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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奁尘满(挑灯看文章)


没等人说完,李珣咬紧下颏,马蹄还未停稳便又扬鞭,冲到了上房。
容安正在房门前的院子来回兜圈子,时不时往里张望一眼,听着那位主子喊叫的动静越来越小,却始终没听见有小殿下诞生的消息传出,心里头七上八下,这辈子没这么慌过。
恍惚间又听见阵势惊人的马蹄声,扭头一看,却是主子亲自来了,骇然迎上前去,“主子,娘娘胎位不正,还在里头……”
李珣从马背跳下,将马鞭丢在他怀里,径直朝产房里头而去。
“主子,不可擅入!”
妇人产子凶险,产房素来被视为有血光之灾,除去产婆和治病救人的大夫,鲜有人愿意进。
容安却拦不住,只见产房门一开,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饶是他见过多少大场面,竟也有些头晕。
李珣大步而入,越走越深,看着面色如常,却早已惊魂失魄,心处紧/窒得似要闷息而亡。
她那个小的身量,怎么能流那么多血,将这间小小屋子,变得如同炼狱般,到处是浓得化不开的腥气。
走到最里处。
他一眼看到她躺在榻上,苍白羸弱地合着眼,满头大汗,唇上是咬出的密密麻麻的青痕,看着无比刺眼。
上过战场,天塌下来许都会有办法的他,此时竟有些腿软。
“英英……”
李珣靠近后,握住了她的手,不由发颤如筛。
薛明英猛然睁开了眼,见是他,眼中忽然熠熠生辉,莫名狡黠地笑了笑。
她恐是……恐是活不成了。
可来了江南,也始终逃不开他,活着又能怎样。
现在倒是有个地方,只要去了,便能彻彻底底地避开他了。
李珣看着她笑,也牵动嘴角跟着一笑,心中却骤然被巨大的恐惧罩住了,整个人似要窒息。
“没事的,英英,没事的……”
他喃喃低语,替她擦着额上汗珠,见那汗珠越冒越多,根本擦不干净,手上渐渐发冷,似是有人拿了把刀子,一片一片地从他心头剜肉。
他终于彻底悔悟。
也许本就不该让她有孕,也许他本就不该追来江南。
他不该在开始时对她高高在上,自以为她爱慕他便赶不走,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待她。
他不该粗暴地毁去她的婚事,将她困在宫中、这里,要他满足她的私/欲。
他不该做错了事,却从不对她认错,反而逼迫再三,让她陷入今日这样的死局。
孩子算什么。
这辈子都得不到她算什么。
没什么比她活着更重要。
薛明英不知他心中的百转千回,只是觉得力气从身上褪去,眼前白光片片,看不清东西,只能感受到有个人在她脸上颤抖地擦着。
她知道是他。
她试着张了张口,发现自己还能发出声音,嘶哑着,疼痛着,却莫名轻快,像个孩子般道:“我……我要走了,去一个……去一个……你再也没法找到我的地方……”
他该知道她不喜欢回头。走过的死路,他硬要她走,那就看他有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了。
她不信他有。
李珣听见她的话后,脑子像被把刀劈中,闪电般落下,未曾察觉,便已疼意入骨。
一道血迹从喉头喷涌而出,洒在榻边地上,正在施行救治的大夫回头看了眼,发现那位主子嘴角沾血,整个人恍若濒死,“陛下!”
“别管朕,救她!给朕救活她!”
李珣眼中只有那人。
那个要离开他,不惜求死之人。
胸腔内五脏六腑,似是被人用手攥住了,绞成一团,又一剪子一剪子剪碎了来。
薛明英。
哪怕你要离开我。
也请你活着。
薛明英再醒来时,已过去了五天五夜。
她没想到自己能活,也没想到第一眼看到的还是他。
他坐在黄花梨脚凳之上,靠着榻沿而睡,眉间是抹不平的折痕。
隔壁传来了声啼哭,他惊醒了,看了她一眼,直接愣在原地。
“英英,你醒了……”
薛明英脸色淡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很平常地问道:“孩子怎么样了?”
李珣直接命人抱来,凑过去给她看出生不久的女儿,“眉眼像极了英英,倒是个会长的。”
薛明英从锦被下伸手,让他把孩子给她。
李珣本想拒绝,要她先吃些东西,到底没说出口,将那个孩子小心翼翼放在了她手上,一起托着,目不转睛看着她道:“可会太沉?”
薛明英置若罔闻,接过来后,试着轻刮了下那个孩子的鼻尖,细嫩得好似豆腐,脸上多了抹温柔神色。
她本想着,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了。
不是未曾把她生下。
就是让她出生便没了母亲。
“等再过些时日,她便会唤英英母亲了。”李珣看着她的脸色,对这个孩子倒喜欢得紧,心莫名安了几分。
薛明英没看他,把那个孩子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可惜,她是个女娘,无法当陛下口中太子了……”
若他真的有怜悯之心,经过这一次,便该真正放了她,找旁人去要他的太子。
她一时没听见他答。
抬了抬眼,想向他要个准话。
“薛明英,这重要吗?”
她第一次见他这样嘶哑狼狈,眼眶通红充血,泪意如潮。
他……哭过?
但只让她看了一眼,李珣就撇过头去,“我承认两件事,过去是我错了,我心中放不下你。你不喜我来江南,往后一年便只一次,让我来看看这个孩子。你肯见我就见,不见……亦随你。”
他以为终有一日,可以弥补她所受之伤,到头来明白不过自以为是。
在她心中,他在一日,便是对她的伤害。
是他步步紧逼,让她死过一遭。
一遭就够了。

第100章 结局章下
薛明英开始时没把李珣的话当真,过了四年后,意识到他好像确实改了不少,至少懂得要说话算话。
四年中只在花朝来,陪李韶过完生辰便走,甚至都不曾过夜。
她从来都避而不见,也没听说他发火。
出了月子,她便和李韶搬出永园,到了城外宅院,偶尔才回城中一趟,容安时不时送来上京的新奇玩意,道是给小殿下的。
刚想到这里,忽听见窗屉哗啦一下开了,从窗口那里冒出个扎了双环髻的小脑袋,猛的从身后攥出把不知哪里采来的野花,笑嘻嘻地晃着道:“娘,香香!”
薛明英走了过去,见她由侍女抱着,将她连人带花接了过来,抱在怀里,看了她脸上红通通的样子,便知道她又出去玩了。
板着脸往她脖后一探,果然汗津津的,疯跑了不知多久。
“花花,香香!”
李韶察觉到了不对,眨巴着眼笑,用手上的野花引着人注意力,还凑到她鼻下,要她闻一下。
“再香你也得洗洗。”薛明英没松口,抱着她往湢室走。
李韶立马像蔫了的茄瓜,搂住她的脖子,有气无力地扯着花瓣。
薛明英将她放下来,又叫进了云合,见她手里只剩下根光秃秃的花杆,整个人恹恹的,小小年纪倒愁得厉害,不由笑道:“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开始怕这个?”
之前问过几次她都没说,薛明英见云合将热汤提了进来,试了试水温后,让云合倒进沐盆。
给李韶脱衣时,她却出乎意料开口了,“我过生辰,娘抱着我去洗洗,洗完出来那个人就不见了。”
她说的是今年花朝的事。
她生辰素来在永园办,侍女们准备得很周全,但她活泼好动,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牛乳,满身都是股乳香味,被人送到了湢室里,薛明英帮她洗了有大半个时辰,才将味道除得差不多。
小孩子觉多,还没洗完她就在沐盆里睡了过去,薛明英带着她在永园过了一夜。
没想到早上起来,她开口就是问那个人呢。
薛明英告诉她那个人回去了,她还不信,要人抱着去前厅亲眼看了,见什么人都没有了,才知道是真的,哭了整个上午。
听完她的话后,薛明英顿了顿,给她散头发时淡淡道:“下回那人来,我要他呆久一些,多陪陪你就是。”
“真的!”李韶兴奋地跳起来,抱着她的脸亲了口,见她不怎么高兴,又皱起了细绒绒的眉毛,“娘是不是不喜欢见他?算了,他还是不要呆太久,等下次生辰我不吃牛乳了……”
薛明英揉揉她脑袋道:“十四五岁的孩子都没你想的多。”
李韶当即昂起了胸膛,眉眼威风凛凛,“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比他们都厉害!”
薛明英很喜欢她这般神气模样,也不知随了谁,眼中满是笑意,将她送到了云合手里,抱进沐盆。
威风凛凛的李韶瞬间缩成了一团,此时此刻,还是没敌过心中阴影。
薛明英看在眼里,隔日派人找来了容安。
可随着容安不请自来的,却还有程昱,两人在她面前齐齐跪下,请她回上京一趟。
薛明英霎时沉下脸来,打量着两人神色,猜这个举动背后,那人授意了几分。
程昱也知她在猜疑,从袖筒里取出了封信,递到了她跟前,“臣前些日子收到的,陛下亲笔所书,说要让臣家里那个劣子尚主。”
他一收到这封信就知道上京出了事。
主子对殿下的期望比谁都高,不会轻易定下亲事。
薛明英接过来,看了几眼那信,本是带着怒意,看后却陷入了深思,越看越觉得那人不是在定下亲事,而是隐隐在……托孤。
他在心里感怀君臣之谊后,才提出尚主的事,与他平日雷厉风行的手腕比起来,柔婉得多。
容安跪在底下接着道:“奴婢也壮着胆子去打听了,宫里传出的消息,说是……陛下重疾,已然病笃。”
薛明英眼睫一颤,手抖了抖,拿着的信飘落在地。
容安眼中似有泪光闪过,“若奴婢收到的消息属实,娘子若能带着殿下回去送主子一程,主子定然……定然会少些遗憾……”
容安磕了几个异常响亮的头,“娘子放心,奴婢陪着娘子和殿下回去,若是势头不好,绝不会强留娘子,悄悄地将娘子和殿下继续送回江南来,保证不出任何事。”
薛明英一时没做声。
两人跪在她跟前,等她的回答。
僵持间,李韶忽然闯了进来,看见容安高兴极了,兴冲冲跑到他跟前问道:“那人要来了吗?”
一般容安到这里,除了送东西,就是说那人要来了。这次他两手空空……
李韶跑过来,叫了声娘,小小的脸上满脸坚定,下定了莫大的决心,“这次我不吃牛乳了!真的!半点也不吃!”
薛明英摸了摸她的脸。
没办法亲口告诉她,那人可能再也没办法来了。
两人最后一面,大约便是她今年的生辰宴。
对个孩子来说,这件事太过残忍。
大半个月后,薛明英回到了上京,坐在辆不起眼的马车里,悄悄驶入了宫中,到了太极殿。
那个孩子被她安置在了宫外,因赶路多日睡得熟透,午觉未醒。
容安在车窗外低声道:“陛下正在面见兵部的两位吏员,奴婢带娘子先去书室等着。”
薛明英已有些起疑,他若当真病笃,便该在两仪殿床上躺着,怎会在太极殿接见大臣?
容安似是知道她心思,补了句,“陛下近些年来,歇息都在太极殿书室。”
薛明英淡淡回了声,“是吗”。
入了书室后确实有股挥之不去的药味,她脸色好了些,往里头走了走,看见张不大不小的罗汉床上,置了锦被软枕,床边设了黑几,叠着几本随手翻阅的书。
甚至还摆了现成的笔墨。
薛明英走过去,看到那几本书上,搁了道用印的圣旨,里头有……李韶的名字。
她认真看了几眼。
那个孩子虽未到过上京,两年前已被封为安宁公主,享食邑两千户,这道圣旨里头又加了三千,在整个大晏都没先例。
还将新任岭南都督崔延昭加封为镇国公,即刻入京,摄政暂代政务。
薛明英再是不懂,也知那人草拟这道圣旨时,是想让哥哥从岭南到上京,护着那个孩子。
和那封给程昱的信一样,确实像在托孤。
进来后看到的种种,让她觉得也许他真的病得很重……
想着,薛明英耳边传来脚步声,她抿唇转身,却看到个绛袍玄冠,过了四年后不改威凛的那人。
看上去不像病笃,像才教训了人,肆意地倾泻过帝王威仪,中气十足的模样。
薛明英呼吸窒了窒,熟悉的压抑迅速笼罩心头。
——他又骗了她。
李珣过了四年再见到她,没舍得从她脸上挪开,他比谁都珍惜她还活着,也比谁都想她。
见她往后退了步,政事之余爱琢磨她想些什么的他,早已能猜透她的念头,忙解释道:“他们不算说谎,前些日子,朕确实生了场病,对你和孩子做了些安排,只不过如今好了。你放心,朕不会再骗你,四年来,朕是不是没再逼你……”
薛明英背过了身,又看见了那道称得上托孤的圣旨,意识慢慢回笼,知道他这些话其实不假,眼圈红了红,心中莫名难受。
他确实做到了,不见她,不打扰他。
即便他重病,也没打算告诉她,只是悄悄准备好一切。
李珣以为她不信,怕她气坏了身子,也就没再说,想着她若要走,他就给她安排,走近却听见了一声细微的哽咽。
高大的帝王手足无措起来,想抱她又怕她抗拒,只是见她身子细颤,还是没忍住,将她轻轻拥到了怀里,忍着将她深深埋入的冲动,柔声认错道:“是朕不好,是我不好。”
他在她面前早已不再是个帝王,只是个盼她喜乐无忧的普通郎君,为了她,他可以克制自己的思念和欲望,让她得偿所愿。
薛明英听到这句话,听到这样的语气,不知为何,哭得越发厉害了,却不想在他面前让自己狼狈,紧紧咬住了下唇,脸湿地像洗过。
李珣想到她生产的那一幕,也是这般,下唇咬得青紫,眼中多了不少刺痛的红意。他用指腹揉着,让她别咬这般软的唇,会疼,又道:“真要咬,英英咬朕可好?”
又是发柔地像是哄孩子的语气。
薛明英齿一松,扭过了头去。
李珣望着她湿漉漉的侧脸,俯身吻去她的泪珠,像在给她吮着伤。
他温柔得不像话,薛明英心尖一颤,觉得两人不该这般,自己也有些失态了,怎么能在他面前哭。
正要推开他,门外传来道急切的清脆稚声,“娘!你在哪里?”
薛明英一下子推开他,从他怀里出来。
李珣给她递去帕子,见她不大情愿地接下,仿佛要人哄才肯受用的模样,心中莫名熨帖得紧,只觉本就该这样。他早该宠着她,爱着她。
李韶已闯了进来,见到两人一起站着,眼睛兀得一亮,迈着短腿跑过来道:“娘!”
眼还偷偷瞥了那人一眼。
那人在这里好像有点不一样,比在家里看着高。
薛明英也跟着看了眼,眼还有些红,压着声发狠道:“你确实不好,李珣,你很不好,你活该,活该……”
双唇颤了颤,到底没说出病死两个字。
那个孩子已到了跟前,她牵了便走,不打算多留。
既然他病好了,她没道理在上京多呆。
李珣心中隐痛,眼底闪过些许水色,却又庆幸如今还能听见她这般叫他,哪怕是恨、哪怕是诅咒。
他大步追了上去。
“英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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