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还是那个问题,经费呢?换个系统都要省里拨款的地方,哪来的经费搞这些?
总工程师着实想不通,但还是对省里那人道:“理论上看着可行,但到底能不能行,还得看实物。”
如果是在以前,这事肯定不用他管,省里自然有科学技术委员会负责。
但科学技术委员会70年就被取消了,到现在也没有恢复,他想了想,“我组织几个人过去看看吧。”
都已经找到他头上了,报告他也看过,确实有点想知道这个到底可行不可行。
而且静液压主打的就是低能耗,高灵活性,很适合用于拖拉机,他们厂之前其实也弄过一批。
只不过弄得少,主要还处在试用阶段,农业拖拉机也不需要低温作业,所以没像集材50一样出事。
他回去就跟厂里说了此事,又专门点了之前去过长山那个工程师,“小谢,你是负责液压系统的,你跟我走一趟。”
一共叫了三个人,组了个检验组,其中还有他们厂专门试开拖拉机的拖拉机手。
长山县那边,瞿明理收到消息,也把之前改系统时从外市请那位唐师傅又请了过来,一起试验。
长山机械厂研发能力有限,一直以来都是以生产固定配件为主,哪来过这么多高级工程师、副高级工程师。
一听说要来人,全厂上下全行动起来,几位领导更是把其他事先推到一边,专门接待检验组。
相比之下倒是祁放这个当事人最淡定,只在检验组来的前一晚,拥着严雪出了半天神。
严雪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不说话,两人静静靠在一起,第二天祁放收拾一新去了单位。
东西一上手,两位拖拉机手就觉察出了不同,尤其是开惯了老集材50的那位唐师傅。
这台经过祁放改装的新集材50起步显然要更快,噪音也比老集材50要小。
怕对比不够准确,长山本县那位老拖拉机手也来了,一见也有些意外,“起步快了不少。”
同样是静液压系统,当初那一批可没有这效果,单这一点,祁放这个显然就要比当初那个强。
而且这台县里已经试验过一阵,并没有出现不耐低温的情况,至少稳定性也是过关的。
几个工程师看过报告,倒是了解得更多,“减了几个控制阀,能量传递过程中损耗更小了。”
“按理说闭式回路本就比开式回路反应快,之前那个并没有发挥出来。”
“机器好像也比之前的灵活,”有人问长山县那位老拖拉机手,“集材50以前没这么灵活吧?”
“没有。”老拖拉机手回得十分实诚,正在试开的唐师傅感觉还要更明显,甚至都有些不适应了。
明明是已经开过七八年的老机器,很多部件都有磨损,上手却比新机器灵敏度还要高。
有时候他根据经验,觉得还要加大一些,机器却轻轻松松就过去了,反而让他觉得没有以前的好控制。
不过这主要是不适应的原因,要是开习惯了,效率绝对比以前的更高。
还有牵引力,竟然也提升了一些,拖动另一台机器时,能明显感觉到比以前轻松。
唐师傅从拖拉机上下来的时候,表情颇为复杂,尤其多看了眼那个静静站在一边的年轻人。
上次用静液压的配件改液压,他就觉得很惊讶了,没想到这次不是改,性能竟能提升这么多。
省拖那位因为是专门做测试的,除了感觉,还报出了相对精确的数据,“性能确实提升了不少。”
这就让人很振奋了,国内在工程机械上的技术已经停滞了许多年,最大的突破也只是提升提升马力。
但提升马力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还会加大能耗,所以生产集材50的松拖68年就研发出了80马力的集材80,却一直没有投入生产。
祁放这个静液压系统就不一样了,在同等马力的情况下大幅度提升了性能,绝对是一项巨大的技术突破。
众人看过测试,立马就借机械厂的地方开了一个探讨会,将一些还搞不太懂的地方一一向祁放问询。
祁放对答如流,甚至都没有看一眼资料,显然那些复杂的理论精确的数据全都装在他脑子里。
省拖的几位工程师边听边点头,还有人记起了笔记,机械厂的人听着就有些费劲了,很多东西根本听不懂。
散会的时候,洪师傅忍不住跟人感慨:“还是得多读书,多学习啊,人家这脑子转得确实快。”
也就下面什么都不知道的嚷嚷着读书无用,他们这些搞技术的哪个不得多学点东西?
省拖的工程师这边,散会后也一时难以平静,尤其是专做液压系统的谢工程师。
这个项目已经叫停好多年了,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能研发成,还不是哪个研究所研发成的,而是一个机械厂的小工程师。
而且一度被批判为无用的东西竟然能提升这么多性能,这哪里是无用?分明非常有用。
省拖的总工程师沉吟半晌,“这个要做大规模实践测试,你们县恐怕没这条件,把人借到我们省拖来吧。”
机械厂毕竟只有生产配件的能力,不像省拖,每年都能生产上万台拖拉机。
如果后续测试没问题,对于省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他可以跟厂里申请,专门拨点人手和资金来做。
别说东西是祁放一个人研究出来的,机械厂根本没参与。就算参与了,他们也确实支撑不起后续的测试,自然没话说,很快借调祁放到省拖的通知就传了下来。
祁放回去和严雪说:“我这次去,可能要挺长时间才能回。”毕竟省城离长山有些远,一来一回要一天多。
严雪只是弯起眼,“那你离为老师正名不是更近了一步?”听得祁放拥了她,半晌都没说话。
虽说祁放不知道,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再等个几年苏常青同样会平反。
但只是偌大平反名单中毫不起眼的一个,还是被人以郑重的态度重新翻案,他一定更想要后者。
严雪把头靠在了祁放怀里,“你去吧,我在家等着你,等着你和老师的好消息。”
第二天,祁放乘火车去往省城,一到省拖,立即马不停蹄投入工作。
首先是调整配件,针对省拖的拖拉机专门设计一套静液压系统,接着就是大量的实践。
六月里第一次优化发动机和液压泵的匹配,把油耗的降低提升到15%。
七月里进行第二次优化,油耗的降低提升到18%,并针对部分配件进行微调。
一直到八月份,祁放才终于抽出几天时间,可以回家看看,一进门就见严雪和严继刚正拎着东西往外走。
他意外,看得严继刚有些不好意思,“姐姐帮我找了个工作,在澄水林业局中学教英语。”
严继刚今年高中毕业,祁放也记得,还想回来问问此事,没想到严雪动作这么快,已经找好了。
“恭喜。”他先和小舅子说了句,想想又回屋放下东西,“我也去送送。”
人和姐弟俩一起出了门,还把手里一支钢笔递给了严继刚,“在省城给你买的。”
严继刚一看,就知道和自己平时用的一块多钱的不一样,脸有些红,“是不是很贵?”
钢笔是英雄牌比较好的型号之一,十几块钱一支,以这年代的工资水平来说,还真的不便宜。
祁放却是专门买给严继刚的,“拿着吧,你现在参加工作了,可以用点好的。”
严继刚也就道谢接过,走到长途汽车站点,劝两人回去,“我自己能行,姐姐姐夫你们就不用送我了。”
才十八虚岁的少年,倒做得十足大人样,还看着严雪似乎想说什么,看看祁放又咽了回去。
祁放只当是姐弟俩之间的私房话,也没多问,等看着小舅子上了长途汽车,随着车子渐行渐远,才和严雪回去。
二老太太正在堂屋收拾东西,一见两人进来说:“腐乳就剩一块了,你俩在家,我出去买点。”
人就要往外走,被祁放接过了罐头瓶,“我去吧,奶奶您歇着。”
老太太小脚不方便,一般这种出去买东西的事都是他跟严雪去,家里平时也不怎么吃腐乳这些。
祁放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又说不太清,买完东西回去,又碰到祁严遇玩完从外面回来,看到他一阵闹腾。
直到晚上吃完饭,看着平时不怎么爱吃腐乳的严雪就着干粮一口气吃了一块半,他才有时间单独跟严雪说话。
正要抱上去,人就被严雪用手抵住了,严雪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你动作轻一点。”
祁放一开始还没搞明白,闻言下意识蹙眉,“你身体不舒服?”
听得严雪看了他一眼,“确实有点。”他刚要问,就听她接着道:“我又有了。”
祁放一顿,看表情应该是花了点时间消化,接着一张俊脸就僵了。
严雪看着,当即便挑起了眉,“怎么?你不高兴?”
祁放没说话,看得严雪声音都略微拔高,“你还真不高兴?”
“也不是。”祁放赶忙安抚她,又不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半晌才问:“几个月了?”
“刚三个多月。”严雪说,“打算亲口告诉你,就没在信上跟你说。”
她也没想到严遇都八岁了,她竟然又有了,明明她和祁放都有做措施。
等发现自己生理期迟了大半个月,她才去检查了下,果然有一只小雨伞不堪重负,壮烈牺牲。
这让她很是无奈,年底就要恢复高考了,到时候她得大着肚子去考,也不知道学校会不会不让孕妇进。
她家这两个崽也会挑时候,一个跟着她千里追爸爸,一个要跟着她上考场。
但有都有了,又不可能塞回去,严雪也就当这是老天爷给自己的又一个礼物。
只不过看祁放这表情,显然不像是这么以为,严雪盯着他又问了一句:“你不会是不想要吧?”
这回祁放再次顿了下,才抬手小心揽住她的肩,“本来没想再让你生的。”
那种种艰难,让她经历一次就够了;那种在外面提心吊胆又无能为力的感觉,他也不想体验第二次。
但有都有了,又不能不让她生,祁放摸摸严雪的肚子,“省拖那边,我会想办法尽快。”
说着又蹙眉,“避孕套的质量有点差,得写封信给他们厂,让他们改进。”一下子把严雪听笑了。
吴行德眼看着是蹦跶不了多久了,这位原书中的寡王没了复仇目标,不会真去关心什么避孕套生产事业吧?
祁放以后会不会去关心避孕套生产事业不知道,反正在那之前,他先去关心了当地的医疗事业。
也不知道都打听了哪些医院,回来跟严雪说市医院有医生会做剖宫产,之前下放去支援农村医疗了,前年才回来。
这也是当年严雪为什么没选择在医院生孩子,一个是确实远,一个就是有水平的医生全被下放了,剩一些小年轻还没有有经验的助产士靠谱。
一直到前年,也就是1975年,政策有所放松,才让部分医生通过考试等方式回到了城里。
江城有医生可以做剖宫产,无疑是给严雪和祁放都吃下了颗定心丸,至少有一些风险有了解决办法。
当然这个严雪之前就去打听过,不过祁放也是担心她,她就假装自己从来都没有问过。
假期太短,祁放回来接收个炸/弹,又四处问了问医院,就不得不回省拖继续忙。
但其实能做的改进都做得差不多了,数据也基本收集完毕,完全可以往上报了。
于是省拖的人找到他,“上面决定恢复科学技术委员会了,还要在明年春开一个科学大会。你这个项目意义重大,我们想报上去,你回去整理整理,重新写个报告。”
上面还是很重视科技发展的,局势刚稳定,就开始筹备举办科学大会。
祁放什么都没多说,回去整理数据,写了份新报告上来,研究人员那一栏,第一个名字却是苏常青。
省拖的人一开始还没注意,都翻开第一页了,又重新翻了回去,“课题主持人你是不是写错了?”
“没写错。”祁放声音镇定,目光灼灼,等这一句话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他说:“这个项目本就是我老师苏常青做的,我只是在他的基础上进行了完善。”
一个从没有出现过的人,却被写在了研究人员的第一位,很难让人不联想到其他。
但人没有出现,也可能是被下放了,目前并不从事科研工作,省拖的人还是委婉地问了问情况。
祁放当时的眼神他有些无法形容,“老师十年前就因为留过苏含冤入狱,在狱中自杀了。”
轻而易举夺取了他的所有语言,让他感觉连拿在手里这份报告,都变得无比沉重。
而且这样重要的一项研究,主体竟然是十年前做的。如今十年过去,依旧没有人攻克这个十年前就该被攻克的难题。
省拖的人心情很复杂,更感觉到悲哀,为苏常青这样的科研人员,为这些年停滞不前的科研进度。
但课题主持人和第一参与人区别还是很大的,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报去科学大会,只能拿着报告去找人商量。
“你说这是苏常青的项目?”厂里显然有人知道苏常青,听他说,拿过报告看了看。
见上面果然是那三个字,又有些感慨,“人都死了十年了,没想到还能在报告上见到他的名字。”
“很出名吗?”碰到了一个似乎知情的,负责这件事的人也就问了问。
“建国后第一批赴苏留学生,还参与过我国首台拖拉机的研发,算是液压系统这方面的权威了,咱们现在用那液压系统就有几个元件是他设计的。”
看来在专业领域内确实很出名,可惜依旧逃不过,比他更出名更有贡献的,当初又何尝逃过了?
众人沉默,这些年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沉默,哪怕镣铐已然摘去,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依旧会下意识先在脑子里转三圈,生怕哪句说得不对招了灾。
于是没人再说起苏常青,更没人提起他的遭遇,像是约好了一般,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面。
“别的先不说,这种技术上的突破性革新,一个优秀科研成果还是可以报的。”
明年开春这个全国性的科学大会已经筹备有段时间了,会上将评选出先进集体、先进科技工作者和优秀科研成果。
静液压系统的研发成功,无疑推动了国内工程机械和农业机械的发展,一个优秀科研成果肯定能评上。
让省拖犯愁的其实是要不要给祁放报先进科技工作者,报吧,项目主体是苏常青研发的;不报吧,东西又是祁放完成的。
也是祁放这人认死理,换个人,人都已经死了,还是背着罪名死的,可能也就写自己的名字了。
但他偏不,一定要将老师的名字写在第一位,让所有看到报告的人都知道这是他老师苏常青研发的。
可也是因为他认这个死理,反而更让这些见过太多背叛的人生出好感,有人沉吟了下,“里面都有哪些部分是他完成的?”
“后面这几个新设计的元件。”负责此事的人已经跟祁放问过,闻言很快将报告翻到那几页。
“那也不少了,而且他是在没有科研经费,也没有他人辅助的前提下,自己想办法完成的吧?”
这些年的科研环境一直很艰苦,但艰苦到什么经费都没有只能靠自己的,众人也是生平仅见。
所以一开始说祁放做出了静液压系统,才没人信。哪怕现在知道里面主体是苏常青做的,依旧让人不可思议。
几个元件做得太精妙了,既精简了数量,又与系统完美契合,可不像只有一朝一夕之功。
苏常青别的不说,倒的确是收了一个好学生,不论从人品上还是能力上来说。
省拖商量半天,最终还是决定给祁放报这个先进科技工作者。不为别的,就为他的锲而不舍、艰苦奋斗。
至于苏常青的事,他们就没有什么办法了。不过看国家对科技工作的重视,这些历史遗留问题应该迟早也会得到解决。
于是这份报告没有经过任何修改,就这么递了上去,只在给祁放申报先进科研工作者的资料里加了份说明。
而祁放在省拖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后,收拾收拾东西回到家,严雪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了,只是穿得厚还看不出来。
祁严遇小朋友已经知道家里将迎来一个新成员,倒是一改往日的捉奸大队作风,还挺期待的。
这年代的小孩子没什么独生子女意识,反倒是家里兄弟姐妹少,容易在外面受欺负,毕竟人家打架一喊都能喊来一大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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