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望向了庄启祥,“是啊庄科,她到底行不行,考一考不就知道了?”
还笑着建议,“局里应该有会计吧,就是不知道方不方便打扰了。”
笑容很温和,语气很礼貌,话里却透出坚持,连考验的方法都想好了。
还有旁边的郭长安,嘴上虽还没说,望着庄启祥的眼神里却是同一个意思。
办公室内隐隐分成了两派,澄水来的几个年轻人一派,庄启祥一派,让庄启祥忍不住皱起了眉。
难怪局里有些人不愿意来,嫌这工作不好干,下面全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怎么干?
他才问了几句,他们立马就抱成了团,要是以后也这么抱团分派,工作还怎么展开?
空气一时安静,好一会儿,庄启祥站起身,“行,我去问问曹会计有没有时间。”
他走得干脆,很快转进不远处另一间办公室,等身影彻底消失,周文慧才松开紧紧攥成拳的手。
第一次在领导面前说这种话,年轻姑娘还是有些紧张的,手心都冒出了汗。
一转眼,却看到严雪正笑盈盈望着她,望得她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给大家添麻烦了?”
毕竟严雪没人质疑,郭长安没人质疑,到了她这里却有人质疑了。
严雪听了却摇头,“不是你个人的问题,我们整体都太年轻了,而且这里面还涉及到一个话语权。”
庄启祥这个人别的不说,提前来办公室,事先调了几人的资料,显然是真准备做事的,而不是只想混日子。
而一个想要做事的人,对自己手底下的人肯定有想法,不可能别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严雪和郭长安都是技术岗,周文慧就不一样了,这年代确实很少有这么年轻的女会计,会计这个位置也确实很重要。
账在会计手里,钱也在会计手里,都是会计负责去银行存。而且这年代的会计可是可以不给一把手面子的,一把手说要提钱,会计不盖章,这钱就别想提出来,一把手还没法随意把会计开了。
只不过对方想做事,严雪也想做事,周文慧又是她带过来的,这一步她绝对不可能让。
严雪笑看着周文慧,“我知道记账这方面你擅长,你正常发挥就行,不用紧张。”
不多久庄启祥从那办公室里出来了,一起出来的还有个小个子男人,手里抱着账本和算盘。
“谁要考算账?”人进来的时候还问,见站起来的是周文慧,也有些意外。
周文慧这会儿倒是已经调整过来了,事情是她提出来的,哪怕只是为了维护试点众人的颜面,她都不能有任何打怵。
这份沉稳倒让那位曹会计多看了她一眼,“正好我这边有下面单位交上来的上半年的账,我念你核核。”
就要把算盘递给周文慧,周文慧却道了声谢,婉拒了,从自己随身带的包里拿出自己的算盘。
随身带着自己吃饭的家伙,这倒是个好习惯,曹会计又看了她一眼,等她在桌边将算盘摆好,才开始念。
大概人都有自己擅长不擅长的,周文慧这姑娘性格不算强势,一算起账来,身上却陡然多了股专注和笃定。
曹会计每念出一个数,她就飞快在算盘上打着,声音沉稳而清晰地报出结果。
一开始曹会计念完,还会停下来看看她,等她打完,很快就发现这姑娘完全不用他等。
这让他不禁加快了速度,到了后来甚至一连念出好几条,才略顿顿给出时间让周文慧报结果。
周文慧呢,不管是最开始的一个数一停,还是后来速度的加快,竟然一点都不慌,手下算盘打得飞快,却有条不紊。
一时间办公室内只能听到算盘的噼啪声,清脆而响亮,就连庄启祥听着,面色都愈发认真。
这姑娘至少沉得住气,不急不躁,而不像一些小年轻,稍微遇到点什么,自己就乱了。
直到又算过几条,周文慧如常报出结果,曹会计却蹙起了眉……
“你刚说多少?”曹会计又问了一遍,显然周文慧报出的跟账上记着的有所出入。
周文慧并没有急着回答,低头望着算盘上的结果仔细回想片刻,才开口,还是刚刚那个数字。
这让曹会计眉皱得更深,庄启祥看着,忍不住问了句:“咋了?算错了?”
“和账上的结果不一样。”曹会计并没有直接下定论,但显然更相信账上的结果。
毕竟这些账都是各单位送来局里的,各单位的会计记的,就是来局里核一下,基本没什么问题。
这让几人都望向了周文慧,周文慧也蹙起了眉,将算盘恢复成上一个数字,“您能不能再念一遍。”
她做事细心,每隔几条念出一个结果,都会抽空拿笔在纸上记下来。
曹会计虽然觉得应该是她算错了,但还是看在她之前表现都不错,又念了一遍,让她重新算。
这回周文慧算完,没再说话,曹会计还以为她是算出正确结果了,她却抬起头,“我算的没问题。”
这就让人有些意外了,尤其是庄启祥,之前还觉得这姑娘至少心性不错,这会儿又开始紧皱眉头。
曹会计也有些没想到,周文慧眼神却很认真,“我算的的确没有问题,曹会计要是不信,可以自己算算。”
那他还真得自己算算了,到底算的对不对,总得给出一个结果吧?
曹会计蹙眉将账本放到桌面上,自己拿起算盘,噼里啪啦打起来,然后眉头蹙得更深了。
这表情让庄启祥脸色都跟着凝重起来,看着他,“到底算没算错?”
“算错了。”曹会计脱口而出。
看到庄启祥的表情,他又赶忙补充,“我说的是这账上算错了。”
这庄启祥就完全没想到了,毕竟林业局下属的单位都已经开设多年了,用的也都是有经验的会计。
他顿了顿,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真算错了?”显然还有些不信。
曹会计表情也不太好,“真算错了。”又忍不住道:“这个老张咋回事儿?这也能算错?”
人家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丫头都没算错,他一个老会计却算错了,他们自己都不核核账吗?
而且各单位的资金出入可都是有单子的,账上的现金也有数,账算成这样,他们咋对上的?瞎对?
曹会计越想脸色越差,也不在这待了,“我得去问问他们单位到底是咋整的。”
他合上账本,拿上算盘,跟庄启祥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将显然还有些惊讶的庄启祥自己留下了。
空气再次陷入凝滞,这回连庄启祥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个老会计竟然没能算过一个年轻小丫头。
沉默中,周文慧将算盘和纸笔都收了起来,人没有说什么,眼睛却看向了他。
这让庄启祥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周会计确实可以。”
这句周会计一出,就是承认了周文慧的能力,周文慧心里一松,郭长安面上也缓和下来。
愿意承认周文慧确实有能力,而不是继续找理由胡搅蛮缠,至少这个人能沟通。
能沟通就没必要揪着不放,毕竟以后还要共事,严雪笑着转移了话题,“庄科,关于培育中心的选址,局里有想法吗?”
不说这个,庄启祥脸色也好看了些,“根据瞿局说的条件,我之前看了几个地方。”
他一连报出好几个位置,想想在场几个都不是县里本地人,又去找了张县里的地图。
单看地图还都挺合适的,显然确实仔细考虑过各方面的条件,但光看地图不行,还得实地考察。
后面几天,众人跑的一直都是这件事,直到严雪迎来第一个休息日,选址才总算定了下来。
庄启祥也从曹会计那听说了那账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方有个单子丢了,对不上,才胡乱写了一笔,以为局里不会仔细核。
这倒不是账算得好不好的问题,是作为会计的态度和素养问题,单子能随便丢吗?账能随便写吗?
对方这显然是不想被单位扣工资,但做这种事被揪出来,工资是肯定得扣了,人还得挨批评。
相比之下,周文慧这些天不论是报销差旅费,还是下料建培育中心,账目一清二楚,当天的账绝对不会拖到第二天去记。
庄启祥就算想挑刺,也找不到下手的地方,何况他是来干工作的,又不是来专门挑刺的。
还有严雪,看着娇娇小小的,人也年轻漂亮,说话做事却滴水不漏,还很能吃苦,跑了那么多地方都没嚷过一声累。
庄启祥不知道下面林场来的女同志是不是都这么能干,但严雪的确有点刷新他的认知,他还以为严雪就是擅长搞技术呢。
祁放看到严雪每天累成那个样回家,却是两种心情,自从严雪离开家属队,已经很久没这么辛苦了。
见严雪进门就脱了鞋开始按小腿,他伸手把严雪的脚拉过来踩在自己大腿上,帮她捏,“还没跑完吗?”
男人手指修长有力,角度原因,也比严雪自己按要顺手许多,严雪立马被捏到了最酸的地方。
她皱了一下脸,等那阵酸劲过去,才说:“跑完了,要用的砖和水泥也买完了。”
说着想起什么,又问:“中心还找你们厂做了几个土锅炉,你知道吧?”
“嗯。”祁放说,“洪师傅看到图纸,还问是不是我画的。”
“他还认识你画的图纸呢。”严雪笑起来,笑完又忍不住吸口气。
其实庄启祥原本想买一个大锅炉,就那种现成的,能烧一吨的,走局里的路子订。
是她说母种和原种的培育用不上那么大的空间,用大锅炉浪费,才又改成了小的。
反正现在上面多了一个人,很多事她都没有办法自己决定,还得去和庄启祥商量,确实有些不便。
祁放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局里派给你们那个负责人怎么样?麻烦吗?”
“还好吧,”严雪说,“有话能听得进去。”就是得多费一遍事跟对方说。
想到男人在机械厂也是初来乍到,“你呢?最近工作还顺利吧?”
“还行。”祁放垂着桃花眼继续帮她捏,“以前来借调过,都认识。”
按完小腿总算没那么酸胀了,严雪往后一倒,躺在了炕上,“事情好多,还得找房子,还得去帮继刚问学校。”
咕哝的语气,因此就显得声音软软的,有点像撒娇,是两人刚结婚时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她身上的。
以前严雪也没有跟人说累,说工作上的事的习惯,最近这一两年倒是逐渐多了起来。
想着,男人已经抓起她的脚,在她脚心轻拍了下,“房子我去找,学校我去问。”
还没等她问他拍自己干嘛,脚心的穴位就被人按了下,按得她当即叫出声,“疼!”
“以前脚砸了脚扭了,都不知道疼。”男人轻飘飘看她一眼。
严雪简直又疼又好笑,“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还……嘶你轻点儿!”
最后这一声调子有点高,还带了点娇嗔的味道,嗔得祁放手上动作顿了顿。
这一顿,就听到门外声音好像有点不对劲,他沉下眸,放下严雪的脚就去拉开了门。
动作实在太快,门外的人完全没料到,保持着探头偷听的动作被抓了个正着。
这就尴尬了,尤其男人个子很高,垂眸看下来的时候眼神凉凉的,让对面屋那位卢嫂子压力有些大,“小祁在家啊。”
“十分钟前我回来,你还跟我打过招呼,这么快就忘了,记性不好?”
男人望着她,语气很平静地陈述事实,但就是像在问你是不是没长脑子。
对面屋卢嫂子着实被噎了下,见他衣着整齐,知道应该是自己猜错了,但眼神还是忍不住往屋内瞟。
这祁放眼就更冷了,身形死死挡在门口,不让她看到严雪半分,“刚我回来,看到胡同口有人吵架。”
卢嫂子那眼睛顿时就不往里面瞟了,“谁啊?在胡同口就吵架,也不嫌乎丢人。”
“不知道,”祁放说,“好像是为了个排水沟从谁家门前过。”
“那可是大事儿,我得瞅瞅去。”卢嫂子顿时顾不上他们了,转身就往外跑。
祁放又把门关上,就是脸色仍然不好,“还不如咱儿子。”
也不知道是说对方做事不讲究,还没自家儿子方便,还是说对方一把年纪,还没自家儿子懂事。
严雪也没见过这种喜欢听人墙角的,这还好是她跟祁放没做什么,不然多膈应人。
“还是赶紧买个房子吧。”她说,听得男人那脸色更差了,半晌才重新过来抓住她脚踝。
只是没想到这位卢嫂子一去那么久,连饭都不做了,她家男人在家等了半天,终于没忍住去找她,将她给骂了一顿。
当时祁放正在那吱嘎吱嘎的桌子上画图,闻言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似乎早有所料。
这严雪就有点好奇了,凑过去,从后面小声问他:“你早知道她看热闹能把做饭忘了?”
祁放没回头,只伸过来一只手,反搂住她,“上回隔壁两口子吵架,她下半夜一点趴在板杖子上听。”
这可真是,难怪严雪第一天来,祁放就说她好打听,这也太好打听了。
也就严雪上辈子那会儿明星塌房,听说过有谁六个平台同时吃瓜,晚上连觉都不睡的。
第二天两人休假,和周文慧一起回了金川林场,进门就听到小肥仔在那吭叽,隔一会儿就要叫一声妈妈。
她快步进去,发现小肥仔不仅叫,还拿着个勺子在敲碗,活脱脱一个留守儿童,还是要饭版的。
这严雪都不知道是该心疼,还是该笑,脚步在门口一顿,小肥仔已经看到了她。
“妈妈!”那双和祁放相似的桃花眼蹭地一亮,人丢下勺子就要扑过来。
只是在扑过来之前,他先看到了严雪后面的祁放,那动作当时就是一顿,看看祁放,又扭头看看严雪。
等确定了严雪的确是跟祁放一起回来的,这些天也肯定是和祁放在一起,小肥仔嘴一扁,“哇”地就哭了,谁来哄都不听。
八月里,长山县木耳菌种培育中心正式建成,照比金川林场那个试点面积小了一大半,培育室却多了两排。
严雪之前在金川提取那些孢子、实验那些耳木,也全从金川运了过来,由郭长安继续进行观察记录。
中心建成后,县林业局的领导过来视察过,回去后瞿明理就联系市报报道了此事。
长山县这边,县局的书记更是在开会的时候提了提,让剩下两个镇有意向的跟培育中心联系。
一石激起千层浪,谁也没想到金川林场这才种了几年,长山县就建了培育中心,要将技术推广出去。
说动心吧,肯定有,尤其是长山县本县,澄水的木耳卖得有多好,他们有目共睹。
别说长山县里了,市内这些县又有哪个县没有澄水的木耳卖,他们可是已经吃了两年的便宜木耳。
但要自己种,问题就多了,首先就是没人知道这玩意儿应该怎么种,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而且要买菌种种植,成本多少?收益多少?不会忙了一年,全是给培育中心忙活的吧?
在面对新鲜事物上,各县各镇林业局的领导都表现得很谨慎,像当初的郎中庭和瞿明理那样才是少数。
于是培育中心建成半个月,报纸也发出去一星期有余,作为中心负责人的庄启祥就只接到过四通来询问的电话。
他这人做事还是很认真的,早就将这些资料熟记于心,一一做出了回答,可这些电话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这让庄启祥有些犯难,他也是第一次做一把手,第一次接手新建一个单位,完全不清楚要怎么打开局面。
为此他还去找了瞿明理,看局里能不能再做做县里另外两个镇林业局的工作。
“这你得去问朱书记,林场这一块不归我管。”瞿明理有些无奈,“而且我当初在澄水推广,也都是自愿。”
这种事还真不好强制人家去搞,毕竟你县局又不给人家拨钱,万一搞赔了,谁负责?
不过培育中心是瞿明理提议建的,瞿明理对此也很关心,见庄启祥愁眉不展,问了句:“这事你们中心内部怎么商量的?”
“中心都是些搞技术的,哪有人商量?”庄启祥竟然回了句,听得瞿明理也不知说什么好。
看来他是压根没跟中心其他人说这事,尤其是严雪,只把严雪当个搞技术的了。
“你还是回去多讨论讨论吧。”瞿明理只能说,“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说不定有人能有办法。”
他不好直接点严雪,一来像在插手人家中心的事,二来万一严雪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呢?
庄启祥闻言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不过没几天,柳湖镇林业局倒是来人想买菌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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