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如何拯救漫画世界(楚九书)

她在这里已经待得够久，该出去了。要是莫忘问起来，还得找个理由搪塞他。
她伸手去扭隔间门上的锁，扭了两下，没扭开。
隔壁的敲击声悄然停了下来，一双手从门底缝伸过来。那是一双惨白修长的手，还留着长指甲。隔壁的人两只手都拿着纸，一包是红色的，一包是白色的。
“你要……红手纸……还是……白手纸……？”
对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女声。
夏初灵机一动。
这不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在卫生间里呆这么久的理由不就来了。
夏初和善地说：“我不想选纸，门是你关上的？你把门打开，我可以当没有事发生。”
那双手默默收回去。夏初赞赏地点头，她去开门，结果还是打不开。
那手又原路伸了过来，手里还多了一包纸。
“那你要……绿手纸吗？”
夏初面无表情地拒绝：“不，我不要，放我出去。”
这话好像触发了什么开关，隔壁猛然响起了巨大的敲击声，砰砰砰，似乎有人抓着隔板往上爬。
夏初抬头一看。披头散发的女人挂在门板上，头发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只眼睛瞪着她。
“你……必须选……”
夏初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杖3.0。
她无奈道：“我说了可以当事情没有发生的。”
夏初把白色的卫生纸搁在洗手台上，打开水龙头。水龙头里流出了血水。她耐心地等了一会，等流出清水后，冲了冲手杖，抽出一张卫生纸，把手杖擦干净，塞回兜里。
她走出卫生间，一眼就看见了还老老实实地呆在路灯下的莫忘。
拿着拐杖的老头独自站在路灯下，有点像被家人遗弃的孤寡老人。
见她过来，莫忘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夏初面不改色地说真话：“遇到个异者，跟她交流了半天，不愿意放我出来，所以多花了点时间。”
莫忘：……
莫忘：“他们还真敬业。”
夏初耸肩：“谁说不是呢，走吧。”
他们继续朝着眼球怪所说的方向走去，这一路的景物和小西街的差别并不大，同样是灯红酒绿，热闹非凡。一路上，他们碰上无数试图吓他们的异者，花样百出，到最后都快脱敏了。
他们行走在狭窄阴暗的小巷里，距离出口仅剩一段距离时，夏初看到外面的大路上跑进来两个人。
其中一人穿着巡查员的制服，除了是男性外表，他长得和接待夏初的巡查员没什么区别。另一人则是穿着时尚、浓妆艳抹的女性。
巡查员匆忙把那位女性塞进小巷的垃圾堆后，小声说：“不管发生什么，不要出声。”
那女人抖得厉害，却坚定地点头。
夏初看不懂这是什么新花样，巡查员也需要惊吓值吗？
她谨慎地停下了脚步，藏在阴影中。莫忘也不再往前。
巡查员刚把女人安顿好，小巷口就出现了两个人。他们一高一矮，矮的那人胖得像个保龄球，高的则像保龄球撞倒的球瓶。
这个体型，看起来不是人类。
巷子狭窄，巡查员被墙壁挡住了，夏初只能看见这两个*新来的人。
高个子表情狰狞，阴阳怪气地说：“得罪了老大还想走？跑，跑到死路了吧？我看你还能跑到哪去？”
巡查员镇定道：“我说我已经把东西发出去了呢？”
高个子大笑出声，轻蔑地说：“你说话之前，有没有看过自己的手机，看还有没有信号？不过现在也晚了，你的手机早就被我们砸碎了。”
巡查员：“你们……”
矮个子扑了上去，巡查员的声音戛然而止。几乎在同一时刻，沉闷的撞击声和痛苦的闷哼声接连响起。每一声闷哼响起，垃圾堆后的女人都会抖一下。
即便如此，她也谨记巡查员的叮嘱，捂着嘴巴，一句话不说。
这一幕幕演的太精彩，剧情老土，可情感流畅，演技绝佳，好像真有一个英勇的巡查员牺牲了。
夏初都要看傻了。
夏初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演得好真，我们要出去吗，会不会打扰到他们的表演？”
莫忘同样低声回道：“再看看，难道你不觉得这是学习吓人经验的好机会？他们还敢假扮巡查员骗人，看来这里确实乱。”
夏初肯定：“你说得对。”
于是，达成一致的两人就这么看了起来。
不一会，巷子外便沉寂下来。矮个子拖着巡查员，和高个子互相恭维着，边说笑边离开了这里。他们走后，垃圾堆后的女人并没有立刻起身。她蹲了很久，才颤抖着起来。
蹲得太久，她一时没站稳，坐在了地上。
她低声痛呼，紧张地看向巷口，发现巷口空无一人时，她松了口气。
她的角度看不到，可夏初的角度看得明明白白。
高个子的脑袋从巷口的高处伸了出来，它拉长脖子，脑袋悄悄探到那女人的背后。
就在那女人松了口气时，它的脖子水蛇似的，灵活地一转，把脑袋伸到了女人的面前，脖子缠住了女人的脖颈。
它笑着说：“嘿嘿，我就说，怎么少了个人。”
矮个子拖着脑袋破了个洞的巡查员，揪着他的脑袋，把他带到女人面前。巡查员的手指还在微微动弹，他还没死，只是伤得很重。
矮个子啧啧道：“你没想过用这种把戏瞒住我们，只是想做假动作，隐藏她是人类的事实。你以为她是人类，被杀了就能带证据离开？”
“可惜，老大对这种情况早有防备，你们只能死在这里，什么都带不走。”
巡查员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话。
“……主人从来没亏待过你们。”
矮个子不屑道：“那家伙明明那么强，却龟缩在这方寸之地，这地方，早该换一个有能力的主子了。”
巡查员和女人都被他们杀死，身体软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一口气杀掉了两个人，高个子和矮个子却在旁若无人地商量怎么处理这两具尸体。
夏初迷茫了。
她小心问莫忘：“我第一次来这里，不熟悉情况。这座城市不是不会死人吗？死后会留下尸体是领域的特点吗？”
莫忘脸色很差，冷飕飕地说：“不会留人类的尸体，身体只会消失。”
“他们不是演的。”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话音刚落，莫忘便蹬着墙，纵身跳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文中的“火鸡科学家”指的是英国哲学家波特兰。罗素提出的农场主假说，即，一个农场里有一群火鸡，农场主每天上午11点来给它们喂食。火鸡中的一名科学家观察这个现象，一直观察了近一年都没有出现例外，于是它也发现了自己宇宙中的伟大定律：“每天早上11点，就有食物降临。”它在感恩节早晨向大家宣布了这个定律，但这天早上11点食物没有降临，农场主进来把他们都捉去杀了。

窄巷两边的墙面有细微的凹凸不平，莫忘便借力，一路跳了上去。
他用和高个子相似的手法，跳到了那两个异者的正上方，又轻轻一蹬，跳了下去。
他从天而降，正正好地踩在矮个子脑袋上，把矮个子的头踩进了身体里。落下的同时，他伸手，轻松写意地抓住高个子的脖子，两边用力，给对方来了个分头行动。
高个子的脑袋被扔在地上，它的眼睛还睁着，脸上的笑容还没褪去，没意识到自己就这么窝囊地死了。
矮个子见到这一幕，目眦欲裂，大吼一声，身体异常地膨胀起来。
下一瞬间，一根手杖穿过它的身体，钉在背后的墙面上。
矮个子气球似的，噗呲一声漏了气，干瘪的身体只剩一张薄薄的皮，被莫忘踩在脚下。
转瞬间，刚刚还在嚣张的两个异者已经被反杀。
夏初放下投掷手杖的胳膊，往巷口走，拔出了钉在墙上的手杖。
莫忘毫不犹豫地割破自己的手心，将手掌竖起。鲜血顺着手流下，滴落在巡查员和女人身上。奇迹般的，巡查员的脑袋恢复了原状，女人咳嗽了两声，摸着脖子，坐了起来。
她惊魂未定地看了看夏初和莫忘两人，眼中有疑惑。
巡查员醒来的比她稍晚些，他立刻起身，第一时间观察周围的情况。旁边多了两个不认识的人，高个子和矮个子已经成为了尸体，他的同伴正后怕的喘气。
巡查员看向女人，女人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我没事”，巡查员才问：“两位，是你们帮了我们？”
莫忘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巡查员谨慎地说：“我是乙4，正奉主人之命调查这里，这次行动涉及机密，不方便详细叙述，但感谢二位的协助。”
他稍作停顿，又问：“我的通讯设备损毁了，想借用一下两位的手机，可以吗？”
“可以。”
莫忘把手机递给了巡查员，巡查员拿了手机，道了声谢，便走到墙角去打电话。
他输入了每个巡查员都烂熟于心的号码，按下拨号键。电话只响了三声，就有人接起了。乙4吓了一跳，没想到给主人的电话这么快就能接通。
“喂？”
电话那头传来懒洋洋的女声。
乙4按耐住心中的激动，快速汇报：“主人，我是乙4。我的手机损毁了，这是从城内居民那里借来的手机。时间紧迫，我先向您汇报情况。”
乙4走得挺远，说话声音也不大，奈何这地方太狭窄。夏初没有刻意去听，却还是听清了他们的对话，大致搞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夹缝之城在前一段时间就有不对劲的地方了，乙4正是城主派出去调查情况的人。
电话那头的人安静地听了半天，待乙4汇报完，问：“也就是说，你已经知道了始作俑者的藏身之处，并且找到了加入他们的方法，只是还没来得及找到始作俑者，就被发现了？”
“是的，和您预估的一样，”乙4沮丧中夹杂着愤怒，“有部分员工背叛了，想夺取权柄，成为领域之主。”
电话那头的人轻叹了一声。
乙4小心翼翼地追问：“您生气了吗？”
那人并未生气，随和地解释：“我跟白痴生什么气？被异管局三言两句就能骗走的蠢货啊。没有树，开在树上的花朵怎么可能继续活下去？”
“所以，你现在缺继续执行任务的人对吧？”那人问。
乙4羞愧地说：“是的，他们那里有我们的名单，必须找他们不了解的人去。我想不到合适的人选。”
那人笑了一声：“我这倒是有。”
“乙4愚笨，请主人明示。”乙4正色道。
“你借的手机的主人，以及，他的同伴。”
被迫偷听的夏初一惊。
怎么这事突然落到他们头上了？
听这语气，城主还认识他们，难道是因为他们在小西街闹得太厉害，被记住了？
算了，既然是陶子轩的小伙伴，该帮的忙还是帮一下吧。
乙4也很吃惊，他轻轻“什么”了一声，接着马上说：“抱歉，主人，我不是质疑您。”
那人说：“没事，你把情况告诉他们，让他们去寻找始作俑者。”
“作为交换，事情结束，我会回答他们的问题。还有那个帮你脱身的人类，把她带过来吧，我也会回答她的问题。”
夏初又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不用刷惊吓值了？
不愧是陶子轩的小伙伴，太上道了。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吩咐乙4：“至于追杀你的两个异者的尸体……救你的两位要是没有要求，就一并带回来吧，废物也是可以利用的。”
听墙角的时候，夏初也没忘记在场还有一个人。
她走到女人身边，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女人不拘小节地摆了摆手，摸着脖子说：“没事没事，我同意和乙4干这事的时候，就有自己可能活不下来的打算。没想到死了还能活过来，真是幸运。”
女人给夏初了一个飞吻：“小妹妹，谢谢你和你爷爷的帮忙。我叫姜音，之后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来找我。我最近不会离开这里，你们到北二街就能找到我。”
“武力上我是比不过你们，不过在人脉方面，我可是有不少门路。”
姜音缓过劲后，扶着墙，颤巍巍地站起身。她动作做到一半，夏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该帮一下忙，赶忙握住她的手，帮她站稳。
起来后，姜音垂着头，心有余悸地摸着脖子，没什么说话的想法。
夏初并不是那种喜欢没话找话的人，她走到莫忘身边，给姜音留下独处的空间。
她和莫忘就这么愣愣地站着，周围一片安静，只有乙4压低声音的通话声。莫忘等了半天，没等到夏初开口，便主动问道：“他们又活过来了，你不吃惊？”
夏初疑惑地说：“既然你的领域有死者复活的能力，你自己也有这种能力不正常吗？”
莫忘说：“我们的能力本就是领域的弱化版，你不可能连这点常识都没有。我只是以为……发现我能将这份能力带到领域外，你会更惊讶。”
夏初笑了，她抬头，打趣道：“怎么了？你觉得这能力很稀有，值得别人询问，你相不相信，我也有复活的能力？”
莫忘：……
莫忘：“别学临溪。”就知道拿我开玩笑。
这时，乙4打完电话，拿着手机走了回来。
他严肃地说：“两位，这件事关系重大，能否请你们再帮一次？事后我们一定妥善答谢。”
夏初和莫忘套着爷孙的壳子，带着情报，走进了乙4所说的那家酒吧。
酒吧夹在两家店铺之间，入口又细又长，像一条狭窄的缝隙。入口里一片昏暗，唯有上面的牌子亮得扎眼，可它更像是两边店铺的装饰，不仔细找很容易错过。
走进入口，里面是一段楼梯。楼梯踩着很稳固。楼梯上散落着烟头和破碎的酒瓶。
走上楼梯，推开另一扇门，似乎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酒吧内部和它局促的入口截然不同，开阔又宽敞，天花板很高，室内空间一眼看不到头。
酒吧内，烟雾缭绕，金迷纸醉，音乐震天响。舞池中，穿着暴露的舞者摇摆，有男有女，还有非人形的生物，简直群魔乱舞。
夏初按了按耳朵，强忍住捏鼻子的冲动，和莫忘走到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
他们靠在吧台旁，随便点了两杯酒，等待乙4说的时间段，和酒保报暗号。
夏初吸了一鼻子二手烟，很想走，但走不掉。
好在他们是掐着时间来的，离乙4所说的可以报暗号的时间段已经不远，不用等太久。
就在这么点等待时间里，一个异者从人群中挤过来，走到两人面前。
它像螳螂和人类的结合体，身高约一米八，比伪装过后的莫忘高一点。
它是明亮鲜艳的绿色，头部呈三角形，有双巨大的复眼，两根触须从额头延伸出来。它上肢修长，本该是小臂的部分长着锋利的镰刀，下肢则更加粗壮，与昆虫的节肢完全一致，背后有一对完整的翅膀。
那螳螂异者低头，深情地说：“哦，美人，我从你进来开始就开始关注你。”
夏初不明所以，还没意识到它准备说什么。
它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含情脉脉地说：“你那美丽的黑眼睛令我着迷，你的每一个小动作都让我心动不已。你说话就像天籁，走路就像小鹿在林间奔跑。”
“你的脸是那么美，腿是那么长，宝贝，如果今晚不能和你共度美丽的夜晚，我会终生遗憾。”
夏初：？？？
夏初觉得没当场给它一手杖，已经是自己涵养好了。
莫忘敲了敲吧台，不悦道：“你知道对一位女士说这些话很失礼吗？”
那螳螂异者大吃一惊，连连摆手。它指着莫忘说：“不不不，不是这位女士，我说的是你，是您！您身上的每一个褶皱都让我心醉魂迷，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您的脚踩在我胸口的感觉！”
莫忘的脸一下黑了。
厉害了。
回味一下刚刚的话，夏初只恨自己记性太好。
夏初投桃报李，仗义执言：“对一个老人说这些话也很失礼。”
那螳螂异者夸张的捂胸口：“请原谅我，可我实在无法抑制心中的爱恋……”
这螳螂异者沉浸在自己的夸夸其谈中，没完没了地赞美莫忘，半点停下来的势头也没有，完全没注意到莫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最后，莫忘不耐烦地打断它：“好，厕所方便吗？”

螳螂异者捂着胸口，双眼发光，面上带着羞涩，还不忘暗送秋波。
它含羞带笑地说：“没想到宝贝你这么迫不及待，虽然地点有些糟糕，但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