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盛(芥婕)

盛琮望着唐柠含笑的眼眸和红润的唇瓣，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小姑娘在和他撒娇。
盛琮喉结滚动，心脏处像是有源源不断的热意涌动。
他似乎也舍不得看到这双眸子里的星辰暗淡。
盛琮：“我试试。”
唐柠眼底绽开浓烈笑意，还有几分惊喜。
红唇扬起，似春日海棠初绽。
唐柠把自己的手机塞给盛琮，兴致勃勃的给他讲游戏规则。
才说到一半，就对上盛琮沉静内敛的眸子，“边走边说。”
唐柠怂怂道：“……好。”
她一边走，一边继续说，那边盛先生靠在椅子上，已经上了手。
等唐柠走了一圈回来，盛先生正漫不经心的操控手机。
唐柠好奇凑近一看，就看见画面上一个绑在椅子上的游戏人被挂飞。
唐柠：“……盛大哥你真厉害！”
她夸的真心实意，每个字都透着敬佩。
盛琮挑眉，“谢谢夸奖，这个游戏难度不大。”
唐柠也回以正经道：“不用谢，盛大哥你不愧是精英中的精英，人才中的人才！”
“工作厉害，打游戏还厉害！”
“不过盛大哥，你先把手机给我。”
盛琮没问，把手机递给唐柠。
唐柠接手机时，指尖握住了盛琮的手指，温软的指腹从他的手背滑过。
盛琮眼帘一垂，遮挡眼底的情绪起伏，只喉结无声滚动着。
唐柠也有点心虚，总觉得接触过盛先生手背的指腹有点发烫。
她一心虚，动作就有点慌乱。
盛琮是个久经商场的老狐狸，即便小姑娘脸上装的再正经，那点慌乱还是从举止间泄露出来。
盛琮黑沉如墨的眼眸打量着唐柠，将她的小慌张都揽入眼底，晕开点点墨色笑意。
只是唐柠揣着小心思，一点都没注意到。
唐柠动作利索的点进排位，才把手机给盛琮，“盛大哥，你继续，最好帮我把段位升上去！”
盛大哥打游戏这么厉害，正好帮她把段位刷上去，让她享受一下高段位的荣耀。
盛琮睨了她一眼，接过手机后没说什么，只默默的滑动手机页面，操控人物走动。
他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可一言一行，都是对唐柠的宠溺和纵容。
唐柠看得懂，也很开心，甚至有点乐在其中。
谁会不开心自己有个看似威严古板，但是十分宠自己的哥哥呢？！
唐柠扶着肚子来回走，偶尔瞥一眼盛琮手里的手机。
见他成功挂飞一个个角色，一局接着一局的赢，还赢的越来越快，夸奖的话不要命似的说。
“盛大哥，你真厉害！”
“哇，这个号好像是个博主，水平很高的，你竟然也能秒挂他？！”
“好帅的操作！”
唐柠夸到最后，完全忘了对盛琮身份的敬重，只剩下真心实意的夸奖。
小姑娘的夸奖，赤忱热情，烈似朝阳。
能点燃冬日雪山，也能激荡古井深海。
盛琮并没说几句话，只在唐柠夸奖自己的时候，静静看着她，嘴角噙着点点笑意。
场面没有多暧昧，两人对距离把握也很好，氛围却十分和睦温馨。
好像无形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拉近、缠绕。
盛琮：被柠柠夸了一晚上，心满意足，人都年轻了几岁。

只是出厕所门时，脸色有点白，手还捂着肚子位置。
盛琮早放下了手机，视线一直落在厕所位置。
他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唐柠的不适。
男人两步上前，大掌落在唐柠腰上，另一只手规矩的搀扶着她的手。
几乎是半抱着唐柠，将她护在怀里。
“怎么了？！”
男人浓沉的眉眼中蓄着担心，嗓音沉沉。
唐柠摆了摆手，“没什么大事。”
她总不能说刚刚上厕所太用力，这会伤口处有点胀疼？！
太丢人了。
唐柠面不改色道：“医生说过，这是正常情况，我缓一缓就好。”
盛琮应了一声，就抱着唐柠放在病床上。
对上唐柠略带惊讶的眼神，盛琮稳重开腔，“需要我道个歉吗？”
“什么？”唐柠一时没反应过来。
“未经允许，抱了你？”盛琮挑了挑眉，严肃正经里又透出几分调侃。
唐柠脸色微红，顿时怀疑是自己太敏感了：“不，不用。”
盛琮又正经解释了句，“无论我是什么身份，都不能看着你脸白成这样，还视若无睹，只为了所谓的避嫌。”
“唐柠，有些事，过犹不及。”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过分严肃正经，配上古板沉敛的表情，唐柠不敢有半点怀疑。
她乖巧点头：“我知道了……我本来也没想说什么。”
她不是惊讶盛先生公主抱自己，而是惊讶他的反应速度，快的令她猝不及防。
盛琮微微颔首，刚要说些什么，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盛琮：“请进。”
值班护士走过来，满是关心问道：“患者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盛琮眸光沉稳的瞥了眼唐柠：“她刚刚从厕所出来，脸都白了，应该是伤口痛。”
护士一愣，立马解释道：“盛先生，阑尾炎手术后会出现大便不顺畅，用力的时候会牵引到伤口，引起轻微疼痛。”
“偶尔疼痛属于正常情况。”
“如果出现长时间排便不顺畅的情况，伤口或者其他地方持续疼痛的话，我会立马通知医生来看看情况。”
唐柠麻木的躺在床上，脸上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
见护士和盛先生的视线都在落在自己身上，唐柠麻木道：“没事，我已经不怎么痛了……就刚上完厕所的那一瞬间痛，现在已经好了。”
唐柠很努力的强调：“真的！”
盛琮看了眼唐柠的脸色，确实没那么白了，也就没插话。
护士给唐柠看了眼伤口，又问了下情况，确定道：“盛先生，唐小姐伤口恢复的不错，轻微疼痛属于正常情况，慢慢会好的。”
“只是以后排便的时候注意点伤口，不要太用力了，不会有问题的。”
盛琮微微颔首：“麻烦您了。”
“不用客气。”
等护士走了，唐柠抬手捂住脸，抬头看向天花板。
小姑娘声音轻盈，满是羞耻：“盛大哥，你知道什么叫社死吗？”
盛琮沉默片刻，稳重出声：“知道，但你的身体健康更重要。”
他当然看得出小姑娘害羞了，但盛琮分得清孰轻孰重。
唐柠放下手，对上盛先生正经严肃的面容，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吧，我还是太年轻了，修行没到家。”
盛琮：“……”
唐柠一扭头对上盛先生沉默的目光，乖巧一笑。
她刚刚，绝对、完全、一点都没有内涵盛先生的意思！
唐柠可以发誓！
四目相对，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安静。
盛琮忽然问道：“上次打电话的事，你帮我隐瞒了？”

盛琮一提，唐柠才想起来，好奇问道：“盛大哥，为什么不能告诉洛姨？”
无论是盛琮问她养鱼的事，还是她问盛琮司黎的事情，似乎都没什么不能说的原因？
盛琮心里有数，却不能直说。
他眸光沉沉看向唐柠，“逗你的？”
唐柠眼睛微微睁圆，有些惊讶。
接着，又听到男人沉沉凉凉的嗓音，像是大漠夜色下的细纱，醇厚寂静。
“还真乖。”
简单三个字落下，在唐柠心底激起点点涟漪，这涟漪未尽，反倒化作滔天巨浪。
半晌，唐柠才恢复冷静。
只是盛琮已然离开，还绅士的带上了门。
她眼底充斥着疑惑和不解，甚至有点茫然。
盛大哥最近对她，是不是太亲近了点？
可唐柠又想到她让盛琮帮她打排位。
她都这么大胆放肆了，盛大哥和她开个小玩笑，调侃一二……好像也正常？
唐柠这次突发阑尾炎，需要一段时间休养，去盛氏实习的事情只能暂时搁置。
司黎送来的礼物，唐柠都让容姨给她收好，一件都没拆开，想着等以后全送回给她。
洛青瑶处理完明城的事情回来后，仔细问了唐柠住院的事情。
容姨站在自己的角度，一五一十的说了，还很认真的把盛琮夸了一顿，直说他仔细、耐心，把唐柠照顾的很好。
直夸的洛青瑶笑的有些艰难。
洛青瑶不傻，从容姨的话里抽丝剥茧，大概就能猜到盛琮都做了些什么。
她真怕自己再晚点回来，柠柠就被盛琮吃死了。
唐柠不用上学，也不用上班，天天闷在盛园的日子也有点闲，
她忽然想到上次盛大哥问她养鱼的事情，就主动给盛琮发了消息，“盛大哥，你书房的鱼还好吗？”
发完消息，唐柠就跟着洛青瑶去练字去了。
洛青隐和容姨都吐槽过盛琮工作忙，有时候早上发的消息，可能到了晚上才有回复。
唐柠只是一时兴起发了个消息，也没急着等回复。
等她练完字回来，才看到盛琮回了消息。
“鱼看起来不太好。”
“你可以去书房帮我看看有什么需要改正的。”
唐柠有些惊讶，心想她住院这段时间，盛琮把鱼养死了？
她洗了个手，就去了盛琮书房。
自从把盛琮的书房重新装饰了一遍，唐柠就再也不怕这个房间了，有时还会多几分好奇。
每次进书房，都忍不住先环顾一圈，看看她的‘杰作’。
唐柠没忍住欣赏了会，才去看桌上的鱼。
还是她当初端过来放着的位置，连挪动都没挪动一下。
玻璃鱼缸里，两只红蓝相间的鱼儿慢慢穿梭着，十分悠闲自在。
鱼缸里新添了水草和底砂，看起来色彩丰富多了。
一点都不像是不会养的样子。
唐柠有些怀疑自己被骗了。
可盛大哥不像是骗人的人呀？！
她拿出手机，找到买鱼那天拍的照片，又在差不多角度拍了个照片。
一对比，才发现这两条小鱼前段时间肥了一圈。
唐柠：“……”
这叫看起来不太好？
唐柠把两张照片对比图发给了盛琮，附带夸奖。
“盛大哥，你养的很好，她们都长胖了一圈。”
“以后再接再厉！”
最后唐柠还发了个猫猫拿着两根荧光笔大气加油的表情包。
刚开完会，正在批改文件的盛琮听到手机铃声，余光随意瞥了眼。
见是唐柠发来的消息，他拿起手机看了眼。
视线霎时落在表情包上，忍不住勾唇浅笑。
只是这笑在看到唐柠的图片时，缓缓消失。
他点开第一张图，缓缓放大，落在一只入镜的手上。
这是一只男人的手，骨节粗长，无名指指腹处还有茧子，像是写字磨出来的。
盛琮脑子里第一时间还原出拍照时的画面。
应该是一个男同学捧着鱼缸，唐柠站在对面拿手机拍的。
还是在室外。
看了半晌，他缓缓收回视线。
“交朋友了。”
男人嗓音沉缓，似一声轻叹，却无半点情绪起伏。

晚上吃饭的时候，洛青瑶问起盛琮私人宴会的事情。
“我听柠柠说，你准备带她去参加个私人宴会？”
盛琮微微颔首，“商哲举办的，圈子里几个熟人聚一聚。”
“他一贯爱搞些花里花俏的仪式。”
洛青瑶叹了口气：“好歹商哲还愿意搞些仪式，不像你们死气沉沉，三十岁不到的年纪，活的和你爷爷六十岁没区别了。”
盛琮：“……”
唐柠没忍住，悄悄笑着，眼眸弯弯的。
洛青瑶担心问道：“柠柠不认识你那些朋友，会不会不适应？”
盛琮：“他们也会带家属。”
洛青瑶听到这句话，瞪了盛琮一眼，“他们是他们，你是你……”
家属这个词，可以是妹妹，也可以是妻子、女朋友、暧昧对象。
洛青瑶一听，就知道盛琮这是话里有话。
盛琮抬眸，眼底晕开浅浅笑意，“知道了。”
这样一对比，倒显得洛青瑶有些过于激动了。
可实在是盛琮那句家属，令人想入非非。
她的儿子她懂，肯定是有这个意思，才说出模棱两可的话。
洛青瑶听了怎么能不气？
她缓了缓，调整好情绪才道：“宴会人多，你别让柠柠落单。她胆子也小，你时刻注意着她、护着她，让她慢慢适应。”
洛青瑶意味深长道：“毕竟你就这么一个妹妹，可要好好照顾。”
盛琮面不改色道：“我会的。”
男人余光瞥到一旁低头笑的唐柠，缓缓开腔：“今天看见柠柠发来的照片，是谈恋爱了？”
正在偷笑的唐柠忽然被点名，还‘被恋爱’了，顿时一脸茫然。
这个点名太突然，以至于唐柠都忽视了盛琮对她的称呼。
洛青瑶也是一惊，“柠柠恋爱了？”
唐柠尴尬道：“盛大哥，你从哪知道我恋爱了？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盛琮切着碟子里牛排，动作慢条斯理，格外优雅。
可也让等着答案的人坐立不安。
“今天你给我发的第一张照片，有个男孩的手入镜。”盛琮嗓音平缓，“你在学校不是没有朋友吗？这个男孩，想来应该是男朋友了？”
洛青瑶：“什么照片？”
唐柠惊疑不定，拿起手机找到图片仔细看了看。
等看到捧着鱼缸的手，她霎时陷入沉默。
说实话，她还真没注意到照片里的手。
唐柠把照片给洛青瑶看，尴尬讪笑：“盛大哥眼睛真尖。”
男人手掌微微用力，金属刀叉不经意擦过白瓷的碟子，声音有些刺耳。
唐柠和洛青瑶的视线都不由自主落在盛琮身上。
唐柠嗓音轻柔，眸光澄清似水，看起来乖巧又懂事。
“盛大哥，不是男朋友，是社团的一个师兄。”
洛青瑶瞥了盛琮一眼，示意他收敛点，才温声询问唐柠：“是你上次加的书法社团的师兄？”
唐柠点了点头。
“那天做活动宣传，我和陆师兄是一组的。当时路过一个卖鱼的摊子，里面的鱼都很漂亮，我就想着买两条送给盛大哥当礼物，就多逗留了会。”
“当时太高兴了，就让师兄帮我拿着鱼缸，拍照纪念了一下。”
唐柠说话时，眸光一眨一眨，格外坦诚真挚。
她乖乖道：“盛大哥、洛姨，你们放心，我不会偷偷谈恋爱的。”
洛青瑶笑着点头，正要安慰唐柠几句，就听到唐柠说：“我要是有喜欢的人了，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的。”
洛青瑶……笑的更开心了。
她瞥了眼盛琮，安慰唐柠：“柠柠也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了，要是有喜欢的男孩子，阿姨赞同你谈。”
“你要是愿意告诉洛姨，洛姨就给你出谋划策，给些参考意见，要是不想说也没事……女孩子的恋爱，就要高高兴兴的。”
洛青瑶说完又谴责盛琮：“都怪你盛大哥爱管闲事！”
“柠柠要真谈恋爱了，这么被你说出来，多不好意思？！”
洛青瑶早看出自己儿子这是吃醋了，借题发挥，故意从唐柠嘴里套话。
和他死去的爸一个德行，闷骚！
洛青瑶看不惯他的手段，义正言辞道：“女孩子的事情，你以后不要多问。”
盛琮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耐心格外好。
面对洛青瑶的训斥，他温声道：“这次是我的错，下不为例。”
唐柠尴尬道：“洛姨，盛大哥，我现在有学业有工作想做，暂时还不想这些事。”
盛琮微微颔首，“无论男女，还是要以提升自己为主。”
唐柠巧笑嫣然：“我听盛大哥的！”
盛琮微皱的眉头松了开来，神态沉敛儒雅，格外和善。
将一切收入眼底洛青瑶：“……”
可让他满意了。

私人宴会的前一天，盛琮去参加了一个国家级专家宣讲会。
其实这样的宣讲会，盛琮出不出面影响都不大。
盛琮特意出面，还是看在好友的面子上。
台上专家一身书卷气，年近七十却半点不显老，风度翩翩，说话也是娓娓道来。
“……喜欢上一个人的具象化，可以是闻出一个人身上的味道，也可以是看到一个人身上的闪光点，更可以是感受到一个人的小习惯。”
“提起味道，大家一般都会想到香水。”
“但其实味道也可以是最常接触的东西，如沐浴露的香气、洗发水的香气、房间里挂着的香薰……甚至是自己对喜欢那个人的形象想象出来的味道。”
盛琮对这类讲座一向不太感兴趣，今天却破天荒的听进去了几句。
等讲座结束，他陷入片刻沉思。
盛琮想起了他把聚会帖子给唐柠时，唐柠说的话。