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如何拯救漫画世界(楚九书)

它屁颠颠地跟着莫忘往厕所走去。五分钟后，莫忘拿着拐杖，一个人回来了，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夏初往后看了看，连螳螂异者的触须都没看到，倒是莫忘的拐杖上沾了些污渍。
她问：“你解决了？不会出问题吧。”
莫忘说：“解决了，短时间内不会再来烦我们了。”
夏初又好奇地问：“对方人没事？”
莫忘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说：“没死。时间到了，干正事吧。”
莫忘敲了敲吧台，成功吸引酒保的注意。他把酒保叫来，礼貌地说：“你好，给我来一杯‘白日梦想家’，她也要。”
酒保拿着只空杯子，边习惯性擦拭着杯壁，边面带歉意，语气温和地说：“抱歉，这杯酒的材料已经用完了。”
“不过‘拦路虎’的味道和它差不多，你们愿意换一下吗？”
莫忘流利地回答：“不，我就要‘白日梦想家’，还要加冰。”
酒保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好的，我明白了，请两位稍等片刻。”
他放下杯子，从吧台后面走出来，到夏初和莫忘身边，伸出手，示意他们跟着他。
“请，”他说，“我现在带二位去有‘白日梦想家’的地方。”
酒保的带领下，他们离开了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沿着走廊拐了几个弯，走进了一间看似普通的房间。
酒保走到房间的一角，按下机关，墙壁上的暗门打开。暗门后是一架电梯。
待电梯门打开，酒保率先走了进去，转身请夏初和莫忘跟上。
夏初走进去，瞄了一眼，电梯能到达的只有3到-1四层。
电梯的楼层从2下降到-1。电梯门缓缓打开，地下世界也在他们眼前徐徐展开。
地下和地上并没有太大区别，同样喧闹不已，只是少了纸醉金迷的奢华，也没有了烟雾缭绕的迷离。
电梯外的房间像是一个舞台，最前方有高台，下面摆放着一排排塑料凳。人们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交流，脸上隐隐带着期待与兴奋。
酒保说：“欢迎二位加入我们的地下世界。”
“会议马上开始，请二位随意找个喜欢的地方坐下，稍作等待。”
酒保并未离开电梯。夏初和莫忘出去后，他沿着原路返回了。夏初和莫忘找了个位置坐下。屁股刚碰到凳子，还没来得及跟周围的人攀谈，房间里的灯便全部暗了下来。
周围的气氛躁动起来。夏初面不改色地坐在原地，等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最前方的高台上，灯光亮起，一位身着白大褂的女人从高台后方，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灯光聚集在她的身上，给她栗色的头发镀了层金。她戴着墨镜，大方地拿起话筒，浮夸的声音传遍整间房间。
“各位没用的垃圾们，有没有想念超厉害的Dr.张呀？”
“有！”
“今天有没有拼尽全力，完美拿下美学挑战？”
“有！”
“什——么，听不见，声音太小了，再大点，让我感受到你们的热情。”
“有——！”
夏初咂舌。
系统疑惑地说：【夏初女士，您有没有觉得那个张博士有点眼熟？】
夏初：？
又眼熟了，这角色也在旧版漫画中出场过？
墨镜遮住了张博士大半张脸，期间，张博士还不停推墨镜。夏初左看右看，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暂时作罢。
这场闹剧般的会议越来越狂热，现场的人情绪高涨，纷纷高呼要为张博士献出生命。有人激动得站了起来，场面看起来极不正常，让人怀疑会不会有工作人员过来发荧光棒。
好在不是所有人都那么狂热，比如坐在夏初旁边的猫脸异者，它缩着肩膀，安静地坐着，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屁股后面的尾巴偷偷炸了毛。
它戳了戳夏初的胳膊，小声问：“你也是为了领惊吓值来的吗？”
夏初反问：“领惊吓值？”
猫脸异者晃着尾巴说：“是，他们说能领惊吓值，我就来了，谁知道现场是这样的，我感觉我成给他们贡献惊吓值的了。”
夏初问：“你不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吗？”
猫脸异者老实巴交地说：“不知道，但他们说发惊吓值。”
夏初又问：“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过来，不怕卷入什么危险事件吗？”
猫脸异者坚定道：“怕，但他们发惊吓值。”
夏初：……
它旁边的异者本来在跟随节奏拍手，听到了这话，热情地接话：“这能有什么危险，你们不觉得这地方很好玩吗？”
夏初一字一句地重复：“很好玩？”
那异者边拍手边说：“是啊，我听说这里能找刺激就过来了，没想到这么好玩，感觉跟地下偶像开演唱会似的，张博士长得真好看，这一趟真值了。”
它脸上没有对危险的恐惧，全是对热闹的向往。
夏初也鼓起了掌，选择顺从它：“你说得对。”
这时，坐在莫忘旁边的异者喊累了，坐了下来。
它刚好听到夏初和身边人的对话，立刻接话道：“有品位，张博士就是好看，她要是去出道，我肯定支持她。”
夏初那边的异者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尽管这两异者之间隔了三个人，但对张博士的痴迷让它们忽略了这点小困难，眉飞色舞地聊了起来。
它们从张博士的衣服款式聊到她的声音，像一对狂热的粉丝，聊得热火朝天，全神贯注，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莫忘旁边的异者从地上拎起一个粉红色的袋子，晃了晃，遗憾地说：“这是我给张博士准备的礼物，可惜服务员告诉我她不收礼，我只能拿回去了。”
夏初摸了摸藏在兜里的录音笔，一言不发。
这只录音笔是为了收集证据才带进来的，可现在，她怎么感觉这录音笔拿着没用呢？
这群乌合之众真能让夹缝之城易主？
这反而让夏初确定了一件事：她的预估没出错，陶子轩的小伙伴也不是很强。她的问题估计没法从城主那里得到答案。
夏初看了眼莫忘。
莫忘的脸色从张博士上台后就没好过，跟吃了几公斤柠檬似的，眉头紧皱。
果然，受苦时，发现有人和自己一起受苦，心情都会变好。
这位张博士的会议并没有持续太久。她只说了些极具煽动性的话，撺掇与会者在夹缝之城中制造混乱，却并未明确说明他们具体要做什么。
最后，她宣布了下一次开会的时间，告诉大家有兴趣的还可以来，并且提到最近会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请大家多多支持。
张博士从台上离开后，房间内的灯重新亮了起来。有人意犹未尽，还在和身边的人讨论，有人已经起身，准备离开。
莫忘靠近夏初，低声说：“走，去找张博士，她和始作俑者脱不开关系。”
他起身就走。夏初跟上他，往后台走去。路过那个粉红色袋子时，夏初不声不响地弯下腰，提起袋子，顺势将它带走。
夏初多嘴问了一句：“你怎么看出来的？”
莫忘说：“我碰巧在别的地方见过她，她是‘那边’总部的人。”
莫忘停了一下，神色复杂地说：“也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他嘟囔一句：“‘那边’脑子有问题的人类真是多。”
夏初又问：“既然这样，刚刚为什么不动手？”
他说：“会打草惊蛇，她不是战斗人员，不可能一个人来这里，这里肯定还有另一个人。”
夏初和莫忘摸到了后台的走廊。这里只有一条笔直的通道。走廊上出乎意料地聚集了一群异者，那群异者仅有三人。他们围成半圆形，将一个矮小的男性困在中间。
走廊的岔道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你这家伙，最近就挣了这么点钱吗？”
一个人说着，拍了拍矮小男性的脸。
那男性很瘦弱，是纯粹的人类外表，目测一米七出头，刘海盖着眼睛。围在他身边的“人”个个身高马大，奇形怪状。
那矮小男性哆哆嗦嗦地说：“就这么多，真的没了。”
另一个人数着钱，鄙夷道：“真的？我看你之前拿的可不止这么点，剩下的呢？”
矮小男性哽咽了一下，缩着脖子，懦弱地说：“不行……我也要吃饭。”
“敬酒不吃吃罚酒？”
围着他的人冷笑一声，扬起拳头。
那沙包大的拳头即将落下时，他的腿突然一痛，失去了控制，跪倒在矮小男性面前，行了个大礼。
那人抬头，一脸凶狠：“谁，谁！”
他们背后，不知何时站着一对爷孙。老的板着脸，神色严肃。小的面无表情，目光平静。
“恃强凌弱可不是好习惯。”夏初说。
“干你们什么事，欠打啊！”
自觉尊严被挑衅的异者怒气冲冲，豁然站起，挥着拳头便往夏初脸上砸。夏初抬手，轻松握住了他的拳头。
“说好了，不能放人去告状。”她提醒莫忘。
夏初拽着这异者的拳头，用力一拉，抬腿，膝盖顶向异者的腹部。
这异者的胃差点没给她顶出来。
这三个家伙实在太弱了，解决起来毫不费力。最大的问题反而是把他们打晕后，该放在哪，才不会让他们去告状。
在那矮小男性的建议下，这三个异者被绑了起来，塞进了杂物间里，短时间内不会被人发现。
做完这一切后，矮小男性露出羞涩的笑容，说：“我叫舒之竹，谢谢你们帮我。”
他似乎终于发现不对劲，又问：“你们好像不是这里的员工，来后台干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很有技术含量。
夏初泰然自若，从容地举起手里的粉红色袋子，同样带上些羞赧，说：“我太喜欢张博士了，特别想给张博士送一份礼物，可服务员不愿意帮忙递过去，所以我们想当面送给张博士……”
她欲言又止，一切尽在不言中。
莫忘惊奇地看了她一眼，好像没想到她还有这种说谎不脸红的手艺。
别看了，没有这点手艺，她怎么混进联盟。
舒之竹挠了挠头，问：“你们是偷溜进来的，就为了找张博士？”
夏初疯狂点头。
舒之竹抓着衣角，一脸苦恼，半晌，他下定决心，郑重道：“本来你们是不能在这里乱转的，但是你们帮我了，我也想帮你们，我知道张博士在哪，我带你们去。”
后台这么大，他们俩在这晃悠，还真不一定能找到张博士。
既然有人愿意帮忙，这不是恰好吗？
夏初跟上舒之竹。舒之竹走起路来毫不停顿，显然对这后台十分熟悉。不一会，他就把他们带到了一个靠近角落的房间。
他推门而入，打开房间内的暗门，沿着楼梯走下去，把他们带到了更低的一层。
舒之竹小声解释：“会议结束后，张博士一般都不待在那一层的。”
找个人带路，还真找对了。
最终，舒之竹带他们到了一个空房间。
这空房间里灯亮着，看起来像是个休息室，不算大，但沙发、桌子、瓶装水……该有的东西都有。舒之竹率先走进去，夏初走在最后。
夏初走进房间后，房门无风自动，关了。
夏初环顾一周，发现除了刚刚进来的那扇门，休息室里并没有其他的通道。舒之竹站在他们前面，背对着他们，也没有向前走的意思。
“张博士就在这里吗？”夏初问。
“当然不在。”舒之竹说。
他的语气很奇怪，每个字都说走了音，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却又忍不住憋着笑的那种感觉。
夏初疑惑：“你怎么了？”
“呵，你们两个蠢货打扰到我的游戏，还问我怎么了？”
舒之竹冷笑一声，转过身来。
他随手把刘海拨开，露出一双充满嘲讽的眼睛。
夏初战术后仰，问：“游戏？”
舒之竹嘴角一歪，龙王归来似的邪魅一笑，说：“是啊，想象一下，一个一直被欺负、被所有人瞧不起的废物，竟然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那些飞扬跋扈、自认为是天之骄子的家伙，最后却被所谓的废物轻松打败，这游戏是不是很有趣？”
“而你们两个家伙，居然打断了我的游戏？还要给张清秋那个女人送礼物，你们该死！”
他手舞足蹈，抑扬顿挫，感情饱满，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艺术中。
夏初有些傻眼，看向莫忘，问：“你搞懂他什么意思了吗？”
莫忘双手抱臂，淡然地说：“我都说了人类脑子不好的很多。”
舒之竹听见了，也不记得凹造型了，他跳脚道：“我才不是人类，我是异者！诡异！”
夏初：“你看，你们那边的。”
莫忘：……
莫忘不忍直视地捂住脸。
他很快放下手，积极认错，态度诚恳：“对不起，是我冒昧了。我承认，异者里也有很多脑子不好的。我先入为主，又犯错了。”
舒之竹屡屡被无视，怒道：“你们两个蠢货，看来我不得不把事情说清楚了。”
“这个集会就是为了推翻那个没用的、平庸的城主而举行的。我的势力已经渗透到整个夹缝之城的各个角落，从街头巷尾到权力中心，到处都有我的耳目。”
“现在，只等一声令下，我就能彻底推翻城主，掌控这座城市。哼哼，没想到吧？一个会被同事欺负的废物就是未来的新城主。”
夏初觉得，舒之竹是不是幕后黑手不好说，他有表现型人格是肯定的了。
夏初问莫忘：“张博士不是才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吗？”
莫忘还没说话。舒之竹又是一声冷笑，他叉腰抬头，傲然道：“看来你们知道的不少啊，可惜，还是不够多，不过没关系，反正你们走不出这里了，我就大发慈悲，都告诉你们吧。”
“张清秋不过是我的下属罢了，什么异管局，还不是一条狗，在这座城市里，只能听命于我。”
夏初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同情地跟莫忘说：“感觉他这里不太正常。”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录音笔，不禁觉得这集会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果然都是一群奇人。
舒之竹还在那边，像一个标准的三流漫画里的反派，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是如何看不惯城主，又是如何偷偷发展势力，如何搭上异管局，如何干到今天这一步。他说得有些夸张，但总体上讲，没有前后矛盾的地方。
别的不说，舒之竹在编故事上是有一定的艺术造诣的。
夏初逐渐走神，一个没注意，不小心把录音笔的播放功能按开了。
——你不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但他们说发惊吓值。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过来，不怕卷入什么危险事件吗？
——怕，但他们发惊吓值。
录音笔里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房间。
舒之竹口若悬河的演讲停了下来。他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像看杀父仇人。莫忘低头看向夏初的口袋，哭笑不得。
夏初赶紧把录音笔掏出来。这录音笔是乙4给她的，她没用过这款的，不熟悉操作，中间还不小心把声音调大了，那两个异者热烈讨论张博士的声音在房间内回响。
夏初把录音笔按停，愧疚地安慰面色比锅底还黑的舒之竹：“没事，别生气。你看，你的这些下属和你的水平都差不多，你们在一起，一定能推翻水平和你们差不多的城主。”
舒之竹捂着耳朵，弯腰大叫一声：“啊啊啊啊，你们两个有眼无珠的家伙，我要杀了你们！”
他身后的阴影里站起了两个完全漆黑的人。他们的身形和夏初、莫忘一模一样。这两个黑影弯着腰，越过舒之竹，朝夏初二人冲来。
舒之竹扭曲地笑着说：“人是不可能打败自己的影子的，去死吧，蠢货。”
他话音还未落，夏初已经用手杖打爆了朝她冲来的黑影的头。莫忘比她还不讲究，直接靠手解决。
两个没了头的黑影倒在地上，融入地面，转瞬即逝。
夏初放下手杖，更同情舒之竹了。
她说：“我刚刚从打劫你的那群人身上摸了点钱，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吧，你带我们去找张博士，我送你一点钱，你出去看看。这病拖着不*看也不是个事。”
舒之竹嘴巴张张合合，捂着胸口，看起来像感动得说不出话。
莫忘惊道：“你拿别人东西就算了，还偷……拿钱？”
夏初解释：“拿东西是以防万一，而且他本来就要送给张博士，我帮他送了，他应该谢谢我，拿钱更是劫富济贫，本来就不是他们的钱。”
莫忘哑口无言，只劝她：“下回别干了。”
舒之竹这时候终于缓过劲来。他抓着头发，夸张地摇头，大声喊着“我不信，我不信”，又嘟囔着什么“怎么会有路人比我还要神秘，我难道才是轻易被打败的路边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