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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出鞘(沉筱之)


阿织沉默片刻:“吞噬……”
“是,吞噬。”鬼坊主阴森地笑了。
茶水与茶水互溶,正如火与火相灼。
紧接着,他指尖的火苗落在蜡烛上,烛火得了一簇灵火,灼烈地燃烧起来,连烛光都亮了数倍。
鬼坊主道:“三命相合的魂就是这样,它们之间,是可以相互吞噬的。伤魂固然需要天地灵气滋养,可是当伤魂进入一副肉躯,发现这幅肉躯里,栖息着一个可以被自己吞噬的魂,它会怎么做?
“自然是把原主的魂当作最好的养分,拆吃入腹,来治愈的自己的魂伤。就像适才的灵火,在落在蜡烛上后,很快吞吃了原先的火焰,于是李代桃僵,成为新的烛火。“
鬼坊主说到这里,语气高昂起来,似乎这种魂魄相噬的残忍让他觉得兴奋:“当然,想要成功李代桃僵,这是有条件的。首先,寄生的伤魂本身要很强大,否则你在进入宿主身躯后,反而会沦为宿主的食物;其次,伤魂进入宿主身躯的时机也很重要,必须在宿主神魂震动之时,因为只有在这个当口,宿主的灵台才会为你敞开一条通路。“
“神魂震动之时?”
“就是悲伤、兴奋、欢喜的时候,当然最好是恐惧,人在极度恐惧的瞬间,心神最是不稳,魂身最易分离。”
阿织听了这话,忽地知道自己是何时进入姜遇的身体的了。
姜遇三岁那年,村庄遭受妖兽屠戮,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
不正是她极度恐惧之时?
后来阿织追溯姜遇的记忆,三岁之后,她都能零星拾捡起一些片段,可是三岁之前,她全无任何印象。
照这么看,她之所以会知道姜遇三岁后的事,不是因为姜遇主动把这些往事告诉她的,而是自姜遇三岁后,她就一直在她的身体中沉眠,不经意间旁观了这一切。
姜遇三岁……那就是十四年前。
可是,这一切是谁做的?
她从未主动挑选过宿主,她甚至不知道养魂一说,二十年前她祭阵而死,再睁眼已经在徽山。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阿织看着鬼坊主:“伤魂进入宿主身体后,一定会吞噬宿主魂魄吗?”
“一定。而且会吞吃得一干二净,一点渣都不留。”
鬼坊主幽幽道,“或许你知道‘杀万物之魂,斩生灭之道’的灭魂术,灭魂术号称灭魂,不过是把对方的魂魄碾碎,碎魂难以治愈,多少还有一丝生的可能,而且灭魂术的施术极为困难,这世上没几个人能用得出,即便如此,人们还是对灭魂术讳莫如深。
“那么养魂术呢?它会把一个人的魂吞噬得干干净净,把他的印记彻底从轮回中抹除,岂不比灭魂术残忍百倍?”鬼坊主说到这里,再度阴恻恻地笑了,“所以你看,此等逆天改命的禁忌,我这么便宜地卖给了你,你算不算欠了我四海坊一个人情?”
阿织没应这话,却问:“有没有一种可能——伤魂寄生在宿主灵台之上,不曾吞噬宿主的魂魄,她们和平共处,直到宿主临终唤醒伤魂,伤魂才醒来?”
或许因为多年的寄生,阿织对姜遇的魂魄是有感应的,她清楚地知道姜遇在去世后,曾把一缕残魂留在了姜瑕的玉珏中,直到阿织斩死食婴兽,完成姜瑕的遗愿,姜遇才离开。
寄生在她身上,她很抱歉。
但阿织可以确定,姜遇离开的时候,魂魄是完整的,她是安心入了轮回。
“不可能!绝不可能!”鬼坊主不知为何激动起来,“天地灵气滋养得太慢,伤魂进入宿主身躯,依照本能,会直接吞吃宿主魂魄。就像方才的灵火,在落在蜡烛上的一刻,原本的烛火已经被取而代之了。一个灵台上不可能有两个魂魄共生,正如一只蜡烛上不可能有两簇烛火!“
鬼坊主像是得知了什么耸人听闻的异事,他一下逼近阿织:“还是说,你见过魂魄共生的情况?”他忽然有些疯癫,握着木杖的手都发起颤来,他低着头,仓惶自语:“难道这世上,还有我不知道的养魂之法?还有两全其美之法?还有不至于身消魂散的寄生之术?究竟是什么呢,是什么呢……”
他忽然抬头看向阿织,厉声笑起来:“你果然是一个有意思的人,难怪这只无支祁要跟着你!”
初初固然年幼,固然被阿织救过性命,但鬼坊主知道,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无支祁臣服眼前这个人的全部理由。
妖兽臣服于人,有一个不可动摇的原因——
他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生无法匹敌的实力。
鬼坊主尖利的笑声刺穿阁楼,阿织几乎能看到他藏在面具后扭曲狰狞的神情,笑声引起的震荡让初初难受地捂住了耳朵,鬼坊主的语气中充满期待,连语速都变快了:“关于养魂,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阁下……阁下还有没有别的要问的?”
他没有再提报酬,因为阿织的每一个问题,都能让他窥破一点她的秘密,他对此感到无比兴奋。
阿织道:“没有了。”
鬼坊主紧盯着阿织,对她的缄默有一丝愤怒,少倾,他缓和下来,冷冷地说:“你是一个谨慎的人。”
他顿了顿木杖,沙哑又刺耳地唤了一声:“猫妖!”
片刻后,狸猫妖推开阁楼的门,依旧是那幅彬彬有礼的样子:“坊主。”
鬼坊主道:“记住了,眼前的这位访客与她身边的无支祁,以后就是我们四海坊最尊贵的客人,只要他们到访,直接领他们来见我。”
他继而对阿织道:“阁下如果有消息要打听,尽管到四海坊来,价钱好说。只有一点,倘若有一天,阁下知道了两个魂魄共生的秘密,还望能透露一二。”
阿织没有给出任何承诺,她多看鬼坊主一眼,道辞后,带着初初离开了。
狸猫妖恭敬地把阿织与初初送离四海坊,回到阁楼上,它不由地问,“坊主,今日的这位客人是?
鬼坊主已经坐在根雕方桌前吃茶了,听问,他缓缓地道:“如果我没猜错,她的身份可能极有意思,也许……和二十年前那场妖乱有关。”
狸猫妖大吃一惊,猫爪捂嘴,一双猫眼圆睁。
片刻后,它恢复到彬彬有礼的姿态:“对了,坊主,您与贵客说话的时候,那个凡人又来过了。”
“怎么,还是放不下他的朋友?”
“是,猫妖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潜进楚家的法子告诉他了。”
鬼坊主将第一道茶水倾洒在竹茶盘上,哑声笑起来:“哦,那过几日,伴月海大抵有好戏看了。猫妖。”
“在。”
“告诉葫芦一声,即日起,四海摊关张两个月,避避风头。”
“是,坊主。”
回游仙台的路上,阿织把自己寄生养魂的经过回想了一遍。
二十年前,她祭阵而死,受了很重的魂伤。
六年后,也就是姜遇三岁那年,姜遇的村庄被妖兽屠戮,惊惧之时莫名被阿织寄生。
此后,阿织没有如鬼坊主所说,吞噬姜遇的魂魄,而是一直在姜遇的灵台上沉睡,直到姜遇临终把她唤醒。
至于姜遇左眼下的红痣……
当年阿织斩杀开明神兽,神兽曾在她左眼下挠出一道魂伤,后来魂伤治好了,魂魄上却留下了伤印,她左眼下的红痕,就是魂伤印记的外化。
如果阿织猜得没错,姜遇的左眼下,原本应该是没有红痣的,直到她的魂魄寄居在姜遇的灵台,魂魄的印记随之外化,这才长出红痣。
换个说法,这枚红痣的状态,在某些时候,便是她魂魄状态的外化,也就是说,自红痣上蔓延出的那道藤蔓状的古老封印,其实是下在她魂魄上的。
阿织不知道这道封印是谁下的,正如她不知道是谁让她寄生在姜遇身上的。
她想到这里,便停下了。
多思无益,想要解开这一切,还有师父和师兄为何会离开青荇山,为何直到最后都不曾回来,她大约只有继续寻找溯荒这一条路可走。
已经很晚了,天边缺月高挂,阿织路过春神花池,忽然见两个人从伴月天的外殿拾级而下。
这两人大约是父子,气度极其清贵,肩头都罩着月白披风,披风尾还绣着凌泉纹。
奚家人?
这两人也看见阿织了,在长阶上顿住步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阿织这会儿已经卸去伪装,她大概猜到他们的身份,不知道该不该招呼,转念一想,自己与奚家的交集并不深,于是什么都没说,带着初初走了。
等到阿织走远,奚奉雪道:“父亲,她身上的剑好像是寒尽的——”
凌芳圣一抬手,截住了奚奉雪的话头,踏着月色回到驻仙台,他唤来一名仙侍,平静地道:“泊渊呢?把他叫来,我有事要问他。”

奚泊渊到了厅堂,大喇喇地往下首一坐。
他不知道去了哪里,一脑门子汗,四下一看, 见左旁的木几上搁着一只碧玉壶, 抄起壶对着壶嘴牛饮起来。
凌芳圣道:“刚从聆夜尊那里回来?”
“可不是, 师父又让我背刀训,那古谱里写的刀训我……啧!”
奚泊渊话没说完, 舌头后知后觉地尝到一股清苦的味道, 他掀开壶盖一看, 壶里的玉露水已经被换成了栖兰茶。
栖兰茶是景宁奚家特有的茶品,取凌泉畔栖兰花的花叶,用凡人制茶的法子晒干, 泡出来茶水味苦而芬芳。
玄门三大世家, 白家是“天”, 白家修士风姿个个赛神仙;楚家是“地”,楚家人供奉阴獠鬼兽,性情多阴冷不定;奚家则是“人”,这一点栖兰茶功不可没, 凌芳圣与奚家少主爱凡茶, 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二人走到哪里, 哪里便自带一股凡俗茶香。
奚泊渊尝不出栖兰茶的好,他砸吧了几下嘴, 等那股苦味过去了,才继续道:“那古谱里的刀训我看都看不明白,别提背了, 师父动了怒,罚我三日内斩下七根眷风竹,我斩了大半宿,才斩了一根——唉,回头师父又要生气。”
凌芳圣不疾不徐道:“这么说,你近日都跟着聆夜尊?”
“倒不是,之前寒尽病了,我陪了他好几天,他这两日不是被你们和灵音仙子逼着浸骨去了么,我才去师父那边的。”
奚泊渊一边说,一边纳闷,心道:这你们不是知道吗?怎么还问我?
奚奉雪道:“寒尽醒来后,没与你说什么?”
“没有啊,他能和我说什么?”
奚奉雪看了奚泊渊一会儿,淡淡道:“嗯。”
他信手招来一只碧玉壶,拿灵气把壶身温热,壶嘴倾倒出来的茶水被他用灵气引着,落入凌芳圣手边的玉盏中,奚奉雪随后为自己斟了茶,捧盏道:“父亲。”
凌芳圣微颔首,与奚奉雪一起,从容不迫地吃起茶来了。
奚泊渊看着这二人的样子,知道可能大事不妙。
奚家的家主与少主从来君子端方,遇到他人不想说的事,一个字都不逼问。
不逼问,不代表他们不想知道,他们会耐心十足地往下提点,耗到对方主动交代为止。
奚琴在还好些,奚寒尽耳聪目明,提点上一两句便知其中玄机,如果奚琴不在,单靠奚泊渊自己体悟,他能被他爹和他大哥磨死。
就这么片刻功夫,奚泊渊已经有点坐不住了,好在凌芳圣终于肯点他一句:“寒尽没与你提他小时候的事吗?”
奚泊渊说:“没有啊。”
凌芳圣缓缓地道:“寒尽有一把天命剑,你知道吗?”
奚泊渊一呆,想也不想立刻道:“剑?什么剑?”
奚奉雪道:“奚家人到了三岁生辰,要从灵器库中择一个天命灵器,寒尽天生与剑有缘,那年他进入灵器库,万千灵器都没能迷了他的眼,他连推三层暗门,从最深处的暗室中,取下了放在最高处的百年灵剑,这事你忘了吗?”
奚泊渊咬着牙,坚持说:“……我不知道啊。”
“唔,是么?”奚奉雪不慌不忙地搁下茶盏,掌心凭空凝结出一只传音玉鹤,唤道:“花谷。”
花谷是伴月海奚家驻地的管事。
玉鹤另一边应了:“少主。”
“给我看一看藏宝库的簿册。”
一本蓝皮册子凭空出现在厅堂中,奚奉雪随手翻到一页,一行金字浮了起来:“初五,渊公子取灵剑‘斩灵’,用途不知。”
奚泊渊傻了片刻,他来回快走几步,垂死挣扎:“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日寒尽说藏宝库里有一把百年灵剑是他的,这么多年没用了,也不知道丢了没,我顺手就帮他把这剑取了出来,之后忘了还回去,奇怪,我究竟把这剑放哪里去了呢……”
奚奉雪对传音玉鹤道:“花谷,我记得我们藏宝库里,也有一本古刀训?”
花谷道:“少主,您说的可是刀训‘明心’?”
奚奉雪道:“是,刀训明心,‘诚笃’二字乃明心之本,你明早把这本刀训为聆夜尊送去,算是答谢他费心教导泊渊——”
“他说下聘。”不等奚奉雪说完,奚泊渊道。
凌芳圣茶碗盖一合。
奚奉雪也愣了一下:“什么?”
“下聘。”奚泊渊认命地道:“我也不知道真假,但我觉得寒尽大概……似乎……好像……对那个姜家女……唔,我不知道怎么说……”
奚奉雪看他一眼,温声问花谷:“古刀训取好了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起来这事还得怪我师父,上回师父让我们去徽山那个姜家女就跟寒尽有了交集,溯荒第一块碎片现世的时候姜家女打伤她师叔被好多人责难寒尽还出面帮她说话,姜家女来伴月海前寒尽企图跟她同路结果被她拒绝了。你们知道他惯来招姑娘喜欢这事当不得真谁知道没过多久寒尽就跟她一起去找溯荒了。后来我问楚恪行,楚恪行说寒尽为了跟姜家女同路还跟楚家立了一张灵契,灵契的具体内容不得而知但我知道大概关系是寒尽承诺帮姜家女保住一个凡人,楚恪行承诺不伤害凡人,姜家女承诺寻找溯荒和寒尽同行。
“后来他们找到溯荒寒尽骨疾发作醒来后我诓他说爹和大哥为他的事赶来了伴月海,我当然知道爹和大哥不单单是为了他你们是为了溯荒和定魂丝毕竟这事太大了,没想到我随便诈寒尽一句他就说让我们奚家准备提亲。你们也知道寒尽这个人跟我说话只分两种情况,心情欠佳他就一声不吭心情好了他就胡说八道,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他的鬼话总之他之后就把他的天命剑取走了说是要给姜家女下聘,我猜那个姜家女不会收因为寒尽虽然招人喜欢但我觉得她对寒尽没有那个意思,而且我觉得寒尽是说着玩的反正我是不信我劝你们也别信。“
奚泊渊一口气把奚琴卖了个一干二净,心中顿时松快不少。
他没觉得多内疚,谁让奚奉雪拿刀训逼他?
厅堂中静静的,半晌,奚奉雪道:“寒尽的天命剑,眼下在姜氏女身上了。”
奚泊渊:“……”
奚泊渊:“那咱们提亲去?”
凌芳圣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他这个年纪,就要成亲了?”
奚琴今年二十,若是凡间男子,二十及冠,议亲已不算早了,可修士不一样,成亲百岁不晚,有时过早找一个道侣,把自己束缚住,反而会落得不欢而散的下场,从此天涯各不相见,这样的事在玄门屡见不鲜。
奚泊渊:“要不我去找那个姜氏女,趁早把她和寒尽说散得了?”
奚奉雪:“你问过寒尽的意思吗?”
奚泊渊何其无辜:“问了啊。”
可问了有用吗?哪怕他这会儿去问奚琴肯不肯娶他当道侣奚琴都会笑着对他说考虑考虑。
父亲惹不起,奚奉雪就会拿耐心耗他,奚寒尽嘴里没一句实话,奚泊渊觉得奚家上下只有自己如此可怜。
奚泊渊觉得自己快被折磨疯,眼巴巴望着自己父亲,只求他给个痛快,半晌,凌芳圣说:“如果与姜家女结为道侣真是寒尽的意愿,那奚家不是不可以——”
不等他把话说完,花谷忽地疾步迈入厅堂,广袖一拂,对着屋中三人匆匆行礼:“家主,少主,渊公子,浸骨中途出了岔子,琴公子怕是不好,你们快去清心间看看吧。”

清心间是奚家驻地最隐秘的禁室, 禁室无门,入口是用灵力结成的法印。
奚泊渊跟着父兄赶过去的时候,竹杌已经在了,凌芳圣问:“出了何事?”
竹杌叹了一声:“洗骨泉没能压制住魔气, 琴公子的骨疾险些再度发作, 老朽不得已, 只好闯了清心间,强行取出泉针, 不过这次浸骨失败, 琴公子怕是要再受一回罪了。”
洗骨泉都没能压制住魔气?
凌芳圣不由朝清心间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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