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时没见你抽过烟。”
“正在戒。”
戒烟的人又开始抽烟,那肯定是有烦心事,许清雾问他:“你今天生气了,是么?”
岑西淮:“没有。”
许清雾搬出之前两人的约定:“维持夫妻关系需要有效沟通,你明明生气却不跟我说,是不是违背了这一条?”
“我没有生气。”
“但你不开心!”
岑西淮沉默,许清雾明白了,原来他是没生气只是不高兴了。
许清雾趁热打铁问:“因为我哥说你么?”
“不是。”
“那是什么?”等了会儿没等到岑西淮说话,许清雾催他,“有效沟通,你不说话就是违规。”
“等你病好了我们再谈。”
“就现在。”许清雾坚持,“不然我睡不着。”
岑西淮妥协:“好吧。”
许清雾不习惯背对着谈话,她没法看清对方的表情,于是她小心地挪动身体,转过来和他面对面。
许清雾:“你说吧。”
岑西淮低头看向怀里的人:“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没有啊!”许清雾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今天是你第二次来医院,我作为你的丈夫每次都比别人晚知道…”岑西淮顿了顿继续,“我在想是否是因为我太忙忽略了你,让你对我没有安全感。”
这与许清雾预计的完全不一样。
她以为岑西淮是因为生气她没告诉她生病,导致他被沈泽责备没面子而不高兴。
没想到他想了这么多,甚至找的都是自身原因。
许清雾这才发现,原来在这段婚姻中,岑西淮一直在好好经营,是她一直没有进入妻子角色。
许清雾坦诚道:“不是的,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忍一忍总会过去的。”
这些年来即使沈家对她再好,她潜意识里也认为自己是一个外人,她害怕麻烦别人,就像小时候被保姆苛待,她也怕沈家觉得她麻烦而默默承受。
听到她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岑西淮心脏好像塌陷了一处,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有点堵。
岑西淮:“我希望你可以明确提出你的需求,想要什么和我说,比如刚刚要我陪你睡觉。”
“好…”想到先前拙劣的撒娇,许清雾有点窘。
“再比如今天你肚子疼,应该上来找我,没有任何会议有我的妻子重要。”
“嗯…”如果那会儿她直接告诉岑西淮,就不会害他被哥哥骂,“对不起啊,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我喜欢你的麻烦。”
闻言,许清雾心一暖,但她还是想解释清楚:“那会儿周舟过来送助眠汤包,他也要来医院我就搭他的车过来了,我以为我没什么事。”
又是周舟。
岑西淮声音有点黯:“你喜欢周医生?”
许清雾困惑地看向岑西淮:“没有呀,为什么这么问?”
从提出这个疑问开始,岑西淮就一直注视着她的眼睛,此刻她语气自然,不像在说谎。
她不喜欢周舟。
所以周舟不是‘Z’,那又是谁?
许清雾追求者不少,上次那个送鲜花的男人他派人查了,名字不带‘Z’,现在排除掉周舟后,岑西淮没有任何头绪。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现在心情不错。
至于心情好的原因。
大概是觉得可能破坏这段婚姻的因素又少了一个,毕竟周舟和许清雾认识多年交情匪浅。
嗯,就是这样。
岑西淮很快便理清了思绪,他问许清雾:“周医生还有其他喜欢的车吗?”
许清雾:“嗯?”
“跟他道谢。”
“改天我问问?”
“行。”岑西淮提醒她,“十一点半该睡觉了,晚睡不利于身体恢复。”
“好的。”
没了谈话需求,许清雾不习惯面对面,又转回去背对着他。
解决完担心的问题,再加上药物的安眠作用,许清雾没多久便睡着了。
而温香软玉在怀的岑西淮却毫无睡意,狭窄的病床,过分贴近的身体,生理反应来势汹汹,想下床去冲个冷水澡,又怕吵醒了怀中人,只能硬生生忍着。
一时间不明白许清雾让他上床睡觉是奖赏还是惩罚。
许清雾生病一事,到底没瞒住。
一大早,岑玥带着她妈妈和岑西淮父母过来探望。
岑老夫人坐在床边拍着她的手,一脸心疼:“看这小脸白的,肠胃炎可遭罪。”
“妈妈,我没事,就是吃多了零食。”
岑玥妈妈让岑玥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温声道:“清雾,家里熬的清粥养胃的,中午让阿姨给你送鸡汤过来哈。”
许清雾连忙道谢。
岑老爷子环顾一周,看到只有一张小床,冲着岑西淮皱眉呵斥:“没有更好的病房?你昨晚没陪着清雾?”
眼看岑西淮又要因为自己挨骂,许清雾连忙说:“爸爸,他昨天一直陪着我呢。”
岑老爷子不信:“那他睡哪儿了?”
许清雾脸红起来,犹犹豫豫指了指沙发。
岑老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睡这能舒服吗?换个病房。”
岑西淮将床调成适合坐的角度,把小桌板给许清雾放下来,不紧不慢道:“您就别操心了,我送您二位和大嫂回去,医生说清雾要静养。”
岑老爷子气得胡须都直了:“才来就赶我走!”
岑西淮打开家里带来的保温桶,舀了几勺粥放碗里:“您儿媳妇脸皮薄,有人在吃饭不自在。”
许清雾呐呐:“我哪儿有,你别污蔑我…”
岑西淮轻拍了拍她的头:“吃吧。”
两人之间气氛温馨自然,看来昨晚许清雾求救之事已经解决,岑玥极有眼力见:“我们回吧,别打扰小叔和小婶婶的二人世界了。”
岑西淮轻瞥了眼嬉皮笑脸的岑玥,她吓得立刻躲到岑老爷子后头,催着长辈们回家。
病房终于安静下来。
许清雾埋头喝粥,她已经努力喝了两碗,结果保温桶里还剩下大半。
她实在有点喝不下,但不喝又浪费,她犯起难来。
一旁在沙发上办公的岑西淮,从笔记本中抬起头来,看向她:“饱了?”
“嗯,但还有很多……”
岑西淮摘下眼镜走过来,从她手中接过碗盛粥,就着她用过的碗勺继续喝粥。
他动作自然,许清雾却有些怔。
丈夫帮妻子消灭剩下的食物,她在沈家时沈父就是这般对待沈母的。
很平常的一件事,不知为何放在他们身上却有点怪。
直到岑西淮吃完,拿湿纸巾仔细擦拭并没有沾到任何食物的小桌板时,许清雾才想明白问题在哪。
岑西淮不是有洁癖么?
他怎么用她用过的餐具!
清理干净并收好小桌板后,岑西淮看到许清雾微蹙的眉头,问:“肚子又疼了?”
许清雾回过神,连忙摇了下头:“没有。”
“休息一下,等会医生会过来。”
“好。”
许清雾听话躺下,岑西淮将床调平后,回到沙发继续处理遗留的工作。
安静的病房只听见偶尔敲击键盘的声音,许清雾从床头柜上拿下正在充电的手机,打开搜索引擎,在搜索框中输入:
丈夫有洁癖,但是会吃妻子剩下的食物,这代表什么?
还没来得及按下搜索键,病房门被敲响了,是夏筱筱。
和她同行的还有一位气质冷淡的矜贵男人。
没等夏筱筱介绍,沙发上的岑西淮先和男人说上话了:“你怎么来了?”
迟褚朝夏筱筱抬了下下巴:“送人。”
夏筱筱惊讶了:“小舅舅,你和岑小叔认识?”
迟褚淡道:“朋友。”
许清雾这还是第一次见时常出现在夏筱筱嘴里的小舅舅,她也没想到还是岑西淮朋友。
那她该怎么称呼?
许清雾没想到,和岑西淮结婚后,一而再再而三烦恼的问题会是辈分和称呼。
迟褚先破局,和她打招呼:“嫂子。”
许清雾尴尬地笑了笑:“你好。”
“好好的朋友突然就比我高一个辈分,我总算和小玥感同身受了。”夏筱筱感慨完,嫌弃迟褚,“小舅舅,你就不能早点出生?”
就比岑西淮小几天的迟褚:“……”
迟褚问岑西淮:“谢应今天上班,去他那抽根烟?”
岑西淮拒绝:“不了,正在戒烟。”
迟褚满脸不信:“昨天不是都抽了,这算哪门子的戒烟?”
岑西淮:“今天重新开始。”
迟褚懒得跟他啰嗦:“我外甥女要跟你老婆说话,你识趣点?”
岑西淮:“……”
岑西淮和迟褚离开后,夏筱筱开始找许清雾八卦。
“哄好你老公了?”
“昨晚解释清楚了。”
夏筱筱拍拍床:“你们在这儿睡的?”
他们不仅是在这睡的,还是她邀请的岑西淮。
许清雾脸又不争气的红了:“沙发太小,他好高,腿都放不下…”
“懂了~”夏筱筱朝她挤眉弄眼,“你老公这么有钱就不能让人安排个双人病房?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呀?”
“你想多了,是请谢应帮忙的。”
“奥,那他还挺上道。”
“……”
没搜罗到什么八卦,夏筱筱将她带的游戏设备拿出来,献宝似地放到病床上。
“当当当!我怕你住院无聊,给你带了玩具。”
许清雾对游戏兴趣不大:“我不会玩。”
“我教你呀!”夏筱筱一边插线一边说,“我们玩那个分手厨房,我同学说每次和男朋友玩都要吵架,我小舅舅都不陪我玩,你陪我嘛!”
“好。”
多年好友,默契全无。
第一把很快挂掉,夏筱筱不信邪重开一把,在许清雾把厨房烧掉时已经快忍不住要爆发。
夏筱筱还要去实验室,陪许清雾玩了几把后就去找迟褚送她去学校,临走前还特意嘱咐许清雾:“你记得千万别和你老公玩这个游戏哈,我怕你们新婚变离婚。”
双人游戏,一个人也没法玩。
许清雾无聊地拿出手机,不知何时按到了搜索键,看到先前那个问题的答复。
“他都吃你剩下食物了,表明他不嫌弃你,他超爱~”
岑西淮回病房时,正好医生查完房离开。
她现在偶尔腹部还会有抽痛感,医生说再观察一天,如果不再腹泻腹痛就可以出院。
岑西淮进来,看到待机的电视屏幕:“游戏好玩吗?”
“我技术太菜啦,筱筱嫌弃我玩得不好。”许清雾放下手机,想到夏筱筱的嘱咐有点想笑,“筱筱还说让我也别跟你玩,怕我们玩完离婚。”
岑西淮面上没什么波澜:“试试?”
许清雾惊讶:“你确定要玩?”
“怕什么,我们不可能离婚。”
岑西淮在床边坐下,拿起手柄查看游戏规则,许清雾也坐了起来,还现学现卖教他手柄操作。
她倚过来时,发顶的香气毫无预兆地冲入鼻间,岑西淮喉结轻微滚了滚,不动声色坐直身体。
游戏开始,岑西淮简单看过后,分配好站位和各自该干的活。
不像夏筱筱咋咋呼呼的性子,岑西淮没说话,只沉着冷静处理问题。
许清雾也按照他一开始的规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明明不怎么熟的两人,却异常默契,高分过了一关又一关。
“我靠!我靠!我进错病房了吗?”
正好难度升级,厨房分割成两半,屏幕上的两个小人中间隔了一条湍急的河流,正在操作的两人闻声看过去,就见穿着休闲服的谢应在举起手机拍照。
“工作狂居然在陪老婆打游戏,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操,这把我稳了!”
谢应边说边将两人合照发群里,按着说话键跟个大喇叭似的:“你们猜四哥在干什么?”
徐晏礼秒回:玩游戏啊,你当我们瞎?
谢应:重点是和嫂子一起玩好吧!你看他们多般配啊,那个赌局重启,把我车还回来。
迟褚:P的
徐晏礼:Ai图
谢应:你们这两不要脸的,等着我给你们拍视频!
从谢应出现在门口开始,许清雾的心思就没在游戏上了,频频失误,倒是岑西淮淡定从容,不疾不徐地操作着甚至还抽空帮她解决麻烦。
岑西淮提醒她:“专心点。”
许清雾也同样提醒他:“谢医生来了…”
“把他当空气就行。”
听到两人对话的谢应简直是心都碎了,这么多年兄弟还不如他这结婚不到一个月的老婆。
“美色迷人眼!”
“你这家伙完全是色字当头!”
“有异性没人性!”
终于,许清雾在一声声控诉中第N次失误后,游戏gameover了。
岑西淮瞥了眼还在群里疯狂输出的谢应,轻飘飘来了句:“影响我们夫妻感情你负责吗?”
许清雾拉他袖子:“你别瞎说。”
谢应一脸受伤的表情:“我惦记着你们,刚下班就过来探望,你居然这么嫌弃我!”
岑西淮神情淡淡:“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谢应快气死了:“我走了!”
岑西淮:“再见。”
谢应头也不回地走了,许清雾夹在中间觉得很不好意思:“这样会不会不好?”
“不会。”岑西淮操作手柄重启游戏,“我们继续。”
新的关卡比之前难度上升,许清雾难以一心二用,渐渐被游戏吸引,再度投入进来。
岑西淮全程运筹帷幄,即使她出错也是不疾不徐,可以称得上情绪极其稳定。
玩着玩着,许清雾突然有点好奇。
岑西淮他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吗?
那样的他会是什么样?
于是许清雾开始偷偷捣乱。
把岑西淮刚切好的肉倒进垃圾桶,‘不小心’放火烧了厨房,最后女小人抱着一锅汤撞向还在试图救场的男小人,两人齐齐倒地。
原本整洁的厨房,一片狼藉。
倒计时结束,游戏失败。
“故意的?”
“没有呀,太忙了就总出错。”许清雾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害你输了。”
岑西淮装作松了口气:“游戏输赢不重要,夫人没有离婚的想法就好。”
两人之间氛围轻松,许清雾将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
“其实我只是有点好奇你失控的样子。”
“我以为你早见过了。”
许清雾满是困惑:“什么时候?”
岑西淮没回答,许清雾最讨厌这种话说一半不上不下的感觉,紧接着追问。
岑西淮眉骨轻扬,手指敲了敲手柄,漫不经心道:“预支那晚,把你弄哭了。”
“啊?是吗?我忘了……”许清雾瞳孔微颤,慌乱地重启游戏,“我们接着玩吧,我就不信这关过不去了!”
岑西淮勾了勾唇,继续陪她玩。
玩游戏上头很快,上午不知不觉过去,老宅那边管家过来给他们送鸡汤和中饭,还没推门就从透明玻璃看到两人一起的和谐画面。
他悄悄拍了张照发给岑老爷子。
正在和老友钓鱼的岑老爷子看得直乐,将手机放到老友面前炫耀:“老徐,看我小儿子和儿媳妇,他们登对吧!”
老徐是岑西淮的围棋老师,印象中岑西淮小小年纪就沉稳老练,长大后手握岑氏集团大权,以冷静自持杀伐果断出了名。
“还是你有福气,西淮这孩子靠谱。”老徐想起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恨铁不成钢道,“我家那小子老婆在的时候不知道珍惜,老婆跑了知道急了。”
“晏礼那媳妇儿还没追回来啊?”
“是啊,这不公司都不管,天天琢磨着追人呢。”
“儿孙自有儿孙福,放宽心吧。”
半天没等到岑老爷子指示,管家一直在门外等着也不敢进去打扰,好在这时沈泽过来探病,他紧跟着进来送午饭。
和管家道谢后,许清雾这才暂停游戏和沈泽打招呼。
“哥!你来啦!”
“给你送饭。”
“哥,你吃了吗?”
“没有,陪你吃。”
岑西淮也叫了声哥,沈泽应了声没再给他脸色看,但也没什么好脸色。
此时不再适合玩游戏,许清雾将小桌板放下来,准备开始吃饭。
谁知,岑西淮和沈泽同时端了一碗汤递到她面前。
一碗鸡汤,一碗排骨汤。
两人都看着她,眼中明晃晃的两个字:“选谁?”
许清雾万万没想到自己也会陷入需要在哥哥和老公之间二选一的困境。
岑西淮看出她为难的小表情,先作出让步将鸡汤端走:“不喜欢就不喝,没关系。”
鸡汤是岑玥妈妈特意让人熬的,一片心意不好辜负,许清雾连忙说:“我喝。”
她又怕沈泽以为她不想喝排骨汤而不高兴,紧接着连忙找补:“我喝完排骨汤就喝鸡汤,今天大大的补。”
许清雾看了看沈泽,又看了看岑西淮,建议道:“菜这么多我们一起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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