翰林学士,让家人流落街头定必要被朝臣笑话诟病,这于你前程大大不利啊!”
这一切孟伯继又岂会不知,他是实在没有法子!
偏这些又不好直接说出口,他便只能一直沉默着,烦躁不已。
脸上身上的伤更痛了,时不时就让他频频吸冷气。
见他不说话,孟太夫人急得拐杖戳地“咚咚”响:“你倒是说句话呀!”
孟伯继恼了,难得冲老太太发脾气:“祖母你逼我也没用,我也不能凭空变出银子来啊!”
“你在朝中结识那么多官员朋友,问他商借一些总可以吧?!”
孟李氏不忍自己儿子这般受逼迫,试着出了个主意。
“或许,还可以去钱庄拆借一些,加起来,说不定能拿回宅子屋契?”
孟伯继一口回绝:“钱庄拆借需要抵押,我们孟家最值钱的也就这座宅子,可这屋契不在我们手里,拿什么去抵押?!”
“至于朝中那些官员,平日里有好处便是朋友,若落难了,一个个便是避之不及!”
“再说他们绝大多数俸禄比我还低,三万两啊!哪个拿得出这么多来?!”
老太太破罐子破摔,干脆以死相逼。
“这不行那不行……那、那不如……”
“不如我这个老太婆先一头撞死算了!省得七日后流落街头遭人笑话——”
说着老太太便起身要往柱子上撞,吓得一家子急忙往上涌去拉她。
手脚最快的竟是夏青菲。
她拉住了孟太夫人,一家子才松下一口气,待老太太重新坐下,夏青菲冷笑了一声,终于说话了。
“我早便说了吧,必须要把房契拿过来,落上孟家的名字才行,我就看准了那贱人把嫁妆全带走了也不会给我们屋契的!”
这一说,三个年纪小的姐儿顿时害怕地红了眼。
“那这可怎么办呀!”
“如今惹恼了嫂子,她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呀!”
“我可不要流落街头……这样我倒宁可回青州乡下去算了!”
听见她们三个哭做一团,大家更是烦躁。
老太太一肚子气没处发泄,抡起亲疏,最适合的便是夏青菲了,干脆把气一股脑儿撒她身上。
“这时候你放这马后炮有甚作用?!倒不如省口气别说话,少惹得一家子人心惶惶!”
夏青菲何曾受过老太太这气,可委屈得胸口剧烈起伏,朝孟伯继望。
想他能为自己说话,他却竟然别开脸扭开了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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